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汐從未聽說過這家武館,也從沒見過哪有閉門做生意的,如果不是風清子直接推開了鐵門,他一定會覺得鐵門是鎖住的,因為有一條鐵鏈象徵性的纏繞了一圈。

 從鐵門走進,映入眼前的是一條石板路,兩旁的黃桷樹茂密如林,擋住火辣的陽光,還樹下的人陣陣清涼。練武的木樁長出了青苔,休息的木椅看上去搖搖欲墜,唯有蟬鳴與鳥叫體現出一絲生機。

 這裡真的是武館?

 林東汐對此抱懷疑態度。

 “清子姐,這裡看上去不像有人。”

 “到了。”

 “到了?”

 嗯……真的到了。林東汐站在公共衛生間門口,內心五味雜陳,猜測一定是風清子小姐拉肚子,所以才帶他來這兒。

 “清子姐,我在外邊等你好了。”

 “一起。”

 “一起?”

 林東汐徹底凌亂了。他用餘光打量風清子……

 “這身材……誰受得了……”

 “你剛才說什麼?”風清子沒聽清楚林東汐說的話,前腳已經邁開步子走進衛生間,還不斷催促林東汐動作快點。

 林東汐內心是拒絕的,身體還是很誠實的跟着走進。

 “你走錯了。”

 林東汐抬頭看了一眼,上邊確實是“男衛生間”的標誌。

 “沒走錯啊,這裡是男廁啊。”

 ——莫非……這家武館的男女衛生間標誌是貼反的?

 “甭廢話,你跟我走就是了。”

 風清子眼神中流露出不耐煩。

 ——這小子太啰嗦了,我還是更喜歡帶木子出來執行任務,她從來不說話。

 看似普通的女衛生間,打開倒數第二個隔間的門,推開瓷磚牆,一條地道深不見底,裡邊時不時傳來嘈雜的吶喊聲。

 林東汐跟在風清子後邊,摸着水泥牆壁,空氣中刺鼻的煙味讓他有些頭疼。

 越走近,嘈雜的聲音也就越清晰。走到盡頭,一切明了。

 這是一處地下空間,裡邊大得出奇,從下往上足有十層樓的空間,共六層看台,十幾盞流蘇燈籠掛在頂部,上下扶梯鋪着紅毯,把手是木製雕紋,正中間是大理石柱擂台,四周聳立着漢白玉的石柱子。

 由於空間太大,正上方有四塊超大液晶屏幕,讓看台每個位置的看客都能夠看清場上的情況。來回有穿着開衩至臀部的女郎為客人端茶送酒,幾百個座位全都坐滿了人。

 “打拳?”

 “準確的說,是地下黑拳。全市有錢有勢的人都喜歡來這兒賭拳,有的乾脆自己養拳手打比賽。這裡基本都是人類,當然也隱藏着不少想來賺快錢的影將。”

 這處看台沒有座位,加上是最高點,看不太清拳台的情況,所以沒有雜人逗留,風清子說話的聲音自然大聲了點。

 “影將打黑拳……那他們不擔心被執法隊的人發現嗎?”

 風清子掏出大煙桿,給自己點上。

 “影將雖然不喜歡讀書,但每個人都必看的書你知道是什麼嗎?”

 林東汐搖搖頭……這完全猜不到好嗎!

 “是《演員的自我修養》,為了融入人類世界,影將們必須隱藏自己的能力,扮演人類的角色,終有一天,或許就會忘記自己是影將了吧。”

 風清子好看的淡綠色眸子閃爍了一下,她的眼中夾雜着一絲期望。這種感覺一瞬即逝,她重新恢復冷漠,叼着煙嘴,優雅的吸食着。

 突然一隻有力的手搭在風清子肩頭,幾乎是本能,風清子的食指和中指夾着煙桿旋繞了半圈,煙嘴朝後,毫不客氣的戳去。

 叮……

 “呀,好疼……清子,你過於警惕的毛病是不是該改改了,萬一是人類可經受不住剛才那一下。”

 林東汐聽到動靜回頭正好看見風清子手中的煙桿打中陌生男人的額頭,不過這男的明顯有低頭動作,好像是故意被打中的。

 此人大概三十多歲,是個大塊頭,穿着一件黑色緊身衣,胸肌快要將衣服給撐破,一頭銀髮,讓他顯得年輕不少。

 “八方先生,不好意思,手握煙桿太容易進入戒備狀態。但是,一聲不吭就貼近女性身後,在人類法律,這算猥褻吧。”

 八方舉起雙手,抱歉似的聳聳肩。

 “饒了我吧,人類法律實在太多了,弄得我都不敢出門。前幾天我去扔垃圾,看到有好幾個顏色不同的垃圾箱,我就隨便找了一個好看的扔。結果跑來一大爺對我說:你是什麼垃圾?我當時尋思着幹嘛還罵人呢。”

 “難不成是你以前得罪過他了?”風清子分析道。

 “當然沒有!那位大爺說現在實施垃圾分類,還說我丟的是濕垃圾,卻丟進了干垃圾筒,還要對我罰款。”

 林東汐沒忍住,噗嗤一笑,笑出聲來。

 八方這才注意到在場還有一位生人,於是警惕的問道:“你是誰?”

