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透過了泛黃的枝葉斑駁的揮灑在灰色的路面之上,就如同夜晚應存於天穹的繁星般細碎。

時不時落在車窗之上的落葉停留一瞬,便朝着後方急速而去。

按月份來算,此時不過初秋,不過每個區域都有屬於自己的季節特徵,甚至有些地方直到入冬落葉才會開始密集。

我打開了車窗,凝視着泛着紅霞的天際。

雖說看不見烏雲,氣象的變化也似非常平靜,但透過潛息的擴散感知,我感受到了兩側的叢林之中,部分昆蟲和小動物的動靜。

大自然中的這些動物,對於氣候的感受往往是最為精確的。

“晚上可能會下雨。”

這也許比科學儀器還要準確,以前的我就只能通過自己的感官來進行判斷。

不過今晚下雨,是件好事。

“嗯?…好像沒看到烏雲之類的東西啊,而且據說有晚霞的情況都是不會下雨的喔……”

開着車的麗雅,用餘光看了我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

她所說的確實符合民間的常理,在沒有科學儀器觀測的情況下,這些都是屬於人類長久以來的生活經驗。

但我更相信那些從未脫離過自然環境的生物們。

“主人不會說無意義的事情。”

顯然瞳也有些無法認同,她的觀察能力雖強,但畢竟還是屬於人類的範疇之內。

“到時候就知道了。”

我搖了搖頭,選擇結束了這個話題。

原本還較為通暢的道路,慢慢的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障礙物。

廢棄已久的大小車輛,以及零零散散遊盪着的喪屍。

以麗雅的車技,躲開這些障礙物自然是不在話下。

“說起來…帶着那個人會不會比較方便?而且還讓他背着個人步行…黑六大人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思考的必要。

“畢竟是陌生人,沒人能保證他在車上做點什麼事情,而且先到那裡,我們有更多的時間觀察局勢。”

他隱藏的很深。

從眼神相對的那一刻,我本能的產生了一絲危險的預感,對於此時的我而言,他具備了足夠的威脅性。

教會還真是藏了不少怪物,至少組織的影級里,我以前沒有見過類這麼具有壓迫感的存在。

臉上掛着的笑容倒是非常陽光,只是他跟我一樣,雙手沾滿了鮮血。

這樣的人笑的那麼自然,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而且也不能讓瞳一路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吧,這樣也不利於之後的合作。”

被瞳佔據了先機,不代表那時候的他就沒有了反抗手段。

所以不能單從這一點,就把他當成不具備威脅的存在

畢竟我現在可是拖着一具半殘不死的身體在行動,絕對不能出現無意義的戰鬥。

在見到紅雪之前,我得把力量用在必要的地方才行。

“…既然不信任,還把那個男人丟給他?”

“那個男人是死是活跟我沒有任何關係,而且主要還是太占空間了,我還想好好的休息一會兒。”

多個人不僅會讓空間變得狹窄,也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那人應該很快就要清醒過來了,我也不想浪費時間跟他解釋什麼,這種麻煩的事情交給他人最方便。

“…這理由真微妙。”

她無力的乾笑了兩聲,將注意力放回了路面之上。

而且那人怎麼可能真的就靠步行過來。

雖然僅僅只是看了幾眼,那個廢棄的採礦場,明顯還有幾部能夠啟動的車輛。

至於有沒有油,那就看他的運氣了。

“主人想休息,可以躺在瞳的身上。”

瞳拍了拍被潔白長裙包裹着的柔軟大腿。

看起來確實令人十分嚮往,若是能躺在上面,定然會是十分的舒適。

若是換在正常情況,我肯定會順勢就躺上去了。

“先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

但需要整理的事情還很多,現在可不是放鬆的時候。

我從手環里取出了幾塊麵包和礦泉水,並將那張勉強能看出輪廓的紙張攤在了腿上。

“我開車沒法吃啊……”

“這個是小問題,叼在嘴裡就可以了。”

“……”

接過麵包的瞳,沒有給麗雅多說話的機會,便將一塊拆開了包裝的麵包塞進了她的嘴裡。

能感覺到她眼神中的幽怨,但怨歸怨,餓了自然還是會吃。

各種各樣的事情接踵而來,算起來我們也有很長時間沒補充能量了。

雖然我不覺得餓。

“不夠還有。”

