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的記憶之中,能清楚的看到畫面的只有十二歲之前的那些。

有一對應該是我父母的男女,不過我們每天的交流都不超過一手之數,不過在學校的我,還有着良好的人際關係的。

但這些最終也是土崩瓦解了,原因好像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肥胖。

那之後我放棄了很多東西,並在不斷的放棄中明白了很多事情,該是自己的不會溜走,不是自己的無法強求,那時的我變成了這樣隨波逐流的存在。

那之後的記憶勉強可以拼湊出一點畫面,好像是泡在淡藍色的液體里,雙手只能觸摸到冰冷的玻璃,身上插滿了細細的管子,無力又茫然。

但在被拉出液體之後擁抱着自己的那個金色的影子,確實是非常的溫暖,她似乎始終陪伴在我的身邊。

隱約感覺她就是我現在的專屬秘書,但內心深處卻又有什麼在抵觸在着,拒絕着她。

緊接着又有一片空白區域,這次的絕望似乎更為濃烈,即使無法拼湊我也時常被壓的喘不過氣來,而且不同的是這次的絕望有了渴望解脫的想法。

也就是以前的我所不曾擁有的死意。

但我畢竟沒有記憶,即使性格被影響的扭曲了,對很多事情也失去了興趣。

但至少還活着。

這個理由不夠的話,那麼跟那個也許是瀧的人,即使不是也無所謂,是她就好。

跟她一起活下去,應該是夠了,所以我的生存慾望是很強烈的,無論如何都不想死。

即使活着沒什麼意思也不想死,因為死了就什麼都無法做到,也不可能再看到那個人。

什麼都不是的我如果就這樣死了,那我的存在意義。

到底是什麼——

我躲開了對方刻意讓我看清的攻擊,即使能夠看清,那力道也是我無法承受的,所以我只能選擇迴避。

趁着它的體勢還沒有調整回去的瞬間,我將右手上的軍刀刺向了模糊的黑影,應該是這樣沒錯,但我連刺中的手感都沒能感受到,這就有點不合理了。

在思考着是不是要繼續用力的時候,感覺到了灼熱感的我迅速的抽了回來。

軍刀只剩下了刀柄的部分,上面冒着被什麼熔解了的熱氣。

甩掉並再次拔出,我順勢後撤避開了它的追擊,擺出了嚴陣以待的姿勢。

  “…你不夠拚命啊,再努力一點吧,不然就得死了喔?你現在的眼神在訴說著,恐懼着,告訴着我你不願意死亡…那麼,就更加拚命的展示你的存在價值吧!”

這次的攻擊超越了我的雙眼可以捕捉的速度,但我本能的危險直覺還是起了作用。

我折下了腰部後仰避開了正面而來的衝擊,然後順勢朝後翻了出去,身體在這個瞬間彷彿脫離了地心引力。

本來只是打算拉開距離的,但卻意外的避開了另一道從上往下的攻擊。

我原先站着的位置,出現了一道深不見底的直線裂縫,若不是這個想順勢拉開距離的念頭,現在的我應該已經變成了兩半。

“還沒完,注意了!”

沒有迴避的餘地,它對我發起了正面的進攻。

即使看清了,身體也跟不上它的速度,我只能選擇格擋。

但是連一瞬的停滯都沒有出現,手中的利刃頃刻間就化成了無數的碎片,連喘息的時間都不存在,我的胸口被什麼東西砸到了。

這次的我是真的脫離了地心引力,接連撞斷了好幾根樹木,一口氣血迅速的涌了上來,被我強行的壓了回去。

“稍微讓我有點意外,前面的兩下如果是運氣的話,最後的硬抗靠的就是技巧了…你們可以活下去了。”

如果我沒有將力道分批卸到體外,也許我的內臟都已經被震碎了,但是現在的我確實沒有什麼反抗的餘力了。

“你看起來還挺拚命的。”

始終在一旁看着的少女,視若無睹的從它的身旁走了過來,還對我伸出了手。

我抓住了她的手掌,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就如同她那冰冷的瞳孔一樣沒有任何溫度。

但卻並不難聽。

“畢竟我還不想死。”

我被攙扶了起來,能感覺到她的力氣相對一般的女性來說還是很大的。

“看出來了。”

這個眼神跟鏡子里的我實在是很像,不知道她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此時此刻我的同胞們已經開始了侵略,雖然時間太短只能布下種子…現在先讓你們在前戲中變得堅強吧,這樣也許能帶來更多的樂趣。”

