某處傳來的視線讓玉心情煩躁不已。
“幹嘛啦！”
玉回望那個視線。
只見安潔莉婭趴在桌子上，鼓起雙頰，以抗議的眼神凝視着玉。
“好過分......”
安潔莉婭明明鼓着臉頰，卻還能清晰地道出自己的不滿。
“哪裡過分了嘛！”玉厲聲回應，但這不僅沒能嚇阻安潔莉婭，反而讓她變本加厲。
安潔莉婭將雙手擋在眼前，刻意擺出一副哭泣的樣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玉果然很討厭我......”
“那不是當然的嗎？”玉皺緊眉頭。
沒有回應。
然後安潔莉婭的雙手手指微微分開，從中探視出的目光像是小動物一樣惹人憐愛。
“唔.......”玉發出不滿的聲音。
“真的是這樣嗎？”安潔莉婭問道。
“廢話。”
“真的真的是這樣嗎？”
“廢話啊！”
“真的真的真的是這樣嗎？”
“......為什麼有種既視感......”玉傻眼般地喃喃說道。
“玉你都不回答我哦......”
“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是哦......”安潔莉婭再次將眼睛藏在纖細的手後面，“反正我就是個絆腳石啦......”
“對。”
“就只會礙事啦......”
“......沒錯。”
“一點都不討喜啦......”
“......”玉沒有回應，而是用手覆蓋住顏面，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然後數秒過去，像是自暴自棄一樣大喊起來，“好啦！對不起啦！真是的！”
聞言，用手擋住自己壞笑的安潔莉婭只是露出一雙大眼睛看向玉：“什麼？”
“我說！對不起了啦！”玉憤怒地拍了下桌子，完全沒有道歉的意思。
但只是這樣就足夠安潔莉婭露出笑容：“我根本沒有怪過你哦。”
“那你剛剛還擺出那種表情？！”玉展露殺氣。
“有嗎？”安潔莉婭側了側頭。
“不是廢話嗎！”玉怒吼着，姣好的容顏因為憤怒稍稍扭曲。
“......你又凶我。”安潔莉婭見狀，站起身背向玉。
“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玉壓抑着自己的怒氣。
“好啦，開個玩笑，雖然我確實很不滿就是了。”安潔莉婭聳了聳肩後轉過身，“所以，黑騎士大人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聽見安潔莉婭終於停止開玩笑的玉，帶着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回應道：“主人當然是想讓你得到北方人們的支持啊，一邊是聖殿騎士團，一邊是所向披靡的主人，兩邊都願意接受你的指揮的話，其他雜魚也沒什麼好說的吧。”
“雜魚......”安潔莉婭對友人毫不客氣的說法苦笑了一下，“這我也知道，但不只是這項含義吧？”
“你想說什麼？”玉正色看向安潔莉婭。
“黑騎士大人讓防守城牆的士兵全部回營地休息，僅僅留下少數的哨兵看守城牆外，不僅如此，還讓米菈小姐下達了讓士兵們舉辦宴會的命令吧？”
話到這裡停了下來。
玉一瞬間向安潔莉婭投去讀不出感情的視線，然後將視線移向別處：“誰知道呢，主人的想法怎麼可能告訴我——”
“玉.......”玉的話被安潔莉婭打斷，因為安潔莉婭握住了她的手，人類特有的溫度傳達到玉的手心，“希望你們能多信任我一點，我也在為你們擔心啊。”
玉看着自己被包覆住的手，整理了思緒以後，輕輕掙脫：“都說了，我怎麼可能知道主人的計劃嘛，你好煩人啊，鬆開鬆開。”
任由玉掙脫的安潔莉婭笑了笑：“這樣啊......但是......”
安潔莉婭的話被另外一人打斷。
米菈推開門走進屋內：“玉大人在嗎？唔......安潔莉婭大人也在嗎，抱歉打擾二位了，我一會......”
“不，剛好談完。”玉刻意伸了伸懶腰，並擺出一副不勝其煩的樣子，“有什麼你就說吧。”
米菈看向安潔莉婭，安潔莉婭只是微笑了一下，看起來是示意她繼續說完。
“明白了......其實是這樣的，有個人想見您......”
