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潔邊慢慢踱向位於場地中央的水晶球,邊搖了搖腦袋,藉以驅散自己因為缺少睡眠而產生的困意。
自從得知格列奧烏斯被來自東大陸的公主帶走了以後,她就因為事態的發展不按照前任聖王的預測而來感到困惑。
本來的話,格列奧烏斯應該會就這樣留在南大陸,然後着手訓練聖殿騎士團,而後與浮游城中的聖殿騎士團、聖堂騎士團合流——聖王是這麼預測的。
但他卻中途跑去了東大陸。
是中間遇見了什麼人或事導致出了差錯嗎?麗潔不禁在心中這麼想道。
不論去東大陸做什麼,還希望能快點啊,格列奧烏斯……不論是我還是那個孩子,可能剩下的時間都不多了。
麗潔嘆了口氣,將手覆向水晶球。
每日窺探各大陸的情況也成了麗潔的例行公事。
注入魔力。
片刻之後,出現的景象卻讓她不自覺睜大了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
在其視野之中的,是南大陸的畫面。
被稱為眺望者關隘的要塞面前,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
那是無可計算的,墮魂的大軍。
從眺望者關隘之上人頭攢動的景象看來,南大陸的人類已經重新佔據關隘了吧,但那種事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
懷着不安的心情,麗潔將水晶球的畫面切換至北大陸。
彷彿是剛剛情景的復刻一般,墮魂的大軍聚集在高聳的城牆前。
切換,西大陸。
在城牆上,已經開始攻擊墮魂軍的矮人和精靈的混編部隊格外顯眼。
切換,東大陸。
揚起的狼煙和前仆後繼沖向狼煙的蝕靈,以及交戰中的獸人和墮魂。
怎麼回事?
各個大陸同時陷入了戰爭的沼澤中。
按道理講,墮魂應該不會組織起這麼龐大的兵力才是,而且對其能否統率那麼龐大的隊伍也心存疑慮。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異變?
但足以震撼麗潔的思緒的還不止於此。
咔。
傳來的像是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水晶球完好無損,但其中的畫面分崩離析。
驚訝之餘,麗潔立刻往水晶球再次注入魔法。
但最終還是沒有蓋過那股醞釀已久,早有預謀的魔力。
“嘖……魔力妨害嗎。”麗潔皺着眉頭不快地出聲道。
不過這點程度的魔力妨害只需要召集數十位聖殿騎士,配合麗潔以魔力妨害去妨害對方的魔力就行。
雖然需要花點時間。
“究竟是想做什麼……”彷彿是為了麗潔的自言自語,境況大殿中響起了焦急的腳步聲。
“麗潔大人!”一名女性聖殿騎士快步走到麗潔的身旁。
“大事不妙!浮空城,乃至全聖域的魔力都被阻隔了!”
麗潔再次皺了皺眉:“.…..魔力被阻隔了嗎……先不要慌張,讓其他人堅守崗位,不要疏忽監視斯卡迪亞的動靜。”
“明白……”
“麗潔大人!”這時,又有一名聖殿騎士踏入境況大殿中,“斯卡迪亞教團登上浮空城的最下層了,騎士們正在與他們交戰!”
“什麼時候!?”
“就在魔力妨害覆蓋全境之前一刻……他們的魔法師擺出架勢,我們本做好了防備攻擊魔法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對方施放的只是連接浮游城的土壁魔法,等到回過神來時,土壁已經構建完成,魔力妨害也在同一時間發揮作用……萬分抱歉。”聖殿騎士一副自責的樣子低下頭。
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讓聖堂騎士團集合,聖殿騎士團繼續組織防禦。”麗潔快步邁出境況大殿,“在魔力妨害覆蓋全境的現在,斯卡迪亞教團也沒辦法使用魔法,既然如此,考驗你們劍技的時候就到了。”
“是!”
