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想殺我?」

米格努力忍下想要打嗝的衝動,甩了甩頭,努力把侵襲自己的暈眩感去除,眼前還是霧茫茫一片,甚至有一瞬間的黑暗,但他靠着意志力勉強撐下來了。

原本還擔心米格會對自己進行下一波強烈的攻擊,但是曜日很快注意到這名半精靈是真的不舒服,不完全是裝出來的,甚至撐着椅子沒做任何動作,看來剛剛的火焰花酒釀確實帶給他不輕的醉意。

但是曜日沒有趁人之危行不義之舉,而是淡淡地回答了他的質問:

「誤會了,我剛剛只是想確認你是否睡著了,你不是不能喝酒的嗎?」

「……火焰花酒釀濃度很低,這我知道的。」米格閉了閉眼睛,確認暈眩感完全退去后,才淡淡的把話說完:「但你的火焰花酒釀裡頭參得是你的火焰,你確定沒有擅自更改濃度嗎?」

米格現在已經沒有像一開始那麼不舒服了,直起身子定定望着仍坐在牆旁的紅髮男子,嚴厲的眼神不許他說謊,而且佩戴在大拇指上的戒指開始閃爍出銀光,明顯只要他有一句話不合他的意,就會再被他狠狠揍一拳。

「沒有。」然而,曜日一臉認真的回答了米格的話,如太陽般的金紅色眼眸無任何閃避,甚至也沒有任何敵意,就這麼靜靜接受了米格嚴厲的目光。「你怎麼會覺得我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你看起來很緊張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米格雲淡風輕的說了謊,確認沒再頭暈后,這才往門口走了過去,在曜日身旁停了下來。「抱歉打了你。現在作為總公會長,我出手的次數可沒少,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干不合九戒的事情。」

「我是日之戒,是九戒的首領。」曜日從地上站了起來,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跟你一樣,聖月,我們都是首領,我才擔心你做出不符合九戒觀念的事情。比如……擅離崗位,讓你那些尚未經過適當調教的『特攻隊』,偷走了特殊任務去做。」

曜日注意到米格渾身一僵,但是漂亮的臉上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從以前開始就喜歡逗逗他的曜日忍不住了:「你不要告訴我,這件事你一點消息也沒有。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身為公會長的你可一點也不盡責噢。」

「……你從哪裡得知的?」米格的語調變得更加寒冷,似乎多說一句話就讓周遭的氣溫降低了一分,但本身力量就是火焰屬性的曜日完全沒受影響。

「太陽高掛在天上,你覺得我怎麼得知的?」

「……」

「同理,身為月亮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哦,除非最近的某些事情讓你忽略銀月給的訊息了。」

「……」

「唯獨你在做的事情,我目前並不了解。」曜日的語調相當得柔和,似是含着甜蜜的糖誘惑着米格告訴他想要聽的答案:「你願意信任我並同我說說嗎?」

「……」第三次的沉默,米格終於開口了:「不願意。」狠狠拒絕了他。

「好吧,你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啦。」曜日嘆了口氣,對着門口點了點頭:「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對了,改天有機會,讓九戒們聚一聚吧,最近沒什麼大事,我都快忘記其他戒長什麼樣了。」

米格沒有做出任何承諾,只是默默地走出了酒館。

右腳一踏在酒店外的土地上,他便覺得身後有異樣,隨即一道電流狠狠通過自己全身,竟讓他像是被人定住那樣完全動彈不得!

沒有人可以輕易讓他動彈不得的,除非實力相當或在自己身上。

能做到這樣效果的也只有……

「我是太陽,我擁有太陽的驕傲。」曜日冰冷的聲線自他身後響起,而且距離並不遠,他呼出的氣息輕而易舉的吹在米格的脖子上。「你愈不告訴我,我愈要知道。我清楚你的個性,你不會無緣無故直接闖進別人家;而且剛剛喝醉的時候,你攻擊我是帶着致命性的,你是想殺了我的……你到底從我這裡得到了什麼,這麼急着要將我趕盡殺絕呢?」

「……心知肚明。」米格沒有直接說破,而是送給曜日這四個字:「你放不放人?」

「不要這麼急嘛。」曜日拍住米格的肩膀,隨即一刀刺入米格的腰部。他聽見他倒抽了一口氣,但是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呻吟,這讓曜日覺得更加有趣了:「你只要告訴我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滿意了,我自會放你走。」

「……你這是在威脅我?」米格感覺到腰部上的利刃不斷挺進,但是他不打算就此屈服,而是咬着牙忍痛把話說完:「如果你沒這麼做,我還打算相信你是清白的,但你現在不打算放我離開,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我說過了,我有太陽的尊嚴與驕傲。你向我隱瞞,就是在挑釁我,所以我必須知道真相。」曜日湊到米格耳邊,這次帶了點愉悅的語調:「還是我們兩個彼此交換消息呢?我剛剛已經告訴你,特攻隊趁你不在擅自接了特殊任務,而且依照他們的程度百分百會滅團。現在,該是你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

