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朧朧中,能夠聽到有人在對話。
“已經沒有辦法了嗎?她還那麼小……”
“她的神經系統已經開始崩潰了,背部的創口也感染嚴重,能夠存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迹了。”
“依靠現在的技術已經無可挽回了嗎?”
“沒辦法,除非出現奇迹。”
“……”
“好好照顧她吧,至少在最後的時間裡,讓她不要那麼痛苦。”
對話終端。
不能完全理解這些話語蘊含的意義,但是少女感覺到了,那是一種宣判。
我要死了嗎?
似乎是這樣的。
死的感覺是這樣的嗎?
不是嗎?那個女人已經完全地教會了你“死”的概念了吧?
好像是這樣的。
就這樣死掉的話。
就會變輕鬆了。
但是什麼都看不見了哦?
有點可惜。
但是會變輕鬆的哦?
那樣也不錯。
不過果然還是——
不想死。
在夢境中能夠聽到歌聲。
從遙遠的世界傳來的,溫暖的歌聲。
是神明嗎?
似乎看到了漂浮在自己上方的,白色的存在。
那個姿態,和那個女人所說的“神”一模一樣。
『那就是你的終點。』
神大人,來迎接我了嗎?
“神”點了點頭,向著少女伸出了手。
但是,意志虛弱的少女並沒有辦法握住那隻手。
我現在,沒辦法到哪裡……
因為,實在太過遙遠了啊。
“所以,把一切交給我吧。”
睜開雙眼,映入瞳孔中的是黑色的女人。
不能看清她臉,但是能夠看清女人的表情,那是嘲弄的笑容。
“我來賦予你新的生命吧。”
女人的話語中毫無疑問充斥着惡意,但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感情的少女並不明白那是什麼。
你能,救我嗎?
“當然,補全你殘存的命運,讓能夠再一次觸碰這個世界,我的話輕易就能做到。”
這樣嗎?那……
“但是,作為代價,你將要變成我的人偶,直到我允許你壞掉之前聽命於我,怎麼樣?”
理解了,這個女人,不是神,而是惡魔。
但是,那樣也沒關係,現在的少女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只是不想閉上雙眼,只是這樣小小的願望,無論誰來實現都可以。
“那麼契約成立。”
女人所在的空間似乎整個黯淡了下去,被燈光拉扯出的不定形的影子脫離了女人的軀體,融入了少女的身體中。
“好好享受這一次的生命……還有絕望吧。”
女人滿意地點了點頭,消失在了少女的眼前。
這樣就可以……活下來了嗎?
這樣就好了嗎?
此時的少女不得而知。
不是人類的軀體。
同樣也不是那個女人的軀體。
眼前這個東西只是變成了“奈夏”的樣子而已,“ACE”沒理由地這樣想到。
這個的話,連化身都算不上,只是用不知道哪來的東西捏了個人形,然後遠程操控而已。
像是在印證他的想法,女人的皮膚——包括那些粘在身上衣服一樣的物質開始融化。
“不用太心急哦,會有機會的。”
女人的手環繞到“ACE”的背後,似乎就想要這樣抱住他。
危機感。
黑色的液體粘在了“ACE”腕部的皮膚上,將他牢牢抓住,阻止其逃跑。
“啊啦,有些失控了,竟然變成這樣子了也想要違抗命令嗎……”
從開始變形的口中傳出了有些困惑的語氣,女人的身體徹底崩潰,變成了一灘逐漸擴散的,閃耀着各種顏色的不定形物質,就在它要將“ACE”包裹於其中之前,少年奮力拔出了自己的手腕,閃過環抱而來的觸鬚,飛身後退拉開距離。
現在,在他身前的存在已經沒有一絲一毫人類的形態,完全是一團蠕動的黑色的,點綴着數不清的彩色光芒的物質。
oracle。
“ACE”確認了眼前這個存在的性質。
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手部的皮膚被撕開了一圈,不過血已經自動止住了,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戰鬥。
“不在這裡。”
“被發現了?果然你是特別的呢,‘ACE’。”
雖然失去了名為嘴的器官,但是從蠕動的混沌之物中依舊傳出了女人的聲音。
“這個孩子(僕從)已經脫離我的掌控了,如果不阻止它的話,不把目及的一切都吞噬掉之前是不會停下的。努力逃命吧,少年。”
失去了形體的怪物在瞬息之間擴散到了一輛汽車的大小,黑色粘液身下的地磚發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脆響聲,隨着怪物緩緩向前蠕動,能夠看到它身後的地面像是被什麼東西刮掉了一層,磚面上的花紋徹底消失。
如果被對方纏住,恐怕下場只有被壓碎一途。
黑色的軀體上幾乎數不清的閃爍的光點都是這隻oracle的核心,對於赤手空拳的少年來說似乎不怎麼友好。
看來要稍微改變一下策略。
不過。
“ACE”隨手抓住身邊的圍欄,將其中的金屬管狀部分擰下來拿在手上。
沒有逃跑的必要,武器的話,哪裡都有就是了。
既然看得見弱點,全部都破壞一遍就好了。
「sera,Listen to my song——」
【超脫的心意,擴散到兩極。】
伴隨着“序曲”的響起,工地的金屬大門被一腳踢飛,兩道身影出現在oracle的“視野”中。
她們是先一步到來的朱雀與卡娜莉,紅與藍的二人組。
察覺到敵人的出現,散布在工地各處的oracle蜂擁而出,向著兩人的少女衝來。
“嘿。”
紅色短髮的少女向前幾步,正面撞上了黑色的怪物洪流。
朱雀的音律武裝名為「Alert vermilion(心極炎)」,是傾向於防禦力與爆發力的武裝。
【入眼是燃燒的命運,迷茫即為濃煙灰燼。】
在兩者接觸的瞬間,少女雙臂上的衝擊關節跳動了一格,隨之而來的強大衝擊將身前接觸到的oracle連同其身後的數匹一同擊飛,黑色的軀體在半空中分解碎散。
“Strike!”
