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教授嗎?聽說早些年被人用刀刺穿過腰桿,那段時間芊教授就開始在學校養傷教書了。”校醫提了提眼鏡,詢問顧黎最近身體可好,如果出現生理期,可以服用一些鎮定茶劑緩解疼痛。

“不了,我每天都在鍛煉,肌肉萎縮的病很早以前就痊癒了。”顧黎搖搖頭,繼續詢問胎記的問題。校醫拍了拍褲子,點頭說道:“那個是有的,激光消除,不過,有可能芊教授的胎記就是受傷那段時間給消掉的。”

“葯靈師有時候也是很危險的職業啊,醫生會因為手術失敗遇到醫鬧的人,我們葯靈師也會因為騙子賣假藥或者葯靈師誤診被找上門毆打,運氣不好的人甚至會被用刀砍死。”校醫嘆着氣。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沒有了。”

顧黎慢慢走出校醫室,也許芊楠莜有什麼隱瞞着自己,這麼多年也不願意告訴自己的事情。是直接問他還是靜靜等待呢?

還是選擇,不讓他困擾吧。

——————————

“魚塘又這樣,田裡收成也不好,總是跟水過不去啊。”

五十多歲的老父親摘下草帽,嘆氣間放下竹筐鋤具。

女兒已經二十八歲了,還沒嫁出去。

她是偷偷回來的,大概好多年前,發生了這麼一些事。

“喂,冰陽,笑一個嘛,笑一個。”門外的男孩委託着,於冰陽坐在屋裡毫不理會,但是那個男生不依不饒地看着她,朝她擺鬼臉。

“快點嘛,笑一個嘛,你看,再不笑一個就要下雨了,那樣的話我會淋濕的。”

於冰陽剛被父親責罵過,坐在床頭撫摸自己的塑料玩具,眼紅地開始流眼淚,一時間天上砸下了漂泊大雨,淋得屋外的男生又叫又跳。

“冰陽冰陽,別哭了嘛,我求求你好不好,你看我都要被淋死了。”

果然,窗外的小男生被雨淋得像個落湯雞,他可憐巴巴地擺出一個祈求的模樣:“快笑一個嘛,你看我這麼可憐,像不像沒有爸媽的流浪犬。”

說著學着狗叫了兩聲,於冰陽剛剛哭完,看到他滑稽的模樣,愣了一會,才噗嗤一笑,誰想到雲便慢慢地退散開,露出一個溫暖的太陽,甚至漸漸出現了彩虹。

“啊,冰陽,謝謝你。”

那是一個喜歡逗自己笑的男生,不知道為什麼,每當自己哭泣的時候,天空也會跟着下雨,自己開心地微笑時,天空也會呈現出晴朗,如果不高興也不難過,就是陰天或小晴小雨。

上學,就可以天天遇見這個男生了,他長得瘦巴巴的,也不大帥,聽說也有一兩個女生喜歡,但是現在還才小學罷了,大家都沒把感情當一回事,直到初中的時候,不太愛說話的於冰陽遇到了一些麻煩。

“那個人就是晴女啊,聽說只要她一開心,天氣就會變好啊。”

“誒,就是她呀,每過幾年就會出現呢。”

於冰陽總覺得,大家都是在奉承迎合自己,她自己也深切地這麼認為,即使是父母,也會常常對她束手束腳,不敢惹她不高興,因為她回到家基本也是下午晚上,大半夜打雷的話,好多居民都知道她家的事情,要過來找她父母算賬,所以父母與她的交流很少,大多和小弟在一起。

所以她也很堅強,經常忍着不哭,有時候還會有可愛的別班女生好奇地跑過來送給她小禮物和笑話書,逗笑着跟她說:“請每天保持開心。”

然而更多的則是別的班的男生,每次體育課,就會有大把大把的男生走進班裡來,有玩笑的認真地和她說:“請保持好心情吧,拜託了,謝謝你。”

小學的她覺得那時候自己像個公主,直到初中,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大家也只不過在利用自己罷了,真的有人把自己當做朋友嗎?

