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把我叫到这间空教室来,就是为了商量怎么收拾那小子?”

“不然呢?难道你忘了他上次把你害成什么样子了?”

“操,别他妈和我提那件事,本来马上就成了,就因为那小子闲的没事横插一脚,我他妈不知道被骂了几顿,还搭进去几千块钱的医药费!”

“喂喂,冷静点,桌子踢坏了是要赔钱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收拾他?总不可能是看他不顺眼吧?”

“这事你别问了,总之要好好把他揍一顿,不然太憋屈了。”

“那你能叫几个人?”

“四五个吧,你呢?”

“和你差不多。”

“那就好,我们十几个人围着他,他肯定跑不了了。”

“但是,那小子身旁总有几个碍事的,你打算连他们一块揍吗?”

“不,那个张太津和陈梦棉都不是好惹的主,他们的账我们日后再算。”

“那你打算在哪动手?人工林吗?”

“对,那个地方放学的时候正好没人去,而且那还远离主路,肯定没人能注意到。”

“唉?那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小子也不会主动去那里的啊,你怎么让他乖乖的去人工林呢?”

“到时候我们派一个人去找他,就说在人工林里有个委托,让他自己去办,等他被咱们揍一顿后....”

“他就会认为委托社骗了他,然后他们就会内讧了?”

“对,他们分开之后,我们就能有其他机会继续动手了,那几个人一个都跑不掉。”

“你太他妈的阴险了。”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行,就照你说的做....等会,我差点忘问个事。”

“什么?”

“万一委托社的那帮人半路上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来救那小子呢?”

“那是不可能的,他的阴沉和离群在全年级都是有名的。他们肯定都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再说了,他人缘那么坏,你认为有哪个傻子能够主动帮他?”

“也是,那小子把自己搞得太臭了。”

“以前欠的连带着利息,冷暖,这笔账我们可得好好和你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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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吴素的办公室外,旁边站着低着头,满脸写着“害羞”二字的林寒。

“怎么不进去呢?”她故作无知地说道。“吴素在里面等着你呢。”

“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你向他打的小报告。”

“真是后知后觉啊。”

“其实从你早上满脸坏笑的看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

“哎呀,我只是看你和江渺他们闹得太僵了,想要从中帮你们一把嘛!”她毫无歉意的笑了笑。

“然后你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吴素?你还嫌这件事不够乱,打算在拉几个人进来?”

“这个...咳咳。”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走到了门前。“我们快进去吧,别让老师等着急了!”

和林寒相处久了之后,我也变得可以分析她某些行为的用意了。而对于这件事,她大概是想让我和那两人重归于好,接着便继续实施她那该死的计划了。

但我并不想这么做,和那两人产生的距离感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这次争吵之后,我突然不想和那两人产生任何目光交流,语言对话和肢体接触,因为一旦那样做,我就会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争吵,过去便会随之跳入我的脑海,并自动开启无法停止的单曲循环。

因此,我选择了懦夫般的逃避,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我甚至没有和他们说过一次话,就连眼神接触也变得极为稀少,因为一旦那样做,我眼前的场景便会被往事所替代,目光中原本夹杂着的怨恨和厌恶也会立刻被对过去的悲伤而取代,消失的无影无踪。

挺好的,就这样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让我静一辈子吧。

但我身旁的这个人却企图破坏这一清净,只为了她那不切实际而又肮脏黑暗的一己私欲,便打算用我的自由来换取她的快乐。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和她一同站到了门前。

然后,我将我此刻最想和她说的话轻声道了出来。

“林寒,我希望你下地狱。”

我紧紧地攥住了门把手,如果那是林寒的手的话,大概早就被我捏碎了。

她一挑眉毛,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暴力举动,而是浮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加以阴阳怪气的语调。

“可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啊。”她低低的笑了起来,眼神却像是死了一般。“难道不是吗?我们那不可直视的内心将这世界变为了充斥着谎言和诅咒的地狱了啊。”

林寒将她的手搭在了我的手上,接着按了下去。

办公室里只有吴素一人,他坐在桌前,正批改着我们早上的小练。那件半年不换一件的风衣和公文包杂乱的摆在桌上的一侧,挡住了他的半边身子。

看到我们后,他撂下了笔,将那堆杂物放到地上,抬手示意我们靠近。

“冷暖,以你的聪明劲,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吧?”

他的双眉微微皱起,两只眼睛射出了苍鹰般的光芒,扫的我浑身不自在。

“知道。”联想到林寒的小报告,我决定把话说全。“关于我和...正副班长之间的一些事。”

“哼,亏得你知道!”

他毫无征兆的发起火来,同时摩挲着花白的胡子,板着脸训斥着我。

“帮助你和林寒,让你们两个融入班级和社会,这是我交给他们俩的任务!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还把对方给骂了!我问你,你几个意思?指桑骂槐吗?”

领情?

我为什么要领情?

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看客,对着我在曲折的道路上所探索出的真理指手画脚,你说我该领什么情?

您又何苦来管这些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呢?我之前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结果你也和那些妄图左右他人人生的混蛋是一路货色?

