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我睜開眼時,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不遠處的一圈小燈亮着。我活動了一下靠在座椅上的身體,掏出手機,此刻已是凌晨四點。

(啊,想去衛生間。)

向左看去,正是冬原學姐恬靜可愛的睡臉。我實在是不忍心打擾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睡眠,可是要是按照現在的程度推算,我是沒法堅持到早晨的。

“冬原學姐,讓我過去一下。”

我小聲說著。她看來是睡得正香,經我一陣驚擾,竟然沒什麼反應。我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說了一遍。

“嗚.....嗯嗯......”

冬原學姐皺了皺秀氣的眉毛,輕輕哼了幾聲,下意識地側開身子,修長纖細的腿合攏在一起,好讓我過去。沒想到毫無防備的樣子還挺孩子氣的呢,這個模範學姐。

經過一番折騰,我終於來到了機艙的過道上。大家基本上都睡著了,可以聽到周圍輕微的呼吸聲,以及此起彼伏的鼾聲。雖然環境很黑,但我白天時已經記住了衛生間的位置,再加上還有小燈可供照明,因此倒不難前往。

我費力的睜着眼,躡手躡腳的往前走。當我快到衛生間的時候,門正好開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從裡面走出來,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朝頭等艙的方向走了。

我晃了晃並不清晰的腦袋,走進去,剛準備鎖門,就發現地上掉了個黑色的什麼東西,好像是個錢包。

有幾張鈔票不小心掉了出來——我沒有偷錢的打算,因此把它們規規矩矩的放了回去。除此以外地上還有張照片,是兩個女孩子的合影。根據發色和長相判斷,她們搞不好是姐妹,而其中一個說不定就是剛才走出去的女孩子。在照片上她和那個看起來像是她姐姐的女孩子手挽着手,兩人都笑靨如花,看起來親密無間。

“.......”

我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秘密,趕緊不動聲色的將照片塞了回去。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几秒內,我此刻回頭,正好還能看見失主的身影,於是急忙追上去,把錢包遞給她。

“你有東西落在洗手間了。”

剛剛的女孩子回過頭來,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哦...謝謝。”

她很普通的開口道謝。聲音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冷冽,反而很柔和。我所擔心的那種出乎意外的展開也沒有發生——既沒有被刁難,更沒有被威脅或是滅口,對方只是接過錢包就轉身離開。

對於這一小事故,我並未放在心上。因為我總能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和女孩子邂逅、碰撞、產生聯繫,甚至是發生我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後我重新去了廁所,這次一切順利,回去的時候再次不好意思的麻煩了兩位鄰座,然後我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就這麼睡到了早晨。起來以後洗了把臉,用過簡單的早餐,整個上午的時間都是在看書和與學姐的聊天中度過的。午餐也是同樣的簡單,吃完還有些意猶未盡,我的胃口跟同齡人相比不算大,但怎麼說也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一頓吃兩個冬原學姐(的量)還是沒問題的。

吃完飯,我們開始打發起落地前最後幾個小時的時光。

“學姐,你剛才說到哪裡了?”

我正了正坐姿,擺出一副認真聽故事的模樣。

“啊,學院里最出名的幾個人,除了之前我跟你講過的‘天啟四騎士’還有‘湖中之女’以外,就是‘校園偵探’了吧。”

“校園偵探?”

“嗯,就是字面意思,”冬原學姐點點頭,“被稱為‘校園偵探’的人是個很不一般的女孩子,特徵是淺藍色的眼眸和墨色的長發。雖然長得很好看,但不怎麼愛說話,也經常沒什麼表情。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是高冷,倒不如說更像是在思考些什麼......聽說有人管這種性格叫做三、三什麼......”

“三無。”

“對。‘偵探同學’是去年才入學的,在短短一年裡就成了知名人物,啊,那一年的時間真是發生了不少事情.......總之她在學院很受歡迎,不光是在女生中有很有人氣,不少男生也偷偷仰慕她。畢竟偵探同學她不但頭腦好,人也長得漂亮,光是后一點就會有很多人喜歡了......”

冬原學姐少見的有些激動。她的眼睛比平常要明亮許多,雙手也握成拳頭放在腿上。啊,難不成你也是她的粉絲嗎?我好像有聽說過,比起男生,帥氣的女孩子似乎在同性之間更受歡迎。

“你說的那個偵探.......她厲害嗎?”

“她不是厲害不厲害的問題......她真的是那種,很少見的那種。她的眼睛像潭水,嘴巴像花瓣,皮膚白白的,推理時很撩人。只可惜個性實在是太冷淡,至今也沒能和她說上話。”

“.......”

“......那麼那位學姐為什麼會被稱作‘偵探’?”

“當然是因為她解決過很多‘事件’了!最出名的一次還是半年前學校里發生的那起‘星象館事件’吧。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這件事,轟動全校。”

冬原學姐興緻高昂的說。隨後,在我的要求下,她給我詳細講述起了事情的經過。冬原學姐邏輯清晰,語言生動,故事顯得很真實,也很有細節,讓我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可能事情發生時她也是當場的一員。

“真音堂同學盯着在場的人看了一圈,面無表情。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時......”