“在保證我方人員安危的基礎上,對於冒進的敵人給予痛擊。”
“.…..請問,對對方該做何種處置?”女性聖殿騎士出於顧慮問道。
“……他們先挑起戰爭的現在,沒有手下留情的必要。”麗潔眯起眼睛,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本考慮到他們是原聖殿騎士,想儘可能不殺害他們,但現在不同了。”
察覺到麗潔決意的兩人點頭同意,追隨在麗潔身後奔赴下層戰場。
如果沒猜錯的話,魔力妨害是為了阻止自己向南大陸和西大陸的聖殿騎士團發出預警消息,而現如今解除魔力妨害的話,對方可能會在浮空城中大肆破壞,如果浮空城陷落,城中的人們自然也不會平安無事。
但如果不解除妨害的話,就無法通知外側的同僚們,斯卡迪亞教團已經從對聖殿騎士團的“敵意”轉化為“惡意”這一事實。
權衡再三后,麗潔決定守護自己所能守護到的生命。
而對於西大陸的聖殿騎士團,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為他們祈禱。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麗潔奔向砍殺聲愈加強烈的下層。
但混亂才剛剛開始。
與聖域的浮游城相距遙遠距離的巨大城塞中,此刻也在進行着一場互不相讓的慘烈戰爭。
地點則是東大陸,距邊境城牆四百里,距東都也是四百里的土行關中。
“發射發射發射!一體都不要讓它們靠近!”一名東大陸的將軍在墮魂拋來的各樣投擲物中向士兵們下令。
這幅身先士卒的模樣雖然切實能鼓舞士兵沒錯,但也不禁讓人懷疑他會不會立刻就被下一顆飛來的石子射穿腦袋。
如此一想,身為龍人族驕傲的雙角斷了一支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
不過在場的人們沒有一人因為這一點輕視他,要說為什麼的話,身為高貴血統的龍人族是原因之一,但是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他的身份。
岳。
擁有着宛如山嶽之名的老者。
既是高貴的龍人族,亦是這座土行關的鎮關將軍,同時也是,歷屆武鬥會常勝者,前青龍旗將軍。
諸多榮譽加之其身。
更何況憑藉他今年幾近七十歲沒有老態龍鍾,還揮舞着環首大刀的樣子,讓士兵們更加敬重這位老將軍。
而且他們也知道,這座象徵人民命脈的土行關不能失守。
畢竟周圍是大片肥碩的農田。
農作物被粉碎被踐踏雖難以容忍,但只要土地還在,就有復蘇的可能。
岳也知道這一點才讓軍隊聚集在城市之中,貫徹防守的作風。
“岳將軍!左邊有墮魂登上城牆了!”
“唔哦哦哦哦!!!小子們,隨我一同砍翻他們!!”岳高聲怒號着,揮舞環首大刀將最近的一體墮魂砍下城牆。
“噢噢噢噢!!!!”各種族的士兵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用長矛和大刀將墮魂擊落城牆。
“岳將軍!南門正被攻擊!”
“給我自己想辦法!靠氣勢硬扛過去!”
“是!”
明明是如此無理的要求,士兵還是應允下來。
當然,他們也有相應的實力。
早在傳來土行關前方的水行關淪陷的時候,岳就有不好的預感,即刻以自己的權力和人望強行從後方各旗軍的駐地要求了援軍。
出於對老將軍的尊敬以及自己的思索后,各旗的臨時負責人均派出了先遣部隊。
玄武旗,藤牌手五百名。
白虎旗,士卒七百名。
朱雀旗,玄師五名。
總計一千兩百士兵急行軍趕往了土行關。
只有五名的朱雀旗下的玄師則是先一步借快馬趕到土行關,開始在城市周遭構建防禦術式和布置城防。
至於青龍旗,他們只有現任皇帝才能調動,所以雖然有些可惜也無可奈何。
狼旗大部在邊境城牆,現在應該也是焦頭爛額的狀態。
唯有游旗一直冒着巨大的危險在擾亂着敵人。
各旗軍的布置尚且如此。
然後,像是說好了一樣,就在一千兩百軍從東門到達土行關時,西、北、南門就確認了墮魂的出現。
如果金行關能支撐住的話,東門是安全無虞的。
但如果金行關失敗的話,墮魂就可以選擇攻向各旗軍駐地,強行開始遭遇戰,或是選擇直接南下,從土行關的東門進攻,開始圍城戰。
不論如何,只要金行關失守,戰鬥的難度都會一口氣增加。
