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的白雲掛在一片澄澈的蔚藍之上,如海面上的浮舟一般隨風緩緩而動。

躺在草地上的女子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副景象數秒之後——

猛地從地上撐起上半身,大腦因為這突然的動作而瞬間感受到了劇痛,視野也因此而泛黑了好幾秒。

“嘶!”

等到女子總算是咬緊牙關調整了一下呼吸之後,視野才慢慢地恢復正常。

正常?

女子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強烈的違和感。

自己為什麼會躺在地上?

這是第一個疑問。

而第二個疑問……女子緩緩地看了看四周,腦袋瞬間宕機。

因為她的視線沿着撕開草地和樹木歪歪扭扭向著遠方盤旋而去的粗糙道路,看見了她長到這麼大只在藝術作品裡見過的東西。

連綿千米的城牆在遠方以壯麗的城樓為中心向著兩側成一字排開,構築了如小山般的堅固堡壘。視線沿着城牆望去,能看見女牆之後每隔一段距離便隱約可見人影。而城樓下的拱形城門兩側立着身披戰甲手持長槍的士兵,仔細看的話似乎還有身着如拍戲一般奇特的古裝出入城門的人。每當有人出入城門之際,那些士兵就會上前去稍作盤問之後再放行。

這是在做什麼?真是在拍戲么?

女子腦海里閃過這個疑問的瞬間,才意識到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思考。

發生了什麼?

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想在她醒來之前發生了什麼。

她叫秋若寧,剛從大學畢業沒多久,從事心理諮詢師的工作,剛才眼前那堪稱奇特的景象讓她不由得開始懷疑人生,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記憶發現自己並沒有失憶。

不如說失憶的話大概就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思考了。

然後是……

她記得,似乎是發生了一場爭執。

是的,秋若寧和她妹妹秋遠悠的男朋友發生了一場爭執,這一點她自己記得很清楚。

爭執的原因是秋若寧出於心理諮詢師的職業習慣觀察之後覺得妹妹的男朋友精神狀態存在問題,並且對方偶爾會表現出對秋遠悠過強的佔有慾,一開始秋遠悠還當姐姐是職業病發作在開玩笑,而等到秋遠悠也察覺到自己的男朋友不對勁而提出分手的時候,對方表示了拒絕並使用了暴力。

“我記得我……”

回憶到這裡的時候,有些冒冷汗的秋若寧想起了一件讓她感到恐懼的事。

“我應該是被捅了一刀……”

秋遠悠向男朋友提出分手的時候秋若寧也在,不如說是秋若寧正是為了保護妹妹而主動前往的。

然而,爭執的時候對方似乎動用了刀子,然後——

秋若寧有些記不清自己被捅到什麼位置了,不如說恐懼讓她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

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抬起手在身上摸了摸,同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傷口的時候——

發現自己的衣服出了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這是……什麼?”

她發現身上的衣服明顯比自己平時穿的黑西服黑套裙裝寬鬆了不少,並且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該穿的衣服。如果她不知道身上這種衣服叫什麼,只感覺有些像襦裙,但是好像又不太一樣。真要說的話,她根本分不清這件衣服的“襦”和“裙”是在什麼位置分開的。

一根青色的帶子在她胸口那如花一般的綉紋處往上繞了一圈來圍住她的脖子,另外兩根帶子分別從她赤裸的的肩膀上越過,和胸口的帶子一起支撐着身上這件白色的衣裙。同時,秋若寧憑感覺和視覺來判斷這衣服根本就不止一層。並且不知道為什麼,這衣服的袖子長度根本不對稱,寬大的左袖甚至能把她的左手完全罩住,而右袖卻又恰好只到手腕的位置,抬抬右手還能看見袖子的內側一層是素藍色而非和整件衣物外層一樣的白色。

視線繼續向下,能看見一抹藍色的細紋勾勒着輕紗般的衣擺側面,最終和如羽翼般輕巧的衣擺一起在秋若寧的兩側散開,像是在草地上展開的荷葉一般優雅。

這不是她的衣服,怎麼想都不是。

她在大學裡見過有的社團穿過類似的衣服,但是沒有仔細了解過的她根本說不出這是個什麼東西。

只能憑第一印象猜測這大概是古人穿的衣物,但是古人穿的衣物會露肩么?

陷入了混亂的秋若寧完全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大概清楚。

發生了某種異變。

如果她沒有被刀子刺中,她沒理由會失去意識;如果她被刺中了,怎麼想現在都應該是躺在病床上穿着病號服。

想到這裡的時候,坐在地上的秋若寧覺察到了自己的腹部放着一本書,剛才大概是因為太過於驚訝所以才沒有注意到。

這本書看上去非常的舊,不僅書頁有些泛黃,甚至邊邊角角都有些破損和翻折,並且……這本書根本就沒有封面,而本該是封面的位置,一個字都沒有。

秋若寧用右手拿起書,而就在這一瞬間,原本沒有字的封面突然冒出來了一行字。

“噫!”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秋若寧手一抖讓書掉到了她的腿上,但是這書並沒有其他的動靜。

十分詫異的秋若寧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其他什麼反應之後,鼓起勇氣將書又拿了起來,仔細地端詳。

