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被裝飾的金碧輝煌的大堂內,無數身影正無目的地漫步着,這些身影手中拿着粗製濫造的武器,而最能表現它們身份的,則是它們外露的脊骨。

最先佔有此處的是聖殿,然後是斯卡迪亞神權教國,現在則是墮魂,這彷彿某種三流戲劇,又像是讓人笑不出來的惡俗笑話般的發展應該誰都想不到吧。

既然這裡被墮魂佔領了,那斯卡迪亞神權教國的戰士們都去哪了呢?是全數戰死,還是有人僥倖逃生?

答案都不是。

他們就在這裡。

只是身上的裝備被陡然變大的體型破壞,所以看不出原型罷了。

它們接到的命令只是守衛在這裡,守衛不遠處的王座罷了,它們並不理解那個王座之上有什麼,在它們看來,那只是一個嬌小的人類中即將被植物侵蝕吞噬罷了。

沒辦法出去虐殺人類,只能留在此處的結果就是它們像失去了什麼一樣地在原地徘徊,即使面對地面上突然出現的魔法陣也沒有任何反應。

不,不是這樣,如果從魔法陣中出現的是其他東西的話它們會很高興地衝上去砍殺對方吧,但可惜的是,從魔法陣中出現的,是它們無法違抗的存在。

“嗯,久違地感受到這片大地的氣息了啊。”

來者的其中一人抽動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腐爛的鼻子這麼說道。

“從你的口中說出這種充滿清新感的話語真是令人莫名不快。”

另一人皺起眉頭似乎是真的感到噁心般。

“別這麼說,賽普洛的感性算是我們米雷特族中比較不錯的,當然,比較不錯。”

第三人開口回應。

“嘛,再怎麼說我也是在人類群里待過一段時間的,難免會有點影響。”最先開口的人——墮魂,賽普洛回應第三人的話語。

“不過話說回來,看見自己的手下變成這樣,想必他的心情也不好,所以說話嗆點是沒辦法的。”

對方聳肩回應賽普洛,同時將視線看向話題中心的人。

“您言重了,賽爾羅亞大人,不成器的傢伙們只能變成這樣的棋子也是沒辦法的。”

如此回應賽爾羅亞的人,彷彿真的感覺不成器般,瞥了旁側化為墮魂的昔日下屬,嘴角露齣戲謔的笑容。

“喔?費南提克爾,現在的性格變得很討喜了嘛?”

賽普洛出聲諷刺費南提克爾。

現在看來,就算是墮魂陣營也不是一心同體,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屠殺種,在他們看來也不算是米雷特族的一員,能自稱為米雷特族的,只有他們這些幹部,以及噬魂們,即使如此,對他們來說,屠殺種和其它變種,乃至普通種墮魂都比其他現有種族來的高貴。

“只是讓你共事讓我感覺噁心。”費南提克爾對賽普洛的話嗤之以鼻。

賽普洛沒有特意回應,只是訕笑了下。

賽爾羅亞沒有特意阻止兩人的衝突,只是以眼睛確認了一下王座上的狀態,然後就失去了興趣。

“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賽爾羅亞開口詢問。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的費南提克爾走近王座,一想到這裡原先坐着的應該是那個老不死的聖王,現在這裡卻被不知名的荊棘藤蔓包圍,一股因為褻瀆感而高漲起來的情緒讓費南提克爾高興不已,不過說到底,他還是不會再賽爾羅亞面前表現出這樣的失態,若以順序排位的話,賽爾羅亞現在仍是“那位大人”所喜愛的手下,而自己與賽普洛同一水準,儘管感覺不悅,但也無可奈何,總有一天一定要躋身前列,化身至高無上的存在。

內心思索着這些,卻沒有表現在臉上,費南提克爾靠近王座,看向坐在王座上的嬌小人影。

眼中沒有任何憐憫,只是確定着對方的狀態。

在他的面前,麗雅的身體被荊棘層層纏繞,荊棘之上的尖刺毫無慈悲地刺進她嬌嫩的皮膚中汲取着營養,原先還會對外界做出些許反應的麗雅現在已經毫無反應,只是被禁錮在王座之上一般。

