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過去的記憶
1
當夜
塞拉感到了什麼，她揮揮手，通向地面的走廊打開，洛斯忒果然站在外面。
“我回來了。”
“都解決了嗎？”塞拉擦着桌面，“今天我可是累死了。”
洛斯忒沒有說話，艾德在客廳的角落裡默默看着。
似乎有什麼不太對，有一種奇怪的東西縈繞在洛斯忒身上，那是一種極少出現在她身上的東西。
“我沒有殺她。”
洛斯忒把披肩掛到衣架上，低着頭。
“你……沒有？”塞拉顯得有些意外，“怎麼了，對她還有後續的計劃嗎？”
洛斯忒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她才向塞拉招招手：“到我房間里來。”
塞拉向艾德擺擺頭，示意他接過自己手上的活，艾德聽話地走了上去。兩人先後離開，他看着她們的背影，機械地擦着桌子。
門關上了。
門框微微一震，洛斯忒關門的時候從來都是輕柔無聲的，為什麼這次……
他一怔，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看到了什麼。
是“煩躁”嗎，洛斯忒，居然在感到“煩躁”嗎？
“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塞拉點亮蠟燭。
“我被看到了，出了點意外。”
塞拉眉頭微蹙，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好吧確實有過一次，不過那個目擊者現在已經被收編了。
“被埋伏了嗎？”
“不，沒有，我大意了，僅此而已。”
洛斯忒坐在椅子上，動作顯得有點沉重。
“那下一次行動在什麼時候，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能布置幻術了。”
洛斯忒搖搖頭：“沒有下一次行動了，我們找機會離開。”
她的影子在空曠的地板上搖曳着，塞拉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了些什麼。她俯下身子，從後面輕輕環繞住洛斯忒，貼着她如瀑般的黑髮。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可以告訴我的。”
洛斯忒沒有回應塞拉的親昵，漠然地看着前方，似乎心思並不在這個房間里。
“……我想找回自己的記憶。”
塞拉心底一顫。
“為什麼突然這麼想呢？”
“每個人都有記憶，然而我沒有，我什麼都不記得。”她眼眸微沉，“連這個名字也不是自己的。”
塞拉溫柔地責備她：“別瞎說，你的名字是阿姆布拉澤·洛斯忒，這就是你的名字。”
“但是‘枉煙鐵誓’對我不生效，”洛斯忒輕輕偏過頭，看着塞拉，“我的生活就像是泡影，隨時都會顛覆。”
女僕喉頭一陣苦澀，她抿了抿嘴，繼續在洛斯忒耳邊說道：“但是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不是嗎？我們一起旅行，我帶着你玩耍，你去參加人類的學校……”
洛斯忒突然問道：“我們是什麼時候相遇的？”
“呵、呵，當然是你小時候啊。”
洛斯忒看着她的眼睛，搖了搖頭：“別向我撒謊了，杜爾祖拉。”
塞拉移開自己的視線，說不出話。
“我多少歲了，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到底多少歲了？”
塞拉站起身來，低着眼帘閉嘴不言。
洛斯忒靠在椅背上，並不意外：“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啊。無妨，至少我還能去問那個人。”
一隻手搭在她肩上：“不是所有記憶都值得找回的，也許過去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
“我想‘活着’，塞拉，”她平靜地說著，“我想知道活着是什麼感覺。”
“現在的生活就不是活着嗎，現在和我在一起無法滿足你嗎？”
“我該怎麼回答你……”洛斯忒站起身來，兩人目光相對，“我甚至不知道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塞拉不說話，洛斯忒與她擦肩而過，離開了房間。
紫色長發披散下來，她扶着椅背，看着茶碟里倒映出來的自己。
請原諒我，洛斯忒，我不能告訴你啊。
如果你知道了，那一切就都結束了。
2
第二天
