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還生看見裴千鹿的時候，她正蹲在地上。直到他跑到她面前，微喘着氣喊她小鹿，她才抬起頭來。
看見裴千鹿滿臉淚水的模樣，夜還生心中一滯，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竟然……哭成這樣？
想到之前她喊的那聲“媽媽”，夜還生眼中多了一絲心疼。
“小夜……”裴千鹿立即抬起手臂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哽咽的問：“那個靈，已經死了嗎？”
“嗯。”
“抱歉……”裴千鹿擦乾淨眼淚后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心態，吸了吸鼻子，強顏歡笑的說：“我好像有點入戲過頭了……”
夜還生伸手輕輕的摸了下她的頭，“你做的很棒。”
“……”裴千鹿微怔。
“要我抱你回去嗎？”
“誒……”裴千鹿愣了下，回過神后臉泛微紅的立即搖搖頭，站起身說：“還不至於傷心到走不動路啦！我自己可以走的！”
“嗯。”夜還生也沒再多說。
兩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裴千鹿側過臉看了看滿是枯木的林子，有些落寞的說：“雖然很想開心的笑出來，讓森林恢復生機，但是現在……好像開心不起來呢……”
夜還生看了她一眼，寬慰道：“那就等到明天。”
“嗯。”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你看，都還沒等到我用血的氣味引誘他們，他們就已經找來了呢！”裴千鹿說：“剩下的應該會來給他報仇吧？”
“他就是被另外幾隻野鬼騙來打探情況的。”夜還生說：“他們現在應該知道你的基本情況了，但是什麼時候會再次行動就不一定了。”
“那我們的計劃照常進行嗎？”
“這兩天不必。”夜還生解釋道：“早上的新聞，還有剛剛那個野鬼的死，他們應該會消停兩天，正好你也累了，就算要施行計劃，也等你精神好一些了。”
“……嗯。”裴千鹿遲疑的點頭同意。
他們回到家，肖婉月一臉擔心的問他們山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原來剛剛別墅也被樹的蔓藤所纏繞了起來，肖婉月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想離開別墅，卻被一股力量攔住，她怎麼都出不去，就只能放棄了。
“只是一點小麻煩而已。”裴千鹿解釋道：“小夜已經解決掉了，沒事了。”
肖婉月看着裴千鹿的臉，有些欲言又止。
“我先去換衣服。”裴千鹿換好鞋就先上樓了。
夜還生正準備去廚房，就聽見肖婉月問：“小鹿剛剛哭過嗎？”
“嗯。”
“那你安慰了嗎？”肖婉月又追問。
夜還生遲疑了兩秒才回答：“沒有。”
“……”肖婉月有些無奈的呼了口氣，“我去陪陪她。”
夜還生沒說話，而是側過臉，看着肖婉月飄上了樓。
裴千鹿正在換衣服，就聽見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
“等等。”她穿上家居服的褲子才過去開門，看見門口的人時，她打起精神，用溫暖的語氣喊：“月月。”
肖婉月笑着問：“要不要一起去後院餵魚？”
“……”怎麼感覺歸遙變成了寵物？
裴千鹿像是明白肖婉月的來意，便答應的點頭。
因為說是餵魚，所以肖婉月還特意去廚房冰櫃里找吃的，夜還生問她找什麼的時候，她一臉認真地回答：“魚食。”
“……”夜還生微垂下眼帘，像是不滿的說：“工具房有鐵鍬，到外面去挖蚯蚓吧。”
“……”肖婉月汗顏，從冰箱里報出一棵白菜，心想着這個他說不定會喜歡吃？
於是，她就抱着一棵白菜出去了。
站在客廳等她的裴千鹿看見她懷裡抱着的大白菜時，頓時滿臉問號，然後開始腦補她們倆蹲在泳池邊，一片一片撕下白菜葉子餵給歸遙吃的樣子……
嗶——
畫面太美，自動屏蔽！
裴千鹿無奈扶額，在肖婉月的催促下，一起到了後院。
泳池裡不見歸遙。
“我去找他。”肖婉月說完就把大白菜塞在了裴千鹿懷裡。
“……”裴千鹿覺得，大概是歸遙知道她們要來投喂白菜，所以就躲起來避難了吧！
肖婉月飄浮在泳池上空，低頭看着沉在水底的歸遙，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歸遙看見后從水底浮起來，腦袋冒出水面就看見了站在泳池邊的裴千鹿，還有她懷裡的那棵大白菜……
“小鹿。”歸遙綻放出溫暖的笑臉。
“嗯。”裴千鹿平靜的問：“打擾到你休息了嗎？”
“沒有。”歸遙笑着問：“這顆白菜是幹什麼的？”
“……”裴千鹿覺得自己被噎住了。
肖婉月立即飄過來在裴千鹿身邊蹲下，溫柔的笑着說：“我們給你帶的食物。”她說完就伸手從大白菜上撕下一片菜葉子，遞到歸遙嘴邊，“嘗嘗看，很新鮮的！”
“……”歸遙的笑臉絲毫未變，但額頭卻滑過一滴豆大的汗珠兒，在心裡默默的想這個女鬼怕不是個傻子吧？
他是人魚，又不是兔子精！
儘管心裡這樣想，但歸遙還是笑着張開嘴咬了一口白菜葉子。
“……”誒？！
裴千鹿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歸遙竟然真的吃大白菜？！