尽管这么想着,我仍然在言语和神态上后退着。

“没有,老师。”

“你听着,冷暖,如果你将你现在的这些臭脾气和毛病带进真正的社会的话,日子对你来说就和上刑没什么区别了!你的人生走向毁灭只是时间的问题!”

说到激动之处,他竟站了起来,双眼向外喷射着怒火,右手也开始不自觉地拍打起了桌面,好像我是个迟钝的学生,而我们所讨论的是昨天的作业错题一般。

“你别嫌我的说法老套,但我教了三十七年书,几乎把所有类型的学生都见了个遍。你这种情况的我也没少见,但他们最后要么改变了,要么被毁灭了!”

“我在那他们之中一小部分人的悲惨经历告诉你,与社会和他人脱节是愚蠢!守旧!故步自封!得不偿失的!我不希望你成为我下一届学生的反面教材,你懂吗?”

我表面上点着头,一副诚恳的样子,内心却仍然无视着他那套古板而又冗长的说辞。

见我只是不停地点着头,并没有一丝悔改的意思,他便改变了战略,停止了怒吼,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下水杯,他无奈的坐了下来。“‘这老头吵吵什么呢?他懂我真正的感受吗?’对不对?”

“不不,没有。”听到这里,我赶紧装出一副否定的样子。“我很尊敬您的。”

“别扯了,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他白了我一眼,紧接着低下了头,右手按着太阳穴。“但作为你的老师,我认为我有义务把你从邪路上拉回来。”

我对他的“好意”置若罔闻,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认真了起来。

他俯身从桌子的抽屉中抽出一张纸来,平铺在桌上。

那是我对未来最后的一丝期盼,也是我逃离现状的唯一稻草。

“几个月前的时候,我忘了告诉你,作为推荐教师,我有随时撤销你参加的权利。”他眯起了眼镜,言语中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你不是个笨人,所以明白该怎么做吧?”

他转身从桌上抽出一张废纸,把它撕得粉碎。

“当...当然。”我两手抓着裤线,咬紧牙关。

“那就好好表现,如果你不想让这张纸和你的未来变得毫无价值的话。”他重新拿起红笔,视线又移回卷纸上。“林寒,以后他要是再有这种端倪的话,直接过来找我,听见了吗?”

“啊....嗯....”林寒红着脸低下了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不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尽力....”

“你大概是我唯一给冷暖保留着名额的理由了。”他头也不抬的说道。“最近除了江渺他们几个以外,你和班上的其他女生不是也能说上一两句话了?”

“啊...是的.....”她的头扎的更低了。“大家...对我都....很好....”

“虽然...”他欲言又止,自嘲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可以走了。”

我和林寒退到门外,在关上门的前一刻,我隔着门缝望向吴素,他也正好抬起头来,和我目光相接。

刚才那锐利的眼神已经消失了,他对我投以混杂着遗憾和悲哀的目光,接着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为我的现状感到惋惜。

“你该做的事在你眼前,而不是在我脸上。”他抬起夹着笔的右手甩了甩,示意我离开。“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省点心。”

我把门带上,回头便看见了林寒那阴险的笑容。

“悔改了吗?”

“完全没有。”

“我就知道,言语上的劝说对你这块油盐不进的石头显然是没用的。”她挥起拳头打了我肩膀一下。“今天的社团时间算是浪费了。”

“我也没想到吴素会在这个时间把我们叫来啊。”

“除了现在,他还有其他时间吗?”她无奈的看着我。“你难道要让他在食堂对着你大吼大叫?”

在脑海中脑补了那个场景后,我赶紧摇了摇头。

“话说,和江渺他们的关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寒又丢给了我一个问题。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我简单地说。“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和他们说上一句话了。”

林寒一副赌气的样子,把我拽进了旁边的一间空会议室。

关上门,确认没人在外面后,她终于爆发出来了。

“你能不能为我考虑考虑啊!你知不知道我这个月给你们之间调停有多累啊!”她伸手向我劈来,使我不得不抓住她的手腕。“每当他们和你说话的时候,你都像聋了一样!他们想和你和好,你偏不!就在这硬别着,你知道我夹在中间多难做人吗?”

“与我无关。”我面无表情,并没有被林寒的情绪影响分毫。“我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感受?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啊。你换位思考一下,假设他们对你的过去十分好奇,还掺杂了自己的主观臆断,想要加以干预,你难道不会像我这样吗?只怕你做的还要比我更过分吧!”

“但你一直这样,我的计划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啊!”她挣开了我的手,继而疯狂地揪着衣领。“你听着,你是我的仆人!是我的扫雷机!你的行为要体现我的意志!懂吗?我的意志!”

看着她那发狂的样子,我不禁轻声笑了出来。

“你看,我们总算说到问题的本质了。”我把她丢在了身后,独自拉开了门。“我还是那句话,也许我的躯体暂时属于你,但我永远保留着我灵魂的主权。”

我走下楼去,同时看了看时间,见还有十几分钟就放学了,便打算提前回家,然而,林寒却紧紧地跟了上来。

虽然她现在处在带上面具的状态,但我仍然能感受到她身上腾起的无形的怒火。

“你真是越活越出息了。”她咬着牙说道。“现在竟敢明目张胆的反抗我了!”

