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是冰冷的空間。

以銀與白為主色調構成的世界,無論什麼看上去都缺乏溫度,機械也是,藥水也是,床鋪也是,人也是。

除了那個人之外。

她是負責照顧少女的研究人員——一位有着漂亮長發,少言寡語的女性。

不過,與少女不同,她是會用動作體現出自己的想法,進行另類交流的女性。

在半夜悄悄地為自己蓋上被子。

在確認開水的溫度之後才會喂葯。

在扶自己上輪椅前仔細地檢查整理好坐墊。

不只是這樣。

與其他的工作人員相處的時候,似乎也被對方敬仰着,無論什麼事情都能打理地井井有條的樣子。

優秀,溫和,善解人意。

待在這樣的人身邊,就算產生憧憬也很正常吧?

所以,想要更加了解她一點。

向著女人提出疑問。

“唉?問我為什麼……?”

女人像是被問到了奇怪的問題。

“雖然是學者,不過我同時也是個醫生,照顧好病人是我的天職,而且。”

她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頭髮。

“看到這麼可愛的孩子,不想疼愛她的人是不存在的!”

可愛?我嗎?聽起來怎麼都是敷衍的話語,不過讓人有些開心。

一直以來,自己都被父母視為累贅,被同齡人疏遠,被親戚厭惡,像這樣的自己,真的可愛嗎?

將視線投向女人的眼睛,與那雙瞳孔對峙。

女人的目光毫無保留,沒有絲毫的陰霾。

嗯,確信了,這個女人所說的話,發自她的真心。

我也能變成那個樣子嗎?

少女審視自身。

得快點站起來才行。

還有,是不是稍微把頭髮留長一些比較好?

東阿卡迪亞,海岸沙灘。

天氣轉涼,附近又有工地的緣故,這一段沙灘最近並沒有多少人在使用,所以被“ACE”拿來當做鍛煉碧卡的場地。

雖然地下基地的訓練設施一應俱全,不過終究是封閉的室內空間,“ACE”還是比較喜歡把人放到大自然中去。

“嘿,哈!”

少女握緊的拳頭接連不斷地擊打在少年用來阻擋攻擊的手臂上,不過反饋過來的只有擊中混凝土一般的沉重實感。

“唔……”

無論攻擊多少次,少年臉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果然還是應該讓“ACE”戴上手靶,不然會感覺疼痛的只有自己啊!

“不要只用一個動作,今天的訓練目的是在戰鬥的時候保持呼吸節奏,只用拳擊的話什麼都學不到的。”

少年的聲音完全不帶絲毫感情,只要進入“訓練”模式,眼前的少年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收回拳頭,將力量集中在腿部,發起膝擊。

啪,被打掉了。

“忘記呼吸了,這樣耐久會跟不上。”

只要察覺到碧卡的失誤,“ACE”就會發起反擊,雖然不會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是免不了一陣疼痛。

“哇!”

後退了兩步,而且腳下沙子軟綿綿的觸感讓碧卡難以確定自己是否踩實,不過眼前黑色的身影已經貼了上來。

砰,額頭遭受了一記手刀。

“腳跟着地的時候要進行呼吸,速度要快,不要發出聲音,會把氣吐出去的。”

“……”

冷靜下來,將新鮮的空氣吸入體內。

肺部有些生疼,像這樣連續不斷的攻防已經持續了十幾分鐘,碧卡的身體早已經在超負荷運轉了,如果沒有“ACE”傳授的所謂“呼吸法”的支撐,大概早已經累趴下了。

用迅擊阻擋對方的視線,隨後發起下段踢。

‘這次一定要!’

少女發出了飽含決意的一擊,不過——

漲起的潮水忽然淹沒了腳裸,底盤忽然找到襲擊,冰冷微妙的觸感讓少女不禁顫抖了一下。

“嗚哇哇!”

腳被有些粗糙的手抓住,猛地一拉,少女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背部就那樣向地面倒去。

不過在碧卡摔進浪潮的前一刻,“ACE”壓低身體抓住了她的衣領,讓少女最終沒有落入水中。

“對於周遭環境的觀察力還不夠,這不是打擂台,注意力不能只集中在眼前的敵人身上。”

將碧卡拉起來,“ACE”拍了拍手,走到海潮觸及不到的沙灘部分坐了下來。。

“今天就到此為止。”

“辛苦了,‘ACE’……‘教官’!”

“你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總算結束了,一動都不想動的碧卡抓着“ACE”的衣物被拖行到上方,最後也直接靠着少年的背部坐了下來。

“好累……”

少女輕輕地舒展身體,“ACE”的背部,冰冰涼涼的,完全不像是劇烈運動之後應有的溫度,不過非常讓人安心。

“你的氣息太隨意了,按照節奏來呼吸很快就能夠恢復。”

“‘教官’的身體根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樣啦!”

不如說那樣子的體能完全不像是人類,恢復力也是,防禦力與攻擊力也是,感覺身體性能幾乎都要接近着裝狀態下的“奏者”了。

“是嗎?我記得我12歲時候的體檢報告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ACE”清楚的記得,自己那個時候的身體狀況頂多也就比同齡人好上一點點,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習慣了這個樣子。

“12歲的‘ACE’嗎……想象不到是什麼樣子?”

總感覺會是抱着槍滿臉血痕的少年士兵。

“不,那個時候我也只是普通的小學生而已。”

“‘ACE’也上過小學啊!”

“當然,在那我們那裡也是義務教育。不過小學畢業之後的暑假開始就出現了oracle,所以我沒機會讀中學。”

之後的事情,就如同碧卡學到的舊時代歷史一般,oracle的災害飛快擴大籠罩到全世界,人類在艱難的掙扎之後瀕臨滅亡,最終啟動了“最終閃光”。

而自己依靠着的這位少年,他的命運就掩蓋在這段歷史之中。

“那個……”

少女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好像都沒有聽到‘ACE’提及自己的過去,和我一說怎麼樣?”

想要稍微地,更加地了解一點身後之人,雖然有點害怕被拒絕,不過碧卡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你想知道的話,就自己問吧。”

並沒有什麼需要隱藏的事情,如果碧卡想問的話,“ACE”會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她。

“嗯,那個……”

扭扭捏捏,慌慌張張,不過少女還是努力地問出了自己想要的問題。

“‘ACE’想念以前的世界嗎?”

“不想。”

即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