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來,對方是鐵了心要打下這座要塞啊。”

泰斯坦看着偵查兵傳遞上來的情報低吟。

這個數量絕不是象徵性地進攻下就結束那種小家子氣爭鬥。

這也難怪,畢竟在攻下先驅都市后,這座要塞就成了唯一一個關隘了,如果不攻下這座要塞,它就會像魚骨頭一樣卡在墮魂的咽喉部位,令它們進退兩難。

人類可以以此為關隘,向南大陸北部輸送軍隊而沒有任何阻礙。

墮魂若要進軍整個南大陸必須攻下這座中部的要塞不可。

“兩邊的山巒沒辦法利用嗎……真是太可惜了。”

“是,上面別說布置器械了,就連站穩都很難,地形起伏十分巨大。”吉蘭諾塔站在泰斯坦面前回應道。

“不過這也是好事,墮魂也無法翻越兩邊的山巒吧?”

“那是當然。”吉蘭諾塔點頭。

“不過真虧這種地方還能有座要塞呢。”泰斯坦抬起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城牆,在魔法的加持下,儘管外觀看起來殘破不堪,但還是有一定的強度。

“說來慚愧,那是提諾爾姆和蘭德諾亞兩國與先驅都市就關稅問題發生爭執時,以防萬一而建造的。”

泰斯坦不禁苦笑起來:“可能得慶幸當初還好發生了爭執。”

“是可以這麼理解……”吉蘭諾塔臉色有些複雜。

說到這裡,一名士兵走進帳篷中,行了個禮后開始彙報:“吉蘭諾塔大人,到達的蘭德諾亞軍和我國主力已經安頓完畢。”

儘管比預期的時間慢了一些,但蘭德諾亞軍還是與提諾爾姆軍一同抵達,倒不如說,一起到達使營地分配便利了點,這樣不會因為先來後到而引起爭執。

“知道了。”吉蘭諾塔看着士兵離去后,輕輕呼出一口氣,然後開始整理着裝。

“做什麼?”泰斯坦問道。

“本國的軍隊不用管,但至少應該去迎接一下蘭德諾亞的人吧?更何況還有聖殿騎士團的諸位,不能失了禮節。”

“如果是關於禮節這點的話,我想不用吧。”

“您說什麼……”

“大叔!”伴隨着青年爽朗的呼喊聲,帳篷的門帘被猛地掀開。

“我聽說大叔在這裡……嗯?還有人啊?抱歉抱歉。”

“所以我說你啊,能不能有點禮貌!”

緊接着,青年的身後,一名少女探出身子低頭道歉,“抱歉,泰斯坦大人,這傢伙還是老樣子。”

突如其來的兩人讓吉蘭諾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由得向泰斯坦投去視線。

泰斯坦則是露出笑容:“看吧,不用去找他們,他們自己會過來。”

“看……看來是這樣沒錯……”吉蘭諾塔只能這麼回應。

“哦呀,原來帳中還有人在啊,失禮了。”少女向吉蘭諾塔微微低頭致歉。

“不……不敢。”吉蘭諾塔看着少女銀白色的鎧甲嘗試性地問道,“敢問二位……是聖殿騎士大人嗎?”

少女抬起頭,以狐疑的眼神看着吉蘭諾塔:“您在說什麼?”

搞錯了嗎?

不可能啊。

此時伸出援手的則是泰斯坦。

“丫頭,在這個傢伙面前自稱聖殿騎士也沒關係哦。”

“.…..是嗎,請問您是?”少女直起身子,換上交際用的嚴肅表情。

光是這一改變,就讓吉蘭諾塔感覺到整個營帳內的氣氛陡然一變,啊,除了一個人,那就是她身後的青年,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從驚訝中回過神的吉蘭諾塔立刻回答:“是,失禮了,我是提諾爾姆軍在這座要塞的總負責人,吉蘭諾塔·司,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請多指教。”

少女一瞬間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輕輕點頭,然後開口:“吉蘭諾塔大人,剛剛多有冒犯,還請見諒,我是第十聖殿騎士團騎士長——‘鷹瞳’的薇薇安·洛夏。”

緊接着,青年也找了個合適的時機插話:“我是第十聖殿騎士團的‘狂舞’塔巴奇·洛夏,請多指教啦。”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聽見兩人的自我介紹后,吉蘭諾塔還是難掩驚訝:“二……二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聖謂擁有者了嗎?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等等。

洛夏家?

