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陰霾的天空下，寒風吹起了校園操場上的落葉，整個校園都沉浸在一片嚴肅的氣氛中。
教室里的課桌全都被隔開擺放，學生們都在認真的填寫着試卷，安靜的彷彿掉一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
一張摺疊的小紙條趁着監考老師不注意之際，突然飛到了裴千鹿的考桌上。
她疑惑的側過臉，只見祁炎洛用手拖着臉頰，一臉漫不經心的看着她，另一隻手輕輕敲了敲桌面上的試卷。
裴千鹿悄悄看了眼監考老師，見監考老師低頭在看書，便迅速拿起小紙條打開，只見上面潦草的寫着：選擇題的全部答案抄給我。
裴千鹿汗顏。
……這傢伙難道一個選擇題都沒做嗎？好像並不難啊！她這種學習成績一直都是中等稍稍偏上的學生都覺得並不難的題，他沒理由一題都做不出來吧？
難道是……選擇困難症？！
裴千鹿快速的在紙條上抄下了自己的答案，折好后趁着監考老師沒注意又扔到了祁炎洛的桌上，然後看都不看一眼的低頭繼續做題。
答案扔過去不過一分鐘的時間，紙條就再次落在了裴千鹿的桌上。
她愣了下，盯着紙條眨巴眨巴眼睛，側過臉，就見祁炎洛將雙手的食指交叉比了個“X”。
裴千鹿不解的皺眉，拿起紙條打開，只見紙條上她寫給他的答案中有幾個被打了X，旁邊補充了新的答案。
她趕緊對照了一下被祁炎洛修改過後的答案，發現他修改後的答案好像真的更符合題目一些！
誒？！！
所以這傢伙並不是不會，只是故意要了她的答案幫她糾錯而已？！
就在她震驚之餘，祁炎洛起身去交卷了。
他是全班第一個交卷的學生，而這一門課的考試時間才進行了二十分鐘，還有半個小時才結束。
裴千鹿簡直驚呆了！
這做卷子的速度，完全就是學霸級別的啊！！
可他平日那樣子完全不像是學霸啊？！不是睡覺就是在撩妹！根本就沒有正兒八經的聽過課吧？！
原諒她之前的猜想吧！！
他不是不會！也不是選擇困難症！他完全就是做完了卷子閑着無聊幫她糾錯啊！！
論學習天賦的重要性……
裴千鹿覺得此刻的自己有點檸檬精俯身了！
作為成績中等偏上的學生，裴千鹿一直屬於不早不晚交卷的，今天的幾門考試幾乎都不例外。
下課鈴響起，老師站在講台上笑眯眯的跟教室里的學生們揮揮手，說了下學期再見，學生們也都熱烈的回應。
教師門打開的那一刻，寒風湧入，講桌上的花名冊被風吹開，上面記載着當日考生的信息。
“喂喂，你考的怎麼樣？我還有一道題沒來得及做呢，就被迫交卷了！”
“還好吧！我覺得題還沒平時摸底考試的題難！”
“希望結果不要太糟糕才好！”
“你寒假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咱們一起啊！”
……
不少學生都沒有急着離開教室，而是興緻高漲的圍在一起聊天。
裴千鹿將書桌內的幾本書整理好后抱在懷裡，起身，下意識的側過臉，目光落在了角落的位置上。
由於每張課桌都要拉開一段距離，所以班裡的學生是分為兩批來進行考試的，但這兩批學生的名單里都沒有“玄尋”這個名字。
明明每天都會跟她一起來學校，可他卻又像是根本就不存在過一樣，在期末考試這樣重要的日子，老師們似乎也根本就沒有想起這個人來……
因為——他是妖啊！
儘管有着和人類一樣的外表，可他的存在卻始終是不一樣的，他的年齡甚至比那棟別墅更老。
但是，誰能看得出來呢？
他是妖啊！
明明已經在那棟別墅里和妖怪先生們相處了一個學期之久，可直到這一刻，大概是寒風吹醒了思緒，她突然意識到了人與“妖”所存在的本質區別。
走出教室，裴千鹿整理了下脖子上的紅色圍巾，身邊走過的學生都是三三倆倆結伴的討論着今天考試的題目。
“站在教室門口發什麼呆？”一道弔兒郎當的聲音傳來。
裴千鹿側過臉，就見祁炎洛站在拐角處看着她。
她有些尷尬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時，祁炎洛走到她身邊來，問：“一臉霜打的表情，考的不好嗎？”
“考的好不好，得等成績下來才知道吧。”裴千鹿的情緒有些低落，“祁同學，你知道妖大概能活多少年嗎？”
“嘁，不同的妖，不同的修為，都會影響到他們壽命的長短！還有大妖怪和小妖怪也有很大的區別！比如那些力量弱小的妖怪，很容易被力量強的妖怪蠶食或是殺死，根本就沒辦法知道他們究竟能活多久！而力量強大的大妖怪……”
祁炎洛頓了頓，側過臉看着裴千鹿的側顏，有些疑惑的皺眉，“你突然這麼問，是在在意那傢伙嗎？”
“誒？”裴千鹿微怔，立即否認，“只是好奇而已！”
“那個傢伙的話……活個幾千年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幾千年？
裴千鹿突然想到了兩條線，一條線長的望不到終點，另一條線短的可憐。
這樣的兩條線，不應該有任何交集才對。
裴千鹿深呼吸一口氣，打起精神來，跳躍性的轉了話題，“真沒看出來，你竟然是個學霸啊！明明上課從來都不會主動回答問題，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玩筆！”
“哼。”祁炎洛不屑的輕笑一聲，“小爺我可比你想的還要聰明的多呢！”他突然玩味的說：“小爺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可以等你慢慢了解我更多。”
“……”裴千鹿額頭滑過一滴豆大的冷汗。