米菈猶豫了一會後，這麼開口說道。
————————
夜晚的營地依舊燈火通明。
不僅如此，傳來的熙熙攘攘的聲音更增添了許多歡聲。
原本因為平民撤離而暫無用武之地的臨時城鎮此刻聚集了無數的人。
而那些人無一例外，全部都是聯合軍的士兵們。
許多在當上士兵前有過相應經驗的人經營起來不及拆除而留下的攤位，雖然攤販的數量比不上原先，但光顧的人們反而更加多。
“喝吧！盡情地喝吧！為了我們的秩守者大人啊！為了我們即將到來的勝利啊！”
士兵中有人舉着酒杯高喊着，儘管每隊的長官下了禁令，每人僅許小酌，但言外之意就是在不會醉的範圍內盡情暢飲。
“不僅是聖殿騎士團，就連戰無不勝的黑騎士大人都加入我軍，區區墮魂不足掛齒！”另一名士兵搭腔道。
“沒錯沒錯！喝吧！喂，再來兩串肉串！”
“哼，別吃太多然後摔在戰場上被同伴們踩死哦。”儼然化作攤販主的一名士兵沒好氣地遞出肉串后回應道，但從他臉上的笑容來看，不過是小小的玩笑罷了。
“哦......之前因為一連串的攻擊沒什麼機會來，沒想到北大陸的食物還是不錯的啊......”
“真的啊......如果那些傢伙們還在就好了......”
“別說了，縱情享受然後為了他們報仇吧。”
數人的感嘆傳入士兵們的耳中。
大家轉過頭，發現開口的人們穿着銀白色的鎧甲。
士兵們知道聖殿騎士團為了反攻墮魂而進入那片黑暗，也因此損失了許多的同伴。
“哦，這不是聖殿騎士團的各位大人嗎？”
一名士兵率先開口。
“恩？啊啊，你好。”聖殿騎士一臉詫異地回應。
“別那麼拘謹嘛，來來來，聖殿騎士大人唷，我來告訴你北大陸的名產吧！”
架不住士兵們的熱情，聖殿騎士苦笑着被士兵們帶走，混入了人群中。
“一群善良的傢伙吶。”
看着這一幕發展，從一開始便癱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的國家騎士咬下手中的肉串后，感嘆道。
“哦？有空位啊？我可以坐嗎？”
這時，另一人向國家騎士搭話道，同時指了指他長椅旁的空位。
“當然，請吧。”
得到應允的人一屁股坐下之後，大口喝起美酒。
“喂，可別喝太多哦，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要打仗啊。”國家騎士一臉擔心地勸誡身旁的人。
“放心放心，比起我國烈酒，這點烈度不過是清水罷了。”士兵豪爽地大笑道。
“啊，這麼說，你是北方......抱歉，伊斯特魯的士兵吧？”
“沒錯哦，你是國家騎士團的騎士吧？”
“是的，感謝你們及時趕到，如果不是你們的話，現在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景象吧。”國家騎士感慨良多地看着熱鬧的氣氛。
“倒也不是啦，多虧了公主殿下，哦不，現在應該叫秩守者大人了吧？”士兵露出自豪的笑容，“如果沒有她和黑騎士大人的決策的話，啊，還有玉大人的魔法，如果沒有這些的話，一切都無從談起吧。”
“也是呢。”國家騎士苦笑了一下，然後低下頭。
然後，他感受到臉頰傳來了一陣觸感。
他吃驚地抬起頭，看見碩大的酒瓶出現在自己的側面。
“喂喂，幹嘛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啊，喝酒啊！有什麼不順心的，喝酒就完事啦！”
國家騎士道謝後接下酒瓶，不過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開口問道：“你也是孤身一人嗎？”
“沒有哦，我的兄弟們都在烤肉攤啊，真是的，怎麼吃都吃不厭啊。”士兵回應。
“這樣啊......雖然還有其他的夥伴在，但是，我最為親近的友人已經不在了啊。”國家騎士抬起頭，看向夜空，“他在城破的時候死在了第二波攻擊......”