費南提克爾走近她,伸出手大力地拍了拍麗雅的臉,清脆的聲音在寬廣的大廳中回蕩。

即使如此,麗雅也是沒有任何反應,就連本應紅腫起來的臉頰也沒有任何變化——

就像是死了一樣。

但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麗雅現在一息尚存,不然以她為養分成長的神樹應該也會停止生長吧,因為直到現在為止,她身後的神樹還在發出令人不悅地伸展聲音,緩慢但確實地生長着。

“沒什麼問題,看起來快死了,但實際上還是能利用到最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速度變慢了一點而已。”

費南提克爾這麼向賽爾羅亞回報。

賽普洛對於費南提克爾粗暴的行為嗤之以鼻,它絕對不是因為可憐那個人類女性而產生這樣的感情,它只是覺得,費南提克爾自以為感情沒有表現出來,但實際上卻暴露無遺——這種行為實在是太蠢了,與他共事會有許多不安,最好趁着某個機會將他排除掉。

巧的是,費南提克爾此刻的想法也一模一樣,只是令賽普洛失算的是,他並沒有將這樣的感情表現出來。

“既然不知道原因也無可奈何,應該說,只要還在成長就行,一切都是為了吾等光明的未來。”

費南提克爾和賽普洛點頭附和。

“雖然因為蒙斯特和沃芙琳的背叛,我們人手不太夠,但那位大人慷慨地借出了他的一部分分身,這樣子人數就夠了。”

賽爾羅亞邊說邊從虛空之中抓出某個物體,展示給另外兩人看。

那顆緩慢搏動的心臟無論誰看都會感覺厭惡和不快吧,但賽普洛和費南提克爾都彷彿看見了財寶般兩眼發亮。

“那麼,趕緊將它請出來吧。”

賽爾羅亞隨手抓來一體墮魂,那墮魂也沒有反應,應該說,是不敢反抗。

“高興吧,這是你短暫生命中最光榮的時刻。”他對着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的墮魂這麼說后,直接用握着心臟的手貫穿了那體墮魂的胸腔,簡單粗暴地將心臟放置在其中。

那體墮魂連感受痛苦併發出咆哮的時間都沒有,就瞬間被那心臟同化。

原先脊骨外露,失去毛髮的身體開始散發淡淡的光芒,除此之外,連眼耳口鼻都像是被什麼消去了一般消失無蹤,整個身體就像是粗製濫造的粘土人偶一樣,唯一不同的,恐怕就只有那散發著惡俗趣味的光芒罷了。

“噢噢,這股力量,是那位大人沒錯。”費南提克爾感動地看着面前的粘土人偶。

“最近普通種的數量也趨於飽和,是時候釋放一些出去了,同時還可以削減那些低等種族的數量,真是一舉兩得。”

賽爾羅亞看着四周徘徊的墮魂,偶有幾隻屠殺種這麼說道。

“我也沒想到這麼多人只有寥寥數人能成為高階種,連有幸成為米雷特族醫院的人都沒有,只能說是他們的虔誠心不夠吧。”費南提克爾彷彿真的很抱歉似的看着自己的昔日同僚們。

“拜你所賜,要消耗掉這些殘次品還得我們親自出馬。”

“只會出一張嘴的傢伙在說些什麼?”面對賽普洛的嗆聲,費南提克爾不悅地回應。

“你們兩個停一停。”

似乎是終於覺得煩躁了,賽爾羅亞皺起眉頭出聲道。

“萬分抱歉。”

“萬分抱歉。”

兩人迅速地道歉,沒必要忤逆賽爾羅亞,這沒有任何好處。

人偶則是沒有任何反應,一直聽着他們交談,說到底,這具人偶也沒有所謂的自我意識,它的智能實際上跟普通墮魂差不了多少,唯一不同的是稍微有那麼點理性。

但這才是最難纏的對手。

“那就回到正題,決定一下各自負責的地方吧。”

賽普洛輕輕舉起乾枯的手。

“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我到西大陸去吧,畢竟我是最弱的嘛,去處理最弱的大陸不是適才所用?”

