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良平來過這兒。

當刀田將這件事告訴給黑崎秋紀之後,隔着電腦都能聽到對方興奮的語氣。

“採集密碼門的指紋,今後可以作為證據。不過……為什麼呂燕家的門是打開的,家裡吧沒有被盜過的跡象吧?”

電話那頭,黑崎秋紀問道。

刀田很堅定的回答道:“沒有被盜過,我們在卧室裡邊找到了首飾還有兩萬的現金。可能是離開的時候忘記關門了,現在我們已經無法查驗,我先採集指紋,趁着四方服裝廠還在上班,我們去找石良平問問情況。”

“保護好U盤,那是非常重要的物證。還有,石良平這個人喜歡撒謊,而且很膽小,適當的嚇唬嚇唬,他就綳不住,然後說實話。”

盛世花都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戴着耳機的劉傑聽到了黑崎秋紀和刀田的通話內容。

在屋子裡邊發現了U盤,是他沒想到的。

刀田和艾露很快趕到石崗區四方服裝廠,工人們告訴他們,今天石良平沒來上班。兩人打聽到廠長和石良平是親戚,然後通過廠長得知昨天石良平和朋友聚會喝完酒,被送到他爺爺退休時分配的一套老家屬院了。

家裡有規定,只要石良平喝多了酒,就不准他回家,怕他發酒瘋。久而久之,他身邊的朋友都習慣了這件事,每次喝完酒,攔了輛出租車,讓司機送石良平回家屬院。

家屬院的位置在執州,距離市中心有一個班小時的車程,但距離石崗區倒挺近的,半個小時車程就能到。

家屬院的位置比較荒涼,裡邊住着的基本都是老人。他們將院子開闢出來種點蔬菜,自力更生,也沒人管,大家都知道這些空巢老人的生活不容易,除了每個月那點津貼外,子女很少打錢,更別提來看望了。

將車停在大門口處前邊一點的路旁,刀田坐在車上伸出頭看看外邊。這裡屬於執州的老城,街道也很老化,監控攝像頭普及率不高,不過小偷應該不會光顧這種地方,來偷什麼呢,可能只有偷青的時候,會來偷點菜回去。

廠長對他們說,自己也不記得石良平具體住在哪個屋子,讓他們隨便問一個人,經常大晚上喝醉酒回家的人住哪,保准能問道。

走進院子,正中間空地有一棵綠樹成蔭的黃桷樹,從年份上來看,至少得五十年以上。

黃桷樹下,有兩個老大爺正在下棋。穿着白色寬鬆背心的大爺皮膚黝黑,握子抬於半空中,思考片刻沉穩落於盤中,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穿着藍色寬鬆背心的大爺,臉上始終洋溢着勝利者的笑容,似乎棋局已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大爺,能向你們打聽打聽,你們這兒是不是有一個經常很晚回來,而且喝多了酒撒酒瘋的人?”

走近后,刀田微微屈下身子,臉上帶着笑容道。

“你是說那個瘋子呀,昨天晚上回來把老張家的菜給拔了,氣得老張今天拿着鏟子守在門口等那個人出來,直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刀田和艾露根據大爺指的地方,來到石良平住的家。

裡邊沒有動靜,門是鎖住的。

根據大爺的回憶,石良平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2點之後,老張早上6點起來看到菜被毀了,就開始守着,等到石良平給他一個說法。

老張家在一樓,如果石良平中途離開,他可能能看到,而且這個老家屬院就一個門。所以,刀田篤定石良平還在裡邊。

“砰,砰,砰……”

刀田連續敲門都沒人應,他感覺有點不對勁,往四周觀察了一下,發現有扇窗子可以看到裡邊的情況,不過有點高。

他從隔壁家借了一張凳子,對方看到他們是警察,借了凳子還不忘趴在門口,觀察走廊的情況。

踩在凳子上,刀田透過窗戶看到木板床上明顯有個人。

沒有呼嚕聲,裡邊安靜得有些可怕。

“石良平!醒醒!”刀田拍打窗戶製造動靜,試圖喚醒石良平,可他還是一動不動,如同……死人。

刀田神情嚴肅,聲音略帶嘶啞的說道:“裡邊可能出事了,我得想辦法把門弄開。”