士兵一臉嚴肅地聽着。
“啊，抱歉，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很煞風景吧？”國家騎士向士兵露出苦笑。
士兵不發一語，起身離開。
果然敗了他的興緻啊......國家騎士這麼想着，在心中向那名士兵道歉。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又有一人坐在了他的旁側。
國家騎士抬起頭，發現還是那名士兵，不過他的手中出現了新的酒瓶。
“這是......”國家騎士還沒問完，士兵率先開口。
“之後為他報仇不就完事了？”
“什麼？”
“我說啊，之後再為了你的友人報仇而斬殺那些怪物吧！今天就盡情放鬆，喝個痛快吧！”士兵舉起酒杯，“看看誰先醉倒！”
國家騎士愣了一下，隨後露出無可奈何似的笑容：“醉倒可是要軍法處置的哦，你不怕嗎？”
“呿，到時候我就為你辯解一下吧！”士兵帶着豪邁的笑容回應道。
原本分處於不同陣營的兩名士兵把酒言歡。
“哦，我說那傢伙怎麼這麼快把酒喝完了啊。”
靠在酒罈旁的伊斯特魯士兵露出瞭然的表情看向跟國家騎士對飲的友人。
“這也是他的習慣啦，新兵們不也是跟他關係最好嗎。”另一名伊斯特魯士兵笑道。
“怎麼怎麼，那傢伙怎麼了？”另一人加入兩名士兵的對話。
“啊？你還不知道啊？就是......”其中一名士兵回應問話的人，言語卻在中途停了下來。
“怎麼？有什麼問題？”問話者一臉不解。
另一名士兵也看向他，也難掩驚訝。
“不，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地方，主要問題在於，你這身鎧甲是怎麼回事？”士兵異口同聲地問道。
“恩？這個嗎？啊，是黑騎士大人交代的，參加娛樂可以，但是需要穿着最低限度的武裝。”對方指了指自己的腿鎧。
“不啊！我們是在說，你為什麼穿着暗色的腿鎧啊！”
“為什麼？秩守騎士不都是穿着暗色的腿鎧嗎？”
“我就是問這個啊！”其中一名士兵搖晃着對方問道，“你這傢伙不是王的騎士嗎？什麼時候變成秩守騎士團的騎士了啊？！”
“這個嘛......說來話長......”秩守騎士苦笑了一下說道。
“長話短說！”兩名士兵再次異口同聲。
“恩......總而言之，就是黑騎士大人在王的近衛騎士團里選了一百人左右吧，我就在那一百人裡面，然後接受黑騎士大人的親自訓練，以及熟悉玉大人的裝備。”秩守騎士思考着話語，組織出最短的語句。
“等等......雖然想問的點太多了，但果然還是那兩個問題最重要，你說玉大人的裝備？可是......那時候從哪弄來這種顏色的鎧甲啊？而且......”士兵上前敲了敲秩守騎士的腿鎧，“這個音色和硬度，可是至上品哦！”
“是吧？畢竟是玉大人附加過魔法的呢。”秩守騎士炫耀似的笑了笑。
“附魔武器嗎？！難道說，那面塔盾和長劍也......”
“嗯......好像是有附加吧？”秩守騎士也不是很肯定。
“那得有多麼......不，怎麼想都不可能吧？玉大人是從哪裡搞來這麼多武器裝備的？”
“說來也真是奇特......”秩守騎士回應士兵的問題，“玉大人僅僅揮了幾下手，足以武裝所有人份的鎧甲就憑空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士兵啞口無言。
見狀，另一名士兵趁機提出問題：“啊，還有，黑騎士大人的親自訓練？具體是什麼？”
秩守騎士面色突然鐵青地苦笑道：“勸你不要知道比較好哦，總而言之就是慘無人道就是了.......一開始是訓練戰術，接着就是對黑騎士大人群起攻之然後被打傷，然後治療完，再被打傷什麼的......”
“不......你還是別說了......”士兵體恤地別過視線。
秩守騎士回以苦笑。
就在這時。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
“怎麼了？！”士兵兩人回過神來，但兩人都是輕裝，沒有辦法加入戰鬥。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城門......你們快去做好戰鬥準備，我先去與其他秩守騎士匯合。”秩守騎士冷靜地分析了情況。
短短數十天是如何變成這幅樣子的？兩名士兵並不知道。
但他們清楚知道的，就是眼前這名友人已經徹底脫胎換骨，變為不遜於聖殿騎士的存在。
究竟是黑騎士的訓練起了作用，還是玉的裝備給予的加護？