面對賽普洛的話語,費南提克爾不屑地挑眉。

怎麼想這個傢伙都是想省事,但他不打算指摘出來。

“哦?你確定嗎?聽說西大陸好像是有矮人的重火力和精靈族彷彿不知枯竭的魔法哦,比起西大陸,南大陸才比較簡單吧?”費南提克爾調侃道。

“不不不,南大陸有聖殿騎士團在,對於打過交道的他們,我只能說對我來說將太過棘手了,還是把他們讓給別人吧,還是說,你想跟我爭奪最弱的西大陸?這也沒關係哦?”

反而被賽普洛的費南提克爾無話應對,自視甚高的他自然不可能去搶進攻西大陸的權利,哪怕這塊大陸並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弱。

迫不得已,費南提克爾只能回應:“好啊,那就把南大陸交給我吧,看我怎麼肅清那些自稱聖殿騎士的烏合之眾。”

眼見兩人自說自話地決定了進攻的目標,賽爾羅亞也不以為然,對他來說,進攻哪裡都不難。

“那麼,我就回東大陸一趟吧,至於各種意義上都很難搞的北大陸,就交給那位大人的人偶吧。”

賽爾羅亞以這句話做結。

“不過,有必要讓我們也參加嗎?這些普通種的問題,只要讓它們往某處涌過去就行了吧?區區人類之流靠着城牆不可能直面數量的暴力吧?”費南提克爾感到疑惑。

“這樣未免太沒效率,既然都決定進攻——哪怕是用來消耗多出來的士兵,能同時把對方的據點打下來,將那些低等種族屠殺殆盡,不是更好嗎?”

賽爾羅亞面露猙獰笑容回應。

賽普洛則是露出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笑容,費南提克爾一臉贊同。

“這次跟小打小鬧可不一樣了,雖然比不上審判日就是了,總而言之,各位就在一定的程度內盡量玩耍吧,能順便把某個大陸給殲滅當然是最好不過。”

賽爾羅亞總結道。

“那麼,那些在培育中的傢伙們也可以用吧?”賽普洛似乎對這個話題深感興趣。

“啊啊,數量已經有一定保障了,就算損失個幾百也沒關係。”

“明白了,想必這次會很愉快呢。”賽普洛發出乾燥的笑聲。

看着賽普洛從生理上讓人感到厭惡感的動作,費南提克爾移開視線:“如果有遇到值得勸告加入吾等米雷特族的如何處理?”

“交由你判斷,不過可不要沒有節制哦。”

“怎麼會,我會一個不剩地全部殺掉的,只是問問而已,若是‘那位大人’不論如何都想增加下屬就算了,但既然沒這個打算,我就不會留他們的賤命。”

對於費南提克爾對聖殿騎士團莫名的恨意,賽爾羅亞不多加干涉。

“最後——”

““為了我等的光明前途。””

惡意和危機開始萌發。

感覺到些許寒意,因為睡着而變得遲鈍的大腦開始重新運作。

西斯提亞支起身子,發現桌子上需要處理的文件還剩下一些,她伸了伸懶腰,思索着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后,準備重新投入工作。

“你是不是太勉強自己了?”

這時,一個聲音從旁側響起。

西斯提亞轉頭面向對方露出苦笑:“這沒辦法啊,安潔不在的現在,我也要出一份力才行。”

“......要不,我幫你處理一點吧?”

“......可以嗎?”

“不,還是算了,我做不來這種文書工作,還是這個適合我。”

聲音的主人——蕾琪雅抽出短劍,在手上把玩。

“也是啦,就算再無聊,也比看着這些文字好。”西斯提亞頹廢地趴在桌上。

“托聖殿騎士團的福,墮魂連接近城牆都做不到就被消滅了,我也沒什麼出場的機會。”蕾琪雅聳了聳肩。

西斯提亞只能露出苦笑,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了,聖殿騎士們和我們的士兵們相處得如何?”