等歸遙咽下去后，肖婉月開心的問：“好吃嗎？”
好吃個鬼啊！！
歸遙笑眯眯的點頭，“嗯，很新鮮。”
“猜對了！”肖婉月開心的給他把一整片菜葉給喂完了，又撕了一片遞給裴千鹿，“小鹿給，不是說一起餵魚嗎？”
“……”歸遙額頭又滑過幾滴冷汗。
這是真的把他當寵物魚了嗎？這個女鬼……
裴千鹿遲疑了片刻還是將菜葉子遞到他嘴邊，“歸遙，你真的吃這個嗎？”
果然還是小鹿更懂事一些！
“嗯。”歸遙笑着點頭，張嘴咬了一口她遞來的菜葉，很快咽下后又咬了一口。
裴千鹿將吃了一多半的菜葉又往前一些，歸遙看着她的眼睛，她有些奇怪的問：“怎麼了嗎？”
歸遙沒有回答，而是低下頭在快咬到菜葉的時候，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壞笑，猛然往前的輕輕咬了一下她的食指。
“……”裴千鹿整個人一僵，觸電般的猛地收回手，瞬間整張臉漲的通紅，反應有些激烈的用手捂住被他輕啃的食指，“你幹什麼？！”
“不小心。”歸遙毫無罪惡感的笑着解釋道：“咬過頭了。”
怎麼可能是不小心！！
又不是咬的手指頭，而是咬的指關節吧！！
明明就是故意的！！
裴千鹿緊張的彷彿能聽見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聲，明明很想反駁，但是卻因為害羞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分！”她丟下這句話就起身跑開了。
“……”肖婉月一臉茫然的看着歸遙，問：“為什麼要故意佔小鹿便宜？”
“那你們呢？”歸遙抬起手托着臉頰，漫不經心的反問：“為什麼要故意喂我白菜？是在羞辱我嗎？”
他勾起嘴角，笑的有幾分調侃，“還是說，我看起來像一條愛吃白菜的魚？”
肖婉月搖搖頭，“你看起來像一條清蒸紅燒應該都很好吃的魚。”
“……”
肖婉月將白菜放在泳池邊就走了。
歸遙看着那顆白菜，目光又落到旁邊那半片白菜葉上，想起剛剛裴千鹿遞給自己這半片白菜葉，自己咬了下她食指的畫面，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
她看起來很不開心，像是不久前才哭過的樣子，所以哪怕是他討厭的東西，他還是違心的張開了嘴。
明明是想哄她開心的，但是看到她近在咫尺的手，就忍不住的咬了上去。
只是很輕很輕的……
想要小小的捉弄她一下。
歸遙拿起那半片菜葉，又咬了一口。
真難吃啊！
裴千鹿吃過晚飯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間。
肖婉月本想去陪她的，卻被夜還生阻止了。
“她應該累了，讓她好好休息吧。”
聽到夜還生這樣說，肖婉月只好打消了念頭，回了自己房間。
夜色漸濃，一盞明月懸於夜空，清冷的銀輝灑下，滿山枯木更顯荒涼。
市區某高檔別墅區的一棟別墅二樓泳池邊，素月仍舊坐在泳池邊踢水玩，而弦月則站在一旁等她。
鬼樹死的時候，他們就感覺到了。
消失的同伴氣息。
雖然可惜，不過還是給他們帶來了一點有用的消息。
他們確定了裴擎的那個血親是個女生，更確定了那個女生並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她竟然完全克制了鬼樹的能力，讓鬼樹完全沒有任何發揮就死了。
似乎更棘手了！
自身擁有力量，身邊還跟着一個大妖怪……
“那個人應該有所了解吧？”素月問：“他會給我們提供更多的消息吧？”
弦月問：“要去找他嗎？”
“要了解更多才行。”素月說：“不可以在死了哦。”
她說完起身，踩着水面輕身一躍就飛向了空中，很快弦月也跟了上來。
銀盛小區。
像是感應到了他們的氣息，一棟樓的最頂層突然打開了窗戶，素月和弦月直接飛了進去。
屋內是簡約的北歐風裝修，客廳很寬敞，保健醫生御澤正慵懶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那個女生，我們想了解更多。”弦月先開口，說：“我們已經死了一個同伴，那個女生並不是毫無能力。”
素月說：“她是裴擎的血親，肯定也擁有很強大的力量，她的祖父是力量可怕的除妖師。”
“已經死了一個同伴嗎？”御澤的語氣中聽不出絲毫的惋惜，“真是可惜。”他頓了頓，略帶諷刺的說：“沒派上一點用場就死了。”
“你沒說過那個女生的信息。”弦月說：“就連她是女生都是犧牲了我們得同伴才得知的。”
“你只指了那座山。”素月說：“毫無誠意。”
“你們以為她擁有力量是跟她是除妖師裴擎的血親有關嗎？”御澤輕蔑道：“她是自然神。”
“自然神？”他們倆不明白。
“她的血被靈氣浸染，如果能用她的血進行血浴，你們的主人不僅可以好起來，你們若是願意的話……”御澤勾起唇角，“甚至可以重新做回人類。”
弦月和素月微怔，一雙毫無生氣的眸子里這才有了一絲神色。
重新做回人類？
那個女人的血……真的擁有這麼大的能量嗎？
從御澤的地方離開后，回到別墅的露台上，素月問：“你相信那個人的話嗎？”
弦月回答：“他只是在利用我們。”
“弦月想做人嗎？”
“做人還是會死。”
“但是我想。”素月說：“我想變回人類，抱一抱弦月。”
“……”弦月轉身輕輕抱住她，“這樣也可以。”
“不溫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