我再從手環里取出了幾包餅乾,以及零食王者中的牛肉乾。

食物的存量我這裡倒是不用擔心。

雙眼放光的麗雅,吃麵包的速度明顯提升了不少,不過因為沒有了包裝袋,即使她想單手拿着麵包都不行。

女人在這方面還是很注意衛生的,這也不是壞事。

畢竟吃壞了肚子更麻煩。

拆開了包裝袋的瞳看了我一眼,發現我已經在吃了,這才乖巧的將麵包咬在嘴裡。

這張地圖,不僅將布防的哨點和安放了重型武器的區域標註了出來,就連研究室和實驗區也都詳細的列在了上面。

不過還是有近三分之一的區域為空白,以他在自由同盟裡面的身份,這應該已經是極限了。

幾乎是一個堡壘式的構防,但卻也有數條適合潛入的路線。

路線分為白天和夜晚,以及單雙日。

白天跟晚上的巡邏路線不同,單號日跟雙號日的路線也不同,但總共就只有四種,而且四條路線有一部分還是重疊的,不過還附帶了標註意思是偶爾會出現突發情況。

也就是警戒模式,一旦引起了警報聲,就表示以上路線會失效。

他應該是刻意引起了幾次動靜,得出的結論是鐵桶防禦,根本無處可進。

不過就我來說,潛入從來就不需要什麼特定的路線。

只要能迅速的殺人,那哪裡都能進去。

不過他這麼相信我,不是想讓我去送死,就是從哪裡聽說過一些誇大了的傳聞。

“主人,請喝水。”

“嗯,謝謝。”

“主人是在思考如何潛入這裡嗎?”

瞳將視線放在了地圖之上。

“先參考一下,待會我們還要靠自己的眼睛進行觀察。”

而且具體怎麼行動,到時候那個男人應該還會說點什麼。

“主人是打算自己一個人?”

她終究還是提出了這個問題。

“是的。”

無論是怎麼樣的安排,我都不可能帶着她們衝進去。

因為這種事情,我還是習慣一個人來做。

“…瞳很不安,主人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還要這麼勉強自己。”

原來她早就覺察到了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好轉的趨勢。

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偽裝能力。

“不去不行,那裡的人…是我最後的籌碼。”

我自然不會跟她說,若是不去,我就只剩下死這一條路了。

也不會跟她說,就算去了,我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夠活下來。

但我一路走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被迫着前進。

而現在的我,是自己想要邁出步伐。

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不會再讓他人的意志,左右我的判斷。

無論是誰都不行。

瞳突然握住了我纏着繃帶的左手。

“瞳會支持,主人的一切。”

也許是沒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被她誤會了什麼。

她的肩膀似乎微微的在顫抖着。

我摸了摸她的頭髮。

“我不會死,瞳只要記着這點就好。”

“嗯…瞳明白了。”

我控制着嘴角,完成了一個應該還可以的微笑。

雖然我的笑容,一直都被說很難看,但總比面無表情要好。

“麗雅,前面是第幾個路牌?”

“啊…?第四個了,怎麼了?還有我想吃牛肉乾!”

“第四個…往左走。”

“啊?那個人不是說一直往幽靈小鎮的反方向走嗎?還有我要吃牛肉乾!”

雖然對我的指示提出了疑問,但她還是按着指向幽靈小鎮的方向開了過去。

瞳則是撕開了包裝,不耐煩的塞到了她的嘴裡。

“唔唔!?”

還是三包的量。

她不滿唔了幾聲,便滋滋有味的咀嚼了起來。

“第六個和第九個還是往幽靈小鎮方向,那之後就沒有路牌了。”

我就知道沒有這麼簡單。

按照那個影級所說的一直反着走,不知道會開到哪裡去。

地圖上有很簡便的提到指示牌走法,倒是省了我們不少麻煩。

額頭傳來了一絲輕微的刺痛。

還是休息一下吧。

“瞳,過來一點。”

“好的主人。”

我張開了手臂,將她摟在了懷裡。

她馬上自然的抱住了我的腰。

“我們休息一會兒,麗雅,第九個路牌之後提醒我們一下。”

反正她已經覺察到了我身體的異樣,那保持距離也沒有了什麼意義。

說實話,雖然麗雅的車技很好,但現在我就是坐在車上,全身都會時不時的傳來陣陣的刺痛。

瞳坐在邊上,可以讓我身體搖晃的幅度變小,多少能夠緩解一點。

不過這個我就不需要跟瞳解釋了,她也不需要我的理由。

"嘖…又來!"

