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兩天，裴千鹿跟夜還生一起在給森林裡的樹刮除枯皮，刷石灰水，而玄尋則拿着粗掃把和蛇皮袋在打掃森林裡的垃圾與落葉，以及被剝離的枯樹皮。
兩天過去，大片森林的樹木都刷上了石灰水，周一的清晨，裴千鹿和夜還生走在下山的路上，側過臉就能看見乾淨整潔的森林，彷彿連林間吹來的晨風都更加清新了。
教室的窗戶上都貼上了跟聖誕主題相關的貼紙，牆頂掛着各色的氣球，後面的黑板也由教室里的塗鴉達人作上了巧妙怪誕的畫。
學校里熱鬧的氣氛，無一不彰顯着節日即將到來的歡慶。
明天就是平安夜，不少女生都在悄悄議論着要給心儀的男生送平安果，自然也就有不少女生都偷偷的回頭看裴千鹿身邊空着的位置。
祁炎洛還沒來。
不止是同班的女生，甚至還有其他班的女生在課間來他們班問祁炎洛有沒有來學校。
裴千鹿想，若是祁炎洛明天來上課的話，大概能收到一車的蘋果，拉出去賣都能發筆小財了！畢竟是無本純利的買賣，穩賺不虧啊！
中午下課後，學生們都陸續離開了教室，裴千鹿拿出包好的飯盒正要打開，就聽見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裴千鹿同學。”
誒？
裴千鹿微怔，抬頭就撞進了祁雲期的視線里。
祁雲期表情沉穩，目光凌厲，算不上冷漠，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威嚴感。
裴千鹿心裡一驚，停下手中的動作後站起身來，“老師，怎麼了？”
“可以出來下嗎？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或許你可以跟我說？”夜還生走到裴千鹿身邊，眯起眼睛警惕的盯着他。
“恐怕跟你說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祁雲期嘴角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淡笑，意味深長的說：“我知道玄尋同學跟她關係不一般，不過這裡是學校，我是老師，自有分寸。”
“難道祁老師以為自己上次沒有露面，就表示自己完全沒有參與嗎？”夜還生勾起一抹慵懶的笑，諷刺道：“妄想用這種方式就撇清自己，可不太聰明。”
“小夜。”裴千鹿擔心他們繼續說下去會鬧出麻煩，想到這裡是學校，祁雲期老師的口碑也不錯，應該不會冒然對自己怎麼樣，便出聲阻止了夜還生，認真地說：“沒關係，老師可能真的只是有事找我而已，我出去一下就回來，你先吃好了。”
“……”夜還生有些不滿的微皺眉，但裴千鹿卻用一雙含笑的眼睛看着他，對他點了下頭，彷彿是在對他說：沒事的，相信我。
她離開教室，跟在祁雲期後面走的時候，祁雲期調侃般的說了句：“玄尋同學對你還真是格外上心呢。”
“……”裴千鹿有些尷尬，“呃……老師應該知道吧？”
“知道什麼？”祁雲期的聲音聽不出是不是故意反問的，沒有之前的威嚴，卻也沒有笑意。
“沒什麼……”裴千鹿覺得他是在裝糊塗，卻也沒有多說。
兩人下了教學樓，向操場的方向走去。
裴千鹿兩邊看了看，現在是午飯時間，大多學生都在食堂吃飯，或是帶飯回食堂，所以操場上的人少之又少。
看這樣子——老師是要帶她去操場？
她有些奇怪的問：“祁老師？”
“在這裡說話的話，你應該會更放心一些。”祁雲期仍舊向前走着，沒有回頭，語氣又恢復了一貫的嚴肅，“我知道你現在對姓祁的有防備，現在操場上也沒什麼人，很適合我們說話。”
原來是這樣。
不過這也就說明，老師的確是找她有事情。
到了操場祁雲期才停下，轉過身來看着她，目光又越過她，向她身後的上方望去，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遠的笑，提醒道：“更重要的是，在這裡的話，某些人也不用過於擔心了。”