“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从明天起,我就要对你进行残暴的专制统治了。”见左右无人,她掏出了电击器晃了晃。“做好一天被电三十次的准备吧!”

“随你,你记住了,我是永远不会在精神层面上屈服于你的。”我用偏头来表示无所谓。“看看你的罪恶行径和我的心跳哪个先停止跳动吧!”

就这样互相回敬着,我们两个走到了楼下。

在南方呆了一阵的春天似乎终于想起了北方的存在,便大发慈悲,将珍藏的暖意分了这里三分。我和林寒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

“啊,太暖和了...”她仰头感叹着,言语里的怒气被洗刷殆尽。“我说,我们去委托社里看看吧,缺席一整天怪过意不去的。”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呃,还有六分钟就要放学了。估计我们刚到地方就打铃了。”

“哦,那这样的话,我们就提前回去吧。”她转身向校门外走去。“把你的钱包准备好,我要去吃慕斯蛋糕!”

“那为什么要我付钱?”

“谢罪啊!”她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你都把我气成那样了,不得给我赔礼道歉吗?”

“和你过不去的是我,不是我的钱包。”

“哎呀,所以说,你这个人...”

没等林寒说完,我们的对话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刺耳尖叫给打断了。

“冷暖!林寒!等等我们!!”

我没有回头望去,但何焕升那家伙跑步的姿势和挥手呼喊的样子却立刻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你还打算无视他们吗?”一旁的林寒悄声问道。

我一言不发,用沉默的冷峻的面容回复了她。

“真是搞不懂你。”她叹了口气。“如果你的思想能被写成一本书的话,我一定要细细的拜读几遍。”

我将她的挖苦讽刺悄无声息的吞下,准备迎接着何焕升和江渺那潮水般的,恼人的,毫无疑义的攻势。

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愈发沉重和清晰,终于,我感到一直微微颤抖着的手压到了我的肩上,它的主人所发出的沉重的呼吸声萦绕在我耳边,好像一条虚无缥缈的,想要把我紧紧缠住的锁链一般。

“本来我以为....咳咳....我们放的就够早了....”何焕升的话语中夹杂着喘息和咳嗽,听起来不甚清晰。“没想到你们俩...比我们还早...”

“刚...刚才老师...找我们...”林寒那微小的嗫嚅简直要被何焕升的喘息声盖过去了。“所以就...没去...社团....”

“嗯?咱班老师刚才找你们了?”江渺的声音从我右后方传来。“他说什么了?”

“嗯...就是...学习上的事啦...”

林寒的掩饰十分拙劣,那两人显然也捕捉到了这一点,便没有再深究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们知道吗?学生会马上要招新人了。”何焕升十分自然的走到了我的右侧,把我和江渺隔开。“听说今年有三个位置空出来了...”

“不是三个,是空出一个,新增两个。”江渺无奈的补充道。“空出来的那个是...会计?新增的是副书记和会计助理。”

“那...你们两个...打算报名吗?”

林寒打断了他们的长篇大论,那两人吃了一惊,赶紧做出一副否定的样子。

“坦白说,我并不认为我有在学生会任职的资格和能力。”江渺摆着手,两眼闪烁着略有遗憾的光芒。“一定会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的...”

“而且我听说,学生会要处理的事情可多了呢,我怕我被文件压死,还是算了吧。”

何焕升充满感触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则将这充满套近乎色彩的肢体语言选择性忽略。

“但灯筒好像对会计助理很感兴趣,如果他去竞选的话,我觉得他应该会差不多吧...”

说到这里,话题便尴尬的中止了,但何焕升似乎并不死心。

“话说,冷暖,你为什么不去竞选学生会呢?”他对我开始恭维起来。“你看,你学习成绩不错,办事能力也强,如果是你的话,百分之百会被选上。”

我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同时将他这番马屁扔进了垃圾堆。

世界上不乏这种溜须拍马的人,他们天真的以为吹捧和夸赞可以拉近他们与世界的距离,于是便将名为自大的毒药裹了蜜糖赠与他人,而那些可怜的受赠者并没有意识到真相,因此毒素便在他们的体内越积越多,并在最后爆发出又名狂妄的病症,最终命逝于此。

捧杀真的是毁掉一个人的非常不错的办法。

而然,仍有少部分人能够在一开始就谢绝那颗罪恶的糖丸,并得到善终。因为在他们心里,名誉只不过是围绕着一个新的名字所聚集起来的一切误解的化身,他们的情绪不会被外人的夸赞而随意左右,因此,在这些人眼中,自以为高明的吹嘘他人者便同白日偷盗的贼人一样愚蠢可笑了。

何焕升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那里逐条分析着我加入学生会后能给班级带来的好处,我的火气也随着时间和他的侃侃而谈呈指数函数上涨着。

就当我马上忍受不了这一切,打算转身离开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了我。

“请问...你是冷暖吗?”