嘴上還沾着肉屑的麗雅,透過倒視鏡對我用了一個不耐煩的眼神。

“哼…知道了,你們隨意!”

被瞳瞪了一眼之後,她馬上變得老實了不少。

“瞳,休息吧。”

“好的,主人。”

我閉上了雙眼。

回蕩在耳邊的悲鳴和詛咒,變得清晰了起來。

實在是太吵了。

我的意識,漸漸的沉入了黑暗之中。

並不是深度睡眠,僅僅只是假寐罷了。

但我還是莫名被捲入了黑暗之中。

無法反抗的沉重,將我徹底的壓了下去。

——不甘心嗎?

然後我聽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吼聲。

似在指責,又似是在教導。

嚴厲的同時,充滿了不可置疑的魄力。

——弱者,沒有不甘心的資格!

我看到了一個,偉岸的背影。

明明不算特別高大,但不知為何,我卻感覺他如巨人一般充滿了存在感。

袒露着的上半身,飽滿壯碩的肌肉,證明着他的身體經過了千錘百鍊。

蒼蒼的白髮和滿臉的皺紋,那是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你沒有戰鬥的天賦。”

他就如講述着故事的老者,淡然的對我作出了評判。

眼前如九天銀河垂落而下的瀑布,不斷的衝擊在巨石之上。

飛濺而起的水花,濕潤了他的身軀。

卻無法讓他臉上的堅毅,有半分退卻。

“你也沒有,成為英雄的資質。”

我不知道,這裡是哪。

或者說,我不知道,他是誰。

但我卻能感受到,此時的我,胸口纏繞着一股極度空虛的喪失感。

就像是失去了什麼一樣。

這種感覺,我並不陌生。

“但…你有如同烈火一般熾熱的靈魂。”

他堅毅的臉龐上,出現了一絲微笑。

隨後,他將一根插在瀑布河流之中的長槍,丟到了我的面前。

才發現,我連伸出手的力量都沒有了。

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着。

雙手和身上,充滿了黏糊糊的液體。

鼻腔之中,也充斥着難聞的鐵腥味。

腦海中,閃過了一副畫面。

那是紅色的楓葉,在我眼前凋零的瞬間。

“啊…啊……”

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沙啞到無法說出什麼了。

行動的路線被預知了,所有小隊集結之後,在半路上遭遇了伏擊。

雖然敵方的人數並沒有我們多,但佔據有利地形且裝好了重型武器的他們,明顯不是還在行動中的我們能夠應對的。

第一波機槍掃射,就死了三分之一的人。

我們之間出現了叛徒。

那個人就是我們小隊中的成員,他還親手斷絕了兩名隊員的生命。

我沒能殺了他。

然後我眼裡看到的,是一邊倒的屠殺。

我不清楚有多少人逃了出來,若不是總隊長拚命替我們殺出了一個缺口,也許我也已經葬送在了槍林彈雨之下。

“痛苦是一個人成長的道路上,不可避免又至關重要的存在。”

而我,本應該也死在這場戰役之中。

是她推開了我,讓我避開了炮彈的轟炸。

而她卻被彈片扎的千瘡百孔。

在那一瞬間,我似乎感受到了什麼。

也似乎…什麼都沒能感受到。

“被擊垮了的人,才是真正的弱者。”

我沒能救回她。

即使我將她的血止住了。

即使我跳下山崖的時候,用身體死死的護住了她。

也沒能讓她活下去。

——你的命,是我的,所以你要還給我…下輩子。

躺在我懷裡的她,笑的非常燦然。

我不明白,為什麼她還能笑出來。

但我只知道,她希望我能活下去。

所以我努力的活了下來。

只要能夠斬殺對方,我幾乎什麼方法都利用了。

但我終究還是人類。

即使將神跡激發到了極限,即使我擁有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但失去的體力還是讓我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了。

然後,這個男人出現了。

或者說,老頭子。

雖然身體非常的健壯,但他確實已是遲暮之年。

“人類之間總是在不斷的互相傷害,在我看來這很愚蠢…但卻又無法避免。”

他將追擊着我的人全部都殺了。

僅靠一柄長槍,穿行在槍林彈雨之中。

我看不清他的動作,看不清他的腳步。

跟直接植入進我腦海中的古代武術不同,他的招式,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凌厲氣勢。

彷彿世間的一切,都該為他避讓的霸者之勢。

我沒有感受到他的身上有任何神跡的氣息,單純只是肉體的力量,便達到了這種極致。

無法理解。

若是人類自身就能夠達到這種高度,那神跡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麼?

