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么……
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如沙礫沉入大海,不會分解,而是成為大海的一部分。不會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也不會有人記起我。
大概是四年前,我父親告訴我:兒子,你馬上就要有個妹妹了。
我當時不解,因為我的父母前年已經離婚了,我天真的以為他們已經複合,直到看見父親口中所謂的妹妹,我才知道,他要結婚了。
女人不是我母親,而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阿姨。
阿姨么?或許吧。
她看上去很年輕,她的女兒,也就是父親口中的妹妹比我小四歲。從此以後,家裡又變得熱鬧起來。
當然,熱鬧是別人的,我一無所有。
我將自己鎖在房間,如同過去的648天一樣,拿出芥川龍之介和太宰治的編寫的書籍,文字之間,我與之對話。在我的房間,我可以和任何古今名人交流。
書籍彷佛是一把鑰匙,時空之輪大概如此吧。
後來有一天,父親來到我房間,意味深長的告訴我,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我問他去哪,他說:阿爾巴尼亞。
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國家,或許是歐洲,也可能是非洲。
總之他告訴我,這次出國工作時間會持續很長,而且他的結婚對象也會一起去,所以妹妹楚沁就拜託我來照顧,至於生活費,他會定時匯款。
我不曾想到的是,這一過就是四年,他們從每周報信,變成兩個月,到半年,最後杳無音訊,如若不是每年聖誕節那天,有筆國外的匯款,我可能以為,他們已經死了。
四年的時間,妹妹楚沁越來越依賴我,我好像也越來越喜歡她。她在學校很調皮,經常被請家長,每次都是我去,老師義正言辭的讓我通知大人來,我告訴他,家裡已經沒大人了,只有我。
我的這種說法好像起到了作用,從此以後,老師對楚沁愈加關照,也不會再出現請家長的情況。她似乎對我的話產生了誤解,也可能是我的表達有誤。
將楚沁送到奶奶家后,每當我回到家,總感覺差了點什麼。楚沁最後一次離開家隨意脫掉的拖鞋還保持在原來的位置,冰箱上張貼着“出門戴口罩”的提醒,那是一年前執江市鬧流感時她寫下的,擔心我忘記,於是貼在我經常去的廚房。
該死……怎麼會想到她……
黑木子那張“乾淨”的臉浮現在我的腦海,這裡的乾淨不是形容沒有灰塵,而是不涉塵事,純潔不染的臉。
影將的覺醒,是殺掉另外一位影將。
聽上去好像螳螂交尾一樣,母螳螂會在過程中吃掉公螳螂,以保證有足夠的營養和能量將卵子產下來。
殺掉另外一位影將的物體或者行為會成為影將的影器。
黑木子的影器是一把鋒利的武士刀,我很難不往壞的方向想。
草野咲的菜刀、風清子小姐的煙桿……
他們來自不同地區,但聚集在了黑暗料理火鍋店。
為何?
……
離開湯鍋館,風清子小姐往相反的方向走,沒過多久,她又出現在林東汐和八方身邊。
“我忘記公交車站在前面了。”
——壓根是路痴好吧!
林東汐給風清子手機上安裝了地圖導航,這樣就不用擔心她迷路了。
待風清子走後,林東汐再也按捺不住八卦心。
八方雙手背在後邊,下意識往身旁望去。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那種表情。
猥瑣中帶着好奇。
“八方先生,問你一個事唄。”
“什麼事?”八方從林東汐眼神中讀懂了什麼。
嗯……八卦的味道。
“你和風清子小姐……好像很熟的樣子,不止是朋友間的熟悉,而是一種難以培養的默契。”
林東汐直接否定了朋友關係,這是非常敷衍的回答。
“你小子觀察得還挺仔細。”
八方仰天嘆了口氣,空中的雲好似變成了風清子的模樣。
“愛過。”
“愛過?”
這則消息挺勁爆的,林東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那都是過去的事啦,自從三年前那次事件之後,一切都變了。”
——又是三年前……草野咲對黑木子說過,三年前的教訓,好像和人類有關。
八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林東汐也沒多問,別人的事情由別人來解決,他現在只想做好自己的事。儘可能提升自己,然後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走過跨江大橋,這裡臨界10號區和11號區邊界。前邊有家麵粉廠,林東汐是從路牌看到的。這裡看上去像在農村,準確的說是城中村。每座城市想要快速發展,都得先集中發展一部分地區,再讓富起來的人帶動窮人。
可是,城市發展的速度並不是很快,所以遠離市中心的地區,就像這裡,到處都是破敗的景象。
八方帶林東汐來到集市,這裡好似一條分界線,從這兒開始,天空的顏色都變得灰暗,植株也是褐色帶灰,地上的垃圾也變得多了起來。
燒烤攤的老闆油光滿面,路過的人捂着鼻子穿過濃煙。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一家破舊的理髮店,牆上貼着老式海報,全是五六年前流行的髮型,以現在的欣賞水準來看,着實辣眼睛。
門店雖破,店老闆娘看上去卻是風韻猶存。
一條牛仔熱褲露出大腿根部向下蔓延的紋身,白色背心下凸顯出胸前的曲線,靚眼的酒紅捲髮側於一旁,翹着二郎腿坐在轉椅上,絲毫不避諱路過的行人透過熱褲,看見裡邊的風景。
“二位準備剪個什麼髮型?”
