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米拉用了三個月學會認字。同時,東方繪這邊清道夫的訓練任務逐漸加重。他不得不終止了自己的習慣。

那一年,東方繪成年。和許多家族的繼承者候選人一樣,他擁有相當完整的知識體系,了解當今人類的方方面面。

隨後,米拉在東方繪的幫助下,閱讀了莎士比亞的戲劇,欣賞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人是這麼美妙的東西,每一個零件都在身體中精密運作,共同構成一件和諧的藝術品。

之後,清道夫的訓練進入第二階段,東方繪前往參加密封式集訓。這一離開,就是兩年半。在他回來之前,米拉一直守在他們的住所,堅持將這裡的一切打理的整潔有序。

在集訓結束之前,東方繪第一次進入了戰場。當炮火在他耳邊轟鳴,肉體的撕裂在他眼前呈現,悲鳴聲回蕩在他的腦海中時,他的雙眼毫無波瀾。

他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機器,一絲不苟地執行着自己的任務。

當他從戰場上回來時,已經不算是曾經的人類了。和以太結合之後,他成為了以太生命體,也就是真正的“清道夫”。

本來他想要讓米拉離開,但當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這裡的一切都完好如初,整潔無比,還是從前的模樣。

更讓他驚訝的是,曾經那個邋遢小子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有着沙漏般女神身材、纖長金色鬈髮的麗女。

東方繪的下巴都快驚掉了,難得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請問,你是?”

那名金髮女子手掌指尖掩唇,有些古靈精怪地微笑着說:“你猜。”

東方繪哪想去猜呀,翻出了自己從來沒有看過的米拉資料。

米拉·裘杜卡,年齡13,性別:女。

考慮到營養不良的問題,導致發育較晚。也就是自己離開的時候,剛好卡在了她將要明顯發育的時候。

隨後東方繪反應過來,也就是說,一直以來自己的生活都是這樣一個女孩在伺候。

甚至還給自己洗過澡!

難怪不得之前自己讓她趕緊進浴室的時候,她舉止有些奇怪呢……

大腦空白了幾秒之後,東方繪把心一橫:殺人滅口吧,這事兒已經補救不了了。

就在他把米拉推倒正準備動手的時候,一名隊友非常適時的進來了。

然後,這名隊友就目睹了東方繪把一位身材超好的美女,推倒在床的場景。

東方繪:……

米拉:……

某位不配擁有姓名的隊友:……

“你進來幹嘛?”東方繪說。

“我、我我找你有事兒啊,我看你門沒關。”

東方繪看向那名隊友的身後,確實沒關門,想必是見到之前那一幕太震驚了。

他正準備解釋,那名隊友已經化身懂王:“哦~,難怪不得你要選一個看上去不怎麼樣的小子呢,原來是要把她養大了再享用啊。”

“不是你說的那樣……”

“那難不成你還要把她當老婆?天吶,不知道這批成員里有多少人要失戀了!放心,作為你的好兄弟,提斯就交給我吧,我會告訴她你已經心有所屬的。”這名隊友一邊說著一邊退了出去,同時不斷地向東方繪使臉色打手勢,為他加油鼓氣。

這隊友在推出去的同時,順便將門帶上了,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隊友離開后,東方繪的情緒簡直進入了單刀咆哮。

喵的心有所屬啊!現在是一夫多妻制好嗎?!

“切~虧人家為你還專門去學了彈鋼琴,每天練到手指發燙呢。”米拉有些哀怨地說道。

東方繪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說:“那你為我演奏一曲吧。”

之後,兩人的生活也算回到了從前。米拉依然努力提升着自己,而東方繪則將平時的閱讀改為了體訓。

平靜的日子過了三年,在東方繪23歲生日之後一個月,他不知怎麼的就和克雷格上將聯繫上了,參加了一個軍隊的秘密項目。此去一別,又是一年。

如今,他重新回到了這個房間。一切依然是那麼熟悉,整潔而又明亮。黃昏的輝茫鋪灑在寶石般的地板上,空氣中飄散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她不在嗎?

