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屍體檢驗報告,所以雖然有對受害者的傷勢描述,但是並沒有對他本人身體的完整描述……簡單來說,就是只能從這上面看出不完整的內容。

所以有一件事是從這個報告上看不出來的——那就是近海先生恐怕在生前是一個駝背或者是佝僂很嚴重的人!

正因為如此,所以在二樓的欄杆才修建的如此之低,因為這座塔樓基本上就只有他一個人在使用,所以無需考慮其他人的問題。

而之前無論是我們還是警方在觀察屍體時都沒能注意到這一點,這是由於他跌下樓時由高度產生的衝擊力,讓他的背部在迎面的衝擊下被強行拉直了,所以我們才沒發現這一事實。

李尋恍然大悟。

所以實際上,這個矮欄杆只是對於一般人來說偏矮,而對於駝背的近海先生來說,這應該是剛剛好的程度。

沒錯,報告上近海先生的身高是一百七十三公分,除此外就沒有其他描述,這是警方忽視的一點!

李尋在欄杆前比量了一下,以她自己的身高的話,這個欄杆應該是在胸口附近。

有沒有什麼辦法來驗證一下呢?

李尋掏出手機,飛快的檢索起近海出現過的照片,但是很快就發現這是一件困難的事。

“所有照片都沒有找到全身照,頂多是他出席會議時坐在會議桌上的樣子。這樣很難分辨啊……”

“不如再去找女傭們確認一下?”

白偵探建議道。

李尋猶豫了一下。

“剛剛發生那樣的事,現在心情有點複雜,而且有照片的話,等下的說服力會比較強……我來拜託一位同學好了。”

說完,她點開即時通訊軟件,拇指飛快敲擊起虛擬鍵盤。

看着她飛舞的手指,白偵探不由得發出感慨。

“不愧是現代的小孩子,打字速度真快啊。”

這感嘆就像是五六十歲老爺爺看到孫女玩手機時會說的話。

李尋沒有回答,繼續作業。

“不過這太勉強了吧,雖然我不知道你找的是什麼同學,不過就算現在對方在線上,也很難立刻找到近海的相關照片吧,果然還是去找女傭們問問看。”

白偵探繼續建議去找宅內的傭人們,雖然他沒有告訴李尋,但其實他在做出近海駝背佝僂一事的判斷時同樣用手機檢索過近海的全身照,但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近氏集團要隱藏董事長不雅的樣子緣故,他並沒能找到。

“好啦,白偵探,我這位同學可是相當的高手——找到啦!”

看到手機屏幕上發來的文件,李尋下意識地大喊出聲。

“誒,真的找到了?還這麼快?”

白偵探把頭探過去,上面不但確實是一張拍攝角度恰好完全照到全身的照片,甚至還有拍攝環境的記錄。

“等等,她還給我發了很多文件過來——都是照片,是不同年份的!”

李尋一一打開文件,裡面的照片都是近海的全身照,很明顯並非出自一人之手,而照片上都明顯表示出了拍照時間。

“你到底認識了什麼同學?這些照片感覺像是各種攝像中截取的。”

白偵探咂舌地問道,不過比起疑問,這更像是感嘆。

“先別管她啦,白偵探,從相片看來的話,直到六七年前,近海先生的身體還很健康,但是那之後,他的衰老速度明顯大幅增加了,而且——”

她把最近的一張照片點了出來。

“這是差不多五年前到現在的照片!”

每一張都證明了兩人的判斷,近海老人確實患有相當嚴重的駝背。

難道說這就是近江小姐口中能力導致的身體問題嗎?

她不由這樣猜測到。

“這樣一來的話,警方的推斷有問題這點就可以證實了!”

李尋興奮地叫了出來。

“說說看你的想法。”

“真是的,白偵探你明明自己也想到了對吧?問題就是——警方所描述中的‘近澤將匕首插入近海先生的腹部,然後將他從這個欄杆上撞下去’的事,根本就不可能成功,因為重心不對!

沒猜錯的話,警方對於近海先生本人身體的情況,其實了解也並不多。因為如果沒有在最近幾年實際見過近海先生的話,根本不會注意到近海先生變成了一個駝背很嚴重的人!

在大多數人的心裡,他還是那個老照片中身材挺拔的大商人。

所以對於刑警們來說,他們來到這個二樓的小平台時,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欄杆太矮’了,從而下意識地判斷近海先生應該是被犯人一口氣撞下去的。可是事實上根本就不是這樣,因為這個欄杆對於近海先生來說根本算不上矮!

實際的身高不同,這代表重心也和他們以為的不同!

而且屍檢報告上說,匕首是筆直插進近海先生腹部的,換句話說,是橫向受到衝擊,在這種發力角度下,近海先生根本不可能被從欄杆上推下去!

所以,警方的推論有問題,這裡還有什麼沒能被發現的情況!”

