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 A』
一片空白的世界。
遠處的一個人影。
那是誰？
我在哪？
那個人影正在走向我。一步一步。
“好久不見，艾倫。”
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聽得清他的聲音。
你是誰？
“我是力量。”
力量？
“力量。支配一切的力量。給你自由的力量。”
為什麼會找到我？
“因為，這是你的命運——從那個四月開始，就屬於你的力量，那就是我。”
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當然，艾倫。當然了。真正的預言之子是你，你會得到這份力量，你可以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一個你希望看到的世界。”
那樣的我，會幸福嗎？
“毫無疑問會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什麼是完美的世界，只有你自己的世界才是絕對適合你的。你擁有唯一的位置，唯一的全能。整個世界都是屬於你的，艾倫。”
那樣的我，會自由嗎？
“毫無疑問會的。你擁有凌駕於一切的力量，你可以創造一切，你也可以摧毀一切。我曾經親自創造過那樣的一個世界——只可惜它被一群英雄摧毀了。啐，所謂的英雄也不過是個笑話。不過，如果你喜歡，你也可以去做。有力量的你是自由的。”
但這不可能。幸福的人不可能自由，自由的人不可能幸福，這是違背法則的。幸福的人不可能認識到這個世界“沒有自由”，自由的人不可能忽視掉這個世界“並不幸福”。你說的事情不可能做到。
“不，不。當然可能，一千多年前我做到過一次，只有那一次。像是一場美夢一樣。不過代價是征服。艾倫，這就是力量的可愛之處，她允許你利用征服來同時換取自由和幸福，只屬於你的自由和幸福。我征服了無數的人，構造出了無數的世界——但卻被‘英雄’的漏網之魚全盤擊垮了。”
你不是全能的么？
“我當然是——但是僅限於在這個空間里。在這個意識交織成的空間之中。來吧，艾倫。我們走。”
我們去哪裡？
“去取回真正的力量。去征服這世上的一切。去奪取所有的不該存在的自由……只留下我們的自由。你並不是什麼英雄對吧？”
我並不是英雄。
我是傀儡。
我是來自陰謀的倖存者。
我需要自由。
我想要自由。
“很好，就是這樣，我們走吧。”
走吧。
取得力量。
成為凌駕一切的主宰（Overmind）。
『Side B』
這世界一片漆黑。
這是哪裡？
我記得……艾倫他……
遠處的純白色的影子靠過來。
遠處的影子是誰呢？斯菲爾嗎？
“既是也不是。”
從聲音和依稀可見的容貌來看，顯然是斯菲爾啊。
那為什麼說既是又不是呢？
“你應該知道的，小傻瓜。真正的斯菲爾，艾倫和雷歐的母親，她早就死去了。”
但是你還在啊。
“我是斯菲爾的影子，忠實的映射着她的自我……至少原本是這個樣子的。那個四月里，我代替死去的斯菲爾就在了艾倫的意識深處，而在四年前的斯卡雷酒店，艾倫發動的‘鏡界’之中，你喚醒了我，我也喚醒了你的力量。”
所以，既是也不是，就是因為這些嗎？
“當然不止……最關鍵的一點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我不再是斯菲爾的自我的忠實映射的象徵。”
你是說……那天晚上的你嗎？
“既是也不是。那天晚上對你說話的確實算是我，但是頂多算是我的一部分罷了。記得嗎？我曾經是斯菲爾的忠實映射，曾經是。”
那天晚上的……到底是誰呢？
“是你吧。那天晚上的‘斯菲爾’是你的映射。是你一直沒認識到的自己？大概可以這麼說吧。”
真的么？
“老實說，我不知道。雖然我是斯菲爾的意識殘留，但這也不意味着我是全知全能的觀察者。我能知道的也只有我知道的那點事情而已吧。不過，那又有什麼作用呢？”
為什麼這麼說？
但是……這種事情。多少還是有作用的吧。
“或許吧，夏洛特。那……現在你想做什麼呢？”
我不知道。
等等……我真的不知道嗎？
“那只有你知道，夏洛特。”
那麼……大概我是知道的。
我想去做什麼。
我要去做什麼。
我的……願望。
“艾倫就在這裡……如果要去找他，我們可能需要快一點。夏洛特，我們得儘快……否則，我們的敵人會搶先一步，我們會失去一切。”
我知道。
“別讓主宰奪走艾倫。”
我不會讓主宰奪走艾倫。
我會……戰鬥。
直到勝利，或者死亡。
『Attack on』
“來吧，艾倫。接納我。”
成為……主宰者。
合為一體。
得到力量，支配一切。
奪取自由，還有幸福。
“就算代價是失去你自己嗎？”
身後的，這個聲音……
夏洛特？為什麼她會在這裡？轉過身去剛好看到她穿着一身我沒有任何印象的衣服，留了短短的頭髮，目光鋒利又堅定。
“艾倫，做出選擇。別被那個傢伙給……”
『砰。』
誒？
哪來的槍聲？
是身後，那個人。
那個怎麼也看不清臉的高個子男人。
他開了槍。他開了槍。
夏洛特並沒有死去，但是她被那個人一槍擊中眼部，倒在一片純白的地上。