“對你們而言是想統治還是奴役?亦或者是屠殺殆盡?我知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必要,就是有些疑惑,如果你們族群都是像你一樣的存在,那隨隨便便就足以征服我們了,我很想知道你們……”

我儘可能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態,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的傲慢都是愚蠢。

如果能明白它們究竟想做什麼,也好早做打算,比如放棄一切。

“你有向我提問的資格,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

它確實是高高在上的姿態。

“對於我們侵略種而言,既然已經發現了生命星球,那必然就只有征服一途,不過當年我們正與另一個星系霸主展開戰役,直至現在都沒有結束。“

它沒有給予我說話的時機,只是在一味的陳述着。

”你們太弱了,弱的讓我們感覺乏味。所以在四百年前我們通過了點渠道,給你們送來了被你們稱作神跡的能量。”

…原來人類以為能夠挽回一切的力量,都是被它們施捨的東西嗎。

那些科研人員們,要是知道這個事實應該會瘋掉吧。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我不會告訴你…我只能說你們如果夠強,就能改變命運。”

即使無法分辨出它究竟是什麼模樣,但那如同看待着螻蟻的視線,我確實是感受到了。

還有它在說謊。

不知道是哪個部分,也許是一句話,也許是全部。

但是我確實感覺出來了,它說的話里存在着謊言。

而之所以放過我們,也許只是想讓我們把這個謊言傳遞出去,看來目前的我還沒有知道真相的資格。

“希望…這不會成為你們後悔的一個決定。”

隨着空間再次破碎,它離開了。

人類是否會滅絕這並不是我關心的事情,不過對於空無一物的我而言,死亡是絕對無法接受的。

所以我必須活下去,這是不會改變的。

這裡是個並不算大的荒島,在我不知疲倦的探索下,證明了這裡確實不大。

沒有什麼動物,有也是我抓不到的那種,能吃的水果同樣是少的可憐。

不過有可以飲用的淡水,所以在生存上並沒有什麼問題。

我給那名只知道叫小桃的女性立了塊墓碑,因為有自己的身體撞出來的坑,所以更多的時間,我是花在了替木板刻字上面。

手機不知為何也沒了信號。

我的專屬通道是可以經過衛星傳輸的,但即使如此也是沒有信號,無法跟外界聯繫。

在第七天的傍晚,我終於做出了簡易木筏,即將啟程前往陸地,但在那之前需要先補充下體力。

所以我現在正烤着海水魚,內臟有挖掉,鱗片都沒刮乾淨,烤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氣味。

勉強可以算是能吃的東西,這是我對它的評價。

“調料還有嗎?”

“沒有了。”

“哦。”

嘴角沾着幾片魚鱗的她,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彷彿一開始就知道一樣。

然後她站了起來,走到了我從附近海域的飛機殘骸里,撈出來的背包邊上。

翻找了幾下,接着兩手空空的走了回來,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的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我騙你也沒什麼好處。”

我添加着乾燥的木柴,冷冷的說道。

我一般都是讓她先吃的,這是基於照顧的理論。

“沒有,我只是隨便走走。”

也許這就是睜眼說瞎話吧,我放棄了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的想法。

這幾天因為一直在處理着各種事情,所以也就只有吃東西的時候我們會有所交流,當然基本都是些沒有意義的對話,我都不知道跟她說了些什麼東西。

平時她都是看着海洋在發獃,似乎也不會感覺到無聊的樣子。

從飛機殘骸里還撈了些布料,勉強弄了個簡易帳篷,也是一直被她佔著,當然也是因為我不需要。

“…按現在這個情況,我保護你的任務應該也失效了,上岸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鑣吧。”

她的眼神里出現了動搖的光芒,雖然只有一瞬間。

“隨你便。”

說出這話的她明顯在猶豫着什麼,當然我不可能知道她的心思。

不過我是不可能放棄任務的,我只是想確認她還有沒有繼續活下去的想法。

因為我不想帶個連活下去都放棄了的累贅,即使是任務也得看能不能繼續執行。

“反正人類都要玩完了,現在直接選擇自殺也許會輕鬆很多,怎麼樣…跟我一起上路吧。”

她看了一眼我丟在地上的軍刀,搖了搖頭。

“…我還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你自己上路吧。”

說著她將啃完的魚骨隨手丟到了一邊,簡單的整理了自己頭髮跟衣服。

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了我的面前。

“如果你能保護我活着到達那裡,我可以服從你的任何命令,包括這副身體,都是可以給你的。”

