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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星期二。

過了今天,名為“元旦”的節日就會到來。在這一天里,人們往往會向過去的一年告別,同時對新的一年許下美好的祝願。

也正因如此,我一直在思考這樣問題——學生會和風紀委把審判司空問的日子定在今天,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寓意。

“哈啊……無聊,真不知道校方為什麼會命令我們看這種東西。”

蘇綺濼百無聊賴地躺在沙發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此時此刻,電視中正在播放來自檢察院的實況轉播——正是司空問的庭審現場。在屏幕中,司空問一言不發地站在被告席,聽檢察官逐一宣讀他的各項罪狀。

作為和司空問同級的一年級學生,我們被校方要求集體觀看這場庭審,除了因身擔要職而出席庭審的陳菲琳和蘇綺礫,其他六名1-4棟的同學此時全都圍坐在客廳的電視之前。

“大概是希望大家引以為戒吧,使用違禁藥品進行作弊……這種惡劣的行徑肯定會遭到校方的嚴懲,就看司空問能不能為自己洗清罪名了。”

我一邊鑽研期末考試的模擬試卷,一邊簡要地發表自己的觀點。

“是啊,他的罪名可真嚴重,光違反的校規就已經列出了七條——這所學校的校規原來是這麼嚴格的嗎?”

說話的是夏眠。作為整個1班最野的女孩子……至少是其中之一,夏眠此時正以相當豪放的姿勢躺在沙發上,優哉游哉地吃着零食,牛仔短褲下修長的雙腿搭着沙發一側的扶手,絲毫不顧及在場男生們的感受。

“與其說是嚴格,我倒覺得用‘完善’來形容會更加合適呢。很難想象這是一所學校的校規,就算告訴我是某個發達國家的法律,我可能都不會吃驚。”

艾可的發言說出了我的心聲。雖然在入學時就在班會上被告知“天育學園擁有完整的獨立主權”,但直到閱讀過十幾篇不同門類的“校規”之後,我才意識到這究竟代表着什麼。

天育學園……完全就是一個學校形式的主權國家。

“被告,你對以上罪名有無異議?”

審判員的聲音十分低沉,搭配上肅穆的庭審現場,讓氣氛顯得相當莊嚴。司空問的所有相關罪狀已經被陳述完畢,接下來輪到他為自己辯解了。

“請問,如果我直接認罪,你們會做出怎樣的判決?”

司空問的聲音中氣十足,說出了誰也不曾想到的話語。伴隨着他的聲音,陪審席上傳來巨大的嘩然。

“被告,你不打算為自己辯解了嗎?”

審判員似乎也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我說的是‘如果’。”

“原來如此。關於這一點,我很抱歉,我們無可……”

“沒關係,告訴你也無妨,你最低會被處以停學反省的處分,最高則會被強制退學。”

坐在大堂正前方的審判長打斷了審判員的話,面無表情地宣布司空問可能受到的懲罰。

“什麼嘛,你們搞了這麼大的陣仗,結果就弄出這麼點名堂?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本來還準備好好玩玩的。”

聽到審判長的話后,司空問顯露出相當誇張的失望,甚至還不可自抑地搖了搖頭

“被告人,請注意自己的態度,你這是在藐視公堂!”

審判員被司空問的態度激怒,他重重地拍打桌子,文件紙被拍得散落一地,守在一旁的風紀委員嚇了一跳,連忙幫他撿起來整理好。

可惜,審判員的憤怒並不能激起司空問的反抗意識,他不再說話,反而抱起手臂,和坐在最高位上的審判長直接對視。

“哎呀哎呀,看來班長大人不準備配合呢。”

畫面之外突然響起了陰陽怪氣的聲音,鏡頭適時地切換過去,站在第二原告席的項瑾出現在畫面中央——還是印象中那副令人討厭的樣子。

“那可真不好意思,誰讓你的手段太過低劣,實在是讓我提不起興緻呢?”

