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充斥着令人不适的拼凑感,我总能在一片繁华中找到简陋与贫穷。就像现在,我们不过是走过了一个闹市区,来到的却是一个年久失修的待重建小区。颇有九龙城寨风格的居民楼中央停靠着一辆满是泥土的推土机,而一旁的乱石堆上则有不少孩子在嬉戏打闹。衣物横七竖八的挂在了门梁、电线乃至楼道口上。这里的一切都是那般无序与混乱,纳凉老人们对于我与绫野 祭的到来很是关注。只不过,相比起惊讶,其眼神中基于不悦的警惕则要占比更多。

每每踩踏木质阶梯的时候,这早已变了形的阶梯总会嘎吱作响。楼道中的感应灯更是时好时坏,好在受害者母亲所在的楼层并不高,这才免去了摸黑前行的麻烦。驻足于门前的我先是深吸了口气,在唤出“影子”后,我也让它穿过了门缝并于门后待命。在一番敲门后,我听到了来者的脚步声,与此同时,“影子”也照我命令的那般吸附在了来者的身上。

“来了。”

伴随着房门打开,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我与绫野祭的面前,而位于其肩膀上的则是早已转化为巨型蜘蛛的“影子”。“影子”已成功地将自己的触须刺入了中年女人的瞳孔及耳蜗中。假模假样地做出了一个展示证件的动作,我也随之自报家门:

“您好,我叫陆阳,是一名警察。”

“哦……那这位是……”

“是我的助手。”稍显木讷的中年女性一脸疲倦,而在听闻了我的话后,她才由此振作了些,“我们有一些事想和您做确认,不知您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就是家里有点乱……”

侧过身以示意我们进屋的中年女性自然不愿在门口交谈,而点头示意过后,我与绫野 祭也进入了房中。事实上,房间并没中年女性所说的那般凌乱。只不过,因为离异外加孩子遇害的缘故,整个房间看上去格外空阔。也是得到了她的准许后,我们才坐到了沙发上。

“那警察同志,你们这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给我们倒了两杯白开水后,弓着身子的中年女性也坐到了一边。在给绫野 祭使了个眼色后,清了清嗓子的我也照计划开始了发言:

“是这样的,三年前,您有向警局申报过您的孩子失踪一事。当时我们采取的信息并不算全面,所以,我们现在想重新登记下信息以便日后展开调查。”

“已经三年了嘛……”分不清是感叹还是悲伤,挪开视线的中年女性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她搓了搓手,倦意也随之再次浮现,“我虽然不是个文化人,但我知道……要是两三年都没能找到的话,那我的孩子一定凶多吉少。”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那该什么时候下定论呢,找到我儿子的尸体吗?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我确实没什么可以再提供的了。”

“要真是这样的,那麻烦您再和我们做一次笔录。”

本以为绫野 祭会全程保持沉默,可没想到取出圆珠笔的她竟在学长赠送笔记本上写起了字。更让人意外的是……她不光普通话讲得非常好,就连汉字写得也是十分标准与清晰。

“我想耽误不了您多久,如您能再回想起什么的话,对我们的调查也会有所帮助,希望您能配合下。”

“行吧,你们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孩子失踪前,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亦或者,您的孩子有和可疑人士做过接触吗?”

毫不客气的绫野 祭犹如连珠炮般问了不少问题,然而对比先前的笔录,我却发现这两次回答并无区别。直到绫野 祭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中年女性的表情才有了些许的变化。

“能再说一遍吗,我没听清楚?”

“我是问……您有关心过你的孩子吗?”

“你这是什么话,哪里有不关心自己孩子的家长。出去,你们现在就出去!”

于霎时间激怒了中年女性的绫野 祭当即遭到了炮轰,可仍写着字的她却巍然不动。只见她在停手后抬起了头,然后不急不慢地说道:

“如果您了解了孩子的状况,知道了他与哪些人做朋友,知道了他的困惑并帮助了他,我想他是万万不会离家出走的。”

“我哪有时间?养活他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每天工作十来个小时,还不是为了他!?”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孩子失踪对您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如此直白的话语论是谁听了都会怒发冲冠,只不过,绫野 祭似乎并不打算给中年女性这个机会,“我不否认您对孩子的用心良苦,只不过,光凭这些是找不回您孩子的。除此之外,我需要告诉您,若不是为了帮助您找回孩子,我根本就不会站在这。”

犹如瘫痪般倒在沙发上,扶住额头的中年女性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与懊悔。她的声音带有明显的哭腔,而她之后的话既是抗议也是后悔:

“那你们早干嘛去了?”

“防止更多的人犯下过错。”

这一次是我开口替绫野 祭作了回答,警方确实有义务帮助市民。但要是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这些源自疏忽的悲剧可以不再发生。无论最终将错误归咎于谁,对逝去的生命来说,这一切都不会有所意义。

“麻烦您回想下,还有什么可疑的事能告诉我们的。”

皱起眉头的中年女性思索了许久,但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这事都过去了三年,也该……也该结束了。”哽咽的中年女性站起了身,她很是礼貌地向我们鞠了一躬,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令人无比心痛的请求,“请回吧,我今天真的非常累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率先表态的我放下了一张印有我手机号码的假名片,“要是有想起什么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即便绫野 祭再为不愿,她也在一番行礼后离开了客厅。伴随房门被我悄悄合上,也意味着我们的第一次调查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