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藍的天空下,別墅後院里,玄尋端着一盤水果沙拉走到泳池邊,看着沉在泳池中間底下的人魚,抬起手放到嘴邊大聲喊:“喂——吃——水——果——咯——”

他故意將每一個字中間的音調拉長。

躺在泳池中間底部的歸遙睜開眼,透過池水看着站在岸邊的人,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后又閉上了眼睛。

這隻王八竟然會來給他餵食?

那盤水果應該是剛打了農藥就摘下來,還沒過水就切了做成沙拉拿來給他吃的吧?

玄尋見他不過來,乾脆將水果沙拉放在池邊,又大聲說:“這可是小鹿親手做的,讓我給你送來的哦!吃不吃就隨便你啦!”

“……”歸遙有些驚訝的再次睜開眼睛。

小鹿親手做的?!

呵……

他就知道她沒有忘了他!

見玄尋離開了後院,他才在水中一個漂亮的旋身後游到了池邊。

一塊水果送入口中,歸遙立馬露出一副超滿足的開心表情,卻又很快的呼了口氣,表情逐漸變得冷漠,本來溫暖的眸子也變得詭異起來。

只要不是她自己從心底厭惡他,其他的外力也只能給他造成小的威脅,卻不能真正的打敗他。

他還有機會離開這令人作嘔的泳池封印。

歸遙眼中的殺意漸漸退去,嘴角又逐漸揚起溫暖的笑,一邊吃着水果沙拉,一邊開心的搖着魚尾,哼起了動聽的曲子。

正在房間寫字檯前寫論文的裴千鹿聽見隱隱傳來的曲子,手中的筆頓了頓,側過臉看向窗外,心想着看來水果沙拉很合歸遙的胃口呢?

大概是夢見了發光的鱗片,裴千鹿想起歸遙,雖然有段時間沒見了,她很想去後院見他,但是顧慮到夜還生,她還是打消了這樣的念頭,乾脆就做了水果沙拉讓玄尋送去,也算是告訴歸遙,他們還是朋友。

夜,越來越深。

陣陣寒涼的夜風吹過,空中飛過了一個女孩嬌小的身影,身影落在一間屋頂上,隔着一段距離看着不遠處的一棟矮樓房,目光落在五樓的陽台上。

屋內的燈光透過窗子灑在陽台上,可以看見外面掛着幾件奇怪的衣服。

“主人。”素月面無表情的輕聲呢喃道:“已經不需要了。”

——“想要依附我,至少要帶上你的誠意吧?”

——“讓我猜猜看,你的主人應該還吊著半條命苟活着?”

——“搜集新鮮的血液,為了讓更多和你一樣的靈體混合物重生,那麼……你的價值呢?合作亦或是交易,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你需要的價值,那麼你的價值在哪裡?”

素月腦海里浮現出御澤陰沉的臉,那雙透着詭笑的眸子,真的很可怕。

儘管主人給予了他們重生,但是……

弦月死了。

“弦月……”素月微垂下眼帘,儘管表情仍舊沒什麼變化,但語氣卻多了幾分悲涼,垂着的雙手也輕輕握成了拳。

想要為弦月報仇的話,就要投靠那個人……

那個人很可怕,但重要的是——他有着強大到可怕的力量!

弦月……

素月仰頭,看着一片黑暗的天空,逐漸握緊拳頭,在片刻的寂靜后,突然縱身一躍,輕易的就飛到了掛着奇怪衣服的陽台上。

儘管動靜很輕微,但屋內的人也還是聽見了。

門突然就自己開了。

一個穿着長袍,渾身青灰的小男孩走過來,看見是素月時,臉上雖沒有表情變化,可眼睛卻明亮起來,“素月。”

“清月。”素月走到清月面前,抬手放到他頭上,問:“都在嗎?”

