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新的潮流造型吗?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不知何时起,与体育委员交谈也成了我校园生活的一部分。而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从“记忆库”中检索出了他的名字,名叫郑强的体育委员是个不折不扣的消息通,只不过其消息的可信度有些差强人意。因为作息时间相似,所以上学的路上,我十有八九会撞上他。这不,才刚打了一个照面,他便对戴着颈部牵引器的我一通冷嘲热讽。

“若你需要的话,我很乐意免费协助你感受这种风尚。”

反唇相讥的同时,我也假模假样地活动起了筋骨,而意识到情况有变的郑强也加大了蹬车力道并朝着高中的停车棚飞速骑去。也是待他消失于视野后,我才反省起自己为何会遭如此之罪。事实上,答案非常简单——那就是我昨晚都没能回答灵犀的问题。

她要求我在徐梓馨与绫野 祭中做出选择,告诉她,我对谁更有好感。有不少男生会因羞涩而难以启齿,但我所面临的情况却并非如此。我之所以回答不了灵犀,是因为我完全不明白所谓的“有好感”是种怎样的感受……

“见到心仪对象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这种情况是我从未体验过的,虽说我同样深表遗憾。但我的沉默显然引起了灵犀的不满,于是,这个下手没有轻重的丫头就狠狠修理我一把。若不是小舅家恰好有颈部牵引器,我想今天能不能上学都是个问题。

“你这是怎么回事?”

本以为徐梓馨会紧抓这个机会对我好好讽刺一番,但没能想到的是,她竟非常仔细的替我检查了起来:

“下次你要有这种受虐需求,就别劳烦灵犀妹妹了,直接找我就好,我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当然,在我道出事情原由后,徐梓馨还是习惯性地对我恶语相向。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我们不这样高强度互呛的话,反而会觉得很不自然:

“看来你又解锁了不得了的才艺。”

“技多不压身嘛~”

确认我并无大碍后,徐梓馨也狠狠拍击了我尚未复原的颈部。脖子一阵酸胀的我当即扑倒在了桌面上,好不容易重新支起身子,眼冒金星的我发现徐梓馨早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都是捧着一本《酉阳杂俎》的绫野 祭:

“有空吗?”

绫野 祭很少会和我闲谈,她会主动找我也就意味着她有要事。点了点头,我也跟随她一起走出了教室。我们的目的地是位于校园最里侧的图书馆,而这也算得上是整个高中里人流最少的公共场所。比起纸质书籍,我更偏好阅读电子书籍,只因翻动页面起来要更为方便与省力。

“你是怎么想到看这书的。”

于图书馆内坐下的我拿起了那本《酉阳杂俎》,快速翻阅后我才发现这还是未添注解与翻译的原本。无论绫野 祭的中文多好,要想看懂唐代的文言文还是得颇为困难。虽说如此,她还是非常认真地做了笔记并从中抄写了不少内容。

“中国的志怪小说里记载了不少怪力乱神,既然你都与‘画皮’交过手,那你就更该确信他们的存在。”

“所以你有找到会威胁到你的存在吗?”

翘起二郎腿的我拿起了一份校园报,草草扫过其上内容的我未能找到任何引起我感兴趣的字眼。在将报纸放下后,我也发现绫野 祭向我投来了很是认真的目光。

“可以说比比皆是吧,《搜神记》、《山海经》、《聊斋志异》以及这本《酉阳杂俎》里都记叙了各式各样的神怪,其中对人类抱有恶意的不计其数。我做不到一一确认,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了解他们。”

死亡有时会化作一件华美的薄纱,轻覆人身从而引导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而绫野 祭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她那姣好的面容、瘦弱的身躯以及那无比纤的颈项都会死亡的阴影下更显凄美。病态的美让我沉醉,每当与其对视时,我都会跌入她双眸中的那片碧绿。我会在下坠的过程中逐渐褪去文明的外皮,同时长出令人厌恶的尖牙与利爪。若我坠入湖底,我便会就此堕为野兽,所以我才奋力的向上游动直到自己抵达彼岸……

“你感觉到了,对吧?”绫野 祭总是那般惜字如金,筋疲力尽的我显然已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在简单了点了点头,她也将视线挪向了别处,“我的能力离完全失控仅是一步之遥,说不定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死于非命。”

“要真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何冒险找我。”

“我不希望自己死得不明白,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杀死我的人是你。”

转过身的绫野 祭是那般认真,她的这番肺腑之言就像是有魔力般让我愣在了原地。也是在她起身准备离去后,我才恍然想起问题所在:

“你是解脱了,可杀了你的我可是要伏法的。”

“既然你都许诺,那就好好负起杀死我的责任吧。”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绫野 祭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至于是出自满足还是苦涩,那就不得而知了。

校园生活既不会让我感到枯燥,也不会让我充满期待。我就像绝大多数高中生一样,过着充足却类似的每一天。徐梓馨的父亲为绫野 祭找来了一批新的护卫,这也使得我不再需要担任她的贴身保镖护送她回家。而绫野 祭也告诉我,其父亲所委任的专属护卫会在黄金周前抵达上海。届时,提心吊胆的日子就会告一段落。

