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站在紫安都城外的秋若寧長舒一口氣，將手裡白色的符紙化為灰燼，這是從無面之書里購買的“竊音符”，功能類似於竊聽器。
“這書里究竟有多少東西啊。”秋若寧晃了晃手裡的無面之書，可惜無面之書並不會回答她。
一份兩張，一張用於收集聲音，另一張用於聽，收集聲音的那張自然是被秋若寧神不知鬼不覺地放置於那名男性身上。
林文公，與懷公交好，也算是能陪孟忻權下棋的臣子之一。之前在得知孟忻權喜歡下棋這個消息之後，秋若寧便制定了這個計劃。
首先直接進諫多半不行，雖然秋若寧完全不了解這個孟忻權，但是從他居然有那麼點猶豫打算同意央商的借道來分析，直接進諫多半講不通。
“王之蔽甚矣～”秋若寧悠悠地回憶起學過的課文，回想了一下進諫的藝術。
那麼，設一個棋局，明示與暗示雙管齊下為好。
秋若寧很驚訝於這個世界居然有圍棋，不過她本來也不懂圍棋，這邊的圍棋與原本世界的圍棋是不是一回事她也不清楚，她要借的只是這個形式而已。
好在懷忘蘭似乎懂一些，所以在懷忘蘭與其他人的幫助之下，秋若寧提前構思並“擺”出了這麼一個暗示程度明顯的棋局。
“懂圍棋的人真是厲害啊。”回想起拚命湊棋局的懷忘蘭一行人，秋若寧滿心都是敬佩。
然後，需要一個執行者。
跟懷家交好同時能跟那位孟忻權下棋的人有兩位，於是通過懷忘蘭對兩人的描述，秋若寧大致分析了兩人的性格，判斷出了更適合的人選，起碼必需要明事理。
“不願意聽講的人是沒法溝通的。”
於是，在選擇了林文公之後，秋若寧為了避免給懷忘蘭找麻煩，便趁着對方來弔唁的機會，獨自找上了他。
——懷公出錢找上了小女子，小女子自然要依靠學識與本領助他一臂之力。
什麼要完成保玄沂大陸五年安寧才能回家，這種鬼話說出來誰都不信。
要讓對方相信自己，那麼給自己加一些常人能接受的理由才是上策。
比如，利益。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走到哪裡這個道理都能令人信服。
並且，若是說成是受懷公這個“死人”之託，也能儘可能避免後續的一些麻煩。
於是，果不其然，林文公願意聽秋若寧說一說“懷公的心愿”，並且也理解了秋若寧的分析，肯定了這個計劃對紫安的好處。
若是另一個人，多半連這一步都到不了，就拒絕秋若寧了。
——姑娘究竟是何人？
——不過一介路過的縱橫家罷了。
人選也確定了，那麼就需要請他在與孟忻權下棋時故意把棋局大致引導成秋若寧構思的樣子，確定計劃能夠實施。
之後，秋若寧忍痛花了好幾兩銀子（跟懷忘蘭借的）買了這麼一個可以遠距離一次性使用的“竊音符”對林文公進行竊聽。
“畢竟人心隔肚皮嘛。”秋若寧有些慶幸林文公沒有搞事情。
雖然沒有畫面，但是秋若寧通過對話判斷問題不大。
最後孟忻權同意之後，應該就會派林文公作為使者前往旭齊了。
當然，秋若寧不想讓懷忘蘭參與這件事情，有一個她擔憂的理由。
其實從孟忻權與林文公的對話就已經聽出來了，雖然秋若寧完全能夠理解這個道理，但是她希望懷忘蘭能少接觸一些這些東西。
站在紫安這樣的國家的角度來說，這一次峽關是守住了，但是犧牲也不過就是個數字而已。
不如說，就秋若寧從目前已知的情報來分析，懷公如此認真耿直的性格必然是守護一個國家所需要的，但是站在懷家的角度來說，這樣並不能保證懷家的昌盛。
懷家還是當初那個懷家，或許紫安已經不是當初的紫安了。
“真是可憐了懷家……”
所以，對於孟忻權來說，懷公死守峽關的行為雖然從如今看來是對紫安有利，但基本等於與央商再無談和的可能。儘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縱然抱着一顆赤膽忠心，終究會在孟忻權這種君王的心裡留下一個疙瘩。
所以，就算不用秋若寧提醒，林文公也清楚。
不需要在孟忻權的面前提到懷公的名字。
最多在同旭齊外交之時提到。
“是我，我多半會這麼說吧。”秋若寧開始想象着林文公站在旭齊國君面前時的畫面。
必然是頂着無數的目光，也必須說出口的話語。
——今日紫安攜禮前來，願意放下兩國之間的恩怨，永結於好，抵禦外敵。
畢竟峽關是紫安在守，只要點點頭就能化干戈為玉帛還能降低自己受到西面敵人攻擊風險的事情，想來旭齊也不會拒絕。
至於死了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他們會在乎么？