吉蘭諾塔以眼角餘光看向泰斯坦。

泰斯坦則是輕輕搖了下頭。

意思是不要問嗎?

“哦?你很懂嘛,大叔……”塔巴奇剛開口,就被薇薇安賞了一肘。

“吉蘭諾塔大人,塔巴奇多有冒犯……”

“沒事沒事,我相信格蘭諾塔不會在意這些的,對吧?”泰斯坦邊笑邊開口道。

“是,正如泰斯坦大人所說,在這座要塞中,不說全部,至少有一大部分人尊重聖殿騎士大人們,所以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他這麼說的哦。”泰斯坦以眼神示意。

“.…..既然這麼說,我明白了,格蘭諾塔閣下。”薇薇安輕輕低頭致意。

習慣了泰斯坦大大咧咧的性格,被這樣對待反而讓吉蘭諾塔不自在起來。

泰斯坦拍了拍手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好了,以防萬一我確認一下,蘭德諾亞那邊是你們倆負責是吧?”

“是的。”

“那就到齊了啊,我重新介紹一下吧,我是寒城的代理代表,泰斯坦,我面前兩人是蘭德諾亞的代表,聖殿騎士洛夏姐弟倆,我左手邊這位是提諾爾姆代表,吉蘭諾塔先生,至此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沒有。”

泰斯坦點了點頭:“那麼,作戰會議就此開始吧。”

聽見這句話的吉蘭諾塔從身上取出一幅地圖,並將其攤開在桌子上,讓所有人都可以看見。

他指着地圖上一個用筆做了標記的地點:“這裡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要塞,而這裡——”他移動手指,越過標記着‘先驅都市’的圖標,指向稍遠處,“這裡是最後探測到墮魂大軍的地方,根據先前墮魂先遣隊的數量,我推測——”他這回將手指移向先驅都市和要塞之間,“它們應該已經到這裡了。”

薇薇安看着地圖皺起眉頭:“那相當近了啊,敵方戰力如何?”

“根據報告以及先前倖存者的證實,敵人是由墮魂和屠殺種為主,並有少量噬魂組成的隊伍,在此之外,還有從未見到過的巨型噬魂,除去泰斯坦大人處理掉的一體,應該還有七體存在。”

“還有一體擁有龐大魔力的墮魂。”泰斯坦補充道。

“唔……我軍實力如何?”

“提諾爾姆的輕重步兵加起來有……五百人。”

似乎是覺得這個數量太少,吉蘭諾塔遲疑了一下才開口。感覺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他。

“.…..抱歉。”吉拉諾塔低下頭,“本國國土也需要人防守。”

實際上是因為其他派閥的將軍互相牽制,既不願讓別的將領出太多力奪得戰功,也不想讓自己損失太多軍力。

“不,沒關係。”薇薇安出聲解圍,“倒不如說來太多,這個小要塞也塞不下。”

“感謝您的理解。”

“然後是蘭德諾亞……鑒於防衛國土的需要,以及先前在先驅都市的失利,這次則是派遣了兩支旗隊共四百人,加上第十聖殿騎士團全員。”薇薇安說道。

聖殿騎士團全員嗎。這說不定已經是過於強大的戰力了。

吉蘭諾塔在心中暗想。

“接着是寒城,”泰斯坦接過話,“目前就我一人,但米菈在籌備,不久之後應該能趕到。”

“也就是千人部隊嗎……這個數量有些不上不下啊,很難說能不能防守得住。”塔巴奇開口問道,“要塞內有城防工事嗎?”

“不……沒有,這座要塞建成不久就廢棄了,城防武器也因為先驅都市的領主強烈抗議而撤去,現在留下的只有三座箭塔和必須經過強化才能堅持下去的城牆。”

“說起強化,我得去給城牆補充魔法了啊,時效也差不多過了。”泰斯坦伸了伸懶腰。

“箭塔嗎……”薇薇安低頭沉思,“箭矢的數量呢?”