她就是大家的太陽,每天保持微笑,但是也會有人不理睬她的時候,那就是天晴太久了,這座城市需要雨水,甚至有時候父母還會收到電話,請求她為這座城市招雨。

“冰陽冰陽,可以幫我們大家一個忙嗎?是這樣的,我們需要這幾天都是晴天,你能做到吧,你開心大家也好,我們都會照顧好你的,嘻嘻,想要吃什麼跟我們說。”

“啊,不用了啦,小事情沒關係的。”於冰陽一如既往地害羞而溫柔,她很安靜,不大愛說話,朋友其實也很少,主動找她的是同伴的林桂禕,聽說那幾天都是她的生日宴會,由於朋友聚會在戶外的要求,非常需要於冰陽的幫助。

“你會答應我們的,對吧。”

於冰陽點點頭,臉有些微紅地睡了過去,來不及回答,等她醒來,已經躺在家裡了。

“冰陽,不要隨便答應別人的要求,醫生說,你的身體已經快堅持不住了,乘着幾天的小病休息一下,爸媽平時對你不好,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讓爸媽難過知道嗎?”母親坐在床邊哭着摸冰陽的頭,父親則站在門口,看着屋外下的雨抽煙,冷冰冰地朝屋內瞥了一眼,便帶上雨傘出門了。

“晦氣。”

似乎聽見這樣一句話,但是好歹感受到了母親的溫暖,於冰陽這幾天都開朗地維持着平靜,也如期地在那幾天保證了開心的微笑,但是不幸的是,那幾天下起了大雨。

就好像是跟自己作對一樣,那幾天的雨比平日都大,彷彿上天和她開玩笑,以至於回到學校,於冰陽面對那個林桂禕的時候都是慚愧地抱歉的。

“啊,沒什麼,畢竟心情這種東西,沒有那麼好控制嘛。”林桂禕苦笑着說道:“其實,那並不是我的生日哦,而是我和前男友的複合會,因為那天下了大雨,所以我跟他在車站錯過了,本來說如果那天能追上他的話,他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可惜那天下雨,路上堵車堵得厲害,就沒趕上,要是我......”

說這話的時候,林桂禕的眼睛是對着窗外的,透過側臉,冰陽看到了濃濃的失望與傷感,她感到對不起自己的朋友。

“桂禕,對不起,我那幾天生病了,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有保持微笑了,有逼自己看相聲了,我也確實有開心地笑了,但是......”

“冰陽,你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失靈過,我不是說怪你,但是,請你,再多一些同情心,哈,反正我也沒有下次了,昂,放學了,拜拜。”林桂禕的眼神裡帶着失落與傷感,還有難以置信,像是在責怪冰陽為什麼要掉鏈子。

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這一次一點也沒有失靈,那一刻的於冰陽只希望,難過的桂禕也能看見。

“她就是於冰陽啊?為什麼沒有被政府抓走?”

“可能對城市的危害不夠大吧,之前有人報過警,但是聽說她影響不到太多的地方,而且跟其他城市比起來,我們天氣還算安全吧。”

“聽說她挺噁心的,故意在她閨蜜的複合會哭,搞得自己很委屈,是不是跟閨蜜的男朋友有一腿啊?”

“說不定呢,她很自戀的,平時裝得多乾淨多安靜,其實私底下在嘲笑那些給她送禮物的男生是白痴呢。”

“喂,宋琦,她沒有那麼說吧,我們送她禮物也是回報一下而已嘛。”有男生替於冰陽說話,但是坐在角落的於冰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聽到有人罵她了,自戀,噁心,以為自己是神明的婊子,是玩具是遙控器。是好哭鬼是爛好人。

“呵呵,但是誰又能證明她是不是真的呢,即使她自己也沒說過自己是晴女,也許在裝神弄鬼呢?”

