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的早上我出席了久违的课堂。我发现自己的附近都没有同学,这不是因为时候尚早入座率低所致,因为教室的其他地方明显聚集了不少人,而且他们偶尔会偷看这边。

贝斯大破亲卫队的事传开了吗?因为大家不想跟我扯上关系而招致攻击,我只能这样推想。

能减少不必要的应酬,想来这也不算是坏事。

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我原本以为是老师来了,却见扎好了双马尾的贝斯刚好从门口走进来。

看她走过来所带着的气场,她经过之处的学生无一不作退避,看来粉红公主的传说又新增一笔了呢。

那个让人畏惧的魔人少女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坐在我的旁边,这不是让旁人以为我们是一伙吗?而且我们相识了一年多,她从没有主动地在课堂上靠近我,今天是怎么了?

她面无表情地坐下来跟我说:

「马斯亚不在,你终于也被孤立了啊。」

「那还不是拜妳所赐?」

我们就这样说了几句,老师便进来上课了。

老师讲的是什么我没听进去,来上课也不过是为了转换心情。

昨日莎朗学姐宣称她能解开女鬼小姐讲述的密文,说要把草纸带回去解读,然后在今天内破译出来。既然学姊有自信地接下任务,苦无对策的我们自然没有异议。

学姊回去以后,我和贝斯决定再次到机密书库跟女鬼见面,而洛姬则留守在侦探社。此行的目的是测试没有提神药的状态下,我们能否克服女鬼的昏睡能力。

我曾对贝斯提及女鬼小姐并不像有意识地令人昏睡,反而像是某种类似诅咒的被动能力加诸了在她身上。而经历了这几天的事,特别是书库的魔法阵曾经启动,那种能力可能已被消除亦未可知。

她不仅认同了我的看法,甚至提出了要让我们一起听到女鬼小姐的话语。

『我们试试一起拿着发光的钥匙吧! 』

怀抱着这些希望,我们在昨晚到达机密书库跟女鬼小姐见面,结果成功保持意识之余,还能一起聆听对方的说话。

『我的听众一下子增加了一倍,太高兴了! 』

当时女鬼小姐情不自禁地扑向我俩,她那细小的布娃娃躯体十分柔软,令人感到很舒服。只是让娃娃抱着人好像跟正常的状况相反了吧?

我请她再次讲述关于始祖勇者和魔王下落的故事,然而一如所料地未能听得懂。她的话语果然跟贝斯描述的一样,只是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字母音节。于是贝斯请她说说其他的故事,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说《波波卡》。

波波卡追随着红发魔女四处冒险,时而是到深山森林跟野熊搏斗,时而是到不知名的地下迷宫发掘宝物,更有找到隐世的魔龙爷爷展开哲学交谈的经历。看着女鬼小姐绘形绘声的诉说波波卡的旅程,当时我不禁提出了疑问:

『女鬼小姐恕我冒昧,妳对波波卡的事那么清楚,会不会妳就是她啊? 』

她一脸错愕,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好一会后她的表情却又变得柔和的答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确实挺羡慕波波卡的,所以对她的故事特别有印象吧。 』

不过是个布娃娃而已,可是当时她散发出的气氛却让人对她特别同情。

而我经过了包括昨晚在内的密集式调查后好像产生了疲态,就乘着今早这个空档来上课放空自己。只是贝斯似乎不愿意放过我,她保持着眼望位于前方的老师,却低声的跟我说:

「你说那个表里不一的学姊可信吗?就一夜便能解开小娃的密文?」

「信不信也好,今天便知道结果了。妳在急什么呢?」

我没好气地打发了她,令她气鼓鼓地没再在课上跟我说一句话。

课后我和贝斯回到了侦探社,洛姬却不在,也许是有课吧……确实不能像我俩整天泡在侦探社不务正业的。我躲在办公室的一角闭目养神,而贝斯则在四处寻找帕罗,这种悠闲的气氛实在久违了。

过了好一段时间,莎朗学姐依约而来。今天的她不再作中性打扮,反而身穿纯白底色并绣上金线的礼袍,活像一个真正的贤者。贝斯见状也不忘讽刺她一下:

「学姊妳老是往这边跑,这次还穿引入注目的正装,不怕让人闲话吗?」

「这妳就有所不知了,我解读密文所用的正是贤者专长的神圣文字,必须到贤者公会的研究所才有相关的资料。」

所以她才穿上了贤者般的服饰啊。虽然并非正式的贤者,不过以她的地位或许有进入公会的权限吧。我于是问道:

