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在暴雨欲來的天氣下，考試的進度似乎比預料的還要更快一些，女子組的八進四考試很快就結束了。
和我預想的一樣，滄溟、艾琳、秋水雲毫無壓力地晉級半決賽，剩下的一位是來自4班的女生，她的實力和前三人有着十分明顯的差距，幾乎可以認定她最終會排在第四名。
而在即將進行的男子組考試中，第一場是毫無懸念的4班內戰，而後面三場都是碾壓級的對局，由約翰·李、司空問和項瑾主宰比賽，這是比女子組還要更加沒有懸念的地獄級分組。
從目前的陣容來看，2班恐怕會成為這次考試的最大贏家，體能考試的冠軍幾乎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在奪旗考試中也有巨大優勢。雖然他們在技巧考試中的成績不怎麼樣，但那畢竟最拉不開分數差距的項目，對排名的影響微乎其微。
在前三場的較量結束后，約翰和司空問毫無意外地順利晉級，眼看就要輪到我上場了。
在這種情況下，就連我也切實感受到了擔負在肩膀之上那沉重的壓力。再加上現在過於悶熱的天氣，居然讓我的額角滲出了少許汗水。
“加油哦，穆子虛~”
“靠你了，給1班爭口氣啊！”
“幹掉那個叫項瑾的混蛋！”
1班的同學們紛紛給我加油，就連陳菲琳也沒有再用“約定”和“運氣”給我增加壓力，反而恢復了她一直以來的冰山氣場。
看來她已經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了。
實際上，項瑾恰恰是我最不想面對的對手。如果有選擇的權利，我寧願站在司空問對面。
項瑾，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很輕佻，但其實有着狐狸一般的狡猾，讓我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
“喲，這可真巧，又遇上你了。我說‘穆子虛’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這不是那個有名的運氣王嘛，看來咱們還挺有緣的。”
項瑾依然掛着招牌式的輕浮斜笑，金色的劉海遮住了半邊眼睛，儼然一副浪蕩子弟的打扮。
“我可不希望和男人扯上什麼緣分。”
這是實話——雖然暫時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但我毫無疑問是喜歡女孩子的。
“那可巧了，我也正有此意。但是為什麼從訓練的第一天開始，我無論在哪都能遇上你？”
“像你這樣天天來我們班上挑釁，遇不到我才顯得奇怪吧。”
“嘖嘖，居然是意料之外的硬派發言，我還以為你會永遠躲在女人身後呢。”
在做出挑釁的同時，項瑾咧嘴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然後向後攏起自己的頭髮——他似乎對自己的髮型相當在意，我幾乎每次都能在不同的地點看見他在整理髮型。
不過，如果他以為這樣無聊的挑釁就能讓我失去理智，那就大錯特錯了。我雖然自認為算不上一個穩健派，但也絕不是容易衝動的類型。
“兩位都準備好了嗎，考試開始的時間已經到了。”
在我對項瑾的啰嗦感到有些反感時，裁判適時地宣布預備，替我解了圍。
然而項瑾保持着左手插在褲袋裡的姿勢，右手依然悠閑地整理着金色的碎發，像個公子哥一樣毫無防備地站在起點的另一邊，絲毫沒有一點考試的樣子。
毫無疑問，他完全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以我表現出的實力而言，他確實沒有重視我的必要，這種赤裸裸的蔑視也很符合他的作風。我當然沒有做出回應的必要，自顧自地擺好預備姿態，但項瑾始終保持這個樣子，絲毫沒有稍微準備一下的意思。
他這是準備把挑釁戰術貫徹到底了啊。
那麼等裁判宣布考試正式開始之後，我是按兵不動好呢，還是應該主動出擊？或者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瞄準終點狂奔？
如果項瑾真的像表現出的這樣掉以輕心，主動出擊或許真的能讓我抓住一點破綻。而我一旦採取守勢，面對實力遠高於我的項瑾，恐怕連“守久必失”都做不到。
因為完全守不久嘛。
至於直接向終點狂奔……這簡直是自殺式行為，在沒搞定項瑾之前，我可不敢貿然把背後留給他。
這隻狐狸怎麼可能選擇和我比拼速度？
退一步講，哪怕真的變成速度上的比拼，我多半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在我思考的過程中，裁判發令槍一響，考試正式開始。收到了這個訊號的我終究沒敢輕率地做出行動，在保持警惕的同時迅速拉開幾步，隨時準備防備項瑾的動作。
“哎呀，你這個人真麻煩，這樣都不敢主動出擊……需要我教給你‘機會稍縱即逝’的道理嗎？”
項瑾終於整理好了他的頭髮，用右手輕輕一撩。在根本算不上警告的警告之後，他瞬間就接近到我的身邊。
……！
雖然早就有所準備，但直到真正身在局中，我才能感受到項瑾的爆發力有多麼可怕。即便我能清晰看清他的動作，而且能分析出他準備從我的左側踢過來，但他在爆發力加持下的速度太快了，我完全沒辦法躲開。
和他在此前數場考試中表現的一樣，項瑾仍然打算先廢除對手的行動能力，然後再考慮奪旗的事情。
“嗚！”
我已經儘力把身體向右偏移，試圖避開要害，但左臂還是穩穩地吃下了這一擊，肘部也因巨大的衝擊力打在了自己的側腹，讓我忍不住發出了乾嘔聲。