我回头看去,一个同级的男生正站在我身后,用不确定而目光看着我。林寒他们三个也停下了脚步。

“嗯,我是。”我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呃,张太津找你,他说在人工林那里有个委托要让你处理,让我带你过去。”他瞟了一眼我身后。“你一个人就够了,用不上加上其他人。”

此时的我急于摆脱何焕升他们的纠缠,便没有过多的询问细节。

“那你们先走吧,我去人工林了。”我转身对林寒说道。

“嗯...你去吧。”

林寒点了点头,便和那两人转身离开了,我也和那人向着人工林的方向走去。

那人走得很慢,不时拿出手机摆弄着。我则在后面耐心的跟着,一面去想张太津到底给我留了什么样的委托。

在打完放学铃两三分之后,我们来到了人工林的外侧。

尽管此刻只是初春,但那一丛丛灌木仍起了绿意,几朵洁白的玉兰花也在枝头绽开。虽然树丛只冒出了一簇簇绿芽,但那繁茂的旁枝仍然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跟着那人走了进去,一两分之后,来到了人工林的中心,也就是我第一次见识到林寒真面目的地方。

但与我想象中不同的是,张太津并没有在这。

确切的讲,除了那个带我来这的人以外,这里连一个人都没有,更不要提什么委托了。

“张太津人呢?”我停下了脚步,射向那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迟来的警惕。“你把我带...”

就在这时,我前面那人忽然转过头来,整个人向我冲来,目光如同几天未进食的饿狼一般。

人的本能反应让我后退了两步,但这因外界刺激而做出的反应终究还是败给了蓄谋已久的行动。

他的嘴角拧出一个狰笑,右手握紧拳头,狠狠地轰在了我的肚子上。

巨大的冲力顶的我后退了两步,五脏六腑都因着威力巨大的一拳而颤抖起来。剧烈的痛感几乎要把我整个撕裂开来,痛苦按下了我的腰,使我将身子弓起。无法控制住的呻吟从我的喉咙中流出,洒满了整个林子。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那人便绕到了我的身旁,抬起脚来,狠狠地踹向了我的侧腹,失去重心的我旋即跌倒在地。

我一骨碌爬起来,不住颤抖的双臂勉强起着支撑作用。略微模糊的视野中渐渐多了十多个悄无声息出现的人。

他们慢慢地走了过来,带着欣赏猎物痛苦挣扎的眼神在我身旁围成了圈。

看着他们那凶暴的目光和神态,我十分清楚他们此行的目的,以及属于我的结局。

人群中的一个人走了出来,向上拽着我的衣领,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立刻就被掐住了脖子。

“还记得我吗?”他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当然知道。”我试图让刘刃振松开手,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所以做你们要做的事吧。”

“嗯?不挣扎挣扎吗?真是扫兴啊。”他翻了翻白眼。“如果你跪下给我磕几个头求饶的话,我也许会...”

“你认为我会干出那些事来向你屈服?!”即使有些呼吸困难,我仍然嘶哑的吼出了我的决心。“你想的也...”

“废你妈的话!!”

他的巴掌甩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我的左脸上。听觉暂时消失了一段时间,一股咸腥味也开始在我嘴间漫开。

这耳光显然是个信号,十几个人全都围了上来,将他们的凶狠和血腥以暴力的形式强加到了我的身上。

反抗只停留在最初阶段,在这之后,我只能用两手遮住要害部位,蜷缩在地上。

四十多支手脚的威力显然是惊人的,我的鼻子被猛然袭来的一脚所踢中,滚烫的血液顿时喷涌而出,躯干和四肢没有一处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痛。不知是谁一把拽起我的头发,将我的脑袋狠狠地撞向了砖石路面,在他们获取那扭曲的满足感的同时,殷红的鲜血也从我的额头上流下,并顺势而下,刺痛了我的双眼,将我的视野染得染得通红。

随着时间推移,我的关节渐渐僵硬起来,神经系统也变得愈发迟钝,到后来甚至很难感受到疼痛。目光开始模糊,意识也开始朦胧起来。

也许是我所有的神经细胞都阵亡了吧,施加在我身上的所有暴力在某刻都同时消失了。

我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因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而倒在了地上。

我仰面躺着,落日的一抹余晖艰难地穿过层林的阻碍,照到了我的脸上。紧接着,那道光突然放大了无数倍,彻底占据了我的视野和脑海。

尽管倒在地上,我还是感觉自己在向后仰去,投入那一片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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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冷暖和那人离开之后,我和江渺还有何焕升一起向校门走去。

“冷暖还在和你闹别扭吗?”江渺转头看向我。

“嗯...现在不了。”我装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大概...持续了...半个月吧...”

“那你还算幸运的。”何焕升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自从和他吵完之后,我就没怎么听过他的声音了。”

“但这次...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我仔细回想着冷暖躲避那两人时脸上的神情。“除了生气...他好像...还有点伤心...”

“大概是因为我们戳到了他的痛处了吧。”江渺再次展现了她的善良。“早知道就不说...”