從凳子上跳下,刀田想了想,還是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

這層樓的其它住戶聽到了動靜紛紛離開屋子來到走廊看熱鬧。

“大家不要緊張,小朋友快進屋去……”艾露很默契地維持現場秩序。

木門結構很容易撞開,而且門鎖看上去也很老舊。刀田往後邊退了幾步,將自己的重心向前移,側着身子,用手肘形成衝擊面。

在刑事學院老師教過在抓捕犯罪嫌疑人時,除了誘導性開門外,如何破門也詳細講過。老師講的情況,通常是有組織性的抓捕任務,會配備破門器。當然了,也有緊急時候需要人力破門,刀田現在用的方法就是第二種情況。

第一次衝擊,並未撞開門。刀田迅速往後退了幾步,留出助跑距離,再向前發起衝擊。如此反覆了四五次,終於,門被撞開了。

由於慣性,刀田撞開門后撲倒在地,艾露看到門撞開后小跑着沖了進去。

房子面積不大,一居室,不到20平米,裡邊的裝橫一目了然。空氣中瀰漫著很濃的酒氣,地上可見嘔吐物。

艾露皺着眉頭,繞過嘔吐物來到床邊。

石良平的身子除了背部,其餘全部被被子遮蓋住。艾露抓住被子的一角輕輕掀開,心中預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不僅如此,還超出了她的預料。

床鋪被鮮血染紅,石良平呈側卧的姿勢,兩隻手捂住脖子,鮮血就是從那兒流出的。他的嘴大大張開,似乎有一句吶喊沒能喊出。除此外,在牆上也有濺狀血跡,只是因為這面牆很臟,加上乾涸的血液是黑色的,所以刀田趴窗口沒能發現。

“怎麼辦。”

事發突然,兩人誰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石良平也是警方懷疑的對象,但現在犯罪嫌疑人卻慘死家中。

“還能怎麼辦。”刀田往身後看了眼。有兩個膽大的小孩趴在門口望,被一個中年婦女給拉走了。

“馬上讓支隊派人過來,室內殺人案兇手很容易留下痕迹。”

……

2020年7月12日,下午。

執州,紅星機械廠家屬院。

黑崎秋紀接到刀田打來的電話,立馬放下手中的事,通知他的好友秦時雨還有另外幾位值班的執法官趕到案發地點。

在刀田和艾露在外調查期間,他也沒閑着。

最開始是因為發現死貓,才引出這起案子,通過法醫的屍檢報告來推斷,殺貓的人是為了吃貓肉,就像刀田說的那樣,有些地區還保留着吃貓肉可以壯陽的習俗。

王強有沒有異食癖,需要對他身邊的人進行詢問。

還有一點讓黑崎秋紀很在意。

為何兇手要刻意切下死者戴着戒指的手指?

黑崎秋紀有個大膽的猜測。

案發當天,呂燕因為某些事情,跑到魏郡小區找王強。原本張順芳不知道王強在外邊包養小情人的事情,因為呂燕的突然到訪也就都知道了。

三人在家中產生了爭執。

張順芳回到卧室開始收拾東西和王強鬧掰,在大廳的王強被呂燕的行為惹怒,在衝動下將其殺害。張順芳聽到動靜回到大廳,看到呂燕被王強殺害。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收拾好的箱子沒有被張順芳帶走。

王強為了證明自己對張順芳的忠心,切下呂燕戴着戒指的手指,後來用某種方法將運走屍體,扔入桂江中。

如若不是屍體卡在了橋墩下,一旦漂到下流,加上沒人向執法隊報案失蹤,呂燕的身份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查不到。

只有等到呂燕遠在農村老家的父母察覺不對,報警對比DNA,這才能確定身份。

可到了那時候,許多證據都會被毀掉,很難找到兇手。

這個推理唯一的疑點就是,如何和死貓產生聯繫,除非王強有吃貓肉的習慣。

趕到案發現場,執法隊將走廊封鎖起來,萬智明將勘察箱遞給黑崎秋紀,艾露開始對案發現場進行刑事拍照,刀田則充當黑崎秋紀的助手的角色。

“床鋪南側地面有一枚血腳印。”

“用四甲基聯苯胺檢驗呈陽性。鞋印長度25厘米,前掌寬9.5厘米,跟部寬7厘米,預測鞋印的主人身高在168-173厘米左右。死者身高超過了一米八,這個腳印來自於兇手。”