鮮紅色在我面前蔓延開來。那是對我來說已經司空見慣的血的鮮紅，充斥着記憶的鮮紅。我明明見過那麼多這樣的景象，但是。
眼前的這幅畫面。不太一樣。
“嗚……”她嗚咽着。但那眼神卻堅定的讓我害怕。那不是我曾經見過的，夏洛特的表情。
“礙事的女人。”身後那個人的聲音響起。
“艾倫，別讓她阻礙你的腳步，這只是個幻象罷了。只要我們融為一體，你就能創造一個比夏洛特更加完美的夏洛特，更何況是這個低劣的幻象呢。”
低劣的幻象。那真的是低劣的幻象嗎？
比夏洛特更加完美的夏洛特……
但是……
“你還在猶豫什麼，艾倫。你會取得這份力量，征服一切。”
但是她在哭。
“不可以，艾倫，不可以！”
她整個人癱倒在地上，那份目光其實也沒有我最開始察覺的那麼鋒利……更多的，其實還是一種似非而是的溫柔。
還有絕望。
一把槍在我的手裡。那不是我習慣的型號。
“艾倫，不要猶豫！開槍！殺了這個礙事的女人！只要你開槍，我們就能取得那份力量，你就能創造一個只屬於你自己的完美世界。艾倫！別在意這個愚蠢的幻象！殺了她！就現在！”
礙事的女人。
愚蠢的幻象。
那真的是幻象嗎？
那個人真的是夏洛特嗎？
手中的那把槍越發沉重，身後那個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刺耳。
“艾倫……不要相信他……求你了。跟我走好嗎？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不論發生什麼……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放棄你！你說這是奴性也好感情也罷……我不能就這麼看着你離我而去啊！”
那真的是幻象嗎？
不，不應該。
這種感覺好熟悉。
那是什麼？
有什麼，有什麼東西，在阻止我開槍。
那 究 竟 是 什 么？
“艾倫，你已經一次次的開過了槍，你一次次的殺死了你的敵人，你連自己開過槍的次數都記不清，你自己殺掉的人能夠造出一片血海。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庸女人就能阻止你了？”
不，不是那樣。絕不可能是那樣。
我沒有退縮，我不會退縮。
右手抬起五十度，食指稍稍用力。實在是很簡單的行動，怎麼可能會懼怕這麼普通的行為？
槍的扳機上，有我並不熟悉的溫度。
那並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庸女人。
那眼神在告訴我，她不是一個平庸的女人。
那是夏洛特。
“她是你的敵人。”
我的敵人。
我的敵人？
我的敵人嗎？
阻止我取得力量的敵人。
阻止我自由和幸福的敵人？
不，不對。絕對不可能。
那是夏洛特。
“艾倫，你必須自己開槍，必須自己開槍！我沒辦法代替你殺死她，只有你自己來，才能取得力量！”
取得力量。
不，不對。
沒那麼簡單。
[就算代價是失去你自己也一樣嗎？]
失去我自己。
那真的是代價嗎？
這一切究竟是什麼。
我為什麼要開槍？
為什麼我必須開槍？
為什麼必須要殺了她？
為什麼我做不到？
[艾倫，記得嗎？不要被矇騙。不要被你自己矇騙。]
不要被自己矇騙。
那是什麼時候，誰給我的忠告呢？
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艾倫……你不能再猶豫了。這個世界即將崩塌，如果你再猶豫，一切都會毀掉的，一切都會……！”
一片空白。
我眼睜睜看着那個人舉起槍，瞄準了身受重傷的夏洛特。
我眼睜睜的看着。
他的臉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我的臉。
我將要開槍嗎？殺了夏洛特。
想起來了。
這樣的畫面我看過無數次了。
在這個地方。親眼看着那個人一次又一次的虐殺手無寸鐵的夏洛特。每一次我都冰冷的看着，然後看着她伴隨一道白光同眼前的世界一同坍塌，一切歸零。
“我”已經舉起了槍。
夏洛特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放棄對於這個結局的反抗。
他即將扣住扳機。
[別被你自己矇騙。]
『砰。』
開槍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中彈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你竟然……？”
『砰。砰。砰。砰。砰。砰。』
我從未如此冷靜的扣下扳機。
子彈將他的身體貫穿又毀滅。
我知道，這並不是最終的結局，他還會一次一次的重置和歸來，直到這個世界和他自己崩潰。
至少，這一次開始，我會真正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
我看着他的身體一點點飛散，轉過身去，扶起夏洛特。
“歡迎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