兩人帶着沒有確切答案的疑問，按照友人的指示，開始了正確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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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溯。
玉和米菈向著人潮相反的方向行進，其中一路避過興緻高昂的士兵們。
一方面是玉對他們的態度不算友好，為了避免動搖人心。
另一方面則是米菈是聖殿騎士，在某種程度上跟玉一樣顯眼。
“非常抱歉.......因為是過去同伴的再三請求，才說希望您能賞個臉。”米菈一臉抱歉地開口向玉說道。
“是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吧？聽你這麼說，你還對他印象不差啊？”玉冷冷地看了一眼米菈。
“是的......就是賈斯提斯，別看他現在是這樣，過去可是得到過聖王嘉獎的聖殿騎士，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等待他的只有嚴懲，所以我抱着您的態度會不會讓他悔過自新這樣的想法，來請您見見他。”
米菈的話語中充滿了對賈斯提斯的怨恨。
這次聖殿騎士團的犧牲太大了，不僅失去了能得到“聖謂”的諸多候選人，還損失了將近一半的兵力。
“......哼，人類的愚蠢真是百看不厭。”玉別過頭。
“玉大人的話，我無言以對。”米菈垂下眼眸回應。
“......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麼還用那麼噁心的叫法叫我？”玉有些不悅地瞪視米菈。
米菈先是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然後又不好意思地別過臉：“您......您真的要知道嗎？”
“別這樣，更噁心了，殺了你哦。”玉的視線冰冷到了極致。
“不......不是這樣的，玉大人，”米菈趕忙揮了揮手，耳根有些發紅。
“......難道你......”玉看着米菈後退了一步，怕冷似的抱住雙肩。
“也不是！啊啊啊......豁出去了！”米菈自暴自棄似的大喊，“其實就是仰慕您的魔法造詣啦！”
“哈？”玉露出傻眼的表情。
“就是在最開始見面的時候......您輕鬆地擊破了我的魔法，雖然也有幾人這麼做到過，不過沒有一個是像您這麼從容的，再然後，得知您將加入我們陣營后，不，是與我們一起戰鬥后，我發現我對您已經愈加仰慕了。”米菈滔滔不絕地說著。
“你這傢伙......是變態嗎？”玉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米菈。
“就......就算是您，這麼說我也太過分了一點......”米菈小聲地抗議，“雖然確實有人說過我腦子有點問題......”
玉決定讓這個話題不了了之，邁步前進。
“等等我啊，玉大人！”米菈趕緊跑到玉的前方繼續帶路。
二人的目的地是西南城牆大門的旁側，一處臨時建立起的小平房。
一名聖殿騎士守衛着那座平房。
“米菈閣下、玉大人。”聖殿騎士低頭行禮。
“辛苦了，那傢伙怎麼樣？”米菈回應。
“是，賈斯提斯沒有做出可疑的行動。”聖殿騎士如此回應后，打開平房的門。
出現在視野里的，是被剝去了聖殿騎士的鎧甲和武器，與普通人無異的賈斯提斯。
只是頭髮稍顯凌亂，胡茬也變得明顯。
短短時間內，他就變得相當滄桑的樣子。
看見有人進入平房，賈斯提斯轉動無神的雙眼看向對方。
“噢......噢噢噢，這不是玉大人嗎？！”賈斯提斯以不像是之前那樣的態度跪伏在玉的面前。
玉一臉霧水地看向米菈。
“他說不論如何都要向您道歉以及道謝。”米菈說道。
玉謹慎地重新看向賈斯提斯，同時發動魔法，探查他的內心。
就在玉雙眼微微散發出金色亮光的時候——
身後發生異變。
原本守衛在平房門前的聖殿騎士來到了米菈的身後，舉起了長劍。
“嘁。”察覺到危險的米菈帶上玉向旁邊閃開。
長劍揮下，直直劈中地面。
“你這傢伙！什麼意思！”米菈對着聖殿騎士質問道。
沒有回應。
那是當然的，因為那名聖殿騎士帶着痛苦的表情早已殞命，在他的腹部，愕然出現了一隻乾枯的手。
那隻乾枯的手抽了出去，早就已死去的聖殿騎士這才倒下。
難怪玉感應不到，畢竟那名聖殿騎士揮下的劍不帶着任何惡意與殺意，只是悲哀地被人操縱了身體而已。
“哦呀，不錯的反應呢。”
