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抓撓出來的傷痕,還是錯位生長的斷骨,甚至連折斷的牙齒都能恢復。
雖然我也做得到,但效率無法相提並論。
身上環繞着冰藍色粒子的少女,散發著聖潔純凈的氣息,有點像是虔誠的信徒在認真的禱告。
無悲無喜的雙眼裡面有着璀璨的星河。
這並不是幻覺,而是確實存在的。
戰鬥的狀態下,她的瞳孔並沒有出現變化,但是治癒自身以及給予他人治療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類似於被暗物質同化的現象。
但跟我失明的左眼不同,她的雙眼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我替她們治療體內。”
我點了點頭,移開了始終是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通過無線電,我讓他們把二樓的四個女人也帶了上來,身上的傷痕已經到了觸目驚心的程度,不過並沒有出現殘肢斷手,大部分都可以治癒。
但是心靈上的創傷,我跟她都是沒有辦法的。
扶着她們進來的男人雖然眼神中充滿了好奇,但都沒有詢問。
站在被她打成了粉末的邊緣,我從手環里拿出了幾包餅乾,可以聽到搬運物品的動靜,和緊湊的腳步聲。
這個別墅里的物資必然是富裕的,牧場的食物很多都不適合長期攜帶,所以這次的收穫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地下室那邊,凝雪的報告是發現了三名身體虛弱的女性,算一算時間,應該也快到了。
感覺到了濃郁的暗物質正在身後凝聚,有一小部分冰藍色的粒子還飄到了過來,然後如雪花般在我的手中融化。
我以前對其他人的神跡沒有什麼興趣,甚至連治療師這種職業都沒聽說過,之前在研究所里惡補了一些知識,所以現在的我對於神跡的了解,已經沒有以前那麼模糊了。
並不是所有的神跡都能自我修復和治療他人,只有一部分人擁有這種能力,而且這一小部分裡面,七成都只能夠自愈。
一般可以治療他人的神跡,戰鬥力都比較弱,而且真正的治療師使用神跡被消耗掉的生命力,可以通過休息緩慢回復。
這點我是不行的,她是什麼情況我也不太好問,因為觸及到了隱私。
各種能力在身為獨立存在的同時,也會出現混合的變異體,最常見的混合是治療系和遠程系,也許是因為有着都是讓暗物質脫離身體這樣的特點吧。
原本的世界因為還處於和平期,根本就沒有去劃分職業,只看體內暗物質濃度來劃分等級,而且極度重視戰鬥系,導致了輔助系的神跡地位低下,也許現在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當藥物和醫療器具都遠在天邊的時候,能夠挽回生命的只有醫療系。
我算是一種變異,原本應該是只能自愈,後面因為我強行同質化了左眼,讓暗物質有了中轉站可以脫離身體完成精細的操控,雖然最近左眼開始能夠感覺到微光了,但想要恢復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而且我有預感,自己的左眼可能不僅僅是恢復那麼簡單,時常能夠感覺到灼熱和刺痛,就像是在被什麼東西改造一樣,特別是在煉化那個血液的時候,灼熱感特別明顯。
反正現在已經是最糟糕的情況了,我倒是不擔心會變成怎麼樣。
“說起來,你那個砰砰砰的戰鬥方式,是從哪裡學的?”
似乎治療的差不多了,身後傳來了她幽然的聲音。
她說的應該是爆空步吧。
“需要支付一點代價。”
她來到了我的面前,扯開了自己的大衣,抓着我的手放在了她那只有微微隆起的胸前。
雖然隔了層白紗布,但是手感確實還可以。
“可以摸到你滿意為止。”
她這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倒是有點像灰的反應了。
不過兩人不是一個級別的。
我收回了右手,這並不是什麼值得保密的東西。
“是我自己瞎弄的,你應該也可以用。”
原理只是利用暗物質在腳底凝聚,將空氣壓縮到一個合適的大小,然後讓它自然空爆。
“我找不着感覺,你看。”
她抬起了雪白的大腿,穿着長靴的腳下出現了冰藍色的粒子,不過顯得很混亂,連基礎的凝形都沒有。
“嗯…你試着讓它形成一個圓圈,然後朝裡面壓縮。”
“…我聽不太明白。”
這種概念似的東西,示範應該是最好的方法。
“那你仔細看。”
我伸出了左手,不進入超直感我能調動的暗物質很少,只能進行凝形,無法壓縮。
不過示範已經夠了。
“有點像製作棉花糖。”
她的雙眼閃爍着純真的光芒,全神貫注的注視着我的手心。
“你腳底已經有形狀了,試着、等等。”
以防萬一,我用右手抓住了她的小腿,防止她控制不住衝出去。
雖然我覺得她應該不會受到什麼傷害,但這樣可以讓她安心的去記住那種感覺。
側着身子的她看了我一眼,心領神會的抱住了我的腰部。
這種姿勢,有點微妙啊。
“差不多就是這樣,接下來把暗物質朝內部壓縮。”
“嗯…我找到感覺了。”
雖然還有點笨拙,不過以後應該也是可以用到了。
“黑,你喜歡小的嗎?”
