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已經搞明白今天的事件是怎麼回事了——”帶着金絲眼鏡的年輕男老師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李尋和符洛溪,“可是為什麼要大家來這裡?”

旁邊被找過來的料理部部長也一副摸不清頭腦的樣子,他抬頭看了看旁邊活動室上的銘牌,遲疑了一下,才張嘴問道:

“這裡——不是自動機械社嗎?”

李尋幾人點了點頭,對面前的老師,料理部部長和其他來湊熱鬧的學生解釋道:

“之所以要來這裡,當然是因為這起事件的真正犯人就在這裡啦!”

說完,李尋打了個響指,神秘一笑,指向機械社。

李尋同學還真是蠻愛演的……她高興就好。

一旁的符洛溪無奈地露出關愛小朋友的眼神。

眾人則是一臉問號,顯然完全不理解這起事件是怎樣和機械社扯上關係的。

“那就從頭解釋一下好了。”

這麼說著,李尋仔仔細細地和眾人詳細解釋了她們在登山料理部中的推斷,並繼續說道:

“那之後我們就分頭去調查其他線索,我去找料理部所在的二號活動樓里,以及本樓中有可能察覺到事件過程的學生們談話;文迪姐去找有可能在樓外,或活動樓周圍可能看到運送過程的學生,溪溪則是去找相應的教職員工核對食材數量還有調查校內監控等等。”

其他學生還沉浸在李尋所說的‘是怎樣把食材運到活動室’的推理中,年輕老師已經理清了推理中的邏輯關係,猜測道:“所以你們通過調查,掌握了線索,是機械社的人乾的?是他們在運輸過程中被監視拍到了?還是有同學看到了?”

“很遺憾,並沒有同學看到運輸的過程。畢竟這個時間樓里的同學本來就很少,在校的也多半都在做自己的事,沒能注意到這件事。雖然繪畫設計部的人在一樓里,試圖用3d作圖還原活動樓而進行了群體取樣,但他們也沒能發現什麼特殊情況。”

李尋搖了搖頭,否決了老師的猜測。

旁邊的登山料理部成員,終於在此時獲得名字的二年級學生,凱文迪也補充道:

“樓外也是這樣,因為外面快下雨了,田徑組的都不在操場上,除了幾個負責打掃的同學,樓外幾乎沒人。不過那幾個打掃的同學雖然就在附近,但也沒發現什麼特殊的情況。”

圍觀的同學之一就是之前被凱文迪問詢過的人,他贊同地點頭,表示確實沒看到有什麼可疑的人。

“會不會是時間上錯開了?食材被運過來的時候那些打掃的同學恰好在別處?”

老師繼續猜測,但李尋直截了當地給與了解釋。

“我也問過了位於登山料理部樓下的裁縫部,他們聽到樓上的重物落地聲,大約是在兩點鐘左右。而校方把食材放置到料理部是在一點出頭。換而言之,作案時間就是在這一個小時之內,而恰好這幾位打掃的同學在下午的任務就是這兩棟文藝活動樓的範圍。時間上來說,他們是不會錯過的。”

該不會是這幾位同學打掃時偷懶,所以沒注意到吧。老師暗地裡這樣想,但又不好說出口。

“這麼一來不是沒有人看到嗎?那,你們是怎麼定位到機械社這裡來的?”

料理部部長納悶地問道。

聽到對方的問話,李尋眼睛一亮,這是正好問到她的得意之處了。

“這就是推理小說里經典的‘隱身人’問題了!

所謂隱身人,並不是真的隱身,而是因為對方的身份或行為太過於耳熟能詳,太過於普通,所以容易被人忽視,例如郵遞員,打掃人員等等。這次發生在學校里的事件也是一樣,並不是沒人看見運輸的過程,而是運輸的過程被看到的人歸為是日常,所以沒有注意到!”

此話一出,過往的記憶瞬間閃現,再聯繫到李尋等人把大家召集到了自動機械社的門口......想到這裡,年輕老師一個激靈,他看了眼機械社的牌子,脫口而出:

“大烏龜!”

眾所周知,灣濱大學不但鼓勵學生自主創立社團,對於社團的經費也並不吝嗇,甚至會主動提供一些其他方面的幫助。

灣濱大學的自動機械社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雖然是學生主導主創的社團,但實際上受到了校內工程系和自動化學科不少學生,甚至是講師、教授等人的幫助,有相當高的水準,甚至於社團在成立第二年初就擁有了自己的半自動化機器人。

那是台擁有四足式行動模塊的大傢伙,燃油動力,短程遙控指揮,體積不小,有差不多尋常餐桌大。因為機械社的人通常用圓弧紙殼作為外殼,看起來像只大號烏龜一樣,所以它一直被學校里的人叫做“大烏龜”

“這麼說的話,剛剛確實看到機械社的人和大烏龜在外面來着。沒記錯的話,今天的外殼是長頸鹿吧?”