東方繪沒有着急,靜靜坐在床邊。七點整,某個隔間傳來了悠揚的鋼琴聲。

《微風》?不,是《沉靜而悠遠》。

(兩者都是小說中虛構的鋼琴曲子,如有雷同,純屬意外)

無論是哪一首,都是空靈而悠長的曲調,很適合現在的情景呢。

他走到鋼琴房中,雙手背負,靜靜欣賞着那道倩麗的身影。

話說,無論是否知道她的真實性別,不在的日子,最挂念的除了家人,始終就是她了。

倒也是奇妙呢,居然在以前就是這種情況了。可以算作是生物的荷爾蒙力量嗎?

東方繪不太相信有建立在物質以外的感情。不過對米拉,自己最開始在意她的時候,明顯不是因為樣貌,更不是因為背景。那時候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女生呢。

之後挂念她的時候,談不上是因為感情,應該只是因為自己的品質。

善良?好心?

或者是因為終歸是異性,荷爾蒙的潛在力量?

東方繪說不清楚,此刻見到她也算不上是高興,更多的像是滿意。一種心滿意足。

一曲終了,米拉起身。看見東方繪在那裡,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靨如花,道:

“你回來啦。”

天外,無數道紫色光束散沙般灑滿天際。

簡潔空曠的金屬房間,充滿着科技感。它的大部分電子設備被關閉了,使這裡看上去既如一棟別墅的內部,又似一座囚禁人身心的監獄。

星光透過舷窗,為這個世界帶來微亮。這些光芒來源於大氣層對太陽光的反射,使人心中在這終日冰冷的太空里覺察一絲溫暖。

房間中的一面,完全是一堵水牆。無形的力場控制着它們不四處飄散,其中,漂浮着一名身形修長健壯,一絲不掛的黑髮俊傑,正合眸沉眠。

恍然間,眼帘升起,他的身體自發地向水牆邊緣飄去。右腳踏出水牆的一瞬間,黑色的戰甲將它層層包裹。伴隨着這位男子沖水牆中完全脫離出來,黑色裝甲已經完成了大部分的武裝。

他的裝甲呈“V”字型向四周展開,能夠很好貼合身體的運動結構。第一層是流動性的貼身作戰服,第二層是功能強化的外骨骼,第三層則是全副武裝的機甲。

頭盔最後閉合,面甲雙側浮現四道淡藍色的弧光,向腦後延展伸去。

天人·諸天議會成員·“皇帝”

他走到舷窗邊,雙手交叉懷抱胸前。外界有三分之一的景色都是陰沉沉的地球,遠方,大氣層的表面,漂浮着其他的空間站。

空間波動,他來到了一片虛無的太空中。這裡與地球的距離不得而知,但是在他的面前有一輪表面刻有複雜的金屬紋理,通體呈黑色的光環。半徑超過五百米。他本人在光環的側面,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渺小的蟲子。

下一刻,光環中央出現一團紫光,緊接着向四周波紋般擴散,形成一道洞開的圓門。隨後,圓門四周的空間扭曲,原本不存在於這個空間的一樣事物,其輪廓逐漸成型。

那彷彿是太空中的一把巨劍,通體黑色,體表鋪灑着鑽石般的光亮。

恆星級運輸艦·尤里烏斯號

“皇帝”默默注視着尤里烏斯號的空間躍遷,冷冷的說道:

“要起風了。”

地面,邊境防線·幽靈分段。

這裡是東方繪所在的防線,經歷了一場戰爭的洗禮后,工人們趁着間隙正在維修城牆。電焊的火花從上空灑落,每個人都保持着沉默。

不知何方的遠處,以兩位黑袍人為首,數十名做了隱藏身份處理的人在此會面。

“你們的安保措施做好了嗎?我不希望和你們的會面出現披露。”

“這個還請你放心,此次會面的所有安排我們都做的滴水不漏。”

“好。那麼直入主題吧,東西可以讓你們運走,你們要用多長的時間?”