“喂,遙控器!說你呢,聽見沒有,沒安裝電池嗎?要表演給爺笑一個嘛?”

於冰陽轉過身,對着後面的女生苦笑了一下,露出了一顆小小的虎牙,但是她的雀斑和小酒窩在女生看來是殘缺的,即使她長得很好看,但也只是遭人嫉妒的話柄罷了,甚至也因此沒有人敢喜歡她,與她站在一起就會被認為是利用她的小人。

“冰陽,現場表演哭一個,快點,給大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晴女。”一個鵝蛋臉穿短裙的女生朝她走過來。

“我不是故意害桂禕的,桂禕你可以給大家作證的吧,你是知道的,我那天生病了沒來,大家都知道的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冰陽一邊道歉一邊求饒,但是不遠的林桂禕卻嗚嗚地在桌子上哭了起來,一個男生不爽地站起來指着她叫道:“喂,不要太自以為是了好吧,你嫉妒桂禕就直說。”

“我沒有......”

“桂禕太可憐了......”

那個女生朝冰陽走了過來,笑了笑,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叫她哭一個給大家看看。

“喂,別鬧了吧,要是班長回來了的話......”

“哈,誰在乎那個窮小子啊,切,快,冰陽,哭一個。”

“我不要,請不要強迫我,政府的叔叔也要求我特定幾天不可以哭。”

“你哭不哭?”

“拜託,求求你不要。”冰陽感到害怕地伸出手去拽那個女同學,但是那個女生憤怒地甩了她一耳光。

“聽不懂人話是吧!非要打你才聽!賤不賤作不作啊!真以為大家都把你當公主啊?一哭你的臉就化了,小學還那麼丑,整了容是吧?”

有幾個女生跟着笑了起來,男生有幾個默默地走出教室,他們男女團體意識劃分得很清楚,大多抱着看戲的想法走了出去,去看老天爺下暴風雨。

不關我事,他們都這麼想着,冷漠地走了出去。反正過幾天就晴了。

“住手!”

忽然衝進教室一個憋紅了臉的男生,他留着淡黃的頭髮,高瘦的身材,戴着眼鏡,顫顫巍巍地指着那些女生。

“噗嗤,宏安,班長,你可別誤會。”

“我說,沒必要欺負冰陽吧,好好說話,想要下雨就直說好了。”班長摘下眼鏡,臉有些紅潤,班級外面的男生都紛紛看着他。

“但是班長,如果她不哭的話,我們就會很為難呢,我們會很不舒服,她這麼善良,一定會滿足我們的吧。”

班級外面的男生開始看熱鬧,有幾個焦急的女生看着班長,她們想幫幫冰陽,與少數男生一樣,都不敢出面得罪這幾個女生,惹事上身。

“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顫顫巍巍地聲音顯示着班長的害怕與膽怯,他面帶苦笑地看着那些女生。

“這個班最受歡迎的人,不應該是我嗎?我是這個班讀書最好的人,成績最穩定,最優秀也最帥的班長,我很不爽誒。”

一伙人紛紛笑了起來,看看班長打算說什麼。

“你們都說她是公主,那我之前自詡王子,也太沒面子了吧?拜託大家多關注我一下才對吧,我這麼受歡迎。”

“噗嗤。”一伙人都被班長逗笑了起來,那幾個女生鬆開拽着於冰陽的手,於冰陽畏畏縮縮地在角落看着班長,兩個人對視了起來。

“那班長給大家表演一個孩子哭吧?告訴大家,班長是永遠長不大的王子。”

那幾個女生逗笑着和班長說道,班長為難地看了看全班同學,環顧四周,忽然哇哇地哭了起來:“哇,我這麼可愛都沒有喜歡我,我好委屈,我好難過,我要抱抱。”

“班長你在教室吵什麼?”班主任的聲音忽然從後面傳來,班長驚慌地擦擦眼淚,全班都跟着笑了起來。

於冰陽看見窗外,出現了一個好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