疼疼疼疼疼……
我後退了好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體，左臂也已經完全發麻了。
“反應很快嘛。雖然力量差了點，但勉強能拿個及格吧。”
項瑾並沒有選擇追擊過來，反而站在我剛剛的位置繼續開始整理自己的髮型。
……我發誓，我從未見過自戀到這種地步的人。
“看你這個樣子，雖然弱了一點，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實力，為什麼要一直躲在女人身後？我看，不如你來做1班的班長，然後和我們2班合作，怎麼樣？你看，反正你們現在的班長也沒什麼用。”
唔，項瑾還真是刻薄，不過這話真想讓陳菲琳聽到，最好能讓她趕緊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不好意思，雖然你的提議聽上去很美好，但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先不提我們1班的內務，單說你們那邊——2班要和誰合作也不是你一個副班長能說了算的吧？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司空問，我或許還會考慮一下。”
……才怪，我可不想讓上面的人在這麼早就注意到我。
“為什麼不呢？啊，我知道了……你該不會和那位班長小姐有什麼特殊關係吧。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完全理解你現在的處境。”
“雖然不知道你懂了什麼，但是很抱歉，我和陳菲琳只不過是普通同學。”
“那麼那個紅頭髮的呢？哎，不小心忘了她叫什麼。我的記性一直都不是很好，真抱歉。”
說的是蘇綺濼吧，鬼才會相信他的說辭。和開考前一樣，這傢伙的話實在太多了，因此我決定不再搭理他，否則天知道他還有多少問題要問。
“不回答嗎？原來如此，我明白你的立場了。”
“……誒？”
我完全不明白好嗎？！
雖然並非出於我自己的意志，但我確實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不僅如此，直到我回過神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躲不開項瑾快速揮出的直拳。
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我值得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等待失敗的降臨。
咻！
出乎意料的是，我並沒有感受到預想中的疼痛，倒是有一陣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我睜開雙眼，微微側過頭，發現項瑾的右拳剛好貼着我的臉側打了過去。
而他本人則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態貼近了我的耳朵。
“看來……我們不是敵人。”
在擦身而過的短短瞬間，令人捉摸不透的話語悠悠傳來，一如那日他在會場中的作風，根本沒有給我辯駁的機會。更加令人驚訝的是，在我回過神來之前，項瑾轉身向裁判走去，輕佻地朝裁判吹了個口哨。
“裁判，我棄權。”
誒？
感到疑惑的顯然不僅僅我一個人，裁判也皺起了眉頭，馬上向項瑾進行確認。
“這位同學，你確定要棄權嗎？”
“對，沒錯。畢竟勝出的人可是要在半決賽上面對我家班長的……我可不想再和那個人打一架了。”
項瑾攤着手聳了聳肩，聲音里飽含着無奈。
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理解他這麼做的用意。如果真的只是不想和司空問做對手，那麼只要在半決賽中直接棄權就好了，為什麼偏偏選擇送我一程呢？
當然，不排除他是個結果主義者的可能性。畢竟有司空問在，無論我能否晉級，都不會對“司空問會在半決賽中取勝”這一必然結果產生任何影響。
“可以宣布結果了嗎，裁判前輩？”
“可以，但我需要最後再確認一下……”
“我既不是一時衝動，腦子也沒有壞掉，棄權是經過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這樣您滿意了嗎？”
“……明白了，我這就公布結果——由於2班選手棄權，恭喜1班順利拿下四強賽的最後一個名額！”
隨着裁判的宣判，項瑾雙手插回口袋，吹着口哨離開考場，頭也不回地往會場方向走去。至於我，由於看不懂項瑾剛剛的一系列操作，我仍然保持着大腦放空的狀態，注視着項瑾離開的方向。
沒有任何人會做對自己毫無益處的事情，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冷靜下來，只要好好想一下他棄權會帶來的全部影響，一定能夠找到答案。
直到裁判提醒我考試已經結束，我才如夢方醒，馬上小跑着回到會場。然而這一次，我卻沒有收到任何一句來自本班同學的歡呼——
等等……原來如此。
項瑾，這個人以最小的代價，成功挑起了同學們對我的懷疑。但很顯然，他的目標絕不是我，而是和他關係匪淺的陳菲琳。
如此一來，他至今為止的所有行動都可以看做是對陳菲琳的針對。如果順着這個思路繼續思考，我想我或許已經接近答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