或者說…只是這些擁有神跡的人太弱了。

“把……還…給……我……”

自愈的速度雖然很慢,但確實是有效的。

我可以勉強發出正常的聲音了。

他將紅楓奪走了之後,丟進了草叢裡。

所以我想殺了他。

“把什麼還給你。”

他閃爍着精芒的雙眼,就如驕陽一般熾熱。

彷彿能夠穿透我的靈魂。

“如果是這個女孩,那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她已經死了,正因為你過於弱小,才會失去她。”

“我明白……”

我所看到的一切,變得赤紅了起來。

不想去思考。

腦海中充斥着的,只有殺意,和憤怒。

“但我…不想聽你廢話。”

“很好。”

我的神跡還能繼續燃燒。

雖然只是銀級,但我是完全依靠着神跡成為銀級的存在。

跟那些有其他加分項目的人不同。

我抽起了從未用過的長槍,朝着他沖了過去。

“笨拙。”

他僅靠單手,便抓住了我傾盡全力的衝刺。

我明白這是必然會發生的結果。

“滾開!”

雖然我從未用過這種武器,但如何運用力量我還是明白的。

我鬆開了雙手,將暗物質凝聚於雙腿之上,朝着他邁出了急速的一步。

“愚鈍。”

然而即使是在被暗物質增幅了的視覺之中,我還是沒能看清他出手的動作。

太快了。

是我的眼睛不行嗎?

還是因為我太弱了,才沒有資格看清他的動作。

我不知道。

“放棄武器,愚蠢,愚蠢,愚蠢!”

腹部感受到了沉重的打擊,身體不受控制的彈了出去。

勉強沒有倒下的我,將湧上喉嚨的一絲腥味咽了下去。

“放棄人類最為優秀的思考能力,變成只會按照本能行動的野獸,又怎麼可能成為強者。”

雖然我知道他很強,但我沒想到我也跟那些被他斬殺的人沒有什麼差別。

我的神跡僅僅只是銀級,但可以強化身體,可以強化視覺,可以讓我的感官變得更加清晰。

雖然不能同時使用,但面對這樣一個沒有絲毫神跡氣息的老人,為什麼我會連一絲招架之力都沒有?

這樣的我,到底要如何成為強者?

“因為你不懂得如何運用力量,這就如兩個人,一個人用推車運貨,而你則是靠雙手推着貨物移動。”

連續不斷的揮舞雙拳,配合著腿部的攻擊,全部都被他用單手擋了下來。

就像是跟孩童戲耍一般。

我一直以來磨鍊的技巧,全部都成了無用之物。

“我知道…我沒有才能……”

從一開始,我就明白天賦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人與人之間,也從未有過公平。

但……

“但你,不甘。”

沉重的力量,讓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朝着一旁飛了出去。

被攻擊的地方,應該是側腹。

撞到了樹木之後,我的身體停了下來。

可以感覺到體內有什麼東西斷裂了。

但我還能夠站起來。

只要沒有死,我就不會停下腳步。

“出生?天賦?這都不是絕對一個人高度的東西,能決定你命運的…自始自終,都只有你一人!”

手臂,被震斷了。

劇烈的疼痛,讓我的意識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我彷彿看到了,金色的身影,正在朝着遠方而去。

“瀧……”

我不知道她對於我而言,究竟算什麼。

但我很清楚,我想和她在一起。

所以我必須……

必須……

“啊…啊啊啊啊啊!!!”

模糊的視線,忽然變得清晰了起來。

我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但充斥在體內的力量,並不是虛假的。

就連疼痛,我都無法感受到了。

“…!”

我成功擊中了他側臉一拳,雖然沒能造成太大的傷害。

但在這一瞬間,我似乎抓住了某種感覺。

“噗……!”

雖然馬上就被還了一拳,還是砸在了我的胸口。

但我似乎能夠勉強看清他的動作了。

“哈哈哈…哈哈哈……”

“難得。”

他的臉上揚起了燦然的笑容。

“我收回前面的話,你若是沒有才能,那天底下就都是廢物了。”

“再來!”