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玉熟悉的人物——賽普洛。
玉一句廢話也不多說，直接抬起手，一根巨大的石筍就從后側穿透了賽普洛的胸腔。
“哦哦哦......這重逢的儀式也太過熱烈了......”賽普洛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以帶有餘裕的語氣說道。
“你這傢伙！究竟是什麼時候潛入的！而且居然敢褻瀆吾等同伴的屍體！”米菈怒氣滿滿地抽出身後的長杖，將其對準賽普洛。
“剛剛哦，而且以聖殿騎士的屍體來說，簡單的支配都能揮下武器，確實不錯呢......”賽普洛的話還沒說完，又幾根石筍從他身後的地面刺出，將其身體搗碎。
但這樣，它還是沒死。
“真是......不聽人說話呢......”賽普洛的喉部被貫穿，影響了它說話的機能，“我來這裡......只是通風報信......的哦。”
“你說什麼？”米菈詫異地看着它。
“後天，就是爾等絕望降臨之日，如果能阻止的話，就來試試看吧。”賽普洛的身體崩壞的同時清楚地說出這句話，“而且，在那之前，你們先對付他比較好。”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賈斯提斯。
但太晚了。
手中寄宿着奇怪光芒的賈斯提斯沖向米菈。
千鈞一髮之際。
玉輕輕推開米菈，然後還有餘裕發動魔法。
火焰之柱毫無徵兆地由下往上燒焦了賈斯提斯的半邊身體。
只是，賈斯提斯沒有停下。
帶着奇怪光芒的手抓住了玉的脖子。
玉不悅地蹙緊眉頭，這個男人居然敢碰自己。
殺了他吧。
但那一瞬間，玉發現了賈斯提斯的雙眼突然變得渾濁，而且那手上的光芒之中寄宿着什麼東西。
不過無所謂，先掙脫再好好調查——
此時，玉才發現，她無法掙脫賈斯提斯的鉗制。
“賈斯提斯！你這傢伙！”米菈揮下法杖，冰霜箭矢在空氣中匯聚成型，攻向玉和賈斯提斯。
米菈相信這點程度不會傷害到玉，但賈斯提斯就不一樣了。
原本是這樣的。
“礙事。”
冰箭在賈斯提斯前，就被光芒融化，然後賈斯提斯以絕對的殺意側身一踢，米菈雖然及時構造出防禦魔法，但還是被踹出小平房，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掐住玉脖子的手愈來愈用力，這讓她呼吸有些困難，而且出乎意料地，她居然無法積蓄力量掙脫。
“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賈斯提斯突然大笑起來，“雖然計劃是直接把你們兩個礙事的都殺掉的，不過那個女人好像沒死嘛......算了，先殺掉你再去找她也沒差。”
“......”玉看着賈斯提斯不發一語，賈斯提斯的瞳孔徹底從渾濁變為了純白。
“不過說真的啊，那個傢伙說的果然沒錯啊，到頭來......”賈斯提斯用雙手掐住玉的脖子，“你這頭下賤的母豬也是骯髒的存在啊！恩？不過那個傢伙是誰？啊？什麼啊？恩，算了......不管了。”賈斯提斯越說越起勁，最後道出了意義不明的話語。
“你說......什麼......”玉開始感覺到了痛苦，因為賈斯提斯在掐住她脖子的同時，舉起雙手，將她抬離地面。
“我是說啊！你這個賤人！再怎麼裝出一副偉大的樣子，也不過是一個污穢的存在罷了！你這個墮魂！”
出乎意料的話語傳入玉的耳中。
墮魂？什麼意思？
“哦？看來你還不知道吧？”賈斯提斯繼續加重手中的力道，“剛剛那個墮魂是來救你的吧？！是為了把你從本大爺的手中救下的吧？！但是本大爺可是輕鬆把它打退了啊！”
賈斯提斯的精神似乎陷入了狂亂的狀態，說著扭曲事實，意義不明的話。
“算了，就告訴你吧！是那個傢伙告訴我的，你這傢伙不過是個虛偽的存在，本質其實是骯髒又下賤的墮魂......說起來，那個傢伙到底是誰啊？我又是誰啊？你是誰啊？啊？回答我啊？”賈斯提斯繼續加重力道，手指幾近沒入玉柔嫩的脖頸中。
“唔......別開玩笑......了......”即使如此，玉也是透露出明確的敵意和殺意。
“哈？開玩笑？如果不是墮魂的話，你怎麼會受制於本大人身上這股神聖的力量呢？回答我啊！啊？”
不妙，再這樣下去，真的會被他活活掐死。
但是玉始終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使不上力。
總感覺有種東西正在壓制着自己。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就是後天吧？你的骯髒同伴進攻的時間，到時候，我會獨攬一切功勞，我會把那些骯髒的東西全部殺乾淨！”