“是長頸鹿,我也看到了,不過之前完全沒能和這件事聯繫起來。平時機械部的人隔三岔五就讓大烏龜在學校里亂跑,收集數據,都看習慣了。”

“說起來大烏龜的殼子是空的吧?”

“是空的,上次校慶的時候機械部不是在表演上臨場換殼子來着嗎,原來是河馬,換成了恐龍的。”

“對對,我當時也注意到了,大烏龜實際上就是四隻腳和一個平板身子。後來換了恐龍殼子之後,攀登假山時不是還漏風了嘛。”

圍觀學生中也有一些理解了李尋帶他們來此的原因,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眾說紛紜。

看到圍觀群眾交談起來,李尋拍拍手吸引了他們的注意,說出了自己推斷出的結論。

“之前,我們在活動室里判斷出食材是通過工具從樓上丟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一點:這些食材的重量可不輕!就算是用工具的話,也幾乎不可能是靠人力完成的。

再加上要把食材從二號樓運到一號樓三樓的小平台——也就是投擲食材的地點,從數量上來說,如果是一個人,那肯定要不知來回兩樓多少次,如果是很多人,那目標就太大了,肯定會被發現。所以肯定是用某種特殊而又對大家來說很常見的方式進行了掩飾。

雖然樓里的監控都只是做做樣子,但每個活動樓大門處的監視是一直開啟的。一點三十十六分時大烏龜在二號活動樓正門前露過臉,一點五十分時在一號樓正門前也被拍攝到了。

隱蔽的運輸方式,非人力能達成的投擲,加上犯案時間內在兩個活動樓前都露過臉,大烏龜的嫌疑可以說是非常大了!”

說完,李尋突然拉開身後自動機械社的大門,圍觀的人們抬頭一看,一名機械社成員就在門后緊貼着大門的位置,露出一副錯愕的表情,顯然從剛剛開始就在偷聽外邊的事了。

接着,他如同變臉般立刻露出慘淡的笑容,低頭看向李尋道:

“不愧是民俗社的人,李尋同學你雖然個子不高,但腦筋真是不得了。”

“看來你是承認了啊。還有,雖然我並沒有特別在意自己的身高,不過這位同學你很沒禮貌欸,雖然我並沒有特別在意自己的身高!”

對方歉意地笑了笑,繼續問道:

“李尋同學,你們就沒想過大烏龜出現在兩樓大門前只是湊巧嗎?只是剛好我在外邊採集行走數據時路過。”

還沒等李尋回答,旁邊的凱文迪就回答了他。

“別犯傻了,大烏龜好歹也是精密機械吧?平時你們採集行走數據時都不敢來我們泳池附近,不就是怕水汽影響?今天傍晚可是有雨哦,樓外濕度這麼大,怎麼想你們都不可能選在這個今天這個時候測數據吧!”

可能是因為登山料理部被牽扯到這件事件中,平時一直很溫和的凱文迪毫不留情地駁回了對方的話。

李尋也乘勝追擊道:“你在運輸食材的時候是把它們藏在大烏龜的紙外殼裡了吧?裡面肯定還找得到從馬鈴薯上掉落的塵土碎屑,你敢讓我們看看嗎?”

對方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

還沒等對方開口回答,老師就輕咳一聲,搖了搖頭,隨後領着學生們走進了自動機械社的部活室。

大烏龜就擺在大門附近,正如某位圍觀群眾所說,現在的紙外殼是長頸鹿模樣。

符洛溪也走了過去,她想了想,在長頸鹿的頭附近摸了摸,將紙模摘了下來,露出一個橡膠軟桿,原本長頸鹿頭的位置則是一個橡膠碗。

李尋“誒”了一聲,不太確信地小聲問符洛溪:

“溪溪,這個……難道是投石機?”

符洛溪點了點頭。

看來他用來投擲食材的工具也找到了。

其他人七手八腳地將整個紙外殼從大烏龜上拆了下來,發現確實如此,大烏龜原本的平板身體前側被加上了許多新裝置。雖然和人們印象中不太相同,但乍看上去就是個投石器。

“沒錯,就是投石器,不過不是傳統的筋繩,而是採用了液壓式的,通過簡單調節數據,還可以當作機械手臂用,橡膠碗也可以換成標準機械配件的。”

機械社的成員嘆了口氣,彷彿已經認罪一般,解釋起來。

“這是我們秘密準備的,本來打算在下個月的初雪節上秀一秀,沒想到今天就暴露了……”

“還不是因為你把它拿來做這種壞事!”凱文迪皺眉說道,但很快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不過你為什麼要陷害我們部?是你自己一個人做的嗎?是和我們有什麼仇怨……?那,那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聽到凱文迪步入正題,其他人也圍了過來,充滿好奇地看向‘犯人’。

符洛溪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現在是怎樣?進入提審犯人環節了嗎?那是不是接下來就是犯人自白了?