她應該是個十分厲害的人(如果冬原學姐沒有明顯的偏袒或添油加醋的話),畢竟在學姐的故事裡,她輕而易舉就解決了一度讓所有人都焦頭爛額的難題,而且當場揭發了兇手,使其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不過,在親眼見證之前,我想,我還是不要妄下定論比較好,因為這樣會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

講完了一個故事,我看冬原學姐似乎有些累,再加上我們才剛剛相識,便不太好意思要求她再接着講下去。我正準備再看會兒書,冬原學姐卻說了聲“啊對”,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歪了歪腦袋,

“真音堂同學在學校有一個社團,會接受別人的諮詢並幫忙解決。如果你有什麼一個人無法解決的問題,不妨去那裡試試。”

“好,我知道了。”我感激地點點頭。但是話又說回來,我希望最好不要碰上那種,不得不去找“偵探”幫忙的情況。

又看了一陣子書,聽了會兒音樂,這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空中旅途就結束了。飛機在目的地如期降落,沒碰上什麼災難,也沒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倒是一如既往的碰上了女孩子,還不只一個。我想這就是我吧,既不會帶來災禍,也不會帶來好運,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桃花運比別人多了一些的現充而已。

*

說實話,有學姐這麼一位優雅端莊的淑女在身旁,時間總嫌過的太快。我們寸步不離的在一起度過了十幾個小時,彼此卻不覺得尷尬,我想,這其中一定有她的功勞。

拿上行李后,我準備去乘附近的地鐵。我本來打算邀請冬原學姐一起喝下午茶——以此作為她給我講這麼多故事的回報,不過她好像另有安排。那看來只能等下次了,反正在學院里總是有的是機會。

(這就是.......霧都嗎?)

我走進地下鐵車站,立刻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氛圍。來往的人群都是高鼻凹眼的外國人,鼻腔中吸進的空氣也帶着十分清晰的水汽味。聽說這裡的天氣下雨就跟上學一樣常見,以至於有的人出門都習慣了不拿雨傘,只是戴上衣服的帽子——

“唔!?”

“咿呀?!!”

突然從側前方衝出來一道人影,我想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對方就這麼直接撞在了我身上。伴隨着“噗”的一聲,我們都跌坐在了地上。

“.......”

我們四目相對,都不約而同的有些尷尬。對方居然是個個頭嬌小的女孩子,仔細一看還很可愛,灰色的短髮,水靈靈的大眼睛,而且嘴裡還咬着司康餅一類的吃的,哪怕摔倒在地也沒有鬆開。

那叼着食物絕不鬆口的模樣,讓人聯想到森林裡可愛的小動物。啊,但願這孩子沒什麼事吧。

“喂,你沒事——”

“啊不好意思雖然不小心撞到了你真的很抱歉很是我實在有急事所以不好意思我先走了道歉什麼的下次再說吧!”

就在我開口詢問之際,她突然一溜煙的從地上爬起來,把吃的交給左手,用空出來的嘴一口氣跟我說了一大堆話,然後急急忙忙的跑了,只留下餘音回蕩在耳邊。

“......”

行人紛紛朝我這裡側目,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看樣子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要是那麼可愛的女孩子因為撞到我而受傷了,我會非常內疚。

*

在地鐵上,我一邊看着窗外飛速流逝的景物(其實黑乎乎的啥的看不清),一邊思考着今天一天的安排。

(得先去公寓報個道,把行李放下,如果碰到室友或樓管,還要好好打個招呼。)

在異國他鄉真是一種神奇的體驗,一切都是全新的,不管是景還是人。明明和原來生活的地方只是隔了幾片陸地和海洋,卻彷彿穿越了一樣。我想,我能在這裡開始新生活也說不定。

學生公寓就是克瑞斯塔的校園內,離大門大約七八分鐘的路程。建築的主體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不過有一種歷史積澱的感覺,我覺得不壞。進入以後,內部的空間裝潢的不錯,就像是我在英劇里看到的那樣。樓管是個和藹的老太太,看到我是外國人,還十分友好地同我打招呼。從她那裡拿了鑰匙,被告知室友還沒來。

我踩着木質的樓梯走上三樓,順着房間號一間一間看過去,在其中一間門牌上寫着“314”的房間前停下了腳步。看來這裡就是我以後將要住很長一段時間的地方了。

打開門后一股久無人居的味道傳來,但灰塵沒有想象中多。我看了看,空間還算大,二室一廳,帶衛生間,還有一個簡陋的廚房。只不過沒什麼傢具,顯得有些冷清。如果不滿意學院的住宿條件,當然可以去外面另尋他處。但我連零花錢都要精打細算,自然是沒有這種念頭的。

我放下行李,開始準備大掃除。先將所有地方里裡外外地擦一遍,然後鋪好自己的床鋪,把個人用品擺放到洗漱間,再把衣服整整齊齊地放在衣櫃里,自然包括我最愛的那件格子襯衫。

多虧父母常年不在家,由我獨自照顧妹妹和我的生活經驗,這些簡單的活自然不在話下。畢竟平常家務都由我一人包辦,妹妹她幾乎是過着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想到這裡,我不禁又擔心起了遠方的家裡蹲妹妹,不知道她在親戚家的生活過得還是否習慣,會不會在半夜的時候突然驚醒,或者在睡夢中哭着喊着哥哥。

唉,這傢伙,一會兒給她打個電話吧,因為她一定不好意思主動給我打。

(沒辦法,誰讓我是她哥哥呢。)

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我從下午一直忙到晚上,總算搞定了所有的活。本來在飛機上吃的那點就不夠,又經過一番勞動,此刻早已飢腸轆轆。

我擦了擦汗,覺得這裡的氣氛很是冷清,令我有點不舒服。房間里只有一盞我帶來的小檯燈亮着,顯得有些昏暗。周圍物體的影子映在四面的牆壁上,像是妖怪的倒影。

透過緊閉的窗戶向外看去,沒感覺和原來居住的地方有很大的不同,可能是我初來乍到吧。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事,還是想辦法先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