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這裡名為極慶殿,不知阿空大人可有來過?”

“……”

“小女子也是布衣出生,未曾有機會接觸過這瓊樓殿宇,今日能入這極慶殿,可謂是飽了眼福。”

“你真的是……”面對着換了副口吻並且幾乎等同於自說自話的秋若寧,如果放在平時的話,阿空或許早就開始指責秋若寧了。

但是現在的她,完全沒法這麼做。

因為,正如秋若寧所說,她們現在是在一個名為極慶殿的地方。

八根承重柱支撐着這個空曠的大廳,承重柱四根為一組,四根分別位於方形的四角,構成了內小外大的兩個方形結構。內部的四根柱子似乎是鍍金的,儘管現在天色微亮,但是似乎今天的天氣比昨日要好了不少,從鏤空的側窗透進來的陽光形成一條條明亮的通路照亮這個大廳,同時將金色的四根內柱子點亮,而四根更加粗大的外柱則是呈紅色,上面雕刻有繁複的圖案,連貫的圖案由下至上似乎是畫出了一匹狼與一個人為首,帶領着一群人打下了一座座城池,最終成為人上之人的故事。

而大廳最北側則是一小高台,通向高台的階梯上畫著一頭長着翅膀的狼,而高台之上有着厚重繁複的棕色屏風作為背景,兩個青色的香爐置於屏風兩側。而無論是屏風還是香爐,都不過是為了凸顯中央那個巨大華麗的金色王座。

那象徵著整個雨幽至高無上的王權者才能坐下的位置。

當然,秋若寧和阿空自然不可能在那上面,他們就對坐在階梯下方,坐在紋有代表雨幽國護國神獸的翼狼圖案的光滑金磚上,顯得十分詭異。

因為這個空曠的大廳是極慶殿,本該是雨幽國的皇帝與臣子上朝的地方,身為公主的阿空平日根本就沒有機會來到這裡,偶爾在宮內亂跑的時候倒是有來過。

如果不上朝的話,這裡就不該有人,就算這裡有人,也不該是秋若寧和阿空。

所以,不外乎阿空一直靠着擠到那張稚嫩的俏臉上的怨忿才能強壓住心中的恐懼。

這個極慶殿只有她和秋若寧,而就目前來說,這裡是敵人劉舜崇的地盤,甚至可以說是大本營。

上一天,他們做好了各種各樣的準備,也制定了計劃。

而今天靠着翼對皇宮的熟悉,藉著清晨天色微亮哨衛換班之際,偷偷溜進了皇宮。

於是計劃開始實施,只不過阿空是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和秋若寧單獨作為計劃的一部分在這裡獨處。

一開始翼和懷忘蘭都不同意,不如說懷忘蘭一聽見這個計劃臉色變得相當陰沉,但是阿空也不知道秋若寧是怎麼說服這兩人的,而最終結果就是她和秋若寧就這樣坐在這裡。

她們隨時有可能被任何一個巡邏的侍衛發現,不如說完全有可能直接被劉舜崇和他的黨羽發現。

然而她眼前這個平時就不怎麼看得順眼的秋若寧居然還一邊環顧着四周一邊笑,生怕別人不知道這裡有人似地搭話,說的還是些和即將可能發生的危機沒有任何關聯的廢話,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兩人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阿空都要懷疑這個秋若寧是不是壓根就沒打算好好辦事了。

“總有人想登上那御座。”似乎是見阿空沒有太多反應,秋若寧幽幽的目光移到了那金色的皇座之上,輕聲感慨,“卻又有幾人能坐上?”

似乎是見秋若寧稍微“正經”了一點,阿空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一些,賭氣似地回應:“這世間又有誰不想當那皇帝?”

說實話,要是放在平時的極慶殿這兩人的對話都已經不是大不敬的問題了,阿空是公主可能會好些,秋若寧恐怕會直接被拿下扔進大牢。

但是這極慶殿只有漏進來的陽光陪着她們,兩人銀鈴般的聲音終究只是回蕩在大廳的承重柱之間,然後消散在空氣之中。

“小女子着實沒那想法。”秋若寧故意笑了笑:“布衣百姓也有布衣百姓的生活,這皇帝實在是累得緊。”

說是這麼說,秋若寧估計如果自己是個皇帝,那或許也是個無能的昏君吧。

“我也不想啊。”阿空也似乎有些無聊地接了一句,“我感覺平日過得挺好。”

你可是公主啊,比起一般老百姓來說你的生活確實算是很不錯了,秋若寧在內心苦笑了一下。

四下依舊十分安靜,秋若寧估計計劃應該沒有出紕漏。

然後,便把之前順手從一個房間內順過來的圍棋棋盤擺到了兩人中間,秋若寧看不出棋盤什麼質地,只感覺這個淺金色棋盤上帶着一股淡淡的木香,便拿過來了。

“阿空大人要和小女子來上一局么?”

“……”一臉無語的阿空感覺自己已經跟不上秋若寧的節奏了。

“還是說阿空大人擔心會輸給小女子?”秋若寧故意笑道。

“……今日便讓你知道厲害。”顯然是忍不了秋若寧挑釁的阿空狠狠地瞪了秋若寧一眼,然後規矩地正坐在了棋盤對面。

這樣便好。

秋若寧能感覺到阿空心中的擔憂與急躁,不如說實際上她也很怕。

阿空信任的翼不在身邊,正如她信任的懷忘蘭不在身邊一樣。

但是,她們必須待在這裡。

所以,就當是為了變相安慰阿空,秋若寧才擺出了這副圍棋棋盤。

她希望阿空能夠稍微放鬆一點,而通過轉移注意力的方式是最好的。

青絲自端坐於棋盤兩側的兩人襦裙裙裾流過,宛如一片溫軟的山水。

於是,阿空黑子秋若寧白子,一場劇烈的搏殺開始了……

才怪。

“你真的會下棋么?”玉蔥般的纖指拈着黑子的阿空一臉困惑地盯着秋若寧,而秋若寧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她只會象棋,中國象棋和國際象棋起碼都懂規則。

“略懂,略懂。”

略懂個鬼,秋若寧在心中自己吐槽自己。

“你……”

啪,阿空又下了一手,秋若寧的一部分棋子又沒了。

實際上,就算阿空隨便亂來,她也看不出來。

不過她知道,阿空肯定不是這樣的孩子。

“那麼到了現在……”阿空放下了棋子,如黑玉石般的眸子直視着秋若寧,“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何人?”

阿空的神情十分認真,秋若寧估計自己也不能再糊弄了。

不過,現在,她瞟了一眼左手的無面之書,感覺到有其他事情要做了,便笑着反問了一句:“阿空大人知道小女子為何明知會輸卻非要下這一局么?”

“為了自取其辱?”阿空有些無奈地看着秋若寧。

“因為棋局的變數在棋手之間,但人生的變數,可就不僅僅是在人之間了,小女子說得對嗎?”

秋若寧試着模仿峽關那一日的懷忘蘭,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能夠更唬人一些。

“劉舜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