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等會怎麼起來,那方白現在並不想想這個問題。只是正當方白閉上眼睛,正準備休息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一聲道歉。

“對不起!”

她估計也不想與方白就這樣一路走下去,所以才希望在這裡緩解與方白之間的矛盾。

只是那聲音第一時間傳入方白的耳中,最先被引起的情緒卻是煩躁與憤怒。

不知道為什麼,方白只是覺得自己現在的情緒異常的暴躁渾身上下好像有一團火在燃燒,可他想盡一切方法都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或許是因為失去一切了之後的憤怒,或許這是對以後命運的擔憂,亦或是對此刻他們所面對的狀況的無可奈何,與渾身上下那難以承受的刺痛。

隨着時間的推移,身上的痛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變得越發的嚴重。儘管胸口這把劍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但它卻無法完全阻止【業】對方白身體的改造,方白能感到自己的牙齒已經有了一絲尖銳的弧度。

這把劍本可以消除【異能者】身上的【業怨】,很簡單,只要那這把刀殺掉他就可以,可誰知道那個女孩身上竟然背負着如此多的業怨,這把劍根本及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

而那褐色的霧氣也在持續着改造着方白的身體,他身上類似於鱗片模樣的硬殼也是長得越來越多,幾乎快要布滿了他的全身,指甲也變得尖銳,眼前的一切都是刺眼的紅色。

身體,力量,心態,方白感覺自己的一切都在走向一個極端,漸漸地變得越來越差勁,越來越噁心!

那種可怕的力量在影響着他身體從上到下每一個器官,大腦中每一條神經,直至將他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怪物。

這就是所謂的“感同身受”嗎?

方白此刻終於明白了,在看他妹妹的時候那個男人眼中明明是如此的慶幸與欣喜,可轉過身來他仍選擇了讓別人給他一個結局。這種力量太可怕了,只要染上了它就足以改變你的一切命運。

只不過........還有........還有........什麼呢?

方白想起了什麼東西,因為這裡此刻還有一個比他更悲慘的人,就在他的身後。只不過不是只有【異能者】殺掉了普通人之後才會產生這麼可怕的東西嗎?

難不成她以前殺過人?

可這不像啊!

方白覺得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要不然就是與自己一樣也是被傳染來的。想到這裡,方白心中頓時又對身後這個女孩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她也正經歷着同自己一樣的痛苦,無論以前做過什麼,至少現在是這樣。

“沒事!那些事情都過去了,至少我們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說著,方白又微微低了低頭,看了看胸口那把穿胸而過的長劍。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經歷過的怪事已經足夠多了,沒想到竟然有一天會和一個女孩同插在一把劍上躺在地上。而且那個女孩在幾分鐘前還要殺他,無論怎麼樣,方白至少還得和她再待上一段時間,以這種怪異的方式。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方白這才想到,自己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下意識地用手扣了扣身上的鱗片,一陣劇痛襲來,方白整個人都微微顫了一下,心裡則在感嘆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麼該死的事情。

“嗯?”

“沒事,稍微有點痛。”方白不想讓她發覺什麼異常,只好繼續着剛才的話題。那個女孩身上曾經遭受過比起如今更加可怕的災難,方白也並不是只想逞英雄,而只是單純地不想讓她看不起而已。

距離他們兩個人見面才多久?雖然方白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可如今變成這樣一個認不認鬼不鬼的樣子,要是說對背後這個女孩沒有哦一丁點怨恨之情的話,那根本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方白雖然覺得自己的確不是個正常人,可在他身上卻是沒有“什麼仇都不記”這個良好的品德。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鍾靈瑄。”

“你以前殺過人?”

“沒有啊?問什麼你會這麼問?”

“那你身上的【業】是怎麼來的?”

“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跑去了一個醫院,剛到門口就變成了這樣。之後有個很厲害的人找上了我,他給了我一把劍,還說只要殺掉了你,就可以幫我變回普通人。所以我才會從燕京到金陵來找你。”

也許是覺得自己該告訴方白一些東西,所以她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一股腦地向方白倒了出來。

只不過憑藉著方白的智商卻也從中找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只是有一點他覺得有些奇怪,他這輩子連金陵都沒出去過,為什麼遠在千里之外的燕京有人想要他的命。

而且如果鍾靈瑄所說的話都是真,那麼那個人想得其實並不是讓自己死。而是為了讓自己感染上鍾靈瑄身上的【業】,現在如他所願,方白整個人都被這毀了。

“關於讓你來殺我的那個人,你還知道些什麼嗎?”

自己現在都變成這樣了,金陵是永遠都回不去的了,為什麼不去燕京探望探望他呢?

“我只知道他叫李曌,日月當空的曌,所以這個名字記得聽清楚的,至於其他的,倒是不知道了。只不過他好像很厲害,因為有很多人都怕他。”

李曌?