「这样说来学姊妳是成功了?」

学姊她挺胸接受了我的赞许。

「那个其实是祭典用的神圣文字,只有资深的贤者才会学习的。」

贝斯取回了自己所写那几张记载着密文的草纸仔细察看。而学姊自己则取出精致得多的白纸,那上面写着的应该是她的译文。

「苍茫无垠的天际,洪荒万物的地界,当之如今分归两侧,以白峰之巅为首,以暗渊之底为终,设万世不朽之灵为证,开永久平和之世。」

学姊端站而颂,把译文以诗歌的形式唱颂出来,就如祭礼中的贤者向民众传授远古的话语,让听者的心灵受洗涤。她那圣洁的身姿让我再次想起在女生宿舍的月下遇到她的那一幕情景。近来可能跟她太亲近了,而她又表现得十分自来熟,所以我几乎忘记了学姊在书院中是个拥有完美圣女形象的特殊存在。

「明暗之差,阴阳两极,分合之理,未有信焉。蝼蚁之后虽贵,惟奉其身以群,茫茫乎寄身金雕玉砌,不如翩翩飞蝶舞九天。世存而未灭,王去而不见,集云雨之滴,汇万里长河,入战乱之地,出南北全境。」

学姊咏唱出来的表面是描绘千年以前的景况,但文意晦暗不明,既提及如哲理般的思想,又透露着某人的心境,甚至描绘了自然景色的变化。当中显然是隐含着某些讯息。

「青苗满志,老树回归,起始之地,双双而还。日月流转,星辰变迁,僻地而耕,临溪而鱼,弃甲抛戈,无争而终。」

进入了朗读模式的学姊一口气地把整段译文说完,才慢慢回复到平常的样子。先不论话中的含意,但单凭她庄严而优雅的声线,已足以令我像个欣赏了精彩表演的观众为她献上掌声。

「莎朗妳实在太厉害了,是怎么办到的?」

「有关神圣文字的事当然是秘密。」学姊一脸自满,然后引诱我说:「不过如果你有成为贤者志向的话,也不是不能透露少许让你知道。」

学姊同时偷看了贝斯一眼。换作平常的贝斯肯定是不服气的在闷生气,可是她此刻却一再翻阅手上的草纸,正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贝阿特丽斯同学,我已完成了译文,妳还在查看什么呢?难道妳认为我错译了吗?」

学姊认定贝斯是想要翻案,分明是看不起她的功力,因而不太高兴的问道。

「不,我正要想称赞妳和贤者们的智慧。」

贝斯过份正经的发言让我和学姊都大吃一惊。

「这密文应该是应用了字母的推移吧?听了妳的译文以后再对照密文就看出来了。那个……文章的首字母是E,它在字母表中排第五,所以整篇密文的字母都向前推移了五位,例如A=E、B=F……」

我看到学姊说不出话来,可见贝斯应该是猜得十不离九了。贝斯又从尚未恢复过来的学姊手中取去译文抄本确认。

「妳怎会知道替换法的?而且连位移数也算出来了……」

「妳不是把译文都说出来了吗?只要跟密文对照一下就算得出来呀。如果没有它的话给我半个月的时间也不行啊!」

虽然我一时间还不理解当中的奥妙,可是从学姊震惊的表情中便可知她对于贤者的神圣文字被眼前的魔人少女瞬间破解是有多么的不安,恐怕她已在后悔为我们破译女鬼小姐的密文吧。

「不过这种加密方法说穿了就很简单,所有字母都用同一个关键字加密的话,只要多花一些时间就能百分百破解。如果用多于一个关键字的话……」

学姊没等愈说愈投入的贝斯讲完,便把写有译文的白纸夺回来了。然而贝斯只是侧着头不理解学姊的举动。

「既然学妹妳已经掌握了解密法,这份译文我可以收回了吧?」

「……没关系,刚才的译文我已记住了。」

学姊并没有称呼贝斯的全名,可见她已经没有那个余裕了。她粗暴地把精美的白纸捏成一团放进袋子,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往玄关去了。

一直以来以完美见称的学姊,这次恐怕真的大受打击,于是我追上去一看究竟。刚开大门的她背着我说:

「……即使在贤者公会中,我也自负自己的天资属于前列……可是今天……」

面对首次示弱的学姊,我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无论我称赞她在其他方面都远胜贝斯,或者反过来贬低贝斯,自尊心强的学姊也不会相信的。

学姊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的离开了。原本尊贵无比的贤者白袍,此刻却只是令人感到一片惨白。受到了这样的打击,学姊会否从此疏远我们呢?此刻我并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