在岳的認知里,守衛金行關的將軍來自朱雀旗,雖然戰鬥能力不佳,但頭腦很好。
現如今只能祈禱他能守住金行關了。
正想着,一顆巨石擦着岳的龍角飛了過去,砸毀了城內的一幢建築物,不過從周圍人們的反應看來,那建築物里沒人,這就是不辛中的大辛了。
“岳將軍……您沒事吧?”身旁的士兵一臉擔心地窺探起岳的臉色。
很難看。
岳的表情像是惡鬼一般猙獰。
那是當然的,就在剛剛,他自傲的最後一支龍角差點也折斷了。
就沖這一點,岳就有氣憤的理由。
“混賬……”岳喃喃自語着。
士兵們一副畏懼的樣子離遠了些,對於他們來說,現在的岳遠比墮魂恐怖得多。
緊接着,一聲尖銳的口哨聲響起。
伴隨着口哨聲在城牆內側出現的,是一隻有着淡黃色鱗片的雙足飛龍。
從其修長的姿態和沉穩的態度看來,也是一隻經歷了許多年月的老龍。
“搭檔,載我一程!”不顧士兵們的勸阻,岳跳下城牆,正好跨坐在老龍的背部。
它低吼一聲,振翅。
難以想象的風壓瞬間席捲了周遭。
等到士兵們回過神來時,岳和他的雙足飛龍已經出現在了視野前方。
而他們的目標——
正將手中的泥土逐漸凝聚成石塊的襲城者。
“就是你這混蛋啊啊啊啊!”岳從高空怒喝着一躍而下。
那體襲城者就這樣帶着疑惑的表情——應該是這樣的表情,被環首大刀自上而下劈成了兩半。
周圍瞬間變得一片寂靜。
“哼哈哈哈哈哈!!!”緊接着,岳豪邁的笑聲響起。
以此為信號終於反應過來的墮魂們一起發出咆哮沖向他。
“別擋路別擋路別擋路!”揮舞環首大刀,岳將接近到周遭的墮魂全部斬殺,但他的目標只有排成一直線的襲城者。而襲城者似乎也是察覺到自己成為了目標,紛紛收回插入地面的骨骼,試圖站起來還擊。
但還是太慢了。
“給我乖乖躺下你們這些混賬!”岳以不像是一個老者的速度和力度穿插在襲城者的行伍中間,手起刀落,沒有一絲迷惘。
明白普通種根本擋不住他的墮魂們開始避開他行進,取而代之的,屠殺種開始擋在他的面前。
“嘁,礙事。”岳高高躍起,揮下斬擊。
有所反應的屠殺種擋下了攻擊,甚至還僵持了一瞬,接着,環首大刀就準確地斬下了它的頭顱。
但就是這一瞬讓其他的屠殺種得以接近岳。
岳沒有着急應對,而是將自己面前的屠殺種砍倒,然後回身踢翻身後的屠殺種,用大刀剜開它的脖頸。
至於自己旁側的墮魂根本不必在意。
因為在一聲低沉的咆哮之後,從天而降的火焰焚盡了它們。
化作焦炭卻還能在旁側掙扎的墮魂被岳一刀兩斷。
在岳身後落地的雙足飛龍伸展雙翼威嚇,但這想當然不會起作用。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以暴制暴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雙足飛龍與岳心有靈犀,在它朝前方噴洒出火力稍顯不足但足以起到牽製作用的吐息后,岳就及時跟上,將被嚴重燒傷但一息尚存的屠殺種解決掉。
而且,火力不足是對於屠殺種而言。
雙足飛龍的吐息對於普通墮魂來說還是致命的。
不過,就在岳打算繼續大鬧一番時,一陣尖銳的聲音回蕩在戰場之中。
岳皺着眉往身後,也就是土行關看去。
一點亮光伴隨着長長的尾焰垂直飛向空中。
“嘁,走了。”
緊急事態。
知曉這個光點代表的含義的岳跨上雙足飛龍,不顧重新向自己湧來的墮魂,朝土行關趕去。
“岳將軍!”看見岳回來的玄師的其中一人,帶着緊張的表情出聲道。
剛剛那下信號就是他激發的吧,他手中還握着用來激發那東西的竹筒狀東西。
對於裡面裝着什麼,岳不了解也沒興趣。
“怎麼?哪邊出問題了?”岳拍了拍自己搭檔的頭,出聲向玄師問道。
“是,東門出現了敵情。”
“東門?”岳有些驚訝,然後表情暗淡下來,“是嗎……也就是說,金行關已經……”
“恐怕是的。”玄師不甘地回應。
不知道各旗軍是否安然無恙的現在,只能迎戰了。
岳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要驅散他的不安一般:“帶上其他玄師,到東門來找我。”
“是!”聽見玄師自信滿滿地回應后,岳重新跨上雙足飛龍,直奔東門。
西門到東門的距離在雙足飛龍的努力下,幾乎一瞬間就被填滿了。
而出現在岳的視野中的,是數量不亞於其他三門的墮魂軍。
而且最為詭異的,則是帶領那隻軍隊的怪物。
