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非(友情提供)

我的名字是蕾莎,阿托克利家的污點。

雖然這麼說,但我想應該沒人知道有我這個人。

以神之名為姓氏,引以為傲的信徒家族早在我出生前就已經否定了我的存在,從小到大我都待在他們特別打造的結界地牢里生活,除了家族的少數人,就只有過世的母親才知道我的存在。

這是正常的,我沒有絲毫怨言,而且他們應該要送我去火刑場,讓火焰凈化我身上的罪惡之血,但他們不敢。

因為我的生父是巴貝西坦,喜愛食人的罪神。從神格來看,直屬虛無的父親完全凌駕於守護神阿托克利之上,所以他們不敢讓我被燒死,他們恐懼罪神之首的報復。

其實父親他根本不在意我,雖然不知道他基於什麼理由才讓母親生下我,但是我從出生到現在都沒體會到父愛,在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明白父親沒有把我當成女兒看待。

「缺陷品。」

這是他唯一留給我的話,之後他如同家族的人一樣,放著我不管。父親想要的是繼承他能力的孩子,我這個缺陷品並不是父親理想的女兒。

我沒有怨恨他,更正確來說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恨?

這是正常的,罪神不會因為成為父親就會變成好父親,罪神就是罪神,不論是什麼身份都改變不了他們的本質。

所以,我不明白母親為什麼哭著對我道歉,被視為禁忌隱藏也好,被視為缺陷品遺棄也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可是當我說出這句話后,母親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無法理解的怪物一樣。

我說錯了什麼嗎?

從那天起,母親對我的感情只有恐懼,即使我努力示好,也會因為太接近被她狠狠的推開,有時候還會被母親拳打腳踢。

「你這個沒有人心的怪物!」

直到她去世為止,我都無法理解母親的意思。 我的心臟明明有好好的在體內工作,為什麼母親說我沒有心?

但她生前沒說,死後也沒有交代我什麼。

母親不在的日子我很快就適應了。起初身旁少了一個人,我還不不太能習慣,但隨著時間靜靜流逝,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將母親忘得差不多了。

這是正常的嗎? 我不知道,也許我就是個無情的人,就跟父親一樣。 而且這也不是什麼需要思考的問題,即使想出答案了又如何? 一如往常的生活還是會繼續。 就在我這麼想……

「她」醒來了。

……該怎麼說呢,阿托克利沒有發現嗎?他的信徒家族居然建立在封印著古神的土地上面,而我身處的地牢位置正好離「她」隔了一層地板。

老實說,我被嚇到了,真的。 如果有個神威遠超出父親的神靈突然破地而出,我想誰都會被嚇傻吧。雖然型態不完全,只是缺失一半的白色晶石,但依舊有著輕易湮滅一切的力量。

不過那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殘缺不全的神靈收斂了自身散發的神力,我才發覺自己五官都流出血。

層級相差太多了。

父親不屑在我面前展現身為神靈的一面,所以我並不是很明白所謂的神靈是怎麼樣的存在,現在我懂了。 這就是神靈,多麼強大。

「……如果不是我大概誰都沒發現吧,沒想到她竟然會有孩子。」

神靈目前的型態是沒有眼,但我能感覺到視線,以及充滿了遺憾、痛苦、嘲諷等極為複雜的情緒,我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往事。

父親的熟人,不,熟神?關係不好的那種?應該不會不講理的將我殺死吧?

思考了一下。

……我死定了。

「不,如果她比我早蘇醒,這個世界早就充斥著虛無的氣息了。」

神靈疑惑的說著。

「但沒有,如果不是你身上幾乎是可以忽略的虛無氣息,我還不會在此時醒過來。」

這次換我覺得困惑了。

「那個……神靈大人?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的父親是巴貝西坦,雖然他直屬虛無沒錯,但我與虛無沒有任何關係……」

「原來如此。」

神靈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在自顧自懂了以後就不再理我了。日子也沒有因為神靈產生了變化,原本該如何生活就怎麼生活,一如既往。

「氣味變濃了。」

偶爾,神靈會這麼說。

依舊是令我摸不著頭緒的言語,但我還是不要作死要神靈解說會比較好。

神靈憎恨人類。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離去,反而與我這個半神待在同一間地牢,但厭惡人類這點是可以確定的。所幸神靈也不是嗜殺之神,只要我不作死就可以了。

「外面,如今是什麼樣子?」

「我沒出去過。」

「那就算了。」

神靈確實看我比較順眼了,一時興起會與我聊幾句,但也就幾句話便結束話題。如果沒話題,神靈會講自己的過往,但都是很片斷的瑣事。

「在我們還只是新生神靈的時候,曾經有過人類的老師。」

我沒想過人類竟然也能當神靈的老師,而且學生似乎不只一個,我想像不出來那位賢者會是怎麼樣的偉人,但一定是有著連神靈都感到驚嘆的睿智。

「不,他只是騙子。」

……那位老師某方面完成了誰也不敢做的偉業。

「因為他欺騙我,以前的人類曾經滅絕一次。」

神靈好像輕描淡寫的說出很不得了的話。

「人類啊,明明個體生命脆弱到我稍微使點力就會死,但群體生命卻頑強到滅絕過後,還是出現在我這個古神面前。」

隨後沉默到我以為結束話題的時候,神靈忽然自嘲的輕笑著。

「該說,真不愧是我嗎?」

依舊不能理解神靈的話,「她」也不在意我聽不聽得懂。

「她」或許只是想要一個聽眾而已。

而我也樂於當聽故事的乖孩子。

原本以為這樣平靜的日子會持續下去。

「果然啊……」

黑色的霧氣從我身上緩慢冒出,一旁的神靈對此並不意外,這大概就是以前所講的「氣味」,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存在。

「需要我講解現況嗎?」

我搖頭。

「……不用,我知道這是什麼。」

虛無之力。

我沒繼承父親的神力,卻繼承最不應該擁有的神力。

原本以為很難控制,但出乎意料之外,黑氣如同自身的手腳一般,收放自如,隨意所動。也對,虛無之力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哪有無法如意驅使的道理。

神靈問:「今後,你打算怎麼做?」

對啊,擁有這份力量的我想去哪裡,想做什麼都可以。

但是。

「不知道。」

老實說,我感到不舍。

真是奇怪,母親死的時候,我並覺得難過,反而是地牢讓我產生感情。

「怪人。」

「確實呢。」

現在的日子,我沒有任何不滿。

因為如今的我,視野實在太小了。

只要接觸外面的世界,我就不會回到地牢了吧。

「神靈大人想要出去嗎?」

神靈沉默不語,這似乎是很為難的問題,所以我等到神靈回答的時候,已經睡了三次,也就是外面所說的三天。

「……遲早要面對。」

於是我們逃獄了。

「如果讓她知道你用虛無之力挖地道,你大概會被打吧。」

但我已經深深的被外面世界的寬廣吸引,沒有餘力回應神靈。

在我好不容易回神時,神靈又問:「漂亮嗎?」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

「這是我看過最漂亮的景色。」

「這樣啊,呵呵。」

神靈很開心,就好像被人稱讚一樣,明明我只是說世界很漂亮,不懂。 算了,神靈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話說,神靈大人,我還不知道您的神名。」

「名字啊……」 神靈思考了一下。

「就叫我『世璃』吧,順便問一下你的名字是?」

一聽就知道是假名的名字,但我不怎麼在意,神靈對我的態度已經比最初還要好多了。

「我是蕾莎。」

旅程才剛開始而已,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