“五千支上下,不同箱子數量可能有浮動,但不會差別太大。”吉蘭諾塔回應。

“先把人員配置在箭塔上比較妥當吧?”薇薇安詢問。

“關於這點,如果對方的巨型噬魂來進攻的話,可能會蒙受不必要的損失哦?”泰斯坦回答。

“大叔能不能補強箭塔?”塔巴奇問道。

“讓它能扛下下一瞬間的攻擊是可以啦。”泰斯坦回答。

“那就這麼做吧,拜託您了。”薇薇安請求道。

泰斯坦摸了摸頭:“只有一瞬間的強化哦?我不可能一直維持着魔法。”

“這就夠了,只要讓箭塔里的士兵及時撤離,避免不必要的損失就行,現在一人一箭都是貴重戰力。”

“好,既然丫頭都這麼說了,讓我露一手給你們看看。”

“然後是戰力分配問題啊。”吉蘭諾塔說道,“該讓我們提諾爾姆的人守衛城牆,還是?”

“就按吉蘭諾塔閣下說的,由提諾爾姆士兵守衛城牆,然後將蘭德諾亞的士兵配置在城門兩側,立起拒馬和柵欄。”

“那正面……莫不成……”吉蘭諾塔面露驚愕神色。

薇薇安點點頭:“沒錯,正面交給我們聖殿騎士團,此外,將城門敞開,墮魂會下意識地往城門攻來,既可以限制它們同時進攻的數量,還能減輕城牆守軍的壓力。”

“可是這樣的話……”

“沒問題的。”塔巴奇打斷吉蘭諾塔的擔憂,“最前線就交給我吧。”

薇薇安點了點頭,看向吉蘭諾塔。

吉蘭諾塔則是向泰斯坦投以詢問的視線。

“小子的話,沒問題吧,就算有問題也是他自己吃虧啦。”泰斯坦聳肩回答道。

“既然各位大人都這麼說……我明白了。”吉拉諾塔回應。

“然後就是……聖殿騎士團由我指揮,蘭德諾亞軍由塔巴奇指揮,提諾爾姆由吉蘭諾塔指揮,這樣可以嗎?”薇薇安問道。

“我沒異議。”泰斯坦回應

。“我也沒有。”這回是塔巴奇。

“不過,還是需要一個總司令官比較好吧?”吉蘭諾塔提議道。

薇薇安皺眉:“我也知道,不過總指揮的話,要考慮到許多問題……目前最合適的人就是泰斯坦大人,但是……”

泰斯坦聽見有人提起自己,先是一愣,然後指向自己:“我?”

“如果您是擔心有人會不服從指揮的話,那您就多慮了。”吉蘭諾塔對薇薇安說道,“蘭德諾亞人很仰慕聖殿騎士吧?”

“可以這麼說。”

“而提諾爾姆的士兵也有半數見識過泰斯坦大人的勇猛了,所以我想不會有問題的。”

“嗯…….你這麼說的話……”薇薇安認真思考起來。

“喂喂喂,不經當事人同意就擅自下定論嗎?”泰斯坦試圖引起二人的注意。薇薇安抬頭看了眼泰斯坦,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反正您也沒帶援軍過來,不應該做些事情表明態度嗎?”

“我不就是最強大的援軍嗎?”泰斯坦開始展示自己的肌肉。

“嗯,那總指揮就交給您了。”薇薇安點了點頭。

“嗯。嗯?喂,等等啊,不對吧?”

“本來有人應該比您適合這個職位的……”薇薇安不禁喃喃自語。

泰斯坦挑起單邊眉毛:“嗯?你說的是格列奧烏斯嗎?”

聽見這個名字,薇薇安猛地抬起頭:“您怎麼知道?”

泰斯坦抱起手臂:“唔……果然按米菈說的到了啊,然後呢?那小子現在人在哪?”

“這也是我們想知道的。”薇薇安回應。

“嗯?他還沒跟你們接觸嗎?”

“不,我們已經見到他了,只是……”

“只是?”

“他數天前又不知所蹤,至今杳無音訊。”

泰斯坦難得皺起眉:“這是怎麼回事?明明他也來的話就會輕鬆很多。”

一直聽着他們聊自己不知曉的事情的吉蘭諾塔終於找到合適的時機開口:“那個,二位所提及的那位大人,是?”