扭曲的面龐,荊棘般的鎧甲,純紅的瞳孔,手執一桿詭異的大劍,上面布滿令人感到不詳的圖騰,不知是否因為疏於維護,劍身有着許多缺口。
東門的守軍似乎因為岳的到來而感到安心,守城的態勢也更加積極。
唯有玄師們和岳冷汗直流。
“岳將軍,那個東西……很不妙。”一名玄師說道。
“啊啊,我知道,所以……”岳面露嚴峻的表情,將手指咬破,用淌出的鮮血刻畫魔法陣,“趁它現在還沒發現我的存在,一口氣解決掉。”
察覺到岳打算做什麼的玄師們也開始往岳刻畫的魔法陣中注入自己的真氣。
片刻之後。
“祖靈召喚——獸神圖騰。”岳靜靜說道。
眼前的人類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正在與什麼作對。
一想到他們因為絕望而展露出的表情,它就不禁感到愉悅。
不過說起來,之前殺死的那個人似乎沒有露出絕望的表情,而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這讓它很不愉快。
但不論如何,那位大人交與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一部分,這就夠了。
不然愧對這把被那位大人祝福過的武器。
它舉起大劍,看着大劍上的圖騰。
實體傷害完全耐性。
只要這大劍上的圖騰一直存在,它就是無敵的——
“咔。”周遭響起了抗性的防禦薄膜被轟擊的不快聲音。
它不理解地抬起頭,看見的是一名只有單邊角的老人面目猙獰地揮下奇怪大刀的樣子。
嗤笑。
狩獵開始了。
預料外的防禦讓岳不禁咂了下舌。
剛剛那下攻擊絕對沒有放水,不如說,是懷揣着必須殺死它的決意揮下的。
但是還是被防住了。
大劍上的圖騰劇烈地散發出光芒,但隨後暗淡下來。
原來如此,問題在這上面嗎。
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的岳暫且后跳一步,拉開與這個怪物的距離,雙足飛龍就在他的身邊驅趕着靠近的墮魂。
岳不禁慶幸起這次還好沒有去參加武鬥會,如果參加了的話,這土行關肯定會陷落的吧。
而且,這些傢伙居然挑武鬥會的時候來進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
總而言之,眼前的對手是很難對付的傢伙。
但可惜,你遇到了我。岳在心中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回想起玄武旗後輩的戰鬥方式,岳降低身體的重心。
獸神圖騰對身體的負擔很大,對於現在的岳來說,能多撐一秒就該謝天謝地了。
必須速戰速決。
對方張開那醜陋的嘴巴似乎打算說些什麼。
岳沒有給它機會,猛然踏前一步,迅速拉近與對方的距離。
從它意外的樣子看來,應該是沒有反應過來吧。
現在已經太晚了。
岳揮下環首大刀。
然後,被攔下。
那怪物露出了嘲諷般的笑容,將大劍揮向岳。
而岳也露出了同樣的笑容,抬起單手擋下大劍的揮擊。
祖靈召喚后覆蓋在身體上的龍鱗可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攻破的啊。
接着,環首大刀的刀刃上出現了淡色的光芒,迅速將刀身全部包裹。
下一刻,環首大刀就像切開紙張一般,沒入那怪物的表皮,斬下。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對方千鈞一髮之際迴避了攻擊,僅僅斬廢它一隻手臂而已吧。
彷彿很驚訝般,那怪物看着自己的手臂。
明明還連在身上,卻沒有任何知覺。
就跟斷了沒什麼兩樣。
岳對着這樣的怪物嘲笑起來:“那個光,是實體傷害耐性吧?很不巧,我們這邊也有人會用呢,所以——”岳舉起手中的環首大刀指着它,“以真氣包裹,斬斷非肉體的部分就行了吧?”
理解了岳的話語而感覺到危機和憤怒的怪物咆哮起來。
但就是這樣的咆哮也被來自後方的怒號蓋過。
“看來時機不錯呢。”岳看着在這些墮魂軍的更後方,揚着白虎旗幟和玄武旗幟的軍隊對怪物說道,“以我們國家的話說——”
劇烈的屈辱恐懼憤怒等等等等負面感情湧向它的腦中,還有,對方的宣言。
“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