“熟絡得令人害怕。”蕾琪雅嘆了口氣。

“也是啦,聖殿騎士有什麼需要都會拜託士兵們採購城裡的東西,士兵們也會拜託聖殿騎士訓練自己,然後又有共同的敵人墮魂,這是那什麼來着?”

“男人之間的情誼?”

“對對對,我曾經見過聖殿騎士和士兵們赤裸着上身邊大笑邊互毆來着,只是那場景太......我不想回想起來。”

西斯提亞扶住頭。

“帝國軍團里有這樣的戰鬥狂嗎?”蕾琪雅似乎也感到傻眼。

“畢竟是多方吸收來的人才,難免會有些不為人知的地方。”

“這樣啊......我見他們訓練時都挺正常的,應該不用擔心吧?”

“總的來講,這應該算是他們的娛樂方式吧。”

西斯提亞邊說邊拿起文件查看,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邊聊天邊審閱並不難。

“好像聖殿騎士那邊有些傢伙看上城下町的姑娘了。”

“他們不是有妮婭閣下和蘿婭閣下嗎,那兩位條件可謂是極佳。”

蕾琪雅聽見西斯提亞提起曾經成為話題的兩位女性聖殿騎士,不由得搖了搖頭:“就是那什麼啦,男性很難接受比自己還強的女性吧?”

“......你這麼說,也是。”

“所以休假的聖殿騎士們都在尋找符合自己要求的溫柔女孩子啦,還有些人甚至跑去找冒險者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是的,軍團步兵里有點實力的傢伙和秩守騎士們則是想追求女性聖殿騎士,當然,那兩位還是在對象外。”

“這也沒辦法啦,反正那兩位的事情還輪不到我們操心。”

“說是這麼說,不過真的好嗎?”

聽見蕾琪雅的問題,西斯提亞停下了批閱文件的手。

“你是指?”

“聖殿和我們走得這麼近的事情。”

“沒什麼拒絕的理由吧?如果是斯卡迪亞神權教國的那群傢伙就算了,聖殿騎士團值得信任。”

蕾琪雅點了點頭,然後又面露難色:“不過,這些事情不經過安潔莉婭大人,真的好嗎?”

“就算安潔知道也不會做什麼吧?要是不想發展成這樣的話,安潔一開始就會禁止他們來往了,其次,在他們已經建立起友誼的現在,強制割裂開才會發生問題,再次,聖殿騎士團也是人類抗擊墮魂的一大盟友,沒理由不與他們交好,最後......連安潔都跟那位聖殿騎士不知道跑哪去了,事情發展成這樣也沒辦法的吧。”

西斯提亞說完,露出了不易察覺的苦笑。

她有些羨慕安潔莉婭能與自己深愛的人一起同行,但既然是西斯提亞自己選擇了退出,那也沒有羨慕的理由,這樣未免太幼稚。

而與他的相遇,至少能當做是珍貴的回憶,這樣就夠了。

更何況,比起愛意,西斯提亞不覺得自己比得過安潔莉婭。

以這句話做結,西斯提亞重新打起精神,現在的她心智已經成熟了許多。

“既然你這麼說......”

蕾琪雅的話語被有些匆忙的敲門聲打斷。

判斷不能再閑聊下去的兩人立刻整理心情,由西斯提亞開口:“我在,進來吧。”

一名秩守騎士打開門向西斯提亞行禮。

“西斯提亞大人,有事稟報。”

西斯提亞不禁感到奇怪,若是小事,應該會由軍團里的傳令兵直接彙報才是,會勞煩到秩守騎士的,一般來說都比較重要,但現在應該沒有這麼危機的事才是。

現在才提可能有些晚了,但安潔莉婭不在的現在,幾乎等同於她的親信兼好友,也就是西斯提亞負責伊魯瑞特恩聯合帝國國內的內政,儘管還有些生疏,但這些全都可以靠北大陸各國派來的人才加以解決。