“嗯?林寒?你们放学了吗?”

我转过头去,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张太津和陈梦棉。

“你们把请假要去做的事做完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谢谢..你们给我们假....”

“没事的没事的。”陈梦棉摆了摆手。“反正也没多少活,我和太津都处理完了。”

“其实就是帮篮球社送器材,给球打气,外加捡球。”张太津一副疲惫却又满足的样子。“冷暖呢?他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回去?”

嗯?

什么?

冷暖不是被你叫到人工林去处理委托了吗?

你是在开玩笑吗?

“呃,冷暖不是被...叫到人工林去处理委托去了吗?”

尽管何焕升并不认识张太津他们,但他还是把疑问说了出来。

“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现在想去帮他早点处理完委托。”

那两人怔住了,互相交换了疑问的眼神,接着一起转向何焕升。

“呃,我们并没有把它叫到人工林去啊。”陈梦棉缓缓说道。“还有,你是...”

“我是何焕升,这位是江渺,我们是冷暖和林寒的朋友。”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如果不是你们叫走了他,那....”

张太津转向了我,脸上那严肃的表情只有在处理重大委托时才会露出。

“林寒,解释情况。”

尽管此时我的脑中也乱作一团,但我还是尽快地提炼了关键信息,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呃...刚才有人...把冷暖叫走...说....”

“快点说!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

他的暴喝把我吓了一跳,江渺则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说你让他去人工林里....处理委托!”

急急地说完后,我便闪到江渺的背后躲了起来。她微微张开双臂,手掌向前,好像姐姐保护妹妹一般。

“别怕。”她低语道。“冷暖一定会没事的。”

在另一旁,张太津和陈梦棉面色严峻的耳语了几句,并不时地向人工林和体育馆的方向指指点点。

“好了,我们不知道是谁叫走了冷暖,以及为什么要以我们的名义把他骗到那里去,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搞清楚。”张太津用手抹了抹脸,镇定了下来。“兵分两路吧。”

“那我们该怎么做?”何焕升急切的问道。“现在去人工林去找他吗?”

“嗯,但比你说的要周全一些,你和我。”张太津指了指何焕升。“现在马上跑到人工林去查看冷暖的情况。”

“林寒和江同学,你们两个跟我走。”陈梦棉一扫迷糊的常态,十分认真的指示着。“我们现在立刻去体育馆找篮球社,万一冷暖真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以找他们帮忙。”

我本以为初次认识那两人的何焕升和江渺会对这一计划抱有异议,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点头同意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何焕升看向江渺。“一旦有什么异样,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我知道。”末了,她又不放心的补了一句。“万一真出事的话,别把你这个笨蛋自己搭进去。”

“放心吧。”他笑了笑,转身和张太津向人工林的方向冲去了,我们也动身前往体育馆。

那人以张太津的名义把冷暖骗到人工林,究竟是要干什么?

很快,我就找到了这个问题最大的可能性。

那不会在那里被打了吧?

但仔细想想,如果是约架的话,他是肯定不会去的,只有以欺诈的手段才能把他叫过去。

那原因呢?冷暖他也不是个爱张扬的...

等等,不对!

原因是有的,而且还不止一个!

该死的,他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我又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想到这里,我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步子也迈得更大了。

如果他们把他打残了,或者驱使他离开了这个城市,我的计划不就去那面崩盘了吗?

这台机器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但没办法,看在计划和商场的那一次,还是去救他吧。

这么想着,我们来到了体育馆的门口。

望着并未散去的队员,我和江渺本想第一时间冲进去,但都被陈梦棉拦住了。

“等我们确认了冷暖真出事的时候再进去。”她这样解释着。

在那边,张太津他们并没有让我们等太久,半分钟后,江渺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按下了免提,从中传来了何焕升那极力压制着喘息声的低语。

“江渺...快叫人来...”他急切而又低沉的说道。“有十几个人...把冷暖围住...该死,他们动手了!你们快来!”

听到这里,陈梦棉旋风般的冲进了室内。等我找到他时,发现她正在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快快的说着什么。

“呃,这....”

那人显得有些犹豫,但陈梦棉却十分果断。

“之前欠的那一百三十块委托费一笔勾销!”她一甩手,厉声说道。“还有欠的那四个人情,都不用还了!怎样?这条件够不够?”

“够,当然够了。”

那人应声说道,同时把室内的二十多个人全叫了过来,陈梦棉向他们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那我们去哪?”

“人工林。”

几分钟后,我们和援兵一起到达了人工林,却发现只有何焕升在入口处等着我们。

“焕升!”

江渺放下心来,猛地扎进了何焕升的怀抱,陈梦棉则抓住了他的肩膀,满脸急切地摇晃了起来。

“太津呢?!!”

“太津?啊!”他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他在里面录像收集证据,让我出来接应你们。”

看见陈梦棉脸上的表情,他赶紧补上了下一句。

“但不用担心,他藏得很隐秘,不会被发现的。”

陈梦棉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对人群喊了起来。

“各位,我们现在就准备进去了!抓人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把挨打的那人救出来!大家清楚了吗?”