兩人雖然並排走着，但為了避免引起麻煩，裴千鹿刻意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出了教學樓，祁炎洛突然停下腳步，而裴千鹿全然不知的繼續向前走，剛下了兩層階梯，就聽見祁炎洛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裴千鹿。”
“嗯？”她駐足，有些茫然的回頭，才發現他竟然停在了後面，“怎麼了？”
寒風吹起她臉頰的碎發，那雙鏡片下的眼睛好似泉水般清澈。
“……”祁炎洛看着她的眼睛頓了頓，半響才有些不自然的側過臉避開她的視線，從單肩背着的書包里掏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禮物盒遞向她，“給你。”
“……”誒？！
裴千鹿吃驚的瞪大眼睛，就連抱着書的雙臂都緊了緊。
看着那個粉色格子的禮物盒，她又難以置信的將視線落到祁炎洛略顯彆扭的臉上。
祁炎洛被她這種眼神看的更加不自在，壓低聲音補充道：“算是提前送你的新年禮物……”
“……”新年禮物？
裴千鹿回過神，趕緊兩邊看了看，見不少學生都偷偷的在看這邊，一些女生簡直都快要羨慕死了。
就算她想接受他的好意，也沒那膽子了！
“……心意收到了，禮物就不用了！”裴千鹿有些尷尬的趕忙說道：“也提前祝祁同學新年快樂！”
不給祁炎洛說話的機會，她就轉身跑了。
“……”祁炎洛拿着禮物盒的手還懸在空中，看着裴千鹿逃似的背影，他不爽的皺眉，拿着禮物盒的手也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
這時，一個男生突然從後面一把摟住了祁炎洛的肩膀，撞的他向前踉蹌了一下，就聽見一道歡快的男聲起鬨似的喊：“也提前祝祁同學新年快樂啊！！”
“……”祁炎洛懊惱的抬起胳膊狠狠撞了一下男生的腹部，男生慘叫一聲后啞着聲音抱怨道：“好無情……”
祁炎洛又將禮物盒扔回書包里，拉上拉鏈，目光始終看着裴千鹿跑遠的背影。
出了校門，裴千鹿就看見扎着長發，戴着口罩的夜還生站在不遠處。不少女生都忍不住悄悄往他的方向看兩眼，然後一臉歡喜的同自己身邊的同伴說悄悄話。
比如兩個同樣剛出校門的女生從裴千鹿身邊經過時，就很激動的在討論：“天啦！長發男耶！是在COS嗎？雖然帶着口罩，可那輪廓和眼睛也太好看了吧？！”
“戴了美瞳的吧？金色美瞳？鼻子也好高啊！誒誒！你猜他在COS誰？”
“我現在只想扯下他的口罩看看他的全臉！”
……
裴千鹿的額頭上不禁滑下一滴豆大的汗珠。
已經進入寒冬的天氣，大家幾乎都穿的羽絨服，但夜還生仍舊是那一身衣着。他隨意將長發扎在腦後，長身玉立在那裡，儘管帶着口罩，也惹眼的不行。
裴千鹿深呼吸一口氣，抱緊懷裡的書走過。
“小夜。”
“放假了？”夜還生看了眼她懷裡的書，伸手去拿。
裴千鹿趕緊抓緊書，擋住了他的動作，“嗯！我自己拿着就好了！”
夜還生看了她一眼，“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
“大概是考試太緊張了，現在還沒有放鬆下來吧。”裴千鹿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夜還生也沒有在多問。
回去的公交車上人有些多，裴千鹿站在一根柱子前，手抓着柱子站着，而夜還生則站在她面前，手就握在同一根柱子的上面一些。
她有些好奇地問：“你整個下午都站在校門口嗎？”
“那裡有家奶茶店。”
“……誒？你喝奶茶了？”
“有問題嗎？”
“……沒。”只是覺得小夜應該不喜歡喝這種甜甜的東西而已。
她沒有說出後面那句話。
看着夜還生一臉淡然的模樣，裴千鹿突然又想起了祁炎洛說過的那句話——“那個傢伙的話……活個幾千年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幾千年對人類來說，簡直是不敢想象的漫長，所以對妖來說，人類的一生實在是短暫的可憐。
雖然不久前才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的在意夜還生的一切，可是這份心意只能埋藏在心底了。
她沒有勇氣坦誠，因為他對什麼都很淡然的樣子，似乎並不可能會愛上一個人，更何況她還一直在給他添麻煩。
能不被他討厭就很好了！
她腦海里又出現了兩條線，一個老太太站在短線的最前端，而長的看不到鏡頭的那條線上，夜還生站在和短線一樣長的位置，仍舊如現在這般年輕。
裴千鹿微抬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夜還生，他的眼神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看她與看那些陌生人無異。
她突然想，她還沒出生的時候，夜還生就是現在這副模樣吧？
她在慢慢長大，學會走路，學會穿衣，直到某一天她遇見他，他一如既往，而等到某一天她老去，他亦一如既往。
還好及時認清了自己的感情，既然不可能，那就趁早放棄吧。
現在開始放棄的話……還不會太難過吧？
“小夜。”她突然開口。
“嗯？”
“那個……”
公交車突然剎車，裴千鹿一驚，一個踉蹌就撞在了夜還生的懷裡，而在她向前撞去的那一瞬間，夜還生本能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股淡淡的香味鑽進了她的鼻腔。
“……”裴千鹿的臉頰頓時一片通紅，匆忙站好后微低着頭，根本就不敢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