冰冷的瞳孔之下是微微泛紅的臉頰。

——並沒有

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冰冷的眼神也是一樣,就像是在說著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雖然我本身沒有這個想法,但不得不說她作為一名女性,確實非常具有吸引力。

無論身材還是容貌都無可挑剔,雖然個子不高,但腿卻顯得很修長,而且其他的地方也都非常協調。

特別是容貌,即使是現在我也沒辦法盯着她的臉看太久。

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會讓人感覺到自卑,就是完美到了這種程度,稱之為妖精都不為過的夢幻面容。

雖然被那對瞳孔破壞了整體美感,但影響也不是太大。

但是這些好像跟我什麼關係,因為過於夢幻,反而讓我的內心毫無波動。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距離感吧。

“那,先來句哥哥聽聽吧。”

“哥哥。”

“再叫一聲。”

“哥哥。”

啊不行,跟叫調味料的感覺差不多。

不過…妹妹,如果是妹妹,也許就不會像記憶里的父母那樣,對我莫名的冷淡了吧?

因為我好像在哪裡聽過,無論是怎樣的妹妹,內心深處都是喜歡哥哥的。

我想要的並不是被喜歡着,只是想要那股家人的溫暖而已。

但是所謂真正的家人又應該是怎麼樣的?這是有標準答案的嗎?

我想應該是沒有。

“我會保護你的,放心吧。”

“這樣就可以了?”

她思考了幾秒,然後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

“是處男呢,我理解你。”

“其實我是有着一位金髮碧眼混血美女,作為女友的人生贏家喔。”

除了不是女友之外,其他並沒有什麼問題。

“能看上你這種男人的女人,這個世界應該是不存在的吧。”

她對我並沒有什麼恐懼,也沒有害怕我會把她怎麼樣。

或者說她無論被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所以才會完全不考慮我的想法。

“體力補充完畢,心情也調整的差不多了,我們該上路了。”

“……嗯。”

她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看我已經開始推動簡易木筏,也就跟着過來幫忙了。

並沒有。

她直接坐在了木筏上,然後看着我賣力的在水裡移動着,一臉冷漠的詢問着我的名字。

名字這種東西我應該有吧,但是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只是知道以前好像有人叫過我的名字,而且生活中肯定是無處不在的。

有一點畫面,但是沒有聲音,無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不過我覺得即使沒有也無所謂。

“黑。”

“黑?”

“…叫黑就行了,差不多算名字。”

她應該不明白這其中的意義,不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就不特意說明了,畢竟我現在沒有那個等級的實力。

“名字?”

她歪了歪腦袋,眼神中出現了不解的光芒。

“你又叫什麼?”

我用詢問來回答了她的問題,算是避開了解釋。

任務的資料里她也是沒有名字的,也許是保密,亦或者是什麼其他的原因。

所以這幾天我都是用‘你’來叫她的,既然被問到了,那就乾脆順勢的解決掉我這邊的稱呼問題吧。

“可以叫我聖女。”

海水的水位已經來到了我的腰部的位置,最後來了段衝刺的我爬上了木筏。

“那就叫灰吧,你好,灰。”

比黑色要淡的灰色我覺得挺合適的,聖女這種叫法我就當是沒有聽到吧。

“……”

她沉默的看着我的雙眼,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沒有反駁就是默許了。”

我拿出了簡易的木漿,開始划動了起來,感覺好像沒什麼用。

“隨你喜歡,反正到了那個地方,我們就不會在有瓜葛。”

就跟我想的一樣,她對我的一切都是無所謂的,所以不會在意我怎麼叫她。

這點我也是差不多。

“你說的對。”

即使世界明天就要末日了。

我現在也會以任務為最優先,儘可能的前往目的地,哪怕是把她往虎口裡送。

因為不管怎麼樣她都跟我沒關係,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坐在了木筏之上的我們,除了儘可能的揮動木漿之外,更多的就是利用海浪前進了。

在無盡的靜謐之中,周圍只有海水拍打的聲音。

“之前說你這種人不可能有女朋友,不是因為外貌之類的。”

突然將目光看了過來的她如此的說著,嘴角還出現了一抹細微的弧度。

“你這種死掉的眼睛,怎麼可能會對什麼東西產生興趣。”

比起她所說的那些東西,我更在意的是她嘴角浮現的一絲弧度,雖然只有一瞬,但這傢伙原來還是會笑的啊。

不過實在是太彆扭了。

就跟鏡子里的我笑起來一樣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