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模塊導入中——
嘟——
確認信息，救贖教會綜合評級第三小隊偵查員，自願植入半模擬記憶晶體者，代號雲鬼。
請提供解鎖檔案秘鑰。
滴——
確認為候補聖女專屬特權卡，確認持有者為原曙光第六位黑級成員，請等待審核。
——同意解鎖。
無條件開啟最大限度模擬場景。
無條件提供最高級別防護措施，請躺平身體，放鬆身心。
無條件允許最大限度思維觀測，請注意分清現實與記憶。
滴——
尊貴的特權卡持有者，在權限卡未取走期間，您可隨意查閱同類檔案內任意文件。
如有出現任何不適，請及時扣動頭盔外的緊急按鈕，檢測到心律異常也會強制進行退出，請諒解。
滋——
sss級極密檔案，確認解鎖。
雖然說出來不太合適。
但消亡了大量人類之後，這個世界的環境和空氣質量確實變得更好了。
在那之前，這顆星球的原始自然被壓縮到了極致，除了人類之外的生命都活的很艱難，除了少數生命力頑強的生物。
這些變化，我想這應是大部分倖存着的人類都能感受到。
曾經的人類，對於自然的索取實在是過於放縱了。
不過這樣的感嘆，若是讓隊友們聽到，肯定又會說我過於冷漠。
但人類，本就該是只在意自己的不是嗎？
“之後得考慮多穿點衣服了。”
換季的天氣並不算寒冷，但會浪費多餘的能量來進行禦寒，這對於身體而言，無疑是並不良好的事情。
“第六小隊已經完成了D區的維護任務啊…我們還沒能鎖定目標人物，得加把勁了。”
熱能感應沒有發現異常的存在，說來以前的我，並沒有戴墨鏡的習慣。
無論對着鏡子怎麼擺造型都覺得彆扭，但跟自己的命比起來，這些都不算問題。
這是一座死寂的城市。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畢竟那些怪物對其他生命的興趣程度不高，而且鳥類也相對會安全不少。
但這座破敗蕭條的城市爬滿了建築的青藤之上，沒有昆蟲，從斷壁伸出枝芽的樹木之上，也沒有蟲鳥。
如果不是被消滅，那就有可能是感受到了什麼而逃離了這裡。
這種可能性是最高的，自然界的生命有着比人類要高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敏銳感知，即使是現在最先進的科技，也無法與它們相提並論。
但…真的是這樣嗎？
目前我還無法得出結論，距離目標地點還有很長的距離，越是平靜，我就越是得小心行事。
“雖說是那位大人的情報，但她給我的感覺始終充滿了神秘，我沒辦法像隊長他們那樣無條件信任。”
我看了眼通訊器屏幕的任務欄，再度確認指示。
目標人物是個年幼的女孩，估計就只有十二三歲，有着一頭淡金長發以及碧藍色的瞳孔。
面容有一絲混血的影子，但還是偏白種血統，長大之後毫無疑問會是個大美人級別的存在，就是眼神黯淡無光，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失去了什麼一般落魄，反而顯得沒有這副容貌應有的稚氣。
身份不明，地位不詳，姓名無。
除了配合潛伏着的那位大人進行伏擊，以及保護目標人物之外，沒有提到其他的要求。
看起來是個很簡單的任務，就是地點過於偏僻，從出發到這個地方，日夜兼程的我們利用最新型的偽裝急行驅動車，都耗費了整整兩個星期。
那位大人身為僅次於候補聖女的第二位黑級，無法獨立完成的任務，毫無疑問不可能會是什麼簡單的看看風景，或者普通的護送。
“姑且…我也算是教會裡偵查系的精英了，但這次能夠可以提供給我進行猜測的線索太少，加上任務下來只給了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我也沒能找到時機去問點情報。”
出發之後的言行，基本都會在教會的目光之下進行，至少在車上的時候，我可沒辦法去問問小道消息。
下了車之後距離約定時間就剩幾個小時了，時間變得更加緊迫。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身心的狀態重歸最佳。
任務對於我而言，一直都是在確保能活下去的前提下，再去執行。
否則我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榮譽和聲望，不過都是虛妄的東西，無論過程多麼難看，只有活下去的才是勝者。
人類，就該是只為了自己而活。
“…是風聲嗎？”
難得出現了一絲動靜，但也只有片刻便消散於清冷的空氣之中。
暗紅色的火燒雲，延綿在天際的邊緣，似將天空都燃燒起來了一般，這樣的光景，是我曾經非常喜歡的畫面。
悠閑的躺在木質的房屋之內，能夠聞到年邁的祖母燒制的紅豆湯芬芳，那時我總是嫌她糖分放的不夠，但現在我卻已經無法適應更甜的紅豆湯了。
天空仍是那片天空，但在那之下的人和物，卻已是截然不同。
人生短暫，及時行樂。
但我卻已忘記了，快樂的滋味究竟是如何。
即使教會給予了我溫暖和救贖，但屬於我的歸宿…也許早就已經不可能再出現了。