跟平時有點不一樣的冰冷聲音,來自於我的身後。
“大小我都喜歡。”
她們在門外偷看的時候,我就已經感覺到了。
只是剛好被問到了這個問題,我也就錯過了讓她們進來的時機。
“比照片還要美麗。”
很平淡的評價,不過可以看到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驚艷。
“什麼照片?”
灰疑惑的歪了歪頭。
“沒有,我說錯了。”
“哦。”
我放下了她的小腿,她也鬆開了我的腰部。
她稍微跟我們拉開了一點距離,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衣服,目光恭敬的低下了頭。
小腿在一瞬間出現了弧度,表情也有些掙扎。
很有可能是想要單膝下跪,我從她那真摯的眼神中,感覺到了這樣的情緒。
無視了灰茫然的目光,我摸了摸她的頭髮,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人群。
“你先給她們治療,我去樓下了。”
“嗯,等下我還會在來找你。”
經過三名教會少女身邊的時候,能感覺到她們震驚的目光死死的鎖在了灰的身上。
但是看了一眼站在原處仍然還保持着低頭禮的少女,張着小口的她們終究還是閉了回去。
氣氛有點古怪。
葵什麼都沒說的撲到了我的身上,眼睛發紅,倒是沒有哭出來。
站在邊上的凝雪,眼睛也是紅紅的,沒有了平時那種銳利的氣勢,不過她只是看着我,並沒有做出什麼動作。
“你們怎麼了?”
就連灰也變得有些古怪,她握着我的手指非常用力,就像是畏懼着什麼。
被我摸着頭的葵只是搖了搖頭,埋在我胸口的臉根本沒有打算抬起來的意思。
“你自己去看看吧。”
唯一還算比較平靜的紅雪,冷冷的說著,絲毫沒有掩飾眼神中的憤怒。
“地下室嗎?”
“是的,我沒想到同族還能做到這麼殘忍,算是大開眼界了。”
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
“黑哥…不要去……”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葵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因為搖着頭,那兩團人類的希望不斷的摩擦着我的胸口。
所以這個角度,我連低頭都不太方便啊。
“好,我不去。”
我已經能大概的猜到,她們看到了些什麼東西。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你們看到的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但會害怕是正常的。不過你們不要被影響,也不用去擔心,只要我還活着,那種事情不會降臨在你們身上。”
這樣的承諾,我似乎以前就做過了。
不同的是,這次的人變多了。
感覺到的壓力,也變大了。
但是沒有問題。
然而氣氛非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變得更加凝重了。
可能是我的語氣沒控制好,或者是我有些太自以為是了。
總之沒有被鄙夷,結果還是好的。
我乾咳了一聲,輕輕的推了下葵的肩膀。
她艱難的鬆開了我,雙目通紅的低下了頭。
灰也鬆開了我的手,只是我已經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
“去看看他們的收穫吧。”
我的聲音,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應。
不過,她們仍然還是跟上了我的腳步。
聚集在別墅大廳內的人們,臉上都有着明顯的喜悅,不過身上血氣都很濃厚,而且氣氛也是較為凝重。
“你不知道情況的嗎。”
我看了眼癱坐在地上,目光獃滯,被綁了起來的男人。
他的眼神黯淡無光,彷彿信念都崩塌了一樣。
“我…不知道。”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可以感覺到那深深的失望。
“地下室只有首領和副首領可以進去,他們在裡面做了什麼我們都是不知道的,曾經…也有看到過他們抓了幾個女人進去,沒想到……”
“從他們選擇了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拋棄了底線,你現在怎麼想?”