方白確定這個名字他以前從未接觸到過,不知道他與自己究竟有着怎樣的關係。

而且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完全沒有任何作用,更何況那個名字方白也不知道真假。就憑藉著這點信息無疑是大海撈針,不過現在的麻煩事就已經夠多了。

心裡突然冒出來了些許對鍾靈瑄不知從何而來的信任,方白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裏面的怨恨也消減了一點。當然也只是一點而已,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怎樣的怪物。

拋開之前的恩怨,他們此刻的確是一模一樣的人,從各個方面上來講,除了性別。而且看起來他們兩個人還有很長時間需要維持着這樣一個畸形怪狀的模樣去尋找那群以前從來未出現過的妖精,儘管心裡有些不舒服,方白還是決定暫時將他們都壓下來,擺正好自己的態度,至少他們兩個人是暫時的隊友。

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兩個人再次上路,再次花費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站了起來。一男一女兩個醜八怪再次踏上了尋找希望的路途,穿在一把劍之上。

一路走走停停,周圍的景色彷彿沒有任何變化,抬頭是藍的不像話的藍天,低頭是一片翠綠,而此刻方白與鍾靈瑄眼中看到的卻只有滿目血紅。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依偎在一起,胸口插着同一把劍,慢慢地向前走着。周圍的景色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靜默了一般,沒有任何聲音,只有風吹草地時輕輕地搖動與方白身上金色的花瓣在無聲地向上浮動。

累了就休息一會,休息好了就繼續前進,無論白天黑夜。

可過了好幾天,周圍的景色仍就沒有任何的變化。周圍的一切都彷彿凝滯住了一般,除了白天與黑夜在交替輪迴,沒有任何改變,一樣緩慢的步調,一樣緩慢的時間,一樣難以承受的痛苦。

而且最可怕的確實痛苦與絕望在這片草地之上,沒有任何束縛地並駕齊驅,就像兩匹發了瘋的野馬,怎麼也不肯停下。

距離目的地究竟還有多久?

方白不知道,鍾靈瑄也不知道,但這是他們兩個人最後的希望,而且是共同的命運。

當那把清心劍像穿糖葫蘆一般把他們兩個人穿在一起,自那之後,他們再也並非兩個分離開的個體,而是命運共同體,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要受苦就一起受苦。

除非將其中一個人丟下。

就像現在這樣,只是時間的推移,身上疼痛卻是越發的強烈,就像有無數根針同時戳在身上,又像整個人沐浴在火中。

方白現在的確有些後悔了,他當初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怎麼會想到如今會承擔如此嚴重的後果。現在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已經是一件小事了,方白寧願這個模樣生活一輩子,此後再也不見蘇澄,將夢白,木伶希,清竹還有方玲瓏也不算再承受這種痛苦。

儘管前後這兩者好像都已經實現,可如今無論心裡想什麼,都無法改變這個殘酷的現實。

因為古往今來從未有人能改變它,自從【異能者】誕生之後,【異生者】和【業】便隨之而來,而風風雨雨,兜兜轉轉數千年之後,它仍舊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改變。

可就是這樣可怕的存在,卻維護了普通人的生存。

上天給那把最鋒銳的劍套上了劍鞘,這樣做之後還覺得不滿意,又掏出了兩把鐵鎚狠狠地砸了它兩下。

如果它還不聽話,就會被整個砸碎扔到垃圾桶里。

“我...我們...休息會好不好?”

鍾靈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虛弱不堪。不知道究竟由於怎樣的原因,她的狀況此刻看起來比起方白要虛弱了太多,就像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如果可以將這種懲罰稱之為病的話。

不知不覺間,她就從一隻手扶着方白該為整個人都貼在方白的身上,呼吸變得有些艱難,腳步也變得有些不穩,若不是有方白讓她靠着,說不定鍾靈瑄早就摔到在某個地方,永遠也起不來了。

只是就算如此也無濟於事,他們兩個人每天前進的距離仍難言理想。鍾靈瑄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休息一次,他們便不得不一天內走走停停數次,有時候還要睡一整個晚上。

若對普通人來說這當然可以接受,他們的身體本就脆弱,需要吃飯和休息,可方白與鍾靈瑄卻不同,他們是另一個世界的新人類。

“又累了?”

無力感從心底油然而生,方白輕輕嘆了口氣,這句話鍾靈瑄今天已經說了三次了,昨天晚上他們也沒有走多遠,基本上休息了整整一個晚上。

照這樣下去,他們一輩子也到不了那個能治好他們的地方。

鍾靈瑄沒有回答,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她此刻正靠在方白的身上,半闔着雙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樣。就連她的呼吸也是斷斷續續的模樣。

雖說【異能者】的身體無法用常人來衡量,但方白無論從何處去看,鍾靈瑄現在都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彷彿下一刻就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一般,自從某一刻開始。

自從來到這片草原之後,時間的概念就變得極其淡薄。

光陰流轉,黑夜之後便是白天,白天之後又是黑夜,而方白現在也早已記不清今天是他們來到這裡的第幾天。

只不過每一天他們都能感受到一落千丈,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無論是方白還是鍾靈瑄。尤其是鍾靈瑄,方白記得他們剛見面的時候鍾靈瑄的外表雖然讓他有點難以接受,但身體上好像沒什麼不正常的地方,雖說略顯虛弱但也只是有些勞累的模樣。

而這幾天過後,她就變成了一個病入膏肓的病人。稍微運動一下就會氣喘吁吁,就算整個人都靠在方白身上替她承受了大部分的力量也無濟於事。

整個人的虛弱隨着時間的流逝肉眼可見,一步步跌入深淵之中。而這兩天她的情況更是糟糕,已經到了一種隨時會倒下的地步。

這麼下去的確不是辦法,方白想了想,他們兩個人的確不能再拖下去了,時間越久他們兩個的狀況就會愈發地惡劣。雖然鍾靈瑄現在的情況很糟糕,但依舊不能停下,再休息下去他們兩個人就會一起在這片茫茫大草原中沉睡不行了。

“在堅持一下吧!我們就快到了!我們一起忍一忍,到了那裡之後怎麼休息都可以。”

雖說這句話就連方白自己都不相信,但他仍舊說了出來,安慰着身後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