就在玉即將因為窒息而失去意識時。
“給我......放開玉大人！”
熟悉的聲音響起，米菈的魔法直接命中賈斯提斯。
這也讓他稍微鬆了松力道。
但沒有任何作用。
“......煩人的傢伙還在啊......”賈斯提斯的頭沒有任何動作，僅僅是轉動眼珠看向米菈，“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搶了我的功勞！你去死啊！你快給老子去死啊啊啊啊啊啊！！！”賈斯提斯鬆開掐着玉的兩隻手，面向米菈。
但出乎意料的，玉還是帶着痛苦的表情漂浮在空中。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米菈重新架起法杖，同時詠唱着魔法。
“我說啊......你快去死吧！在見識到我的力量之後！”賈斯提斯張開雙臂。
一陣堪稱不詳的光芒即刻在他的身後爆散。
然後，玉熟悉的形態出現在她的面前、賈斯提斯的身後。
潔白無瑕的肌膚，巨大的寶石鑲嵌在額頭之上，身後的三對羽翼也輕輕揮舞着，雙手緊緊交握在胸前，身上純白色的鎧甲綻放出耀眼的威光。
“光明神使啊！賜予我攘除邪惡的力量啊！”
就在這一瞬間。
是錯覺嗎？
玉清楚地看見本應只是魔力具現化的光明神使，微微睜開雙眼，露出了純白的瞳孔。
然後小幅度地扯起嘴角。
那是冷笑。
下一刻，光明神使也張開雙手，將賈斯提斯抱入懷中，然後——
將其吞噬。
取而代之的，光明神使的面容發生了改變。
原本是既似男人又像女人的俊美面龐，此刻變成了賈斯提斯癲狂醜陋的模樣。
“迎接神罰吧。”
混雜着賈斯提斯聲音的怪異嗓音從光明神使的口中說出。
就在那一瞬間，米菈憑藉本能在自己的正上方展開了冰晶一樣的防護魔法。
然後。
憑空出現的光球砸中脆弱的冰晶，將其直接粉碎的同時，引發了巨大的爆炸。
在那陣爆炸之後，是倒卧在地，滿身燒傷的米菈。
無法判斷是死是活。
玉斜眼看着這一切，卻無力作為。
因為始終留在她脖頸上的力道不輕反重，而且逐漸蔓延到全身，像是要直接將她擠壓至死一樣。
“回歸空無一物的黑暗中吧。”光明神使以賈斯提斯的面龐加上怪異的嗓音，對玉開口說道，“沒有任何人需要你，你的存在只是個錯誤，回歸黑暗吧，回歸黑暗吧，就此死去吧，就此消失吧......”
話語逐漸變輕，變小。
因為玉的意識漸漸沉寂。
玉的身體漸漸被不可視的力量擠壓在一起。
————————
回過神來。
周圍只剩下一片黑暗。
跟一開始沒有任何差別。
至今為止的溫暖和感情彷彿都是謊言。
......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自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啊。
......
然後，一直被刻意忘卻的記憶變得鮮明。
比如，自己的力量不僅僅是始祖給的這件事。
曾經的黑暗中。
有什麼人向這裡傳遞了更深層的黑暗。
而那股更深沉的黑暗、力量......屬於墮魂。
異類。
自己是個異類。
這是有了自我意識后，第一個想法。
正因為如此，自己畏懼着那股力量。
自己厭惡着、憎惡着那股力量。
也厭惡着自己。
不願使用。
死也不願去染指那力量。
如果就這麼待在黑暗中就好了。
無法聽見、無法感覺到周圍的一切，待在黑暗中就好了。
不要有契約者。
不要有什麼使命。
自己就一個人待在永遠寒冷的黑暗中，聽不見，看不見，說不了，動不了——這樣就夠了。
但是啊......
為什麼自己會被您喚醒啊......偉大的黑騎士......自己敬愛的主人啊。
為什麼您要給予自己使命和意義啊......
為什麼......要給自己溫暖啊.......不管是您還是安潔莉婭......為什麼啊......
明明你們這麼討厭墮魂不是嗎？
如果你們知道自己是個混雜着墮魂的黑暗的異類的話......
毫無疑問會離自己而去吧。
如果是最開始的話，自己應該還能無所謂地去面對這些吧。
但是現在的話......
但是是自己的話......
但是憑藉羈絆的話......
但是以他們對墮魂的憎惡的話......
這樣啊......果然你們還是會離去啊......
果然自己不被需要啊......
————————
所有的一切，開始崩壞。
最先注意到的，反而是帶着奇特表情的光明神使。
身邊有股突然膨脹起來的，極度不祥的力量。
那個地方......