也就是說,基本上,西斯提亞現在算是伊魯瑞特恩的臨時皇帝,只是本人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因為這樣會讓她感覺壓力倍增。

至於秩守騎士團,他們本來的目的就是保護安潔莉婭,在安潔莉婭不在的現在,他們也只好擔任王宮內的保衛和密令傳送。

“怎麼了?”西斯提亞儘可能讓自己表現出沉穩。

“諾蘭格閣下和薇爾潔琳閣下觀測到大陸中央有黑色的雲雨,在其中有不詳的魔力彙集,詳細情況還請您前往魔導閣詢問二位。”

秩守騎士說完,西斯提亞就皺起眉頭。

“這怎麼想都有大事發生啊......”

“好在我們的人從沒有疏忽懈怠。”彷彿要安慰西斯提亞般,蕾琪雅回應道。

“蕾琪雅,請你去通知興建第二城牆中的軍團,讓他們停下建業工作,與第一城牆的軍團一起進入戰備狀態,還有,讓冒險者們通知各國,靜候聯合帝國的下一步指示,最後,就是詢問聖殿騎士團有沒有什麼安排或是頭緒。”

“明白。”

蕾琪雅這麼說完就隱藏在陰影中消去身形。

接着,西斯提亞面向秩守騎士:“然後,麻煩你通知秩守騎士團全員備戰,以及派遣部分騎士引導城下町的民兵們做好疏散民眾的準備工作。”

“是。”

秩守騎士迅速地開始執行自己的任務。

也許這些應對有些過激,但若是因為應對不及而導致重大損失反而敬謝不敏,更何況伊魯瑞特恩的定位也類似於前線城市,儘管現在的伊魯瑞特恩遠比當時的伊魯強大,但一旦陷落,就會產生嚴重的損失與傷亡,不可能馬虎應對。

整理好腦海中所有事情的先後順序后,西斯提亞走向房間一隅的單向傳送魔法陣上方,同時細緻地調整魔力迴路,使其連接到魔導閣中。

緊接着,注入魔力,法陣啟動,西斯提亞感受着微微的失重感,片刻不到,面前的景色就發生了變化。

眼前的大門有四位軍團士兵把守,不遠處的樓梯也不時有人經過前往下層。

這座魔導閣是在伊魯瑞特恩建立之後興建起來的建築,其高度甚至超過第一城牆,而最高處部署了現在所能施放的最強的防禦術式和加固術式,面對外側的觀望術式也萬無一失,這麼說來,魔導閣同時也起了瞭望塔的作用,只是遠比其強大。

見到西斯提亞到來,軍團士兵們略一行禮后讓開道路,西斯提亞也點頭致意后立刻步入魔導閣中,在外看來是一座尖塔的魔導閣實際上建造的十分寬敞,其面積直逼小型國家的都城,除了建造技術外,發展起來的空間魔法也是讓魔導閣變得這麼廣闊的原因之一。

兩側牆壁直達房頂的高大書架上擺滿了魔法書,多段式的階梯可以很快地讓人取到書籍,在平時還能不時看見魔法師們在上方尋找書籍的樣子,這座魔導閣平時也會開放給想學習魔法的人進入查閱,但涉及到危險的大規模殺傷性魔法,則是由薇爾潔琳和諾蘭格親自評判對方后決定。