“你就當那傢伙能改變戰局就行了。”泰斯坦這麼回應。

“這……這樣啊,那位大人的實力……”

“泰斯坦大人不敢說,至少我是比不上的。”薇薇安如是回應。

“我也不太行吧,那小子……”

想起格列奧烏斯的眼神,泰斯坦不知為何脊背湧上一股惡寒。

吉蘭諾塔不由得在心中猜測起能讓眼前兩位聖殿騎士自認不如的格列奧烏斯究竟是何許人。

“總之,他說不定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憑他的實力也不會有什麼人能威脅到他,不太需要擔心吧?”泰斯坦準備結束話題。

“說的……也是呢,如果他能參加戰鬥就好了,在各種意義上。”薇薇安同意泰斯坦的說辭。

泰斯坦回以苦笑:“那麼,會議就先到此為止,具體有什麼紕漏只有戰鬥的時候才會知道,到那時再緊急處置吧。”

還真有泰斯坦的風格。塔巴奇不禁這麼想。

“你們行軍至此也有一定的疲勞積累了吧,去休息一下吧。”泰斯坦對姐弟兩說道。

“我明白了……”

就在薇薇安這麼回應時,帳篷外響起了吵鬧的聲音。

“為什麼要阻止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不論您是誰,沒有‘鷹瞳’大人或是‘崩毀’大人的命令,誰都不得入內打擾。”

“開什麼玩笑!?”

“您再試圖擅闖的話……”

在事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前,薇薇安掀開門帘出現。

“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吵吵鬧鬧的?”

她出聲問道。泰斯坦和塔巴奇還有吉蘭諾塔跟在薇薇安的身後。

沒人注意到塔巴奇微微皺起了眉頭。

“非常抱歉,‘鷹瞳’大人,事實上……”

一名聖殿騎士向薇薇安低頭致歉,正打算開口說明現狀時。

“哦哦,吾洛夏家族之榮耀的雙子啊!”

令薇薇安感到不悅的聲音響起。

不悅的原因有二。

一是對方提到了自己不想提起的家族姓氏。

二是對方的聲音熟悉卻不想聽見第二次。

眾人紛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邊站着三個人,而最前方的男人面帶着笑容,他身後的兩人似乎是護衛的騎士,身着華麗的鎧甲。

而那個男人的外貌,如果說他臉上的傷疤展示了他年輕時的戰功,那麼他肚子上的贅肉和佝僂的身子則是展示了他獲得戰功后的奢靡。

見薇薇安和塔巴奇都沒反應,眾人也投以自己疑惑的目光,男人有些慌亂,但又立刻恢復過來,靠近薇薇安開口道:“怎麼?許久不與為父重逢,感動得說不出話了嗎?”

接着他又轉向塔巴奇:“哦哦,許久不見,你已經長得如此健壯了啊,不虧我當初鍛煉你……”

“嘖。”塔巴奇咂了下嘴。在場的每個人都感覺得到尷尬的氛圍。

男人不由得着急起來,對冷眼看着他的薇薇安再次開口道:“你……你不記得我了嗎?薇薇安,我是你的父親啊!”

意料外的內容讓現場一片嘩然。

而面對這種情況,薇薇安的反應簡單明了。

“我當然記得。”

男人開始露出笑容,但不久后那笑容就凝固起來。

“我也記得你是怎麼對待我們姐弟和我們母親的。”

“這……這……”男人似乎不知怎麼回應才好。

接着,薇薇安就以足夠響亮而不做作的聲音對男人說道:“洛夏閣下是吧?我明白您想與親屬重逢的心情,但請注意場合,這裡是軍營,您要有最起碼的上下級觀念和身為軍人的素養。”

在一旁的吉蘭諾塔對薇薇安的態度突然變得苛刻而感到詫異。

“你……你……”男人憋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儘管洛夏家只是提諾爾姆的名譽貴族,實際上從屬於蘭德諾亞,但我還是希望您能好好管教一下部下,教會他在戰場上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可以嗎?吉蘭諾塔閣下?”

薇薇安轉向吉蘭諾塔。

“當……當然!洛夏閣下!你對聖殿騎士大人太失禮了……”

這麼說著,他看向泰斯坦,泰斯坦則是將頭往旁側輕輕甩了一下,心領神會的吉蘭諾塔接着開口,“不允許再有下次了,你給我退下!”

男人作勢要說些什麼,但他身後的騎士勸下了他,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

見狀,薇薇安嘆了口氣,轉向吉蘭諾塔:“看來您的軍隊中有愚昧之人呢。”

說完后,她以只有吉蘭諾塔能聽見的聲音多加了一句:“稍後再來向您賠罪。”才轉過身去。

“我們走,塔巴奇。”薇薇安這麼說著的同時從男人旁邊經過,看都不看他一眼。

“噢。”塔巴奇也追上薇薇安的腳步,同樣沒有理會男人。

留在男人身邊的只有好奇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