“呃……？”裴千鹿疑惑的回頭，只見教學樓的三樓上，他們的教室門口的走廊圍欄邊，夜還生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由於距離的關係，她無法看見他究竟是在看哪裡，但是裴千鹿望向他的位置時，他停頓了幾秒就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們了。
裴千鹿額頭滑過一滴豆大的冷汗。
收回視線，看着眼前站着的祁雲期，裴千鹿平靜的問：“老師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跟祁炎洛的關係怎麼樣？”
“誒……”裴千鹿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種問題，愣了下后反應過來，眉頭微皺的問：“是祁炎洛同學出什麼事了嗎？”
“我聽說了一些上次發生在我們老家的事，我為族人對你的失禮感到非常抱歉。”祁雲期說完向她欠了欠身，裴千鹿一時間有些無措，“祁老師……沒事的！”
難道當時的事情，老師真的不知道？跟老師真的沒關係？
這一周多來，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特別是在上物理課的時候，只是這種問題她不能當面去問，所以只能猜疑，但老師現在突然跟她這樣說，無疑是在跟她證明自己的不知情。
他那天的確沒有出現，所以他究竟知不知道，她也不能肯定，既然老師這樣說的話，就暫且這樣信了。
“又不是老師的錯，老師不用跟我道歉……”
“但族人們犯下的錯，也讓我感到很愧疚。”
“真的沒事了！”裴千鹿認真的說：“已經過去了的事，我就不會在計較了！但是要讓我對幻……你們家族完全沒有芥蒂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老師不用在為這件事跟我道歉了！我想祁老師應該不是專程叫我來這裡跟我替族人道歉的吧？”
祁雲期看着眼前這個戴着眼鏡，扎着馬尾，看似平凡的女生，平靜如枯井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狡黠，語氣一如既往的沉穩道：“祁炎洛那孩子，因為上次的事情，不知該怎麼面對你，不肯來學校就算了，還一直在家裡鬧脾氣，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都不肯見……”
“本來以為讓他冷靜一周就好了，誰知道這周還是這種情況，他媽媽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說什麼他都不肯聽，就連開門見他一面他都不肯，我也特地過去勸說過，雖然願意給我開門，卻根本不願意跟我好好說話，兩三句話就發起脾氣來……”
“那孩子脾氣不是一般的倔強！如果只是平時那樣驕傲自大的發發火也就算了，真的鬧起性子了，真的是誰說都不管用！以前也這樣鬧過性子，不過兩三天也就自己好了，但這一次……”
祁雲期看着裴千鹿，剩下的話沒說，裴千鹿也都明白了。
祁炎洛這次鬧性子的時間太長了，他們擔心他出事。
“老師想讓我做些什麼？”
“想讓你勸勸他。”祁雲期說：“那孩子很固執，看似對誰都不上心，但是一旦對一個人上心的話，就會特別的在意那個人，上次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傷害到了你，他沒辦法原諒自己，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原諒族人……”
“……”裴千鹿微怔。
祁炎洛對她上心了？特別在意她？
怎麼可能！
他對她的在意，故意撩她，不過只是想換取她的信任來達到目的而已！雖然他最後站在她的面前想要保護她，但她覺得那只是祁炎洛跟幻獸家族的其他人不一樣，他還是有良知的罷了……
“裴千鹿同學？”
“嗯？”裴千鹿回過神。
“你能幫我這個當叔叔的去勸勸那孩子嗎？”祁雲期的語氣帶着一絲懇求。