實際上,門口的四位軍團士兵也只是防止有賊人試圖侵入魔導閣盜取書籍,若是真要交戰,諾蘭格和薇爾潔琳以及他們的門徒才是真正的戰力。

平時閑適安靜的魔導閣現在有些混亂,一些門徒正在檢查身上的法袍和法杖等裝備,一些則是在檢索魔導閣深處的貴重書籍,從他們臉上的表情看不到一絲從容。

知道看見西斯提亞來到以後,儘管不如安潔莉婭,他們也稍微冷靜了一些,有機靈的門徒立刻帶領西斯提亞前往兩位導師所在的地方。

攀登着螺旋的樓梯,西斯提亞到達了魔導閣真正意義上的最上層,帶路的門徒則是慌慌張張地返回原先的崗位。

西斯提亞看着門徒的反應,內心也感到了些許不安。

走完螺旋的階梯,到達的是一個平台,四周沒有任何牆壁包圍,完完全全可以從這上方將周圍乃至遠方的景象一覽無遺,但首先,得有向下看的勇氣,而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在這個平台的上方懸着某個建築,那就是這座魔導閣方尖塔的塔頂,它沒有任何支撐,就這樣穩當地漂浮在上方,而且不知是什麼魔法,在這平台上的人不會摔下魔導閣,只要靠近平台邊緣就能感覺到宛如一堵透明的牆在阻止自己前進,而這堵牆不論是高速飛來的箭矢還是巨石,哪怕是魔法都能輕易攔下,更不用說是風雨之類了。

事實上,就算是在這麼高的地方,西斯提亞也並未感到寒冷。

“不論來幾次,都還是會怕啊。”西斯提亞開口引起正在聚精會神看着地圖的兩位老人。

“你也差不多該習慣了吧?西斯提亞,不對,該說是西斯提亞大人?”

其中一人抬起頭調笑道。

“薇爾潔琳大人,請別說笑了,我還只是個小鬼罷了。”西斯提亞謙遜地回應。

“當時的小鬼現在已經變成獨當一面的魔法師了不是嗎?唔唔唔,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以前大魔導師的稱號有多空虛。”諾蘭格也開口回應。

“沒有啦,就像這個牆壁魔法,我到現在還沒摸清楚怎麼回事。”

“那當然啦,這個可是我跟老頭子一起研究了許久才做出來的魔法,這麼簡單被你解析那我們就可以提前退休了,不過你要是感興趣的話,稍微指導你一下也行哦?”薇爾潔琳面露得意笑容。

“我是很想這麼做啦,不過還有更重要的事。”

聽見西斯提亞這麼說,薇爾潔琳和諾蘭格也收起悠閑的態度,換上認真的表情。

“總之,你先來看看這個。”

薇爾潔琳邊說邊呼喚西斯提亞來到自己身邊。

安潔莉婭走近薇爾潔琳,而後對方便示意她看向桌面上擺放的某物。

“這個是......”

“用來檢測遠方的魔導具,你就當做是自己本身在那裡一樣就行了。”薇爾潔琳出聲解惑。

“那魔導具中的位置是哪裡?”

“自聖域往北大陸兩公里處。”

“唔,這個距離有些微妙啊,聖域的起始點是從哪裡開始計算的?”

薇爾潔琳思索了一下:“根據幫忙架設的聖殿騎士說,是從聖域城牆開始計算的。”

“那裡發生了什麼嗎?”西斯提亞邊說邊看向魔導具,魔導具中什麼都沒出現,只出現了像是泛黃牆面的東西。

“關於這點。”薇爾潔琳將手懸在魔導具上空,然後微微注入魔力,接着將手往旁側挪動。

很快,魔導具里的畫面就隨着薇爾潔琳的手發生變化。

“唔......”西斯提亞幾乎是下意識地想抓住法杖,但她根本沒有隨身攜帶,而她之所以做出這樣的反應,是因為畫面中出現了不能忽視的東西。

“冷靜點,這是那邊的影像。”

薇爾潔琳安撫西斯提亞道。

“薇爾潔琳大人,你說這是架設在聖域城牆的吧?”

“是的。”

“可是,為什麼聖域之內會有無數墮魂?”

“這也是我不理解的,我們先前曾用它觀測過聖域內的情況,先前是詭異的空無一人,而現在,距上一次觀測僅僅過了三天,這些墮魂就出現在了聖域內,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就在你觀測的現在,它們還在源源不斷地從聖域內湧出。”

西斯提亞的臉色有點難看:“可以看成是,聖域內有傳送墮魂的法陣......是嗎?”