刀田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黑崎秋紀,後者早已習慣,讓艾露對血腳印拍一下照片。

“查一查石良平的社會關係,看看他有沒有什麼仇人。以他的為人,有仇家的可能性很大。不過,他為什麼會住在這種偏僻的地方,之前不是查過他的家庭條件挺好的呀。廠長還是他的親戚。”

刀田回答道:“石良平這個人生活習慣很差,喜歡在外邊喝酒,他的家人也都挺討厭他的,也不能不管,所以讓他每次出去喝酒就別回家,到這兒來睡。這裡是石良平的爺爺退休的時候分配的一套房子,離服裝廠也不遠。”

“如果是這樣,知道這個地點的人肯定不多,一定是和石良平非常熟的人才可能知道。重點查查昨天晚上有哪些人和死者在一起喝酒,他們的嫌疑很大。”

弄完封鎖線的萬智明聽到兩人的對話,冷不丁冒出一句:“石良平的死和呂燕遇害案會不會有關係?”

被這麼一提醒,兩人突然想到來這兒之前,他們在呂燕住的地方發現了一個U盤,裡邊有兩段視頻,都是呂燕的不雅視頻,視頻中另外一個人物是石良平。

秦時雨戴上乳膠手套,開始對屍體進行初步檢查。

死者最明顯的傷口在脖頸,流血量這麼多,秦時雨覺得一定是捅破了勁動脈。

除了脖頸外,死者的下顎也有一處刺傷,深可見骨,這樣的傷口一共有無處。值得注意的是,在床上,秦時雨也發現了幾處刺痕,距離脖頸的位置很近。

“兇手和死者的仇怨很深吶。”秦時雨情不自禁縮緊脖子,對着黑崎秋紀說道,“死者的脖子被捅了四刀,下顎被捅了一刀。在脖頸附近的床上,也發現了幾處捅痕。兇手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置死者於死地。”

死者死亡時間是在凌晨12點之後,這一帶很偏僻,周邊的門店早早關門,只有路燈照明。兇手為了不引起注意,抹黑進入死者房間,通過死者打呼嚕的聲音找到他的位置。

手機微弱的光足以讓兇手找到死者的要害,隨之就是對着死者的脖子一頓亂捅。

勁動脈被捅破,血液流進喉嚨,死者無法發出求救,就這樣被殺害了。

黑崎秋紀從腦海中回過神來,獨自一人走到木門前。

窗戶有鐵欄杆的保護,無法通過窗戶進入,能夠進入屋子的只有這道門。

三種可能。

一是,兇手跟隨死者進入屋子,因為死者喝醉了,防範意識薄弱,所以不容易察覺到。

二是,兇手有鑰匙,這樣的話,犯罪嫌疑人就得從死者的親屬裡邊尋找。

三是,撬門技術。

合格的小偷,打開一扇門的時間在一分鐘以內。像這種木門結構,鎖芯比較老舊。小偷最開始練習開始也是從簡單的鎖芯入手。動作嫻熟的,幾秒鐘的時間就能打開。

黑崎秋紀低下身子準備研究門鎖,突然看到在地上有一小片反光的東西,拾起觀察,是鋁片,而且還是從易拉罐剪下來的。

“還真是撬門進來的。”黑崎秋紀將鋁片放進物證,看到有兩個小孩站在封鎖線外朝這邊不斷打量。

這麼小就看到這樣的事情,希望不要在他們的童年留下陰影。

黑崎秋紀走到孩子面前蹲下,“害怕我們嗎?”

兩個孩子同時搖着頭。

其中一個大點的孩子,年紀約七八歲左右。他對黑崎秋紀說:“叔叔,壞人抓到了嗎?”

“還沒呢,不過我們很快就會抓住壞人,絕不會放過他。”

孩子又說道:“我昨天聽到了壞人的聲音。”

黑崎秋紀眼前一亮,正準備追問,突然一雙手抓住兩個孩子的衣領,猛地往後拽動。

那位中年婦女罵罵咧咧的說道:“讓你們在家裡待着,又給我跑出來了。”她又對着黑崎秋紀賠笑道:“孩子小,不懂事,沒打擾到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