 “我們店裡的夥計,雷克斯親自面試的,今天來有兩件事,都需要你的幫助。”

 聽到雷克斯的名字,八方臉上警惕的神情全然不見,友好的對林東汐伸出手:“我是八方,承蒙雷克斯的照顧,既然你是他店裡的夥計,我們就是朋友了。”

 林東汐剛伸出手就被八方握住,對方實在太有勁了,疼得他頭皮發麻。

 “阿對了,你剛才說兩件事,我大概能猜到其中一件。”

 八方與風清子目光交互了一會兒,面色凝重的說道:“裂口女從上周起在十號區失去了蹤跡,很多人猜側她被正太亞雄給抹殺了,如果真是那樣,正太亞雄的實力肯定上升了一個層面。”

 “可是她死在了8號區,肯定是有人指引她到那兒去,否則她不會打破五年的活動規律,儘管她是個瘋子。”風清子輕描淡寫的說道。

 “據說有人見過裂口女和一位男子交談過,地點在咖啡廳,白天裂口女是正常人,那男的也可能是她的相親對象。這些影界流傳的小道消息,具體情況到浪琴酒吧問問吧,十號區所有影界新聞都是從那裡出的。”

 “浪琴酒吧么,我有好幾年沒去過了,真是懷念呢……”

 風清子握着煙桿的手指輕微顫動,之後朝着天花板吐出了乳白色迷霧。

 場上突然爆發出山呼海嘯一樣的吶喊聲,三人一齊望向大屏幕,一名臉色蒼白的高瘦青年獃獃地站在主持人旁邊,而他的對手是一名皮膚黝黑,手掌纏繞繃帶的泰國人。

 “那個皮膚黝黑的人叫通查,今晚已經三連勝了,他的膝蓋和手肘都結着厚厚的老繭,不踢斷幾根芭蕉樹練不出這樣的效果。上一位和他對決的選手被膝撞當場打死,打地下黑拳都要簽生死狀,拳台發生的事,生死勿怪。”

 八方趴在護欄,順應人群發出助威吶喊聲。

 台上的主持人招呼大家安靜下來,帶着激昂的情緒說道:“通查今晚已經獲得了三連勝的戰績,有多兇猛我就不仔細介紹,買他贏的賭客肯定賺得不少。接下來要挑戰通查的,是位四九仔,叫李一,各位賭客買定離手,對決將在三分鐘后正式開始。”

 八方饒有興趣的打量站在風清子旁邊的年輕人。

 “小兄弟,你覺得這場對決誰會贏?”

 林東汐反應了一秒才意識到是在跟自己說話,搔了搔臉頰回復說:“我覺得開辦拳台的老闆不會明知道通查很厲害,還隨便拉個湊數的人給賭客送錢。依我看,這場比賽那個年輕人會贏。”

 哈哈哈……

 “雷克斯看中的人,果然都不簡單。的確,那個年輕人不是普通人,他是影將。”

 “影將?那不是作弊嗎?”

 雷克斯再一次爽朗的笑了。

 “賭場的套路,先讓你贏,然後再將之前贏的錢連本帶利全輸出去,專業詞彙叫‘拔根’,這場比賽就是‘拔根’,不過這個少年我倒是從未見過,也不知他實力如何,總之他不會展現出人類機能無法實現的動作,現場的賭客中也有執法隊的人,會給自己惹來麻煩。”

 台上。

 李一剛做完拱手動作,通查忽然沖了過來,一記快准狠的直拳奔向李一的臉頰。直拳是佯攻,膝撞才是打開局面的招式,只要對方吃招,迎來的將會是暴風驟雨般的連招。

 李一面不改色,手化掌去搭通查的手腕,順勢滑至胸口。通查大吃一驚,自己的膝蓋還沒抬起,可對方的手掌距離自己喉嚨不足一尺。多年打黑拳的經驗起到作用,他右腳停步發力,整個身體趁機後仰,試圖擺脫李一的纏繞手。

 可是,眼前的李一突然從他眼前消失了,形如鬼魅,只有在座的觀客們看清了李一的動作。

 沒等通查反應過來,繞他身後的李一一腳踢中他的膝蓋窩。他整個人重心不穩,單腳跪在地上,冷汗漱漱而下。

 大屏幕投放出李一的臉,嘴角微微向上揚起,眼神中帶着挑釁。

 他的行為彷彿在告訴大家,好戲才剛剛開始。

 李一往後大退了幾步,藉助圍繩的彈力,一個箭步沖了過去,重拳直擊通查的腦門。通查背對着李一,感到一股凌冽的勁風直奔腦袋而來,下意識捂住腦袋,不料重拳只是佯攻,李一的真正目的是踢中通查的后腰。

 “這不是通查的招數嗎?那小子什麼時候學會的?”

 “不是吧,老子下了100萬買通查吶,一個罩面就不行了,絕對是打假賽吧!”

 通查惱羞成怒,凶光從眼神一閃而過,想也沒想,站起身就是一記膝撞沖了上去,上一位選手吃了他這招,直接當場死亡,足以看出威力。

 令通查沒想到的是,李一絲毫沒有閃躲的樣子,他的腿還未完全踢中李一,後者雙手發力,將他的小腿向外筆直一折。

 通查的膝關節,硬生生被扳斷了!而在場不少人還直呼叫好。

 林東汐看完這場比賽倒吸一口涼氣。

 ——這裡,簡直就是人性陰暗面的真實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