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就靜靜地站在門口於那個小女孩對視着,視線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最終還是成功地交匯在一起。方白沒有動,而是看着那個女孩朝着他靜靜地走來。

方白對她身上的味道感到噁心作嘔,相信那個小女孩此時此刻一定對方白有着相同的感覺。

不過殘存在他們身體與腦海裡面的理智讓他們體內躁動不安的血液都安靜了下來,沒有剛見面就在這裡打得頭破血流。

那小女孩漸漸地靠近,最後站在方白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儘管這座城市中大多數人現在都跟在她的屁股後面跑,但她來見方白這另一條龍時仍沒有帶上任何一個人,而是孤身前來,就像一個剛剛離家出走就在半路上遇到父母的小女孩。

她清楚,之所以會有那麼多能能夠乖乖地聽她的話只是因為她的確擁有遠超出人類的能力,而且龍這種東西對於人來來說太過於神秘未知,那骨子裡對於神靈的崇拜才使得他們匯聚在一起。而當這座城市裡的人若是知道了她身上的缺陷之後,就不知道他們的心態上面會產生怎樣的變化了。

當看到方白重新來到這座城市之後,她就知道那個曾經懦弱不堪的少年身上發生了怎樣的變化,現在那些旁門左道對現在的方白可沒有任何的作用。

這座城市的人還不夠多,就算他們全部服從她的每一個命令,對她俯首帖耳也無法提供她每天所需要的信仰。而方白卻不一樣,【縛靈者】的身份使得他可以自己為自己提供力量,就像一個完整的生態鏈,微生物,小魚小蝦,大魚,甚至是綠藻植物和光都一應俱全。

他不需要人類的信仰,因為他現在才是那個真正的神靈。無所不能,而且沒有任何桎梏與約束。她卻是沒有忘記了方白,但之前她也和許多人所認為的那樣染上了那種疾病,變成了一個怪物,並且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他最後還是回來了,帶着滿身傷痕以及與它契合的力量,重新回到了這座城市之中。這座城市從來都沒有歸屬,她也只是那些竊權者之中的一位,若是要維持自己的力量,她還需要很多做像金陵這樣的城市,以及城市裡面仍相信鬼神的人。

只有這樣她才能勉強保存自己的力量不會在隨着時間的流逝而煙消雲散。若是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則需要更多的東西。但她現在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那樣的事情,現如今金陵里大多數的【異能者】都被她聚攏在一起,可這些人所能夠產生的信仰只能說是杯水車薪。比蚊子腿還小上幾百倍,塞牙縫夠不夠。

她需要一個契機,一個機會,能讓很多很多的人看到她的機會,所以她才會讓別人去搭建那個高台,因為那是讓龍重現於這個人世間的機會。她自認為安排好了一切,卻始終沒有想到方白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突兀又好似上天註定一般似地回來,站在她的面前。

他身上已經融合了【縛靈者】與龍的力量,已經成為了比她更加高級的存在,而她自己呢?就連上次與方玲瓏戰鬥時所受到的傷都沒有恢復完全,在這座城市裡面還沒有建立一個完整的信仰體系,離收穫最近的一批信仰還需要一段時間,現在她怎麼可能有實力再去解決一個比之前的方玲瓏更加可怕的敵人。

得知了方白回來的消息之後,她立刻就停下了手頭上的事情,不顧一切地趕了過來,可當她到了這裡才恍然大悟起來,自己來與不來沒有任何區別,因為她此刻完全沒有任何能夠解決方白的方法。

就像當初方玲瓏亦對她沒有任何辦法一樣。

不!

方玲瓏當時已經給了她重重地一擊,就算最後帶着殘破的神魄離開,那也是方玲瓏的勝利。

而今天,她面對方白卻是毫無勝算。

可她不能逃,更不可能與方白平平安安地相處下去。

她寧願死,也不願無家可歸!

兩個人許久未見的仇恨就這樣站在原地,中間的五點一二米名為生死。誰都不願意先開口,誰也不願意先動手。因為他們都知道現在並不是一個適合撕破臉皮的好時機,一動起來手來,後果只能是也只會是你死我亡。

對於眼前這個小女孩,方白對她也的確有着很多複雜的情緒。如果一塊石頭你背了好幾年,無論幹什麼都不能拿下來。那幾年過後,那塊石頭化成灰你都能認出它原本的模樣。

對於方白來說正是如此,因為這個小女孩對於原來的他來說,的確是一場無法避免的災難。原本他的長輩們對這條龍也有着某種期許,但她獨自里曾經躺着十數位姓方的人。

她,不!

當時她還是它。

它的力量太過於強大,就連【縛靈者】也沒有能力將它完全的給控制住,卻又不能忘掉當初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仇恨,以及它所代表着的財富,這條龍便從此跟着族中最強大的【縛靈者】生存了下來,一代傳一代,直到方家的氣運皆被它所耗盡。

【縛靈者】因龍而生,因龍而興,甚至於因龍而龍。不過方白卻是他們之中最特別的那一個,因為他變成了他們曾經的敵人。曾經這的確是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會想到會有一條龍魂願意主動與方白相融,甘願受他所支配,願意接受這種畸形的合二為一,而不是單純地被鏈子捆住只能聽從那條鎖鏈另一頭所傳達下來的命令。

當初因為對她的一點同情與貪念才釀成了今天這樣的事故,畢竟她曾經是一條龍,在那很久很久之前任何一條龍都代表着一個朝代,或許他們的祖先們也曾想過要做皇帝,畢竟他們的確掌握了無與倫比的力量。

可那條龍卻並沒有讓他們榮華富貴到今天,反而方白現在不僅成了孤家寡人一個,方家的獨苗,而且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他正好身處於那個氣運之中,正負陰陽在他身上交匯,他擁有着舉世無雙的好福氣,卻也要經歷旁人無法想象也無法承受的厄運。

