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那條人魚先生哦。”
在聽完裴千鹿的講述后，肖婉月才開口，溫婉的笑着說：“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那樣純粹的藍色眼睛，真是驚艷啊！也會很溫柔的跟人打招呼，就像小鹿說的一樣，給人牲畜無害的感覺，很容易取得別人的信任！特別是女生！”
裴千鹿並沒有太意外，畢竟作為鬼魂，肖婉月可以隨意的到處飄來飄去，牆體和門對她沒有任何的阻礙，她去過後院，見到過歸遙也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你見過歸遙，那玄尋有提醒過你什麼嗎？”
“嗯。”肖婉月笑着點頭。
她初次見到那位人魚先生，還是一周前的下午。
玄尋在廚房賣力的敲打着魚肉，她先趴在他的背上，又飄到菜板邊坐下，又飄到牆角站着，又飛到空中平趴着看，最後實在無聊的問：“玄尋，我可以在別墅里逛逛嗎？”
因持續敲打魚肉而滿頭大汗的玄尋大聲回應道：“當然可以！！”
肖婉月開心的飛出廚房，直接飛到了裴千鹿的房間里，她半個身子穿過牆壁，正好可以看到後院，但後院卻被一張巨大的篷布給遮掩了起來。
出於好奇，肖婉月直接飛出去落在後院，這才發現篷布下竟然是寬敞的泳池，最讓她意外的是——池邊邊竟然趴着個美少年！！
藍色眼睛的少年？！
異族人？！
她落地的那一刻，歸遙也有些吃驚的看着她，兩人的視線相對，就那樣怔怔的看着對方，幾秒后，還是歸遙先笑着跟她打招呼，但她只能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肖婉月有些疑惑的向前走，在穿過結界的瞬間，她有些吃驚的側過臉看了旁邊一眼，呢喃道：“有結界？”
歸遙語氣溫暖的說：“有人怕我騷擾到別人，就布施了結界，隔絕了這裡與外面的聲音。”
“……”好好聽的聲音。
肖婉月有些驚訝，再次將視線落到歸遙身上，他身上只有微弱的人類氣息，應該不是完全的人類。
“半妖？”肖婉月略帶疑惑的問。
嘩啦——
歸遙笑着將自己的魚尾從水中甩出，肖婉月吃驚的瞪大眼睛。
歸遙輕輕搖擺着魚尾，笑着說：“是人魚。”
人魚？！
肖婉月愕然瞪大眼睛，是驚訝，也是驚喜。
竟然真的有人魚？！
死後知道這世上有靈魂，有妖魔，卻不知這世上竟然還有人魚！
她依稀記得，自己生前曾聽聞過關於人魚的傳說，那時只以為那是坊間故事，卻沒想，它是真實存在的！
看着歸遙在水面擺來擺去的尾巴，儘管內心的教養不斷提醒着自己男女授受不親，但內心的一再糾結下，矜持還是選擇了妥協，肖婉月紅着臉弱弱的問：“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嗎？”
歸遙似乎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愣了一秒才笑着點頭，“如果你想的話。”
肖婉月點點頭，直接飄起來飛到泳池上方，就那樣飄浮在空中伸出手，歸遙配合的將尾巴揚起來，在她摸到他尾巴的瞬間，震驚的瞪大眼睛，“真的魚尾……”
歸遙側過臉，看着飄在空中一臉沉醉的摸着自己尾巴的女生，笑着問：“你是小鹿的朋友嗎？”
肖婉月這才從陶醉中回過神來，害羞的收回手，立即飄到泳池外落地，回答道：“她似乎很害怕靈，所以正在努力和她成為朋友呢。”
“這樣啊。”歸遙溫暖的眼神中爬上一絲落寞，“有些想她了呢。”
肖婉月好奇的問：“你們是朋友嗎？”
“嗯。”
“她不常來後院嗎？”
“嗯。”
“我會幫你傳達的。”肖婉月淡笑着說：“讓她來後院看你。”
“不用了。”歸遙笑着指了指結界，“這個結界，就是有些人為了防止小鹿聽見我而布置的，小鹿一直沒來，應該是怕他生氣吧。”
“你們不是朋友嗎？”
“我和小鹿是。”
“有些人，指的是小夜還是玄尋？”
“那隻王八可不會有這魄力。”
……
那天她在後院跟歸遙說了很久的話，直到敲打完魚肉的玄尋在找她，聽見聲音的肖婉月才從後院離開。
飄進客廳，玄尋看了眼她飄來的方向，就猜到她去了哪裡，便提醒道：“不論那條鹹魚說了什麼都別相信，那傢伙吃過的人，骨頭都能堆座小山了！”
“吃人？”
“看不出來對嗎？”玄尋一臉理解的樣子扇扇手，“很正常啦！我剛見到那傢伙的時候，也不覺得他會吃人！看起來那麼乾淨，笑起來那麼治癒的人，怎麼可能吃人啊！要不是爺爺很認真的告誡我要對他保持警惕，我恐怕也會把那傢伙當成朋友吧！”
說到這裡，他就不知從哪掏出一塊手帕一邊抹淚一邊憤恨的說：“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因為害怕失去唯一的朋友而受盡欺負了！嚶嚶嚶……”
這樣聯想起來，肖婉月自然也就明白為什麼夜還生會不讓裴千鹿去後院了，為此，她也沒將歸遙想她了的話傳達給裴千鹿。
沒想到這兩天困擾着裴千鹿的心事，正是因為歸遙。
肖婉月還是將歸遙想她了的事告訴她了，並若有所思的說：“人魚先生也是真心把小鹿當朋友的吧？他問起你的時候，眼中的光都暗淡了。”
“……”就好像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觸碰到了，裴千鹿這才知道原來後院被結界隔離了聲響，難怪這段時間來歸遙都沒有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原來是這樣……