“嗯。”清月說:“都在主人的房間。”

“嗯。”素月看着眼前的清月,沉默幾秒后,在清月感覺到她似乎有些不對勁時,她突然猛地用力捏住他的腦袋。清月愕然瞪大眼睛,來不及反應,素月手指中竄出的數道刀刃般的髮絲就穿透了他的頭,從他腦袋的四面八方刺透出來,鮮血淋漓。

髮絲消失,清月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漸漸灰化成一小堆骨灰。

主人最先復活了她和弦月,其他的孩子都是她和弦月找來鮮血獻祭,沐浴重生的。

在她還是人類時,就一直和弦月在一起。

他們一起溺死在深河中,被食人魚蠶食的只剩白骨,後來被漁夫打撈到了這兩具白骨,將他們葬在了山坡上。

一起死,也一起被埋葬在一個坑裡,又一起被巫術師掘出,一起被複活……

再次看見陽光的時候,擁有的是奇怪的身軀,像是人,又不是。

像是泥土捏成的身體,如果長時間沒有鮮血的浸泡,就會出現乾裂的痕迹——就像被烈日暴晒許久后的土壤出現龜裂紋一樣。

素月第一次在鏡子中看見青灰的臉上出現龜裂紋時,那種既噁心又恐懼的感覺,她到現在都清晰的記得。

為了修復那樣的軀殼,主人殺了人類,取血放進池子中,他和弦月一起浸泡在鮮血中,身體就像是在吸收養分一樣慢慢修復,變回原本的樣子……

後來,他們遇見了除妖師,又一起死亡,而主人則重傷逃跑。

被燒成灰燼的他們被裝進了一個小瓶子里埋起來,也不知埋葬了多久,巫術師又找到了那個小瓶子,再次讓他們浴血重生。

生生死死,都有弦月。

既然弦月不在了,而主人也沒有能力再次復活弦月了,那麼——什麼都不重要了!

使她重生又如何?沒有弦月的話,即便這樣噁心的活着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些小鬼們這樣活着肯定也很痛苦吧?

素月看了眼地上的骨灰,一陣微風吹過,骨灰被吹散了一些。

她眼中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哀傷。

我來讓你們解脫吧!

瞬間,整個房子被無數根細到幾乎肉眼不可見的髮絲纏繞着包裹起來,素月出現在主人房間中時,主人仍舊躺在床上,像是察覺到了她身上的戾氣,驚恐的瞪大眼睛,用枯槁的聲音喘息着問:“素月,你……你想幹什麼?”

屋內近十個渾身青灰的小孩全部站起來,目光一致的盯着素月,充滿警惕。

“實現自己的價值。”素月說完,那些小孩全都向她發起進攻。

霎時間,屋內鮮血四濺。

夜空中,烏雲緩緩飄動着,被遮掩的彎月露出,這才為黑暗的夜色增添了一抹光亮。

素月再次出現在陽台上時,一束破曉之光已經撕開了黑夜。

她身上沾染着斑斑點點的血跡,將房間纏繞的髮絲也泛着微弱的光芒漸漸退卻。素月微揚起頭,看着破曉之光微垂下眼帘,眸中是複雜到難以言說的情緒。

中午,各大電視台都在播最新的新聞,說是一棟複式樓房的五樓發現了大量的血跡,在浴室的浴池中更是驚現半池鮮血,經過檢驗,這些鮮血來自不同的人,粗略估計至少有四個人的,而牆壁上那些血跡也都分別跟浴池中的血跡相仿,此外還有其他人的血跡,因此估計受害人多達五至七人,而且已經根據血液檢測的DNA確認了其中四人的身份正是前段時間失蹤的人口,從血量來看,目前基本已確認失蹤人口已遇害,但屍體還未找到,至於詳情還在調查中。

學校里,學生們討論到這個話題時都不寒而慄。

姚欣然買了兩杯奶茶到教室,給了裴千鹿一杯后直接坐在了祁炎洛的座位上跟她說這個新聞,並一臉噁心的表情說:“我在的一個群里,有人發了沒打碼的版本,那一浴池的血……嘔!”

她故意做了個乾嘔的表情,反胃道:“感覺奶茶都喝不下去了!”