光明神使轉過身，看向那裡。
那裡存在的原本應該是被壓成肉塊的魂靈。
但是那魂靈不僅沒有被壓扁，還散發出暗色的粒子。
“壓制不住嗎？”光明神使發出沒有情感的聲音。
下一刻。
壓抑着玉的力量爆散開來。
巨大的衝擊連光明神使龐大的身軀都不由得向後退步。
更重要的一點。
光明神使看向自己的左側。
那裡空無一物。
僅僅是衝擊的力道就斬斷了自己的左臂。
它重新看向那個魂靈。
玉的背後出現了由暗色粒子構成的翅膀。
只是，那些翅膀不再由羽毛構成，而是尖銳的黑暗。
它們揮舞着，幫自己的主人保持平衡。
玉漸漸落到地面，不過那些翅膀沒有消失的意思，取而代之的，它們將玉包圍起來。
之後撲向玉的，是光明神使丟出的魔法。
左臂已經再生完成，右臂握着憑空出現的權杖，它每用權杖敲擊一下地面，就會有光球飛向玉，然後轟擊，爆炸，消散。
只是根本無法突破那黑翼分毫。
“這已經是對吾之褻瀆了。”光明神使以不帶感情的聲音這麼說道，然後雙手高舉權杖。
短短數秒。
一道足以照亮整個營地的巨大光柱從天而降，直接砸在玉的身上。
玉周圍的土地全部被融化一樣消失，那道光柱彷彿要穿透這個世界一樣，一刻不停地揮灑着。
只是。
黑色的羽翼還是接下了這道攻勢。
“......怎麼可能。”光明神使平時不帶任何語氣的話語中，染上了一絲驚愕，而且此中，早已聽不見賈斯提斯的聲音，應該被徹底吞噬了吧。
光明神使下意識地感受到了威脅，它再次高舉權杖。
然後。
權杖與它的雙手變成了兩段，數十段，數百段，然後化作虛無。
光明神使詫異地看向玉。
在那裡，黑色羽翼早已悄然退開。
出現在光明神使眼中的，是白色連衣裙被黑色業火染上的玉。
業火在玉的腳邊竄動，圍繞着她，即使如此，玉細嫩的雙足不僅沒被燒傷，還發生了另外的異變。
從纖細的雙足開始，黑白兩色的怪異花紋一左一右地纏上玉的肌膚。
而兩隻手臂亦然，漸漸的，花紋爬滿玉的整個身子，左側是沾滿戾氣的怪異黑色花紋，右側是充斥着神聖氣息的白色花紋。
“......你這混沌的異物。”就連光明神使都不由得罵道，但下一刻，它就噤聲不語。
因為恐懼。
因為玉睜開了至今一直閉着的雙眼。
雙眼化作黑底白瞳，在那白瞳之中映照不出任何東西，而那黑底則是能吞沒一切一般。
彷彿以此為號。
左側的黑暗花紋一口氣襲向右側，將白色的花紋全數吞噬、覆蓋，不停躍動着的黑色花紋閃爍着，彷彿巨大的力量積蓄已久即將炸開一樣。
異變至此為止。
虐殺正式開始。
玉舉起單手，揮下。
連空氣都來不及反應，直接被切成兩半。
光明神使亦然，不過，它仍舊活着。
因為在它的前方，是代替它被切成兩半的賈斯提斯。
“很危險......這異類很危險......”光明神使恢復原先的俊俏臉龐，睜開雙眼低喃着。
然後，它大步后跳的同時，喚出神靈的武器。
巨大的劍柄帶着光芒出現在它的左側。
它側過身子，從光芒中拉出長劍——
沒來得及。
右手與劍柄一同被切斷成粉末的光明神使一臉詫異地看着自己的斷臂。
更令它詫異的，永不折斷的神之兵器居然斷裂了。
然後。
在它的面前，玉高舉着巨兵。
那是名副其實的死神之鐮。
黑暗的火焰纏上鐮身與鐮柄，將它們吞噬的同時躁動着，不停張揚着自己的存在。
“怎麼可能？！”
光明神使罕見地吶喊出聲。
但只需要這動搖的一瞬間。
黑炎構成的鐮刀揮下。
以鐮刃尖端的落點開始，巨大的黑色火焰吞噬了前方扇形的一切，不論是城牆還是土地，不論是空氣還是塵埃。
不論是否為神。
“玉......大人？”
恰巧醒來，尚留有一口氣的米菈呆愣地看着發生大變化的玉。
“米菈大人！這......這是怎麼回事？！那是......玉大人嗎？！”
聽到動靜趕來的士兵逐漸聚集在米菈的身後。
“笨蛋！別過來！”
米菈用儘力氣向身後的士兵們喊道。
雙眼失焦的玉，此刻因為身後傳來的呼喊而看向了米菈。
然後舉起鐮刀。
米菈看着出現在面前的黑影——
————————
世界愈來愈黑暗了。
聲音愈來愈聽不清了。
一想到主人和安潔莉婭都會棄自己而去。
全身的感覺都失去了。
雖說在這黑暗中本來就不會有感覺就是了。
不過啊......