“…唉,到底是什麼經歷,會讓一個小孩子變成這樣。”

他搖了搖頭,將長槍抓在了手中。

沒能看見,他做了什麼。

僅僅只是思考停滯了一瞬,他便從我的雙眼之中徹底的消失了。

“這樣還能站起來嗎?孩子。”

似乎是用槍身砸的。

在一瞬間,我的雙手和雙腿都失去了力量。

“這股力量,還真是人類不該掌握的東西。”

我站了起來。

雙腿控制不住的顫抖着。

但我還是站起來了。

“不過也許這就是人類該有的命數吧,不知道你是會成為歷史洪流中的一粒塵埃,還是閃耀九天的星辰。”

他摸着鬍子,臉上掛着難看的笑容,似乎是在點頭。

“老夫強嗎?”

“現在…是你比較強。”

“哈哈哈哈…有沒有興趣拜在老夫門下?雖說這個時代…所謂的戰鬥技巧已經成為了錦上添花,但這對現在的你而言,非常重要。”

他意味深長的看着我,似乎是想讓我明白些什麼。

也有可能僅僅是我想多了。

“…我有需要守護的人。”

雖然現在我還沒有資格守護她。

但我會努力讓自己有資格。

“沒有影響,我只會留你一年…至於能到什麼程度,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太久了。”

他從充滿了補丁的長褲中,掏出了一個老舊的手機。

“我有手機,不過這得等一個月後才能讓你使用。”

“為什麼要一個月?”

他搖了搖頭。

“因為我要確認,你有沒有資格成為我們這一脈槍法的繼承人”

“呵…沒有會怎麼樣?”

古武術的流派是這樣的,我曾經有了解過一些他們的信息。

不過我是沒想過,自己會遇到。

“沒有就直接滾蛋,有的話…說不定我還能送你個老婆,只有十四歲的小美人喔!”

樹林里,似乎傳來了一道抱怨的叫聲。

好像剛才紅楓就是被丟到那個方向去了。

看着他賣着關子的笑容,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沒有興趣。”

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然了。

“但你…想變強吧?”

變強。

我自然想。

不如說,瘋了一樣的想要變強。

若是能夠擁有實力…我就能夠改變一切。

紅楓隊長也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死去。

“活在後悔和懊惱之中,是永遠都無法成為強者的。”

“我想要變強,但我有自己的道路。”

他的道路不一定會適合我。

而且…感覺會很麻煩。

“…那你要怎麼辦?那個小女孩的遺體你不想要了?”

“你是在威脅我?”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只要你能夠逼我動用雙手,我就把她還給你…前提是你必須用武器。”

說著,他將亮銀色的長槍甩了過來。

明明看起來沒有蘊含多少力量,但我卻在接住的瞬間被沉重的力量往後拽了出去。

若不是及時跟着力量進行了翻滾卸力,我的右手可能都已經直接扭斷了。

“…嘖,小動作倒是會不少。”

他又如同撥浪鼓一般的搖起了腦袋。

白花花的鬍鬚,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顯得格外的耀眼。

“瀑布下方有間小木屋,你可以去那裡休息,吃的東西自己想辦法,我就在這裡等你,隨時歡迎挑戰。”

雖然明白他是故意的,但我還是選擇了閉嘴。

面對這樣老辣的人,我跟他講理就是個笑話。

“嘿,冷靜下來了嗎?我以為你會直接開始挑戰呢~”

雖然我很想把紅楓奪回來,但此時的我,身體已經瀕臨極限了。

即使有着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但那也不是無限的。

我需要休息。

“所以你想說什麼?”

不過他的話語裡帶有一絲嘲諷,雖然我明白是故意的,但還是沒能忍住回了他一句。

他輕輕的咳了一聲。

“我是在想,什麼時候可以抱曾孫子。”

果然這個老頭子,不靠譜。

【警告,主人的記憶波動太大了,我現在替您強制脫離。】

腦海中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無法理解。

——主人。

我睜開了雙眼,一瞬間有點無法適應單眼的視覺。

才讓我反應過來,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境。

最後的聲音…應該是小愛的。

最近我的記憶確實是很混亂,時不時會想起一些事情。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眼前的瞳,總是沒有波動的雙眼,似乎含着些許憂愁。

“主人似乎很難受。”

我拿下了她放在我額頭上的手掌,淡淡的笑了笑。

“…瞳,我睡了多久?”