朋友……
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歸遙溫暖的笑，他趴在泳池邊盯着自己，故意拉她下泳池，帶她進到他的小房子里，認真的給她講故事，耐心的教她打遊戲，溫柔的給她唱歌……
她想聽的每一首歌，不管是什麼類型，他從未拒絕過……
朋友……
——他問起你的時候，眼中的光都暗淡了。
歸遙是真心把她當朋友的吧？
他被困在泳池裡，對她又能造成怎樣的威脅呢？如果他真的要傷害她的話，有的是機會吧？就算他真的有目的，卻也從未對她提出過任何要求……
“我要去見他。”裴千鹿說完就離開了房間，肖婉月立即跟了出去。
裴千鹿跑下樓梯，直接進了餐廳，夜還生剛做好一盤菜端着往餐桌走，裴千鹿就停在餐桌邊，無比堅定且認真的說：“小夜，我想去後院。”
“……”夜還生平靜的將盤子擺到餐桌上，這才抬眼看她，“要求提升了？”
“歸遙是我的朋友。”裴千鹿看着他眼底升起的怒意也絲毫不懼，“我知道我這樣說你肯定會生氣，但是，小夜一直跟我說他很危險，可被囚禁在泳池裡的歸遙到底危險在哪裡呢？他要是想傷害我的話，我已經給過他很多次機會了，但是他都沒有！如果我對他還存在着其他的利用價值的話，小夜知道嗎？”
夜還生微眯眼，眸中的怒意被他隱去，但低壓的聲音中還是夾雜着些許怒氣，“把一頭殘暴的獅子關起來，起初它會反抗，會試圖逃走，但隨着時間變長，它知道自己所做的都是徒勞后，就會慢慢變得安靜，變得順從，凶性也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慢慢被抹殺，在你認為它完全喪失了野性的時候，往籠子里扔進一隻鹿，你覺得一直被關在籠子里，飽受孤獨的獅子會珍惜這隻鹿的到來，能讓鹿一直活在籠子里，跟自己成為朋友嗎？”
“多年不在獵食活物的獅子或許不會第一時間殺死鹿，但是鹿身上的氣息會慢慢激起獅子的野性，總有一天，獅子會受本能驅使的吃了鹿，就算它們在籠子里共同度過了一段時間。”夜還生說到這裡的時候，身後的飄來了煙霧。
站在裴千鹿身後的肖婉月疑惑的往夜還生後面看了看，見是鍋上冒出的煙霧，有些擔心的想提醒一聲，但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她又不好冒然打斷，畢竟氣氛凝重的讓她感到可怕。
“跟獅子單純的野性驅使不同，那條鹹魚擁有人類的思維，更懂得隱藏鋒芒，騙取信任，他可能從未失去凶性，而控制着他凶性的不是時間，是他無法離開的禁錮，以及被壓制的力量。”
煙霧已經越來越濃了。
“糊了糊了！！”肖婉月已經顧不得那麼多的直接飄了過去，趕緊拿了一大碗水潑進了鍋里。
嘩啦——
頓時一大股煙霧冒起，整個廚房都變得烏煙瘴氣的，餐廳也都瀰漫上了煙霧，卻絲毫不影響對話的兩人。
裴千鹿抬起手扇了扇面前的煙霧，略顯失落的說：“我知道，不管是人或事，我總是只能看到表面所呈現出來的，從而忽略了很多的危險，我認真的自省過了，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更明白小夜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
“小夜，我不會像你們一樣活很多年，會經歷很多很多我無法想象的好或不好，生而為人，我的生命在你們眼裡很短暫，對於人而言，我的經歷已經豐富到不可思議了，哪怕遭受過了背叛和痛苦，可是我還是想選擇相信，我會在相信的前提保持理智，所以……”
“我知道了。”夜還生打斷了她的話，“反正他在泳池裡，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裴千鹿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小夜答應了？”
“菜糊了。”夜還生在轉身前，在她的眼中看見了欣喜。
“這就不用拿來當借口了吧？早都已經糊了……”肖婉月略顯無奈的笑着問：“你們不覺得自己像是身處仙境嗎？”
裴千鹿去了後院。
夜還生刷鍋的時候，肖婉月站在一旁說：“那是她所珍視的東西。”
夜還生沒理她。
“友誼。”肖婉月又繼續說道：“她很在乎別人的想法，但更在乎你的，所以明明是她可以自由做決定的事，卻還是會來徵求你的同意。”
夜還生將洗乾淨的鍋架到灶台上，開火，準備繼續做菜。
雖然他沒有回應，但肖婉月知道他在聽，便繼續說：“小鹿這幾天一直在為那位人魚先生的事情困擾着，但是她覺得自己不該去見，可她是想去的，這讓她感到矛盾和糾結，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她可以不用困擾和糾結的，所以小夜也請更多的了解小鹿，更多的理解她的想法吧。”
她頓了頓，溫婉的淺笑道：“畢竟小鹿是人類，善良的人類，有着一顆柔軟的心，也許她做的事情在你看來很可笑，可這才是她啊，就算是一直需要父親照顧的孩子，父親也應該學會適當的放手，讓孩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孩子才能夠更快的成長啊。”
一直默不作聲的夜還生突然冷不伶仃的接道：“我沒那麼丑的女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