只不過,如今的方白卻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龍已經不能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它們是一群舊時代的餘孽,再留在人間只會堵在輪子底下阻止人們的前行。雖然他以前從未殺過人,甚至雞都沒有,不過時至今日,他的確不在意自己做一回屠龍勇士。

不過並不是在今天,他們真正意義上的針鋒相對並沒有所誒的火花四濺,有的只是一大一小兩個仍沒有長大的孩子站在對面,像是賭氣一般地大眼瞪着小眼。方白不會說狠話,他從未擁有過蘇澄那般的伶牙俐齒除了在蘇澄面前的時候。

只不過沉默卻不代表着畏懼與退縮,因為他現在無論從任何地方來看都沒有能讓他退縮的理由。最後的事實的確也證明了,在他們兩條龍之間,方白的確要更厲害一些。

因為在他們兩個人對視了幾分鐘之後,那個女孩率先轉身離開。

整個過程之中,他們兩個人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也沒有做任何的動作,就像是她專門跑過來看了方白幾眼,然後覺得夠了,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一樣。

整個過程極其無聊,沒有表面平靜,內部激烈異常的力量爭鬥,也沒有舌綻蓮花,唇槍舌劍的言語交鋒,互相放狠話,讓對方等着,別跑!我這就叫人來!以上這些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個十歲小女孩和一個十九歲老大叔並不深情的對視。

其中一方,看夠了,覺得滿意了,也就拍拍屁股就走了,連點小費都沒有留下。而從頭到尾蘇澄一直都站在方白的身後,注視着這一切,從那個小女孩慢慢地走到他們面前不遠處,到他們兩個人深情款款的對視,在到最後,那個小女孩一言不發地離開。

這整個過程無聊至極,一點都沒有高手過招之前下戰書,明晚午時三刻約在紫荊之巔決一死戰,不醉不歸的豪氣,也沒有街邊賴皮耍無賴時的那種無聊至極的熱血,甚至連小孩子之間打鬧時的那種斤斤計較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個人走過來,看了你一眼,然後他走了這種無聊至極根本沒有什麼地方可以發揮的橋段。

當蘇澄見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心裡的確吃了一驚,而且真覺得他們倆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當時的確害怕他們兩條龍會見到對方的時候就想碰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不管不顧地當街就打起來了。

可事實證明她的確想多了,這幅場景簡直有着前所未有,甚至不該有的和諧。我們的主人公葉孤城完全沒有拔劍的慾望,我們的反派男一號東方不敗也不想將他的繡花針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於是他們兩個人默默地看着對方,在腦海中進行了一場前所未有,驚天動地的戰鬥。

此戰,乃是整個武俠世界的焦點,一位百年難遇的當世豪傑,一位心狠手辣的大魔頭進行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最後我們的男主角艱難的取勝,從此領悟了更高的奧義和劍法,從此遠遁江湖。

可以上這些都沒有。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打架,大魔頭是個剛剛十歲的小姑娘,攥着拳頭毫無準備地就來了。男主角是個十幾歲滿嘴胡話的男高中生,在與大魔頭相見的時候手裡還握着一部剛買的蘋果手機。

他們兩個人在大街上相遇,對視了好幾分鐘的時間,各自在自己的腦海中幻想了一場戰鬥,戰鬥結束之後,兩位都沒有任何的損失。他們都覺得這個結果對他們來說很是滿意,然後便各自打道回府,在默默無言中約定來日再戰個痛快。

最後的結果就是,那個小女孩就這樣一言不發地走到了!

而她面前的那條龍則是大手一揮,帶領眾人走向旁邊的手機店,他還沒有忘記自己原本究竟是為了什麼。雖然得知了這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人真的是一條龍,不是個冒牌貨之外。

可蘇澄並沒有感到有多麼欣喜,至少他們沒有打得兩敗俱傷,讓蘇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還以為你們會打個頭破血流然後讓我在後面撿個現成的呢。”

蘇澄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翻了翻白眼之後,將這個“不幸”的消息對着方白實話實說了出來。

“讓你失望了。我和她剛剛卻是差點像兩條在同一個地方撒尿搶地盤的流浪狗一樣,當街就咬起來,然後各自帶着一嘴毛離開。不過,幸運的是,我剋制住了,她也剋制住了。”

方白毫不客氣,一邊和蘇澄說著話,一邊讓店員把店裡最貴的手機給他呈上來。這種不用操心錢的感覺,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那麼的美妙。

“那你有多少機會能夠打敗她呢?”

“理論上是百分之百。”

在這一點上,方白無疑有着百分之百的信心,“只不過若是像讓她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話,可能要麻煩許多。麻煩問一下,這個型號有藍色的嗎?我覺得這個銀色的不是太好看。”

“不過她沒有能夠讓【異生者】恢復的能力,而我卻有,而且輕而易舉,這就是我和她之間最大的區別。”

“就算你跟我說這些我也不知道該如何給你更多的東西,畢竟現在的我說話已經不算數了,錢我倒是還有一點,不過像你這樣揮霍下去的話,我也剩不下多少。【異能者】可不都是富翁,至少,我不是。”

趁着服務員離開他們翻箱倒櫃的時候,蘇澄也有機會將這些東西給說出來。“那在你的印象之中,我就不能是一個不求回報的好龍嗎?”

“一點都不覺得,我們剛見面沒幾分鐘的時候你就從我這裡拿走了二十萬,當時我覺得你就是個想趁機撈一把的小神棍。只不過當見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我才知道,你想要的不止這些。至少,在我眼裡,你的確不想個助人為樂的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