oracle的集群將少女團團圍住,不過或許是朱雀的存在感太強的原因,怪物們並沒有意識到還有另一位少女的存在。
【觸及到冰封的心,感知不到相隔的距離。】
藍色的光一閃而至,將剛剛形成的包圍網打破,泛發著寒光的長槍輕易地將oracle切開、穿刺、劈裂。
藍發少女的行進方式像是在冰面上滑行一般,她的速度明顯要高於朱雀,只是片刻之間就已經將靠近門一側的oracle清掃了一遍。
卡娜莉的音律武裝名為「Glacier ice(天極冰)」,是傾向於速度和穿透力的武裝。
“喂,下來和我打一場!”
指着未完工建築的頂端,紅髮的少女大聲喊道,理所當然沒有人回應她。
“你不下來的話——”
【唯有緊握雙拳,看那鬥爭緊隨而來。】
“那我就上來了!”
猛踏地面,少女的軀體化作一道赤紅色的射線,向著建築的上層躍去。
“朱雀!”
從下方傳來了同伴的警告聲,與此同時,從開放的樓層中有黑色的影子激射而來。
僅僅來得及做出防禦的姿勢,朱雀就與夜魘型oracle撞上了,失去了向上的衝力,少女緩緩向下方落去。
【滴落的流星,是為誰在哭泣。】
卡娜莉閃過撲向自己的oracle,快速滑向了落點,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了墜落的朱雀。
“小心。”
“謝咯!”
從夥伴的懷中滑下來,朱雀有些惱羞成怒。
“那就先把這些小嘍啰清理掉!”
【如果前方沒有道路,理應由我的雙拳來開拓。】
雖然速度不快,但是拳速不慢,朱雀接二連三地將接近的oracle擊潰,在巨大的衝擊力下,即使只是擦到一點點對於這些雜兵來說也是致命的。
【寒夜中所見的光,我將追隨那而去。】
卡娜莉安靜地跟隨在紅髮少女的身後,將漏網之魚一一消滅,順便保障側翼的安全。
雖然成為“奏者”的資歷並不長,但是從很久以前就在一起的兩人保有高度的默契。
【縱使身處兩極,背靠着我的依舊是你。】
“呃,這數量是不是有點多了。”
朱雀感覺已經打了老半天,但是敵人的數量沒有減少多少的樣子,
“是援軍。”
在建築的頂層,黑髮少女手中的古書泛發著詭異的光芒。
“這樣的數量根本沒辦法衝上去啊。”
“沒關係。”
又有新的oracle從扭曲的空間中爬出,而且產生的速度比起之前快了數倍,但是藍發少女反而放鬆了下來。
【既然已經聽到,還在忍耐什麼?】
金色的彈幕衝天而起,沖向了盤旋於天空的怪物們。
遍布工地上空的oracle被撕開了一個口子,並且這個缺口在飛快地擴大着。
亂入的彈幕與歌聲都來自工地的外側,有幾隻oracle想要從門口衝出去確認情況,但是被從眼前晃過的橙光所擊潰。
【握緊着我的手,絕對不要遺忘!】
“朱雀——卡娜莉——我們來了哦!”
將跑到門口的oracle擊潰,碧卡向著在內部激斗的兩人揮了揮手。
“碧卡,不是說了不要離我太遠了嗎?”
提着固定在後裝甲上的機炮越入戰場,奧莉爾特在確認了自己與友人的距離后重新舉起武器,感應到的危險的夜魘型oracle收束起軀體向著下方的少女們俯衝而來。
【將我引至此的是?destiny(命運)!】
“數量不少,但是你們能比我的光彈還多嗎?”
金色的彈幕像是暴雨一樣,一遍一遍地洗刷着天空。
而在地面,碧卡守護在奧莉爾特的側翼,將零星襲來的屍鬼型oracle消滅,雖然只能維持在基礎的形態,不過少女的音律武裝依舊能夠發揮出遠超常人的力量。
【將你我相連的是?encounter(邂逅)!】
“嘿咻!”
在將又一匹oracle打到后,碧卡的屁股忽然被人踢了一下。
“咦!幹什麼啊莉特……”
身體向前沖了幾步,轉過身來的碧卡看見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插着一把黑色的短劍。
“讓你保護側翼不是叫你只盯着旁邊看,注意一點天上。”
訓斥完自己的友人,奧莉爾特看向了上方,飛行oracle已經被她清理地差不多了,正主看來也登場了。
黑色的人形脫離了樓頂,從上方俯衝而來,長發伴隨着劇烈的下落飄揚着,像是襲來的黑色流星。
奧莉爾特解放了機炮,切換成更加輕便的雙手槍,瞄準襲來的黑影扣下扳機。
寒光閃動,將迎面襲來的光彈攤開,黑影按照預定的軌跡襲落。
“碧卡,她的目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