“嘖…都怪今天副隊長莫名其妙弄了鍋紅豆湯，害我想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雖然嘴裡的口香糖已沒有任何味道，但我依然不能隨意吐掉，畢竟留下口水就算是給予了被追蹤的可能性。
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感應擴散於四周，行進步伐平穩，控制腳步和呼吸。
全神貫注——
沒有行動物體的出現。
比起普通的神跡擁有者，我還能夠感受到些許空氣流動的變化，雖然範圍不如神跡所帶來的感知，但那確實非常有用。
可惜，我依然什麼都沒能感受到。
透過望遠鏡，可以清楚的看到這座城市的大致風貌，典型的中度發達都市，有着摩天大樓，也有着綠色的公園，當然它們都沒有保持應有的模樣，而是充滿了破敗蕭條的氣息，倒塌的廢墟隨處可見，完整的牆面幾乎看不到一塊。
空蕩蕩的城市，只有凌亂不堪的街道和倒塌的大廈，卻不見一絲曾有生命存在過的痕迹。
又過去了三十分鐘，我就像個小丑一般緩慢的前進着。
若是奔跑，這段路大概只需要五分鐘。
“…是我太謹慎了嗎？”
這座城市太安靜了。
就連血跡，都只能看到些許被雨水沖刷過留下的痕迹，要是說這裡已經荒廢了幾年，那這些還算可以接受。
但距離異界生物入侵這個世界，不過才過了幾個月而已。
我可不相信它們還會特地來進行清掃，以這座都市的規模來算，爆發災難之時死亡的人數必然是個恐怖的數字，就算擁有清掃的能力，但浪費了大量資源卻又棄置，這恐怖只有傻子才做的出來。
額頭傳來了一絲刺痛感。
高度集中注意力，確實持續的有點久了。
“…隊長他們停在城區入口內的建築里，應該能夠隨時撤離。”
我不喜歡冒險。
因為那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痛苦的時光我都熬過來了，現在…我更不想死。
我在害怕着什麼？
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已經出現了密集的冷汗。
一道詭異的黑光？
黑色的光芒，不對。
黑色又怎麼會散發出光芒？
似乎在一瞬間，我看到了什麼東西。
又似乎，什麼都沒能看到。
“…可惡。”
忍住了想要一腳踢碎眼前這堵殘缺牆壁的衝動，保持着低姿態繼續邁着腳步。
自亂陣腳可不是我該做的事情。
“…既然對方選擇了這條路線，應該就表示不會太危險，我也許是累了吧。”
作為第三黑級小隊的特級偵查員，雖然比不上隊長他們是從血海中殺伐出來的，但我也不算沒見過世面。
想要繼續當偵查員，這樣的事情今後也許會遇到更多，除了謹慎小心之外，我可能還得多弄點保命設備了。
“有在正常工作，以防萬一面罩的功能也啟動吧。”
這身花了我三個月薪水的特製防護服，除了需要持續供給暗物質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缺陷。
比鋼鐵還要堅硬，穿在身上卻又柔軟異常，面罩的防毒功能也是目前最為尖端的技術，金錢沒了可以再賺，但生命只有一次，這個道理我是明白的。
可惜的是這套衣服啟動全面防禦功能的時候，會讓我的速度減緩太多，否則我也許會一整天都保持啟動狀態。
滴——
我按下了接聽的按鈕。
【雲鬼，你現在的坐標距離情報所指的伏擊地點還差了兩公里，為什麼不繼續前進？是發現了什麼異常嗎？】
單邊的耳塞里傳來了柔和中帶有些許擔憂的聲音。
教會的科技程度並不比我們差多少，若不是必要情況，最優的情況就是等待我的消息，畢竟有被探測到的可能性。
但…我還是不說出來吧。
“…你們那探測的怎麼樣了？有沒有觀察到活動着的存在？”
責怪她毫無意義，作為信息處理後勤，她要背負的東西並沒有比我少多少。
加上昨天我還拒絕了她共進晚餐的邀請，現在還略有一絲後悔。
要不是剛好撞到了我最喜歡的模型限量發布，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拒絕她的。
也許…我是做錯了抉擇。
【沒有…很詭異對吧？隊長他們通過特製望遠鏡倒是發現了一處奇異的地方，但那並不處於目標會經過的路線，所以你不用過去……】
如果沒有猜錯。
“…是我的東北方向嗎。”
耳塞里傳來了她驚疑的聲音。
【奇怪了…我一直在看着你的坐標，你應該沒有路過那裡才對啊……】
“喔…你一直在看着我嗎？”
【是啊，討厭被看着的感覺嗎？】
她的笑聲很柔和。
就如曾經為我端來紅豆湯的祖母一般。
笑起來的模樣非常溫暖，就像鄰家的大姐姐，但實際上她卻比我小了一歲。
不適合當女朋友，但卻非常適合當妻子，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也許我。
【發什麼呆呢？】
“…沒有，回答你的問題，我只是感覺那一片區域有危險的氣息，這種直覺你應該明白，所以就算讓我去，我也不會去，我還不至於為了任務之外的事情，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不行喔，就算是任務之內的，也得優先保證自己的性命，你啊…看起來謹慎膽小，但有時候又會亂來，真是讓人放不下。】