米格履行約定的方式是以更加強大的魔力破開了身上的束縛,迅速回過身來,抓住了曜日的頭髮,把他整個人帶着往地面上撞了進去。

也不確認曜日是否在這一擊后暈了過去,米格轉身跳進心念一動施展出來的傳送魔法陣,剛好傳送回出發地的時候,因一陣暈眩倒在了地板上,但是他靠着意志力撐了下來,並讓體內的守護之血將腰上的傷口止住。

傷口一止血,米格的腦袋也不再暈眩了,馬上用通訊魔法聯絡上了助理蜜莎,只是蜜莎來不及發揮連珠炮般的問話,米格就率先命令了:

「蜜莎,來找我,馬上!」

「會長大人,您這幾天跑哪裡去了?」

蜜莎一見到米格,就發現他的神情比任何時候都還要臭,也不知在外面都經歷到什麼了。雖然很擔心他會對自己發飆,但作為一個稱職的助理,關心上司永遠是她的第一要務,所以她就鼓起勇氣問出來了:

「我很擔心您呢,您知道……」

「伯特他們接了靈魂被奪事件的特殊任務?」

米格嚴厲的話語狠狠打斷了蜜莎,從中轟出的殺氣讓這名助理退了一大步。她是努力說服自己米格不會憤怒到隨意攻擊人才沒有張開翅膀逃走的,緊緊閉一閉眼睛后,決定在這個狀況下不幫特攻隊說話了,因為她聽出來米格又緊張又憤怒。

「是的……」蜜莎吞了一口口水,這才勉強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因為這起事件的引發者是罪神,他們的成員被這名罪神俘虜了,罪神警告他們如果不接下這個任務的話,他們的夥伴就會被殺死……」

「……一群心智不堅的弱者。」米格嘲諷地說著,但是沒做任何動作,而是又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我該知道卻不知道的嗎?」

「……!」蜜莎知道米格一向很敏感,但她也以為自己藏得已經很好了,因為她不想再讓在外奔波多天的會長擔心過多的事情,所以見他的時候表現得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米格看出來了。

「我……」

「嗯?」米格看蜜莎的神情難受異常,馬上就知道他「應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情難題大了。這世上發生的所有好的壞的事,對蜜莎來說都能讓她神經緊繃,可能因為身為天使的關係,對所有事情都特別敏感,只是米格從未見過蜜莎今日這樣的表情──恐懼害怕,但又不願說出真相。

於是,米格決定把態度放軟了:「沒事的,我回來了,說吧。」

蜜莎深深吸了一口氣,儘力緩和好情緒后,才把發生在總部地牢的事情說了出來:

「萬無冒險團的成員被殺了,被一個金髮的女子。」蜜莎說,盡量不讓腦海里的恐怖畫面影響自己情緒:「估計是千回冒險團的人,只有千回冒險團的人能夠不動聲色潛入總部地牢殺人,而且手段……非常殘忍。」

「多殘忍?」米格不是故意要一名天使回想充滿血腥暴力的畫面的,他只是想要知道接下來可能的敵人,以及應該如何應對。「我必須得知道,蜜莎,這會讓妳很痛苦,但這是身為目擊證人的妳該做的事情。」

蜜莎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做足好心理準備后,才緩緩開口說道:

「肢解,血也被吸干。身為女子,但是她散發著驚人的黑暗能量,很可能會在解決掉萬無的成員后,也跑去把費尼殺了。如果她真這樣做,我們將永遠無法定罪他們,而且最重要的是……」

「人死在了我們的地牢。」米格淡淡地接下蜜莎的話,她沉重地點了點頭。「外界如果知道了,會質疑我們地牢的防禦能力,王國方面甚至很可能直接插手以後我們抓住的囚犯,到時候我們公會總部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個女人……是不是想藉此解散我們總部呢?」蜜莎猜測着:「會長大人知道千回冒險團隸屬哪一個公會嗎?」

「……」米格此時沉默了,當他再度開口時,卻是轉移了話題:「我們先去解決特功隊那群笨蛋招惹的事情吧,我有預感我再不去他們就會滅團了。」

「咦?那、那會長大人知道他們在哪裡嗎?」

「當然知道。」米格說,語氣有些重:「就算不知道,月亮也會告訴我。走吧。」

蜜莎總覺得在米格回來之前,有個不自量力的人先惹上他了,只是他優先考慮自家冒險團的生命安全,所以沒有特別提在這之前究竟去了哪裡、又去做些什麼了。

蜜莎尊重他的每一步,既然他不特別說,那她也就不過問了。

時機到了,所有事情自會浮上檯面。

無論好的還是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