阿塔艾爾大步穿過走廊，鎧甲間相互碰撞，發出金屬的響聲。
“找我有什麼事？”
虛弱的九星向她行禮問好，然後從懷裡拿出薄薄的一疊資料：“這是我找到的……東西……”
他臉色發白雙眼朦朧，額頭上還掛着冷汗，隨時可能一頭栽倒在地。
“只有這些嗎？”阿塔艾爾接過來翻了翻，只有寥寥幾頁。
“嗯，這些就是……全部了。”
九星一個踉蹌，扶着牆壁才不至於摔倒。
次星走上來：“你做得不錯，去休息吧。”
“謝謝，那我走了。”
九星一行禮，轉身一頭鑽進自己的房間，接着就是一聲沉悶的倒地聲響。
“這裡面能提取的信息根本沒有多少。”阿塔艾爾似乎有些不滿。
“他已經儘力了，讓那個可憐人休息休息吧。”次星上前替九星關上房門，“他的腦袋是我們能指望的最好的信息庫，如果他說沒有了，那肯定真的只有這麼點。”
“最好如此。”
阿塔艾爾把文件攤開在桌面上，一張張地瀏覽起來。
“大多數都是民間的傳言或者沒有證據的目擊者報告，可信度不高。”
“那就先看看有哪些值得採用吧。”
首星翻找起來，迅速將文件分類。有證據和描述清晰的放在一邊，無用的垃圾信息則直接丟進垃圾桶，幾分鐘內就篩選得差不多了。
次星靠着桌子看着她，嘴角掛着一抹微笑。
“我記得他們剛發現你的時候還是個小不點，現在，哇哦……”他撇撇嘴，“真是厲害啊，無論是命運還是人體改造。”
阿塔艾爾沒有理他，還是埋頭處理工作。
“沒有任何不好的意思，我就是說你挺厲害的，一開始你那麼單薄，我還擔心你撐不下去呢……啊，再重申一遍，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阿塔艾爾將一份文件揉成一團，投進垃圾桶里。
次星撓撓頭，繼續尋找話題：“如果我說錯了話別當真，就是朋友間的閑聊而已。啊，關於末星的事，其實我覺得那件裙子還挺好看的，說實話我覺得你也——！”
他的話沒有說完，一股威壓塞進他嘴裡，冷汗順着他的額頭爬下，在半途就結上冰晶。
阿塔艾爾用餘光瞥着他，聲音冰冷：“我不在乎你當誰是朋友，現在我是你的上級而且僅此而已，所以別浪費口舌，也別讓我浪費口舌，懂了嗎？”
次星僵硬地點點頭：“……抱歉。”
“下不為例。”
威壓消失，阿塔艾爾將篩選出來的文件整理整齊，開始根據信息量整合排序。
次星一臉懊惱，狠狠地揪了揪自己的臉。
我在幹什麼，我幹嘛要選她工作的時間說這些，我腦袋有問題嗎。
他想從房間里退出去，開門前無意識地看了眼垃圾桶。
“這個怎麼丟了，”他把文件撿起來，“黑色頭髮的貴族女孩，有一個形影不離的隨身傭人……這個看上去符合要求啊。”
“主宰時期的民間謠言而已，你繼續往下讀就知道了。”
“女孩在獵人學校學習，一次實習時被魔物族群襲擊，她帶領老師和學生奮起作戰，幹掉了數十頭魔物，最終與魔物首領——來自魔域的大惡魔決一死戰，靠着聖劍格拉漢姆擊敗……好吧我知道你為什麼丟了。”
“完全是嘩眾取寵的低劣幻想故事，最近的野生惡魔目擊事件發生在近一個世紀以前，更不用提魔域遠在大陸另一端；如果這事是真的，盧納狄克的國王就不是那個殺死喀穆爾的穿越者，而是這個女孩了。”
“那就有趣……啊不，我是說那就太糟糕了。”次星連忙轉移注意力，“你桌上的那是什麼？”
“這是可信度最高的一個，記錄者是跨國商貿協會。”她把文件拿起來，“上面說曾經有兩個人在一家商貿協會註冊的旅館登記入住，一個是穿着女僕裝紫色長發的成年女性，另一個則是黑色頭髮的大小姐，因為看上去極有財力卻來到這家小旅館而給老闆留下了深刻印象。”
“時間，地點？”
阿塔艾爾輕笑一聲：“時間是五年前，就在建國慶典的前兩個月，地點是……檀岩鎮。”
“那不就在這裡嗎！而且是五年前，搞不好她們就是從這裡入境謀划刺殺的！”
“嗯，你立即帶人去調查鎮上所有的旅館，找到在商會註冊的那家，然後把老闆帶過來見我。”
“是！”
次星領命風風火火地離開了，阿塔艾爾將文件摞好夾在手臂下，正準備也走出房間。
“阿塔艾爾大人，有點事情需要您來行宮一趟。”
“別叫我大人，庫索爾，我在路上了，什麼事？”
那邊的聲音頓了一下：“我們已經儘力掩蓋檀岩鎮的事變，不過約頓海姆還是通過某些手段察覺了，他們派了個使節來。”
“聖女嗎……好，女皇還在休息，我先去看看吧，幫我們布置一個隔音的房間。”
“其實女皇已經——啊，看來是不需要布置房間了。”
阿塔艾爾察覺到了庫索爾的不自然：“到底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大使他……已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