“你的語氣…真像我的祖母。”
【嘿嘿…我可以當你是在誇我？啊…隊長剛才說若是確定沒有異常，那就按照你剛才前進的路線進行移動，不過他有問你是否到達目標地點了…】
她的聲音變得更加細微了，聽起來像是貼在我的耳邊低語。
我稍微有點，喜歡這樣的感覺。
【怎麼說？我要跟隊長打小報告說你在偷懶嗎？】
“…就說我已經到達目標點了，按照我的路線前進，不過做好戰鬥和撤退的準備，這座都市就如我們在外面看到的一樣是個死城，但不要大意，你要保持看着我，隨時確認我的方位，一旦無法聯絡就暫時撤退，我的保命設備很完善，你們主攻戰鬥的人員遇到突髮狀況，太容易出現傷亡了。”
踩在碎石之上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中顯得格外刺耳。
也許說分心了點緣故，正常情況下我可不會發出這種聲音。
【那不行，你也得一起回來。】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冰冷，讓我略微獃滯了一瞬。
她是在緊張嗎？
應該是吧。
不想死的理由，也許又多了一個。
“…嗯，我們一起回去。”
我關掉了通訊，畢竟信號有被監測到的風險。
背部冒出了冷汗。
是因為什麼？
這種感覺，就像說被某種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一般。
作為獵物的感受，我並不是第一次了。
幾乎是在感受到空氣震動的瞬間，我勉強依靠暗物質增幅的雙腿，朝着後方進行了大幅度的跳躍。
但追擊仍然沒有停下，反而是從我先前所處的地面貫穿而出之後，於半空中改變了軌道，朝着我筆直的刺了過來。
不對。
這是幻覺。
我閉上了雙眼。
如預料的一般，沒有疼痛降臨。
運轉到極致的暗物質，已如火焰一般漂浮於我的體表之上。
浪費了多餘的體力，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我的抗藥性並不弱，但這種詭異植物…應該不屬於我們星球本來就有的東西。”
血色的花朵，非常像玫瑰，但氣味卻截然不同。
充滿了血腥氣息，而且似乎還蘊含著某種讓人厭惡的存在。
至少我體內的暗物質，對它充滿了敵意。
“…我不可能依靠直覺阻止隊長他們進來，畢竟這次任務的級別非常高，但…我可以執行危險探查的權力。”
不知道為什麼。
我總覺得，必須去那個地方看——
——沒有異常。
真的沒有異常嗎？
伏擊的地點是一片老舊的商店街區域，最適合發起突襲的位置我也都告知了他們。
那我為什麼，還在前進着？
身體…不受控制？
耳邊一直着回蕩着的，是發起通訊的提示音嗎？
啊……
好像持續了很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眼裡的世界，為什麼……
會遍布黑色的細長光線。
黑色……
“…必須……”
我感受到了，有生以來，最為莫名的恐懼。
那是生物對於死亡的畏懼。
有什麼在操控着我的身體，有什麼讓我的意識變得渙散，彷彿隨時都會昏睡過去一般。
啊……
是我自傲了嗎？
明明什麼都不做，跟着他們一起的話，也許還有機會活下去。
但是……
我總有預感，她可能會死。
所以……
所以……
為了我自己，我只能想辦法讓她活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嘴裡泛出了腥甜的液體。
似乎有什麼東西裂開了。
僅僅是控制着手指按下接聽的按鈕，就讓我感受到了什麼被粉碎了一般的疼痛。
但也就只有一瞬，我的右手便什麼都無法感受到了。
【雲、雲——】
“婭、快逃出去！就你一個人也好！這次的任務有問題——”
聲音——
發不出來了。
喉嚨里似乎有什麼東西變成了碎片。
是骨頭嗎？
亦或者，是其他柔軟的存在？
【撐住！我們正在全速趕——】
信號中斷了。
或者是，我聽不到了。
從未體驗過的絕對寂靜。
…我還有選擇的餘地。
我的衣袋裡，有足以炸毀重裝坦克的微型手雷。
只要失去了我的坐標，隊長應該就會放棄過來的打算，畢竟任務的地點並不是這裡。
而且，他也不是蠢貨，該進還是退，任務重要還是命重要，他不可能不明白。
我抓住了衣袋中的手雷。
沒想到我會用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一生。
人類，就該為了自己而活。
她能活下去，就是對我最好的獎勵。
在徹底的黑暗將我席捲之前——
我似乎透過夕陽的餘暉，看到了一隻如同幻影般飄舞着的黑色蝴蝶。
以及——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模擬場景超出極限，已強制關閉鏈接，請注意。
三十秒內無操作，將自動接入下一記憶模塊。
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