人群中传来几声附和,二十多人一起冲了进去。

陈梦棉,何焕升和其他人向林子中间死命的跑去,将我和江渺留在了最后。

说实话,我认为自己同冷暖一样,是个脑力型人才,因此对斗殴这类活动派不上半点用场,但还未等我提出这点,江渺便主动牵起了我的手。

“你别怕,我学过柔道的。”她挥了挥拳头。“有我保护着你呢。”

看着江渺那自信的笑容,我那悬着的心不禁放下了一点,步子也迈得更大了。

越靠近人工林的中心,喧嚣声就越大,就当我们马上就要抵达之时,一个人突然从树篱中窜了出来,并向我们的方向跑来。

那人见我们是两个女生,便打算硬闯过去。江渺在此时闪到了我的身前,摆出了迎战的姿态。

但还未等那人碰到我们,一只胳膊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将他勾倒在地。

见那两人在地上扭打着,江渺很快就加入了战斗,抡起拳头向那人的脑袋上打去,我甚至能听到打到颅骨上时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在数量优势的前提下,从树篱中窜出来的那人很快就被制服了。

“谢谢,帮大忙了。”

那只胳膊的主人张太津向她道谢着,同时骑到了那人身上,将他的手反剪着束缚在身后。

“不客气,里面的状况怎么样?”

“至少抓住了四个,他们见我们人多就跑了。”他向林子里指了指。“但不用担心,他殴打冷暖的全过程都被我用手机录下来了。”

“冷暖他...怎么样了...”不知是不是幻觉,我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他...不太好。”张太津低下了头,露出了混杂着自责和遗憾的表情。“要是我直接冲进去的话...”

还没等他说完,林子里便冲出了大队人马,他们肩上扛着什么东西,片刻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冷暖。

“让让!让让!”人群嚷嚷道。“别挡道!让伤者先过!”

我们几个赶紧移到了一旁,人群风风火火的跑了过去,在地上洒下点点艳红。

那个高个子看见了张太津,便跑了过来。

“这小子被打昏了,血流得满脸都是,我们直接把他送到医务室去了。”

“行,辛苦了,老孟。”张太津站起来,用脚踩着被抓住那人,疲惫的拍了拍篮球社社长的肩膀。“报酬过后给你。”

“不用,你女朋友把我们欠的钱和人情全给免了,这就够了。”他扭头看向人工林的中心。“他被打的可惨了。血流了一大襟,把半件衣服都给染红了。还有那脑门,血次呼啦的,都有可能感染。这他妈是怎么了?”

“这事我过后跟你说,你先走吧。”张太津紧接着转向了我。“林寒,你看看能不能把你们班的班主任给叫来,让他直接去医务室!”

我点了点头,跌跌撞撞的向林外跑去,差点撞到了抬着冷暖的人群。

“林寒,小心点,别撞上来!”何焕升托着冷暖的脑袋,向我喊道。“我这件衣服已经被染废了,但他的血还没有完全止住。”

我低头看向冷暖的脸,淤血和伤痕布满了大半的面庞,粘稠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鼻子和头上流下。那一贯整洁的制服布满了灰尘和血污。

冷暖.....

人群匆匆的离开了,我的脚步却突然沉重的像灌了铅一般,到最后甚至一步都动不了了。

我呆呆的望着路面,冷暖的鲜血不断的溅在路上,如同初春时节山上那点点红艳的山花一般,刺的我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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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医务室的卫生间里洗了四次手,还是能嗅到一股血腥味,大大小小的血渍布满了整个前襟,看来只能再买一件校服了。

但和冷暖的伤势比起来,这些事真的不值一提。

据放学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冷暖还是没有醒来。在江渺给我们家长打电话解释情况之后,我们便一直坐在临床观察着他。

林寒也没有走,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目光紧紧地钉在冷暖那缠满纱布的脸上。委托社的那个女生躺在冷暖对面的床上,蒙着头呼呼大睡。

“我刚才看见冷暖的手指头动了两下。”江渺悄声对我说道。“他是不是快醒了?”

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应该快了吧,毕竟校医说他没有受严重的伤。”

“那就好。”江渺揪着我的袖子,放心的点了点头。“刚才...你确定看见蔡书成了?”

“嗯。”我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当时我和其他四个人一起把他按住,他还往我的肋骨上打...”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我和江渺赶紧止住话头扭头看去。

吴素和冷暖的社长风尘仆仆的跨了进来。

“他还没醒吗?”吴素粗声问道,一屁股坐到一张病床上。

“没有,但我估计快了。”校医闻讯而来,从里间走出。“他只受了些皮外伤,外加脑震荡,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大事了。”

吴素不住地摩挲着那双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脸上泛起苦涩的表情。

“我得谢谢你带人把他救出来。”他抬头看向冷暖的社长。“要是你不去的话,他现在就在医院里躺着了。”

“没什么,照顾社员是应尽职责。”

他谦虚的说道,紧接着便坐到了那女生的床边,尝试着叫醒她。

“还有何焕升和江渺,你们也去了?”他又看向我们。

“嗯,我们正巧路过。”

他点了点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的瓷砖。

屋里又一次迎来了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十分钟后才被打破。

那人正是冷暖。

当我和江渺偷偷交换着他究竟几周才能拆纱布这件事时,冷暖突然呻吟了几声。在那一刻,包括那个睡着的女生和校医在内,我们全都聚在了冷暖的床边。

三五秒之后,冷暖缓缓睁开了双眼。

高悬了一个多小时的心总算放下了。

“原来是你们啊...”他缓缓地说道。“谢谢....”