“兩個小時,我們已經經過了第九個路牌,沿途的喪屍沒有變多,反而是在逐漸的變少。”

變少就對了。

畢竟作為正確的路線,肯定會有不少車輛出行。

所以喪屍的數量,自然會被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車燈關了,繼續開,第三個路口下車步行。”

“收到。”

道路兩旁還依稀有着一些沒有壞掉的路燈,照明雖然很差,但還沒到無法看清道路的程度。。

雖然腦海中還充斥着剛才的回憶,但我已經習慣了,自然不會沉迷在回憶之中。

“下車。”

我取出了長刀。

雖然用起來不如長槍順手,但現在也沒辦法。

不過總覺得,我的槍法似乎欠缺了點什麼東西。

跟記憶中的那個老頭子,有着決定性的差距。

到底是什麼?

或許第三顆藥丸吃下去,我就能夠想起來吧。

“我現在的精準度,明顯提升了不少!”

麗雅還是拿着手槍,小心翼翼的走在側面,不過她確實比之前要准了不少。

畢竟普通喪屍的行動遲緩,加上彈藥管夠,有這種進步也算正常。

“也不知道浪費了多少子彈。”

瞳則是掛上了半自動步槍,畢竟就火力而言,手槍跟能夠連射的步槍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依靠着月光,已經能夠隱約的看到自由同盟基地的輪廓了。

或者說,是那片區域的輪廓。

“主人,您應該保存體力,現在這些雜兵我可以處理。”

我斬開了迎面撲來的一隻喪屍的軀體,放下了步槍的瞳,把手放在了雙刀之上。

“我只是想先活動活動,不會勉強自己的,放心。”

她點了點頭,明顯還是有些無法認同的模樣。

“呃…我想去采個花……”

一旁的麗雅尷尬的笑了笑,扭扭捏捏的看着我們身旁的公共廁所。

“…我也想去,主人。”

她們不提還好,提到我也有點感覺了。

人類確實麻煩啊。

我點了點頭。

“要不要一起,我不太放心你們兩個。”

“啊、這個就不用了吧…我會小心的……”

“…就算是主人,這種事情…還是會不好意思。”

她們難得一致的搖頭晃腦,否定了我的提案。

“那好,有什麼情況記得喊我。”

雖然我不怎麼在意,但身為女性,這應該是不能觸碰的底線吧。

我走進了男性廁所。

“還挺熱鬧。”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這些喪屍其實挺喜歡躲在室內,這可能涉及到它們的習性。

聽到了隔壁傳來了消音器自動步槍的連射動靜,只是普通的喪屍,那對她們並沒有什麼威脅。

我揮出了長刀。

簡單的將第一隻撲來的喪屍屍首分離,並將它的身體踢向了後方,擾亂了其餘喪屍的突進。

然後用手槍,開始連續的射擊。

近戰太容易沾染血液了,而且這些喪屍的血還特別臭,能避開的情況下,我都會選擇避開。

看了眼手機,現在的時間是十點,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少空閑。

意外的發現竟然有了信號。

有幾個未接來電,號碼都是教會少女的。

試着撥下了號碼,得到的提示音是對方不在服務區。

應該是處於沒有信號的地方。

“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離開男廁之後,麗雅和瞳也陸續的回到了我的身後。

天邊的圓月之下,出現了些許如煙似霧的烏雲。

不仔細觀察,很容易忽視。

很快,我們便到達了約定集合的區域。

他自然不會這個時間就出現,即使他確實有找到車,也不會現在就出現。

所以我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朝着已經可以大致看清輪廓的自由同盟基地走去。

或者說,是朝着大型半工業小鎮走去。

“幽靈小鎮?”

岔路口出現了熟悉的路牌。

不過這時候已經沒有另一個方向了,僅有的道路,就是通往自由同盟基地的。

保持着潛息狀態,我儘可能的感知着周圍的一切。

沒有任何異常的動靜。

只是這周圍,實在是過於安靜了。

什麼動物的叫聲都沒有。

昏暗的路燈下,只有我們的身影在前行着。

寂寥的林間小路,只有我們的腳步聲在回蕩着。

隨着一陣夜風迎面吹來。

我聞到了,難以入鼻的血腥惡臭。

“…好臭。”

正當我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

一道詭異的咆哮聲,響徹了這片天地。

極度危險的預感,讓我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這不像是人類該有的氣息。

但跟我所遇到過的異形,也有種微妙的差別。

“隱蔽。”

沒有過多的思考時間,我拉着她們躲到了一側的草叢之中。

因為時間緊迫,能找到匍匐的地方就已經很不錯了。

然後我看到了。

那確實是一個有着人類外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