嗓音偏中性,不像是御姐的聲音。
“兩邊不動,中間推光。”
八方坐在女人靠前的一個轉椅坐下。
女人捂嘴笑着。
“你兩邊可沒留頭髮,要是再把中間給推光了,你就成禿頭了。”
林東汐腦補出八方沒有頭髮的樣子。
——嗯……和東尼大木老師氣質吻合。
“這位小兄弟也準備把中間推光嗎?”
林東汐趕緊擺手加搖頭。
“我就不剪了,只給八方先生一個人剪就好了。”
“八方先生?”
女人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八方臉頰輕輕劃過。
“我知道的名字,可不是這個。”
八方尷尬的笑了笑。
“做這一行的,用假名或者代號不是很正常嘛。”
林東汐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過從兩人的語氣來分析,他倆的關係應該還挺不錯的。
“八方先生用的假名是……?”
“他告訴我,他姓彭,出生那天家裡擺了魚宴招待客人,所以他叫……”
“彭於晏!?”林東汐驚呼。
“不,他說他叫彭擺魚。”
“咳咳……那些事情就不說了,我今天帶人來登記的。”
八方對女人的挑逗不太自在,乾脆站到門口觀察四周的情況。
“哦?他是剛覺醒的影將?我從未在十號區和十一號區見過他。”
“算是吧。年輕人年輕氣盛,帶他長長見識。”
——等等……什麼登記?
女人從林東汐眼神中看出疑惑。
“他不會還不知道來幹嘛吧,新人做這一行,很容易死的。”
“這不是有我帶嘛,十幾二十年後,這個世界就是年輕人的天下,你看現在十號區活躍的那幾位,指不定明天就被執法隊發現了。所以,有些東西得傳承下去。”
八方將林東汐推向女人。
“跟他講講獵殺者的事,我站門口抽支煙。”
女人將林東汐帶到髮廊裡屋,讓他躺着,又用溫水打濕他的頭髮。
“那個……”
“叫我佐鞠就好。”
林東汐感受到帶着薰衣草香味的洗髮液浸染頭皮,佐鞠溫熱的手將洗髮液均勻分散,香味更濃了~
“佐鞠小姐,你們剛才說的獵殺者是幹嘛的呀?”
“賞金獵人咯,簡單來說,就是有人發布懸賞令,然後獵殺者判斷自己能否勝任再去接單,如果不自量力,去接高賞金任務又完不成,會被永久取消接單資格,嚴重者還會被其它獵殺者追殺。”
“影將殺人類,應該挺簡單的吧,還有無法完成的任務?”
“誰說目標都是人類了?其實大多數目標都是影將。發布懸賞令的僱主,身份是絕密的,我可以向你透露的是,其中也有人類僱主聘請獵殺者去殺掉影將的情況。沒錯,人類也有不少已經知道真實世界的存在,但他們選擇不公開。”
“為什麼呢?”
“因為基因實驗。”
佐鞠用清水清洗林東汐頭髮上的泡沫,過程中手指不斷摁揉頭骨,令林東汐感到莫名的舒服,整個人放鬆下來,警惕性也隨之降低。
“幾年前,一部分人類發現影將的存在,被影將的快速癒合力以及其它機能所吸引,他們想到可以通過研究影將的基因來讓人類同樣擁有快速癒合,以及細胞抗衰老的能力。”
——基因實驗么……
倒是挺符合人類的作風。
不斷突破未知,以一百倍於過去的發展速度是利是弊,眾說紛紜。可以知道的是,目的沒達到之前,人類是不會停下的。
“你知道當獵殺者,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佐鞠突然提出問題來。
林東汐的頭被佐鞠的手扶住,他無法搖頭,最能用喉嚨發聲,回答說:“毫不留情?”
“是永遠不要放鬆警惕。”
幾根黑線從佐鞠的腹部向上蔓延,直至臉上,組成奇怪的符文。她拔下一根頭髮,比鐵還硬的頭髮,發尖如針,對準林東汐的腦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