“可能性很大。”

“看出它們的行動規律了嗎?”

“很簡單。”薇爾潔琳這麼說,但臉上沒有一絲自豪,“因為它們是向四個方向行進的。”

“也就是四個大陸,是吧?”

“我很想否定,但事實如此。”

薇爾潔琳臉色險峻。

“還有,你看看那邊。”

諾蘭格適時打斷兩人的對話,不過並不是出於好心。

西斯提亞順着諾蘭格所指的方向,往遠方看去,在視線所及之處,可以看見黑壓壓的烏雲,但那並不是下雨的徵兆,因為光是遠遠看着都讓人心裡發毛。

“那堆雲里有魔力?”西斯提亞確認似的問道。

“更準確地說,那堆不是雲,是滿溢出的魔力形成的狀似雲的物體。”

薇爾潔琳糾正西斯提亞的話。

“......究竟是多龐大的軍勢才能膨脹出這種程度的魔力。”西斯提亞感到一陣暈眩。

如果它們的目的是各大陸的話,想必不會是一場輕鬆的戰鬥。

“其他大陸有聯絡嗎?”

“南大陸沒有通信,但聖殿騎士團有人手在那邊,應該會有所聯絡,而東大陸則是藉由速度極快的龍旗傳令兵互相確認了情報,可以肯定在東大陸也觀測到同樣的東西,至於西大陸則是完全隔絕的狀態,不過就這樣的情況而言,最好認為西大陸也面臨危機最好。”

西斯提亞露出苦笑:“還以為最近難得清閑,沒想到又是這種一目了然的危機呢。”

薇爾潔琳和諾蘭格相視一眼也露出苦笑,然後同時開始收拾魔導閣里雜七雜八的魔導具,似乎在為什麼做準備。

而毫無意外的,西斯提亞下達了指示。

“薇爾潔琳大人,諾蘭格大人,請迅速編組魔法師部隊,並檢索魔導具的使用情況,儘可能地將這些道具投入使用,哪怕昂貴也沒有關係,只要能減少交戰時的傷亡,這都不算什麼。”

“明白了。”

“好。”

接下來也要請羅叔和洛蘭做好準備了,不知道自己的魔法還能不能派上用場。

思索着這些,西斯提亞離開魔導閣。

“喲,老姐,我到了。”

略顯輕浮的聲音在薇薇安的身後響起,這讓她稍微鬆了口氣,在各種意義上而言。

“抱歉啊,打擾到你和公主之間的卿卿我我了。”薇薇安露出壞笑,同時轉身面向對方。

塔巴奇立刻慌張起來:“卿......卿什麼卿,我只是被王女殿下要求擔任護衛而已,完全沒有,一點沒有,根本沒有奇怪的念頭。”

“就當做這麼回事吧,話說回來,你這麼稱呼王女殿下,她不會鬧脾氣嗎?”

“也就只有現在敢這麼說而已啦,老實說,要我直接稱呼王女大人的小名還是讓我有點胃疼。”

“王女殿下本人和國王陛下也同意了吧?這不就沒關係了?”

“這不是那種問題啦,算了,所以說,老姐你找我過來有什麼事啊?”

薇薇安收起原先調笑塔巴奇的態度,示意他看向遠處。

“你看看那邊,你從蘭德諾亞應該看不見吧?”

塔巴奇順着薇薇安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遠方的天空變得烏雲密布,看起來甚是不詳。

“那個位置是?”

“聖域外圍。”

塔巴奇略微感到吃驚。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太爽快,但那邊發生了什麼的話,斯卡迪亞那幫人應該不會坐視不管的吧?還是說,這些都是他們乾的?”

“詳情我還沒有得到麗潔大人的通知,但不管如何,那些東西看起來都不太妙,最好警戒一下,所以才把你叫回來了。”

“明白。話說回來,大叔他們呢?”