“……”裴千鹿有些為難，她不是不想幫他，但她真的不想去祁炎洛家裡做說客。
遲疑了片刻，她才說：“我給他打個電話說說看吧？”
祁雲期像是早就料到她不會答應去家裡勸說一樣，並沒有再多強求，“那就麻煩你了。”
“沒事。”裴千鹿問：“祁老師如果沒其他事了的話，我就先走了？”
“嗯。”祁雲期點頭。
裴千鹿向他欠了欠身，轉身剛走兩步，祁雲期就又在身後認真的拜託道：“請幫我一定勸好他，謝謝你了。”
裴千鹿又轉過身，認真的說：“我會儘力的。”
說完再次向他欠了欠身。
回到教學樓，上了三樓，遠遠的就看見了站在圍欄邊的夜還生。
兩人四目相交，裴千鹿眼底不自覺的浮上了笑意。
一陣微風拂過，夜還生細碎的短髮被風吹的在臉頰浮動，明明冷漠的表情，好似被這一陣微風吹的柔和了不少。
裴千鹿走近后，剛想開口跟他說話，他就直接收回視線的先進了教室。
“……”裴千鹿額頭滑過一滴豆大的冷汗，莫名覺得這樣的夜還生有點……傲嬌？
是因為她跟祁老師出去所以不高興了吧？
明明祁老師還特意選在操場那麼顯眼的地方跟她說話啊！他剛剛站在這裡應該也有注意的吧？
走進教室，夜還生已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吃飯了。
之前他們都是一起吃的，因為兩盒午餐里的內容不太一樣。
裴千鹿端着自己的午餐盒放到夜還生的課桌上，講他前桌的凳子拉的轉了個方向坐下，完全無視他周身陰沉的氣息，打開飯盒拿起筷子，看到飯盒裡的內容時，故作驚喜的說：“哇！大白哥又給我準備了蟹黃壽司卷呢！”
“……”夜還生垂眼，裴千鹿就夾起一塊放到了他的餐盒裡，語含笑意的說：“換着吃！”
說完就從他的餐盒裡夾了一塊肉鬆壽司吃起來。
看着眼前吃的津津有味的女生，夜還生問：“那傢伙跟你說了什麼？”
“嗯？”裴千鹿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讓我幫忙打個電話而已。”
“打電話？”
“嗯。”她點頭，邊吃邊說：“大概就是祁炎洛在家裡使性子，他又沒什麼朋友，祁老師覺得我跟他關係還可以，畢竟是同桌，所以希望我能打個電話幫忙勸勸看。”
“你答應了？”
“嗯。”裴千鹿知道他對幻獸家族意見頗大，所以有些沒底氣，儘管表面裝的很淡定很無所謂，但目光還是偷偷的瞥了他的表情一眼后迅速移開，“反正只是打個電話而已，舉手之勞的小事！老師都拜託了，就答應了！”
夜還生的目光中透出一絲鄙夷，“果然上次應該讓你在幻獸家族在多吃些苦頭。”
“其實他們也……”裴千鹿本來想說他們也沒真的傷害她，只是想改善雲豆的缺陷而已，但是剛說出這幾個字，剩下的話就卡在了喉嚨里。
雖然他們沒有傷害她，只是想要她的靈氣來改善雲豆，可是他們是想將她關押起來長期未雲豆提供靈氣的，因為雲豆種子的基因無法被改變。
最重要的是——
那些雲豆最後是被用來餵給動物，把那些動物變成武器使用的！
有缺陷的雲豆會讓那些動物痛苦不堪，但是被改變后的雲豆就算沒有這個缺陷，難道就不存在其他弊端嗎？變得巨大的動物還可以在變回來嗎？它們的生命就能夠得到保障了嗎？
恐怕也不能吧！
這種殘忍的事情，本身就是無法原諒的啊！
裴千鹿將剩下的話連同壽司卷一同咽了下去。
她一邊將蟹黃壽司卷一塊塊的夾到夜還生的餐盒裡，一邊若有所思的反問道：“其實祁炎洛……也不算太糟糕，不是嗎？他跟幻獸家族的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吧？”
“難道人一定要有好壞之分嗎？”夜還生略帶輕蔑的說：“有的一直都只是立場不同吧。”
“雖然立場不同，但是只要立場不衝突的話，也是能做朋友的吧？”
“你這麼問我的時候，就已經把他當朋友了吧？”
“……”裴千鹿微怔，並沒有否認。
夜還生加了兩塊肉鬆壽司到她的餐盒裡后將兩人的餐盒互換了。
裴千鹿愣了下，“幹什麼？”
“你的蟹黃壽司卷全都在我的碗里了。”夜還生說：“自己喜歡吃的，不用特意留着去討好別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