面對項瑾的嘲諷,司空問頭也不回地予以反擊,甚至連和審判長對視的目光都沒有移開。但項瑾養氣的功夫顯然比那位暴跳如雷的審判員要好不少,並沒有因司空問的漠視而感到憤怒。

“請各位出庭人員保持安靜,原告二也是一樣。”

“好的,審判員大人,請您繼續。”

項瑾一臉無所謂地攤手。

“被告人,我最後再確認一次——你對上述罪行有無異議?”

審判員再次拍在已經整理好的文件上,發出震懾全場的聲響。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您認為呢?”

“不要逞口舌之利,請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如您所願,我對上述罪行供認不諱,沒有任何異議。不過……還請校方快點幫我辦好退學手續,元旦這麼重要的節日,我可不想和您一起度過。”

“哎哎哎?這個司空問……他居然都不給自己辯解一下的?”

在司空問認罪之後,夏眠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不可置信地大聲喊叫。

“他不是說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嗎?”

“這怎麼看都不能算是辯解吧!”

庭審過程比所有人預料的都要短,但這也在另一種層面上激起了大家的廣泛討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司空問的這句話究竟是為自己辯解,還是想在最後關頭反咬項瑾一口,同學們各執己見,就連學校論壇上也有很多人在討論。

可惜的是,恐怕絕大部分同學都永遠無法觸及到事情的真相了。

因為司空問已經認罪,接下來的庭審流程變得非常順利,他最終還是被處以退學處分,1902班則因集體作弊和學生退學遭到了嚴懲,他們在本學期內收到的所有福利待遇都將被收回。也就是說,除去在排位考試中的收益之外,2班的同學們在學生會、風紀委以及社團活動中的一切收益都化為烏有,這可是相當沉重的打擊。

尤其是……他們在最近的排位考試中排在最後一名,本來就已經沒有任何考試收益了。

當然,無論是身為原告方的檢察院和項瑾,還是身為被告方的司空問,沒有人對判決產生任何異議——因為判決完全是依照校規進行的。2班的同學們也只能對此忍氣吞聲,期待在下一次排位考試中再次崛起。

如果不出意外,司空問應該在今晚就會離開學校,至於“離開”的方式……

那就要看風紀委……不,就要看理事會怎麼想了。

隨着庭審流程走向結束,我放下已經寫滿的邏輯學試卷,稍微活動因久坐而變得僵硬的關節,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這是準備收工了?”

夏眠不知什麼時候坐了過來,湊過來看我的試卷。

“是啊,反正庭審已經結束了,我準備出去買點食材……晚上不是還要給你們準備跨年飯嘛。”

“誒嘿嘿,小子虛最棒了,晚上就靠你啦!”

夏眠毫不客氣地摸了摸我的頭,展現出相當甜美的笑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究竟說出了多麼引人誤會的話。我曾經還會認真糾正她的錯誤,但在相處了一整個學期之後,我早就對這個屢教不改的慣犯失去了耐心。

於是,我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試卷和參考資料,從夏眠的魔爪中逃脫,飛快地跑上二樓。

大約一小時后,我穿戴完畢,從自己的房間中走出。夏眠、艾可、蘇綺濼依然留在客廳,不知道在聊些什麼,還有不知什麼時候從庭審現場回來的蘇綺礫,正和她的姐姐一起裹着小被子,縮在沙發的角落裡抱團取暖。

“怎麼凍成這樣,外面那麼冷嗎?”

我看着縮進姐姐懷裡的蘇綺礫,忍不住發出感嘆。

“誰讓學校規定了出席庭審必須要穿制服呢?雖然現場有供暖,但室外肯定是扛不住的呀。”蘇綺濼細心地幫妹妹捂着手,用餘光看向我,“咦,你這是準備出門了嗎?還真是全副武裝啊。”

“是啊,聽了你說的之後,我覺得自己穿這麼多是對的。”

做出回答的同時,我忍不住摸了摸戴在頭上的毛絨帽子。大概是因為平時不怎麼戴帽子吧,總感覺手感有點怪怪的。

“一路順風,記得多買點肉!”

當我走到門廳時,蘇綺濼的“叮囑”聲在我身後響起。

“明白,你放心好了,今晚大餐管飽。那麼……我出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