“泰斯坦大人和米菈大人全都在寒城,但我已經通知過他們了,應該不久就會......”

“馬上就趕到了哦。”

一個粗獷的聲音打斷了薇薇安的話。

緊接着,泰斯坦和米菈就帶着笑容出現在他們面前。

“泰斯坦大人!米菈大人!”

薇薇安欣喜地望向對方。

“好啦好啦,你現在也是一個騎士團長了,不用對我們那麼恭敬,還是說,你現在還想撒嬌嗎?”

米菈露出壞笑。

“撒......撒嬌是......”薇薇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嘴巴一開一合。

“好了好了,別再逗弄丫頭了,現在的情況如何?”泰斯坦拉回話題。

“正如二位所見......”薇薇安將視線投向遠方,兩人也跟隨着她的視線,隨即皺起眉頭。

“那些雲里有魔力存在,光從這裡看我就能感受到。”米菈說道。

“也就是說?”

“很不妙,而且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泰斯坦聞言,重新眺望遠方,不過他感知魔力並不像米菈那麼優秀,所以無法得知什麼。

“總之,現在不是優哉游哉的時候了,泰斯坦,你留在這裡以防萬一......不,不行,這樣可能應對不了緊急事態,泰斯坦,你去蘭德諾亞及其周邊國家通知他們集結軍力派往前線,我回寒城調派人手,這段時間裡,薇薇安和塔巴奇儘可能守住這裡——如果墮魂開始大舉侵攻的話,可以接受嗎?”

泰斯坦豎起大拇指回應,然後直接出發,薇薇安和塔巴奇也紛紛點頭同意。

周圍的聖殿騎士們也根據這些有聖謂的人們的反應猜測出大戰臨近,紛紛奔走相告,就連平時或多或少會偷些懶的要塞防衛士兵也緊張地動了起來,因為他們明白,能讓聖殿騎士團如此緊張的事態不能馬虎。

也許是經過戰爭的洗禮,這些防衛士兵們反應的速度並不差。

而遠在大陸的另一邊。

富麗堂皇的宮殿內,一位身着道袍的男性在將多個不知作何用處的、像是骰子一樣的東西丟到桌面上。

這是熾煌古國的一大神秘學問,能根據這些骰子狀物在桌面上畫出的圖樣所在的位置來推測情況,不論是吉兆凶兆,哪怕是天氣都能推測。

而他也一如既往開始解讀信息。

緊接着,冷汗從他脖頸滑落,平時鮮有表情的臉也開始扭曲。

旁觀的隨伺人員看見他這副景象,不由得擔心地開口:

“朱雀將軍......發生了什麼嗎?”

被喚作朱雀將軍的男人來不及——應該說不想浪費時間去收拾桌面,就以平時難得一見的速度往皇宮前進,同時對隨伺人員下令:

“我去稟報皇帝陛下,你迅速知會現在仍在宮中的玄武、白虎旗將軍,讓他們火速整理好軍隊,然後來殿稟報。”

“明白了,可是......”

“就算他們剛上任也沒閑功夫管了!動作快!”朱雀旗將軍少見地有些激動。

“是!”

隨伺人員也不多問,直接前往尋找另外兩旗將軍。

而朱雀旗將軍在快步趕往皇帝所在之處的同時不停抹去脖頸冷汗。

儘管原先觀測到黑雲的時候已經與北大陸聯絡過,但採取放任不管的態度,說是放任不管,也是往邊境調派了許多兵力。

但現在不是調派許多兵力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如果不投入全軍......那就是坐以待斃。”朱雀旗將軍咬牙切齒地這麼說給自己聽似的,“也要知會其他大陸,這次墮魂的侵攻不同以往......”

就在他即將抵達宮殿的前一刻,他眼角的餘光看見了慌慌張張跑來的傳令兵。

感覺大事不妙的朱雀將軍想立刻出聲詢問,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已經顧不得身份率先稟報:

“朱雀大人!邊境的狼煙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