還有那幾位同學,你們怎麼連手機攝像都打開了?

房間里,除了不在狀態的符洛溪,其他人都進入了氣氛。年輕老師一副懊悔表情,摘下眼鏡,一邊用眼鏡布擦着鏡片,一邊痛心疾首地說:

“這位同學,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啊?咱們大學校風開放,同學關係和諧,有什麼矛盾,你都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啊,啊?怎麼能走上犯罪的道路呢?這可是嚴重違反紀律的行為!於人於己都有害無益啊!”

圍觀群眾集體點頭,被圍在中間的機械部學生也顯出懊悔的表情。

“是我錯了,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希望大家不要把罪過歸於其他社員。”

說到一半,他咬了咬牙。

“不過,我並不是想嫁禍登山料理部,我的目的,其實是想向登山料理部和料理部復仇!”

嗯?

有隱情?!

周圍人頓時露出大感興趣的樣子,符洛溪仔細一看,李尋也正樂在其中,而且是最興奮的一個。

唔……

這孩子大概沒救了。

人群中,料理部部長顯得很意外,“嗯?還有我們的事?”

機械部的學生抿了抿嘴,用力點頭。

“沒錯,是對你們兩個料理部的復仇!”

隨後,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解釋了起來:

“以前,登山料理部製作料理都是小規模的,而且以冷食為主。但自打你們兩個部展開美食對決之後,我們文藝類社團的成員就經常會聞到你們在傍晚大量製作料理的味道,尤其是我們機械部的窗戶,正好是離登山料理部的排氣管最近的位置,你知道我們有多慘嗎?我們只能聞着樓下的美食味道,頂着飢餓展開社團活動。這誰頂得住啊?!

每到這種時刻,都是噩夢!

而且,憑什麼你們的裁判只找體育社團的成員啊?!我們文藝類的學生難道就沒有食慾,沒有胃嗎?我們多次去找你們,要求讓我們文藝社的成員也可以參與其中,但每次你們都以工作量太大為由拒絕我們,你知道我們有多絕望嗎?!

為了防止勾人心魂的氣味,我們不得不自備快餐,在你們享用美味時,我們只能吃劣質的漢堡,你們能理解嗎?!部長他這一年來胖了三十斤,三十斤啊!”

料理部部長和老師一臉茫然,倒是有幾個女學生心有餘悸般地倒吸了口冷氣。

凱文迪也面露驚恐地小聲嘀咕道:“三十斤真的是太可怕了。”

機械社學生又繼續道:

“所以我策劃了這場復仇。本來今天是我和另外一名社員負責維護大烏龜,但他臨時有事不在,只有我自己。

我中午吃完飯,路過料理社的時候不由想起了悲慘的過去,我越想越氣,衝動之下做了這件事。我本來是打算把你們兩個部的食材都捲走,給你們個教訓,但是在帶走了料理部的食材,來到登山料理部門口才發現今天你們沒有活動,自然也沒有備好的食材。然後我又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沒想好要在哪裡安放帶走的食材——丟棄掉又於心不忍,才靈機一動,利用大烏龜的新部件把偷來的食材從三樓丟進登山料理部里,算是給你們搗個亂。

不過我可沒有什麼冤枉陷害別人的意思,我這是堂堂正正的示威!”

大概是對方的理由太離譜了,老師也好,料理部部長也好,凱文迪也好,大家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位同學則是一時興起就製造了一起密室食材丟棄案。

“呃,你真的不是為了陷害登山料理部?”

“真的不是!”

對方果斷回答,而後又疑惑地問道:“我不是在料理部留下我的示威書了么?你們沒看到?”

大家聞言紛紛看向料理部部長,部長先是露出迷糊的表情,隨後猛一拍腦門,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來,鋪到桌上展示給大家看。

“難道是這個?我還以為是我們某個部員自己寫的詩忘在了部活室里,還真沒聯想到這件事。”

眾人探過頭去,李尋也踮起腳看向紙張,還念了出來,上面寫的是:

奈何美味,奈何美味,

肚子餓了真受罪。

他人有份,我們沒門,

憑啥不一視同仁?

萬惡之源,我來帶走,

好讓你們快收手!

讀完,大家看向機械社的學生,對方正顯出一副矜持而又驕傲的表情。

李尋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而在旁邊看着這一群人忍笑的樣子,符洛溪不由嘆了口氣。

就算是她也完全沒料到事件的原因如此奇葩,這就是所謂的學生鬧劇吧……

話說回來這也算是青春的一部分嗎?唔——青春真是難懂啊。

看着身前大聲批評着機械社成員的老師;露出無奈而又奇妙表情的凱文迪和料理部部長;被圍觀的女孩子們圍起來餵食的李尋,符洛溪的臉上展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至少和李尋同學相處了一個下午,所以,還算是有趣的事件?

雖然又吵又麻煩......不過下次我也試着加入那群鬧哄哄的人里吧。

符洛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