“但愿如此吧。”

轻声感叹的我经过了学校篮球场,在和郑强打了个招呼后,我也走出校门并思忖着是否要与女子联系。纵使我的人生注定无法波澜壮阔,我也不想平平淡淡的活着。对我来说,提心吊胆的生活反而比这般平静度日要来得有吸引力。

“胆子不小嘛,竟敢完全无视姐姐我。”

猛然抬头,我发现那个年轻女子就站在步行街的最中央。双手交叉胸前的她正恶狠狠地盯视着我,米白色衬衣外套有一件淡粉色的西装,但最为鲜艳的,还是女子脚下那双高到令人望而生畏的高跟鞋。眼看我注意到了她,将墨镜戴上的女子也朝我快步走来。

“抱歉。”

好在步行街上没什么熟人,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明天学校里会传出怎样骇人听闻的谣言。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索性与女子并肩而行,与其一同走向步行街边上酒吧的我也提出了疑问。而这一问题显然是触怒到了她,再还以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她也撇了撇嘴:

“你该不会完全没看过我的名片吧,真是的,要不是我有够主动,天知道你会什么时候联系我。”

刚忙从记忆库中调出那张名片的有关信息,也是在同一时间,我才确认到了这位模特的名字——她叫阿萧,最起码,名片上是这么写的。

“哟哟哟,这不是阿萧嘛,稀客稀客。”推开酒吧门没多久,一个视觉系打扮的酒保便凑了过来。不知是该酒吧为轻音乐吧的缘故,还是说这里的服务生早就见怪不怪。总之,直到我与阿萧坐下,那位打扮前卫的酒保也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嗯,和以前一样。至于他的话……你随便上个软饮料就行。”

“如果有可尔必思的话,也请额外给我一杯。”

好在我及时做了补充,这才没陷入没饮料可喝的窘境,而酒保也在完成下单后替我们关上了包间的门。

“作为惩罚,这单就记在你的账上了。”摘下墨镜的女子将其挂在胸前并任由衬衣的开口因此变大,“我想读得起那所重点高中的你还不至于囊中羞涩到付不起这些小钱。”

“确实如此,但对我那本就不算饱满的荷包来说,这也称得上是不小的打击。”就这么相互调侃一番后,我便率先向阿萧发起了提问,“所以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格里芬算是给足你信息了,再者,凭你的脑子,要推理出答案应该不是件难事。”

试探性的话语中夹带着一丝挑衅意味,既然阿萧提到了格里芬,也就意味着她与格里芬的委托存在相似之处。在喝了口刚刚送来的可尔必思后,思维由此开拓的我也道出了结论:

“你也想让我替你找人。”

“聪明。”打了个响指的阿萧很是满意,再喝了口鸡尾酒后,她也紧接着说道,“那不妨乘胜追击,猜猜看是谁?”

原本这一问题的备选答案可谓是数不胜数,但假若顺着之前的思路作排除,那答案便显而易见了。将手中饮品缓缓放下,抬起头的我就此开口:

“你要找格里芬口中的那位高人,也就是你的医术导师,为什么?”

“你都说了是高人,那行踪不定不是非常正常吗?”

不知什么时候起,难以捉摸就成了世外高人的共通特性。稍稍舒展身子,我希望阿萧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好吧,不过这故事可有点长哦”

“我不介意。”

清了清嗓子的阿萧将杯中的鸡尾酒喝去了大半,仿佛只有借酒壮胆后,她才能讲述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管你信不信,姐姐我是从天上来的仙女。”

“我信。”

斩钉截铁地给予肯定回复,我知道在这个故事里,阿萧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不知是我的回答过分肯定,还是说完全出乎了阿萧的意料。总之,对我反应颇为不满的她又瞪了我眼:

“所以有资格教导我的,不是神仙就是圣人。”说实话,我很难从这么一个打扮时髦的大美女身上感受到话题的真实性。但现在的我明白,越是不真实就越是容易发生,“我的那位老师也不例外,虽然我从没见过她。”

“等等……你是说要我去找一个就连你自己都素未蒙面的人?”

“没错,我说你老是打断姐姐我是很有成就感吗?”

“抱歉抱歉,也请你继续。”

“当然我也清楚平白无故的说这些并不能证明什么,鉴于你与‘画皮’交过手,那我不妨直接摊牌好了。”

将身子向挪的阿萧将脸凑了过来,也是在这一时刻,我才看清她的双眼——浑圆的眸子好比黑玉,时不时折射出的靓丽光泽更是万分迷人。就此屏息,我也等待着阿萧的进一步讲述。

“我是只猫妖,而且是得道成仙的那种。至于证据的话,你可以看看窗外。”

将信将疑的我将脑袋探出了窗口,就在酒吧外的走道上,有最起码十只野猫并排坐着,而它们也无不注视着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此刻所能做的也只有静候阿萧的进一步解说:

“这座城市的所有野猫都是我的部下,这其中也包括了之前在自助餐厅里的那只。无论你信不信,总之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看了眼早已过半的可尔必思,我现在开始有点后悔没加点一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