裴千鹿也看了這個新聞,但是這會兒姚欣然又跟她提起來,她還是覺得很難受。

雖然上次他們已經解決了那兩個兇手之中的一個,但是另一個……

想到逃跑的素月,裴千鹿心裡很不安,擔心還會有新的受害者出現。

“小鹿?”姚欣然見她走神,好奇地問:“你在想什麼?”

“沒……”裴千鹿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見她這樣,姚欣然故意壓低聲音,詭異的說:“兇手還沒抓到,你不住校,一定要注意安全哦!特別是晚上,千萬不要一個人出去哦,聽說出事的全都是晚上一個人在偏僻的地方散步或夜跑的……”

“……”裴千鹿汗顏,姚欣然又突然笑起來,“哈哈哈……故意嚇你的啦!不過你也不可能一個人夜跑之類的吧?畢竟有玄尋同學在,你們又住的近,他肯定不會讓你落單的吧!”

裴千鹿有些不好意思的臉泛微紅。

夜還生的確不可能讓她一個人晚上落單,但並不是姚欣然想的那種關係啦!

她沒有反駁,姚欣然頓時八卦心大起,一臉壞笑的問:“誒,說實話,你們倆該不會偷偷同居了吧?”

裴千鹿一驚,有些緊張的解釋道:“才沒有!怎麼可能!”

“那你緊張幹嘛?”

“這種話最好還是別亂說了!要是被別人聽見的話,肯定會越傳越糟糕的!”

“沒什麼啊!”姚欣然不以為意,“現在談戀愛同居不是很正常嗎?我們是大學生了好不好!老師知道了也不會管的啦!只不過玄尋同學顏值在線,如果是跟他同居的話,比較容易引話題而已,哈哈……”

“……”裴千鹿無奈。

雖然……的確可以算是同居?但只是同居一屋檐下而已!

就算現在大學情侶同居很正常,但是他們的“同居關係”跟那種關係完全不沾邊啊!被曲解的話會很頭痛的!更何況現在小夜本身也比較受關注,這種時候傳聞出來就更一發不可收拾了!

姚欣然見裴千鹿有些苦惱的樣子,便不忍心在逗她了,端起奶茶杯碰了下她的奶茶杯,笑眯眯地說:“乾杯!”

裴千鹿喝了口奶茶,祁炎洛就來了。

他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桌面,“麻煩讓開一下。”

姚欣然起身離開時,有些調皮的跟裴千鹿揮了揮奶茶杯,“我先回自己位置啦!”

“嗯。”裴千鹿點頭。

祁炎洛坐下就打了個哈欠,又拿出手機,戴上耳機開始打遊戲。

上課鈴聲響起時,他遊戲還在進行中,不僅沒有關閉遊戲,乾脆打開一本書撐着,自己低頭將額頭抵在課桌上,悄悄在下面繼續打遊戲。

裴千鹿有些無奈的扶額。

本來還在鬱悶自己到底要跟祁炎洛做多久的同桌時,走進來的英語老師在講台上說今天開始由一名實習英語老師給大家上課,而他則負責在一旁聽課。

學生們都有些好奇怎麼會突然換實習英語老師上課,英語老師就向外招了招手,並笑着對大家說:“請大家一起起立歡迎新老師。”

所有學生都看着教室門口,配合的站起身來,唯有戴着耳機打遊戲的祁炎洛跟沒聽見似得依舊在打遊戲。

裴千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摘掉耳機,一臉不耐煩的緩緩起身,卻依舊是低着頭在打遊戲,看都不看前面一眼。

這時,實習老師踩着七厘米的黑色高跟鞋走了進來,全班男生幾乎都看傻了眼,裴千鹿甚至還聽見有男生髮出難以置信的感嘆聲:“卧槽……”

不過比起男生的難以置信,裴千鹿在看見實習老師的臉時,簡直驚掉了下巴——霜辭?!

裴千鹿側過臉去看夜還生時,他雖然站着,卻微低着頭在看手裡捧着的書,似乎對什麼實習老師全然不感興趣,看都懶得看一眼。

“……”裴千鹿頭大。

總覺得,事情好像在往奇奇怪怪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