“……”
想到這裡的秋若寧滿心都是愧疚，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刺痛。
紫安和旭齊結盟抵禦外敵，不說能不能繁榮昌盛，起碼等保紫安短期的和平，想來也是懷公所願。
但是這樣，懷公他們只會化為一串死亡數字，僅僅只被少數人銘記吧。
更不用說——
“秋若寧啊秋若寧……好你個‘縱橫家’啊……”
仰頭看着明媚天空自言自語的秋若寧內心浮起了一層陰霾。
亂世之間哪有永恆的和平？
縱橫縱橫，合縱連橫。
所謂合縱，是聯合小國，抵禦大國。
合縱的下場，身為現代人的秋若寧不可能不清楚。
被連橫之計所破，六國終滅於秦。
合縱之中的弱國被拉攏，偏遠的國家對合縱不上心，終究被遠交近攻所瓦解。
在感性的秋若寧看來，合縱的破滅，終究是人心被攻破了。
秋若寧清楚，只是她不敢面對內心的這一絲陰暗罷了。
紫安與旭齊的聯盟不虧長久，終究會破裂，鷸蚌終會你死我活，亦或是讓漁翁得利。
但是無面之書只要了五年。
若是五年能成，別說這紫安和旭齊，就是這玄沂大陸地覆天翻，也與她區區一介心理諮詢師毫無關係，到時候，她已回到現實世界。
她只是一個心理諮詢師，藉著前人的智慧照葫蘆畫瓢。
“……”
只是，一想到這裡，秋若寧的心中總會浮現出懷忘蘭的那副面龐。
那信任她的神情。
“……回去吧。”
明明完成了短期的目標，卻一點都不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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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躲在懷忘蘭家中的秋若寧得到了消息。
正如她所料的，紫安派出林文公帶領一支使者前往旭齊請求結盟，而旭齊也答應了結盟，共抵禦外敵。紫安和旭齊的聯盟成立之後，依靠易守難攻之勢，附近的其他國家也難以再打主意，就算是央商，也不至於頭腦發熱就再衝著峽關衝過來。
而新的家族取代懷家被派往峽關駐守，在峽關一戰中與懷家交好的李甫雖也因有功獲得賞賜，但在陞官之後被調離了峽關，回到黎貢城守城，個中緣由不言而喻。
只是……瞞着懷忘蘭，秋若寧偷偷地找上李甫。
“得秋大夫出手相助才能守住峽關，李某不勝感激。”換上了一身乾淨戰甲的李甫笑着沖秋若寧行禮，想了想之後，用之前從未有過的自然笑容衝著秋若寧笑了笑，“或許應該稱呼姑娘為縱橫家？”
“將軍客氣了，也不必如此生分。小女子不過是受懷家所託，完成分內之事，更何況，小女子也收到了報酬。”
沒錯，為了讓李甫安心，秋若寧分掉了李甫獲得的一部分賞賜。
畢竟，如果什麼都不收取，李甫也不會安心，她秋若寧的這個縱橫家的名號也不好打出去。
若是說只為天下蒼生的和平，誰也不會相信的。
但是收錢保別人平安，誰都能理解了。
更何況她秋若寧缺錢啊！錢包里已經空蕩蕩的只剩下線頭了，竊音符的錢還得還懷忘蘭！（哪怕懷忘蘭表示不用還。）
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但是從李甫那裡收到黃金偷偷塞進無面之書的時候，她心裡可是樂開花了，底氣頓時足了不少。
“那將軍現在……”不過秋若寧還是有些擔心李甫的心理狀況的。
“姑娘不用擔心李某。”李甫微微側頭看着遠方，輕輕感慨，“若是為了這紫安，在何處都一樣。”
“有將軍這樣的忠義之士在，紫安必定繁榮昌盛。”這也是秋若寧，最後的祝福。
只是，等到秋若寧回到懷家清點錢財想着是不是終於可以買點好東西之時——
“嗯嗯嗯？怎麼少了？”
她從李甫那裡拿到的分明是十兩黃金，但是無面之書上顯示只有八兩。
秋若寧相信李甫不會騙她，但是這問題……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秋若寧仔細翻動無面之書，發現她的金錢儲備準確是八兩黃金一兩白銀七百二十四文銅錢。
“等等等等……”無面之書會毫釐不差地反饋“吃”進去的金錢，秋若寧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這種文明煉出來的黃金怎麼可能是純的啊！”
只剩下秋若寧無奈的咆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