說到這裡,李尋費解地陷入沉思。

能找出警方的問題是不錯,可是這樣的話,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近海先生的屍體確實是在下面呀。

李尋低頭看了下去,近海的幽靈也還是好好的抱着膝蓋坐在那裡,依然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要不是他的幽靈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自己早就能看出駝背的事了,李尋憤憤不平地想。

不過把那個先放到一邊,一個人的幽靈只會出現在他死亡那一刻的位置,這是肯定沒錯的,所以說近海先生正兒八經的死亡位置確實是在樓下。

可,這就很實在很奇怪了,為什麼近海先生會死在那裡呢?按照我們剛才的推論的話,他的屍體應該還是留在二樓平台才對。

“按照一般想法的話,嗯,打個比方來說的話——”

李尋一邊思索着,一邊說出自己的猜測。

“——比如說,近澤在平台上刺殺了自己的父親之後,又將他舉起來,然後丟下了二樓——”

“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是這也未免太奇怪了。”

白偵探不贊同地搖頭說道。

“畢竟一般來說,除非是專精於某種獨特的摔角技巧,一般人是不會在這種突發性的爭執上使用投技的。在熱血上頭,釋放自己憤怒的時候,拳頭才是最直接的釋放感情的方式,一個人把另一個人摔出去這種場景只能在以獲勝為目的,而非泄憤的格鬥場上才能看到。”

更何況在女傭的名字描述中,近澤是一個本性溫柔的人。而在近江描述中的近澤,也確實是一個非常和善,甚至對父親有些軟弱的人。即便是受到了來自於近江小姐的激素能力,但他會做出這種事嗎?

硬要說的話,可能性並不是完全的零,但還是太過於勉強。

“可是當時位於這個現場的不就只有近澤先生和近海先生兩個人嗎?其他人那個時候都在餐廳,不可能會這裡的事造成什麼影響……”

難道是近江小姐為了將嫌疑轉移到自己身上,又或是為了破壞現場,所以在刑警趕到前指使女傭們將屍體搬走?

比方說,她們來到這裡時,發現屍體在二層,進行了搶救但搶救無效后,意識到這裡發生了什麼的近江小姐指揮女傭們將屍體挪到一樓。

嗯,可是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而且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幽靈應該出現在二樓才對。

總不可能是她們先將近海先生挪到了一樓,然後才開始進行急救的吧,不對不對,邏輯根本不通!

再說如果真做過這樣的事,近江小姐也應該會和我們說才對,而且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現場肯定到處都是他們挪動過屍體的跡象,不可能不被警察發現的。

果然還是近澤先是使用匕首刺中父親,將他逼到欄杆上后。又發狂的把近海先生舉起摔到下面——雖然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到底是——

正在李尋絞盡腦汁思考的時候,白偵探突然對她提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說起來,你今天是怎麼判斷出事務所里我收藏的裝飾盤並不是被你打破的?”

“哈?為什麼要在現在問這種事?”

思路被打斷的李尋疑惑地看向白偵探。

他不知何時坐到了不遠處的木椅上,好像無聊似的用拇指彈弄着一枚硬幣。

硬幣飛快地旋轉着,不斷上升又落下。

硬幣——盤子——

李尋突然回想起了上午時,自己和遇到的那位新轉入學生談的話。

某種靈感抓住了她,她立刻跑到欄杆邊,瞪大眼睛向下面看去。

“——”

沒有,完全沒有看到!

這麼說的話!。

李尋瞪大圓滾滾的眼睛,用力地敲打了自己的腦袋。

“沒錯,就是這樣啊!我搞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

她興奮地回過頭,看向白偵探。

“白偵探!這次的案件,並不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是這樣啊。”

白偵探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

“你的辦法是?”

這個人一點都不驚訝啊,他剛剛說的話不會是在提醒我吧,難道說他早就想到了嗎?

李尋狐疑地看着他,嘟了嘟嘴。

“要說給你聽也不是不行,只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把這件事告訴刑警和近江小姐她們才行,我可不打算說兩遍哦!所以老闆,就拜託你把人都聚集起來吧。”

“你該不會把自己當成了偵探劇裡面的人物了吧,還說什麼‘把人聚集起來’,不過你確定要這麼做?等到我把人找過來,到時你可別說自己搞錯了。”

“放心!這一次,我的想法百分之一千是正確的!通向真相的道路已經被我看得一清二楚了!”

李尋氣勢滿滿地豎起大拇指,露出燦爛的笑容。

白偵探玩味的點了點頭,然後從木椅上站起來,如同一個腿腳不便的老年人一樣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

“真會支使人。好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去找一下他們吧。”

嘴裡說著不情不願的話,表面上看起來依舊是一副沒精打採樣子的白偵探挪着步子,走向塔樓出口。

而李尋則在不遠處刑警的奇異目光下,走下樓梯,再次來到屍體面前。

“近海爺爺,那個,我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我沒有關於這個案件的記憶。’

面對幽靈的一臉冷淡,李尋並沒有氣餒。

“不是這樣的,和這次案件無關,我只是想和您聊聊,關於你與近江姐姐和近澤哥哥的事。”

在幽靈的瞪視下,李尋認真地說道。

良久,幽靈抬起了頭,伴隨着一聲嘆息,他緩緩說道:

‘事到如今,你想問什麼就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