我们随口应着他的道谢,校医将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冷暖的嘴边,让他抿了两口。

紧接着,冷暖的社长连忙把整件事的详细经过一字不差的告诉了冷暖。

“这件事我负主要责任。”在最后,他自责的低下了头。“如果我能提前告诉你今天没有委托...”

“这不是你的错。”冷暖缓缓地摇了摇头。“怪我没有警惕性,轻信了他们。”

“我下午刚说完你是个聪明人,你就上了他们的套了。”吴素无奈的叹了口气。“你父亲那边我已经联系完了,假也替你请好了。别想太多,好好养伤。”

他闭上眼睛,一幅沉思的样子。

“他不会过来,对吗?”

“明知道结果的事,为什么要问呢?”

几秒钟后,冷暖再次睁开了眼睛,眼瞳之中再无一丝光芒。

“打我的那些人呢?”

“他们会受到处分的。”吴素恨恨地说。“他们也有人保,把他们开除不太现实,但我得让他们长长记性,别他妈把学校当成自己家后花园!”

冷暖缓缓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先走了。”

“嗯,养好身体。”

“学校那边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一周后....见....”

我也拍了拍江渺的肩膀,示意离开。

“何焕升,等一下。”

这是这一个多月来,冷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什么事?”

我转过身去,他示意我将耳朵贴过去。

我照做了,然后便听见了那句悄悄话,也是我认为他转变的开始。

“明晚八点,在平安广场的喷泉那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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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错了两件事。

第一,低估了这世界的黑暗,以及他人的报复心理。

第二,我错误地以为一个人就能将所有围绕着自己发生的事情解决。

这么一想,林寒其实是正确的,利用别人是一种非常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如果做得好的话,不必和他人有太多交集,而且可以保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甚至活的更好。

我原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但现实却给了我狠狠的一记重拳,以及一个更换道路的机会。

托他们的福,我暂时失去了正常走路的能力,只能一瘸一拐的移向喷泉,到达那里时,据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但何焕升还是在那里等着我。

“冷暖!”

他挥手向我走来,把我搀扶到喷泉边上坐好。

“你没事吧?伤要不要紧?”他上下打量着我,同时递给我一个塑料袋。“这是我和江渺给你买的跌打损伤膏和红药白药,用上这些之后伤就能....”

“我现在想和真正的那个何焕升说话。”我低声说道。

为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这是必要的。

他一怔,紧接着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但是,这只有一个何焕升啊。”

“那我就要和争吵那晚的何焕升说。”

他紧盯着我,好像要拆开我脸上紧紧缠绕着的纱布,窥见我的头脑一般。但紧接着,他露出了妥协的笑容,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后者比前者真实了一些。

“你要找的何焕升来了。”他摊开手,一副坦诚相见的样子。“然后呢?你想和他说些什么?”

“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我盯着他,一字一顿的执行着我的计划。“关于我和你们是否能成为朋友这件事。”

“你不用说,我知道答案是不能。”他叹了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次被打的经历不足以让你更改那固有的价值观。”

“我们的确不能成为朋友,但可以成为互相利用的对象。”

几个月前,一个少女也和我说过相似的话。

“互相利用?”他皱起了眉头。“我们有什么可以互相利用的呢?”

“我可以和你们进行有限的交往,但那不足以让我们成为朋友,只是关系比较近的同学。”我把条件摆在牌桌上。“而你们,则要保护我,确保昨天发生的事,再也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你对这笔买卖有什么意见吗?”

他打量着我,不时点点头,牙齿咬着嘴唇,一副思索的样子。

十几秒后,他开口了。

“我认为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笑了笑。“条件对我很有利,难道不是吗?”

紧接着,不给我走开的机会,何焕升展开了他的攻势。

“实话实说,我这么做,更多是为了江渺。”他开始说出理由。“如果不是他坚持,我可能早就放弃和你接触了。”

“但为什么呢?”我不禁问了出来。“我一次次的拒绝你们,为什么你们还要贴上来?你们难道不对我感到厌恶吗?现实一点啊!”

我到最后甚至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觉得你好可悲。”他冷冷的说。“你们都好可悲,这个世界都好可悲!”

我停了下来,仔细的听着他的一言一语。

“你们这些人只因为自己内心是黑暗的,于是就确信这世界是黑暗的,变得敌视他人,冷酷无情,还自以为自己成熟,搞出一堆所谓的‘现实主义文学’。善良在你们眼里成为了软弱,友善在你们心里成了愚蠢!”