那是有些扭曲但卻足夠讓人看明白的字,不僅是中文,而且還是楷書。

——當你看見這行字的時候,說明你已經死了。

然而書的封面,上來直接就是衝擊力十足的這麼一句話。

震驚的秋若寧眨了眨眼,發現這行字褪去了,浮現出了新的字。

第二次的衝擊顯然已經不足以嚇到秋若寧,很快冷靜下來的她繼續盯着封面上那行新出現的字。

——如果你想回去的話,必然要藉助這本書的力量。

“什麼東西……”面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秋若寧開始喃喃自語。

身為心理諮詢師的她很想把眼前的一幕定義為幻覺,而繼續分析的話得知出現幻覺的自己……大概是莫名出現了精神病性障礙,也就是大眾所俗稱的“神經病”了。

但是指尖傳來的摩挲粗糙的書頁的觸感,還有隔着薄薄的衣裙坐在地面上的堅硬,以及一呼一吸間那略有些清涼的空氣……這一切都在提醒秋若寧,這就是現實,就算掐自己的臉也一樣。

當然,要麼便是她瘋得實在是太徹底了。儘管她不知道那些有精神病性障礙的人眼中所見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但是有一點她清楚,真正有精神病性障礙的人,大約不會像她這般思考。

——自然,需要有所付出。

付出?付出什麼?

封面上的文字一句接着一句,消失了似乎便不會再浮現,秋若寧只要一晃神就會錯過這些話語。

——保這亂世五年,不可有任何一個國家因為戰事、內亂或是天災而消亡。

“什麼?”

看到這裡,秋若寧內心的疑惑脫口而出。

這是什麼意思,保這亂世和平,阻止戰事?聽起來蠻像是四個駕駛着搭載了太○爐的○達的帥哥會幹的事情。

然而封面上的文字似乎壓根就不打算等滿腦子吐槽的秋若寧理清思緒。

——如此,你便可以回去。

“……”

——回到你死之前,去完成你之前沒能做到事情。

當看到這一句的時候,秋若寧原本還有些混亂的思緒瞬間就集中了起來。

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悠……”

秋若寧輕念着對妹妹的愛稱,腦海里閃過了妹妹在長大后終於變得樂觀開朗的笑臉。

她想起來了,即便是這樣的笑容,在面對着那個已經拿起刀子的“男友”時,也一樣被恐懼和擔憂瓦解的瞬間。

那種驚恐的表情,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回到了那個內向而膽怯的秋遠悠,還被秋若寧照顧着的時候。

“怎麼可能讓小悠她獨自一人去面對那種混蛋啊……”

秋若寧咬了咬牙,重新盯着書的封面。

不管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目前看來,暫時只能相信手裡這本書。

她必須回去,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被如此惡劣地殺害,更是為了自己的妹妹,並且如果她就這麼死了,年邁的父母也會難過的。

然而秋若等着封面上出現下一行字的時候,上面已經沒有任何的文字了,只有一片如滾過黃沙的荒野一樣乾燥粗糙的封面。

秋若寧才翻開了第一頁,就大概明白剛才為什麼封面上的文字說“需要依靠這本書的力量了”。

且不說那個所謂的目標就像天方夜譚一樣根本不是她區區一介心理諮詢師能做到的,不過她從書中瞥見了一些很奇怪但又很熟悉的字眼之後,她大概明白這就是通向目標的方法。

比如這本書雖然沒有封面但居然有目錄,目錄只有兩個大類,一個是“能力”,一個是“道具”,過於簡單易懂。

秋若寧隨手一翻,書的內容比想象中的還要充實,裡面不僅有圖而且還有像是說明解釋一般的字。

比如“能力”那一欄里,大概能瞥見諸如什麼“力量”之類的字眼,也有一些好像是武俠小說中才有的“真氣”一類的玄乎詞語。

“能夠變得像○蓉一樣么?”秋若寧對於“女俠”這個概念第一反應就是她。

而“道具”那一欄里,粗略一翻秋若寧不僅看見了各種配着圖的刀槍劍戟,甚至還看見了投石車和一些戰爭用的兵器,並且愈往後翻的東西就愈來愈誇張,後面已經開始出現“機關術”這種聽起來玄之又玄的東西了,到最後秋若寧感覺自己已經無法直視那些寫着“奇獸——蛟”、“凶獸——窮奇”還配了圖的頁面了。

當然,這些所有的東西,旁邊都標註了……價格。

比如“銅錢五百文”、“白銀十兩”、“黃金五兩”這類的字眼,猜都能猜到代表了什麼。

天上不會掉餡餅,只會掉鳥屎和陷阱。秋若寧在某部作品裡看過,所以這書里的這些東西明顯就是要花錢的,雖然目前還不知道要怎麼向這本書“付錢”,或是這本書究竟能不能提供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但是秋若寧在合上書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當下她需要更多的信息。

對什麼都不了解,那便無從下手。

想到這裡的秋若寧站了起來,然後瞥見了如絲綢般的灰發沿着她的肩膀散下。

“……”

秋若寧無言地摸了摸那些灰色的髮絲,然後輕輕扯了扯。

頭皮會疼。

這不是假髮,而是她的頭髮。

她當然不可能有灰色的頭髮,她的工作性質讓她不會去染成這麼奇怪的發色,並且,她微微扭腰看了看,這長發明顯都及腰了,不如說現實生活中根本沒有幾個女性會留這麼長的頭髮。

她很想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但是身上沒有鏡子,周圍也沒有湖之類的。

“算了。”

秋若寧唯一慶幸的是自己身上這件衣物的裙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長,至少在她站起來的時候,輕紗般的裙擺能夠沒過膝蓋,但是又不會觸及地面,如蝶翼般的裙裾隨着她的腳步輕輕搖擺。

她必須獲得更多的情報,最優先也要確保自己能活下去。

所以,她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視線遠方的那座奇怪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