我注視着他的雙眼,用着平靜的語氣問到。
“我…想贖罪。”
他的眼神非常堅定,略顯單薄的身體散發著強烈的意志。
我從手環里拿出了致幻類型的藥劑,放進了他的衣袋。
“這是……?”
“強化藥劑,之後找機會用,記得讓人把你綁起來。還有給你個任務,那七名少女,全部娶了。”
他楞楞的看着我,彷彿沒能理解我說了什麼。
“就是照顧她們一生,你做的到嗎?”
他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明悟,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應該做的,謝謝您給我這樣的機會!”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機會給了他,至於結果會如何,那並不是我需要去想的事情。
聽着兩名小隊長的報告,雖然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但物資的數量還是讓我有些驚訝。
不過就算可以提供三十個人毫無顧忌吃上半年,但我們應該連一半都帶不走。
讓他們把各種食物分類裝包,能帶多少帶多少,我則是準備回三樓跟她再談點什麼。
原本還打算敷衍的做點解釋,結果誰都沒有問到那名少女的身份,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所以我也就沒有開口。
剛出樓梯口,遠遠的就看到了注視着這裡的少女,她可能在這裡等了一段時間了。
“你們多帶一個人走沒有什麼問題吧?”
她之前就說過,要帶着那些受害者去教會的臨時據點安排轉移,處理好事情才會來找我。
她點了點頭,將一個看着有點像手機的物體遞到了我的手中。
“這是可以干擾普通異形感知的裝置。”
“現在才給我啊,我以為你要忘記了。”
在給幾名女性治療之前,她就有提到過這東西,說是沒有這個我們那麼多人根本不可能移動。
扁平的長方體,光滑的表面上只有兩個按鈕,可以影響五十米範圍內的異形感知,不過也不是百分百有效,這還是實驗階段的產物。
而且異形的感知範圍到底多大,現在也沒有一個準確數據。
但這確實是我現在最需要的東西。
“我還可以多帶十幾個人,你移動起來也方便點。畢竟你沒我強,而且其他人都是半吊子,我這裡好歹有三名戰士。”
這人就不知道給我留點面子的嗎。
“不用了。”
有很多人的親朋好友都是在組織管制的區域里生活,我並不想強迫他們去教會。
而且我也沒有那個權力去逼迫他們做什麼。
“生氣了?”
“什麼?”
“就是我剛才說的話,讓你生氣了嗎?”
“沒有啊。”
她凝視着我的雙眼,似乎想要讀取點什麼東西。
“你沒什麼表情,眼神也沒波動,沉默下來就像是生氣了一樣。”
“那我要不要時常掛着微笑?”
她搖了搖頭。
“不用,女人都對看不透的男人有興趣。”
“哦…”
其實如果真的要變成那種臉上一直有笑容的,我自己都不習慣。
而且我經常被說笑起來難看。
“那…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我沒能邁出步伐。
因為被拉住了。
“我們教會裡的結盟禮儀需要親吻臉頰,你來還是我來?”
雖然表面看着挺鎮靜,但她的臉上確實還是有緊張的神色。
就像是畏畏縮縮,猶豫不決的模樣。
我把她一把撈進了懷裡,嬌小纖細的身體,讓我的內心湧起了想要保護她的慾望。
只是輕輕的碰了一下,就如同某些地區朋友之間打招呼那樣,雖然有點奇怪的感覺,但應該沒有錯。
“這樣可以了?”
“沒感覺到。”
她面無表情的說道。
好麻煩啊。
“等等、不用了,我開玩笑的。”
她推開了我的身體,後退了幾步,眼神閃爍的避開了我的視線。
快速的轉過了身體的她,隱藏在髮絲之中的耳朵似乎染上了一抹紅色。
不過只有短短的一瞬間,我也無法作出判斷。
“我走了,之後會來找你,好好活下去。”
“嗯,你也是。”
我不會完全相信一個人的隻言片語。
她也沒有明確的給予我解決問題的方法,下次相遇之前,我必須獲得能夠對等交流的力量。
就算她給我的感覺有多麼的真誠,眼神是多麼的純凈無暇,我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她。
因為隱藏自己的想法,這種事情並不會太難。
人與人之間,永遠都不可能做到互相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