他站起来,紧盯着我的目光中充斥着怒火。

“你们说江渺是圣母婊,说我是理想主义,对吧?你们说我们最终会被黑暗的社会所吞噬,对吧?你们认为我们的人生会和余华的作品一般,对吧?”

“但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光明是存在的!善良也是存在的!我们不会因为你们内心黑暗的想法而停下脚步,我们会让你明白,无私的帮助他人并不是个笑话!”

“你们的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他人即地狱!人生来并永远是自私的!对吗?呸!”他朝地下吐了口痰,接着拿脚狠狠地踏了上去。“别这么鼠目寸光,因噎废食啊!冷暖,你是个人!去感动啊!去梦想啊!从过去中走出来,擦亮你的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啊!”

“那你知道我过去经历了什么吗?”我不顾疼痛,锤着自己的胸口。“我之前何尝不是想你们这么想的?但结果呢?我不会再被骗第二次了!”

“但你为什么要因小部分人的行为而改变你对世界的看法?”

“小部分人?我看你才是小部分人!”

“在这个社会,冷漠和恶毒成了常态,善良和无私倒成了愚蠢和软弱的代名词,对吗?”他轻蔑了笑了几声。“真他妈的‘现实’啊!”

“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会让你恢复为之前那样子的。即使不能,我也要向你植入正确的价值观。”

“那是不可能的。”望着他重新坐回喷泉,我摇了摇头。“我看透了,也受够了。”

“永远不要说不行,你能预见自己的命运?”

“大概吧,反正我至少可以预见,我的青春是部布满叹息和悲伤的小说。”

“那么,就由我们其他人为你的青春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不管怎样,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我看向他。“辛苦你来一趟,我们的关系就恢复成争吵之前吧,那样刚好。”

“行,我回去和江渺说一声,就说你想通了。”他站起身来,向远处走去,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回去?用我扶你么?”

我只是摇了摇头,向他挥了挥手,同时在心里无数遍的品味着他刚才所说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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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老伴马上要把饭做好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

我看了看,发现是冷彬。于是便接通了电话,同时向阳台走去。

“老师,冷暖他怎么样了?”尽管自己的儿子被打了,他的语调仍然听不出起伏,更不要说焦急了。

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这点倒是一点都没变过。

“我怎么知道?他今天请假在家。”望着黑夜,我无奈的说道。“你有操心的这个劲,倒不如回来看看他。”

“这边走不开,我是工作的奴隶。”他简短地说。“揍冷暖的那几个家伙呢?”

“啊,你说他们啊。”我叹了口气。“很抱歉的通知你,那几个人都有人保着,即使你拿出更多的钱,我们也没法开除他们,只好就这样了,一人给个留校察看就完事了。”

“既然这样的话,有这次,就会有下一次了。”

“但下一次起码不会发生在你儿子身上。”我挠了挠头。“怎么说呢?我把你的部分信息...稍微泄露给他们了,你懂的。”

“嗯,谢谢老师。”

即使这样,我还是听不出来一丝感谢的语调。

“以后的话,也请多多关照关照冷暖。”

“嗯,作为你们两个共同的老师,你不用说我也会做的。”想到过去,我不禁又说多了起来。

“我才想明白你高中时候为什么一点也不惹事了,原来全攒在你儿子这了。”

“冷暖他...性格比较特殊。”

“是,我知道,一边对世界指指点点,大喊黑暗,一边去帮助他人。”我回想着运动会的事。“你儿子我捉摸不透,太复杂了。”

“他变成这样,主要原因在我。”

“麻烦你下次忏悔的时候带点感情行不行?”我暴脾气的老毛病又犯了。“关于这点你儿子说的还真没错,你妻子死了,你要负一定的责任。”

“是全责。”

“是全责又怎么样?你能让她活过来吗?!你已经失去了你的妻子,却仍不陪伴你的儿子;你已经错过了过去,却还不去抓住未来!”我一拳头锤在玻璃上,整个窗户都震动起来。“我当你高中老师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你冷彬是个这么漠视感情的混蛋?”

电话并没有挂断,但他那头却默不作声。

“也怪我,那个时候惟成绩是论。你学习好,我也没多说什么,现在想来,我那时候要是多给你做做思想道德教育就好了。”

“这不是您的错。”

“又来了,你这个人吧,总是一味的认错而不去改变。”我无奈的说道。“如果认错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你认为你的生活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他的对话中总算有了一丝语气,那是犹豫。“改变太难了啊...”

“只要你想,这世界上就没有太难的东西。”听到饭菜上桌的声音,我转过身来。“总之,作为你的班主任,我希望你做出行动,而不是望洋兴叹。失去而又追悔莫及,你已经体会过一次了,还想要第二次吗?”

“当然不想。”

我相信他这句话,但不相信他能做到,因为语气又消失了。

“那么,就去努力吧。”我总结道。“我先挂了。”

“嗯,老师再见。”

把手机揣进裤兜里,我做到饭桌前,准备吃饭。

这父子俩,一个也不让我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