還是不甘心啊......
不願意告訴他們。
卻又不願意他們離自己而去。
自私的結果就是報應嗎。
抱歉，主人，以後不能為您戰鬥了，明明還有好多話想跟您說。
抱歉，安潔莉婭......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朋友......我也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但沒機會了吧......沒關係，我會永遠將這份記憶保存在這個殘缺的靈魂里，直到消失殆盡為止......
如果能坦率點就好了啊......
但是。
果然還是不想.......
不想離開他們。
不想被他們拋棄。
不想再......獨自一人了......
“你不是獨自一人哦。”
但是。
宛如做夢一般，溫柔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
米菈看着自己面前的黑影。
更正確地說，是深紅披風因為風力而高高揚起的背影。
巨大的黑劍沒有出鞘，因為沒有那個必要。
黑騎士將嬌小的玉緊緊抱入懷中。
任憑黑色的業火鑽過鎧甲灼燒着身體，任憑火焰鐮刀上的火焰不斷滴落在自己的身上，任憑黑色的羽翼不斷斬擊着自己。
黑騎士始終沒有放手，同時在玉的耳邊低喃了什麼。
只有一瞬間，米菈卻確實看見了，背負於黑騎士背上的黑劍，劍鄂上的菱形水晶被什麼東西給填滿了。
然後。
“主......人？”
玉失焦的瞳孔中漸漸映入了黑騎士。
以此為契機，肆虐的火焰與鐮刀一起消失。
玉身上的花紋也消失不見，被灼燒的連衣裙也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完好無損。
更重要的是，玉的黑底白瞳恢復成了原本的眼睛。
“歡迎回來。”
黑騎士放鬆了抱住玉的力道。
然後再次抱緊。
“主人......我......”玉試圖為自己的力量做解釋。
“不管怎麼樣，玉就是玉，這一點不會改變。”
黑騎士卻溫柔地打斷了她。
溫熱的感覺逐傳遍全身。
這樣啊......主人......我對你......
如果是現在的話，能說出口吧？
“主人......”玉重新開口。
“玉！你沒事吧！”
友人的聲音也在同一時刻響起。
安潔莉婭擠開圍觀的士兵們跑向這邊。
玉不由得揚起苦笑。
就在安潔莉婭說出下一句話之前——
“不可原諒......”
執念極深的聲音在某處響起。
所有人即刻警覺地望向聲源處。
在那裡，完全看不出原來神聖感的光明神使站立着。
失去了半邊身子和雙臂，原先秀麗的長發被灼盡，一邊眼睛大大地睜開，另一邊卻緊緊閉上，羽翼也一片不剩，全身都是灰塵，原本就聽不出男女的聲音現在更加怪異。
“不可原諒不可原諒不可原諒.......”光明神使重複着，巨大的魔法陣出現在它的頭頂，“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黑騎士空出一隻手抽出大劍，安潔莉婭見狀躲到黑騎士的身後，其餘士兵們也做好了備戰態勢。
但是。
“請交給我吧，主人。”玉這麼說道。
黑騎士僅僅看了玉一眼，隨後垂下握着黑色大劍的手：“我知道了。”
安潔莉婭也握拳，口型似乎在說加油。
玉看着安潔莉婭聳了聳肩，離開自己不舍的黑騎士的臂彎，轉過身。
嘴角卻微微上揚。
“漸漸變得像人類了嘛。”
玉向光明神使挑釁。
光明神使轉向玉，口中喃喃不停的話語變得更加快速。
巨大的法陣也發出光芒。
“不過，管你是人類也好，神也罷。”玉說著，黑色的粒子再次在她身後彙集，化作羽翼。
不過這次的羽翼還閃爍着光芒，宛如夜空中的星光一樣。
“絕望面前，一視同仁。”
一瞬間，黑白兩色的花紋如先前一樣爬上玉的身子。
不過這次，兩邊都佔據着屬於自己的位置。
玉的雙瞳也有了變化，左側依舊是原先的白底黑瞳，在那夜空般亮麗的黑瞳中清楚地映照除了敵人的身影，而右側，則是發出淡色的虹光。
一柄巨兵出現在玉的手中。
由火焰構成的巨大的鐮刀。
不過這次，火焰安穩地燃燒着，而且散發出淡藍色的輝光。
巨鐮揮下。
將光明神使與魔法式一同斬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