“半年吧。”

“怎麼要這麼久?”

“先生,在人類的轄區中,沒有絕望之影夠不到的地方。哪怕是一座最不起眼的小村莊,也有我們的人。甚至在當前的人類政府成立之前,絕望之影就已經存在了。我們建立的時候,天人甚至都還沒有完成了內部的統一。我們的力量,絕對值得你們相信。”

“……好吧,但是夜長夢多,你們不能加快速度嗎?”

“很抱歉,那樣會增加被發現的幾率,我想這是我們雙方都不願意見到的。”

“既然如此,這半年中,你們需要我的幫助嗎?”

“我們知道,在您的背後是一名上將。希望他可以動用一些手段,幫我們打通更多的『千星之上』安防關卡。”

“善後是我們,失敗了我們還要承擔一部分責任。現在連安防都要我們幫你們,你們還需要做什麼?”這名黑衣人的語氣透露出了明顯的不滿。

“我們可是在幫你們解決對手。我們負責執行這整次計劃,並且有九成的把握讓它成功。你們想要除掉塔納托斯,也只有找我們。因為,只有我們才有殺死他的方法。”

“我看未必。我們的情報顯示,其實有許多自然進化的以太生命體。只不過一直隱藏在人群中,保護自己不被發現。”

“……您的特異功能應該是神經感知吧?完全可以感知到我是否在說謊。”

“那不保險。歸根結底,只要經受過訓練,神經感知也是可以被矇騙的。對於意志堅定或者城府極深的人而言,神經感知更是無用。如果特異功能強大到如你所想的地步了,統治地月系的就不會是天人了。”

“那還是請你們相信我們。絕望之影,是為了探尋這個世界的真相而存在的。”

“……你們要記住,不管你們的實力有多麼深厚,或許我們無法將你們連根拔起,但是可以令你們四分五裂。”

“我們自然是知道的。當我們敢於凝視深淵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深淵吞噬的準備。”

風從眾人身邊經過,沒有多做停留,直直奔向遠方。

城牆上,一名維修隊長撩起自己的安全帽,用手背抹去了額頭上的汗珠,看了一下今日的朝陽。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和同事商討工作的事宜。

“到時候你安排幾個車隊來,把固定器和天盾全部運走。”

自從人類當前的國度“王朝”成立240年以來,邊境一直形勢緊張,隨時有可能會遭受下一波獸潮的攻擊,上面要求這半年來邊境牆所有的損傷地段要在一個月內完成維修。對於這些底層的工人而言,這將是加班加點干通宵的一個月。

醫務室也是人員爆滿。這半年來的高強度作戰,讓不少駕駛員的精神都出了問題。甚至有因為機甲駕駛員空缺而被迫上位的駕駛員,由於和機甲排斥性太強,導致神經燒毀,但因為戰事必須要堅持住,不能及時接受治療,下來搶救后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可已經是廢人一個了。

教官辦公室中,端木聞燕看着自己手底下那些沒有被幸運之神眷顧的學員,一個個在退役單上的慘樣,心情低落。直接將手頭的文件往桌上一摔,雙手抱頭、捂臉,輕輕的深呼一口氣。

半年前,幽靈防線進入緊急戰備狀態。士兵們面臨著一次A級的獸潮侵略,沒有人多做猶豫,全體登上機甲進入戰備狀態。升降梯將他們送上了戰場的平台,身後的固定器將機體支撐好,腰間的安全繩將他們彼此之間連接起來,握着手中的天盾,他們彷彿無往不勝。

然而這一次,黑獸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士兵們抵得住第一次,第二次衝擊,可是也逐漸吃力起來。在獸潮半年來斷斷續續的進攻下,天盾的能量最先耗光,固定架損失慘重。由於這一次戰事發生的太過密集,後方的補給線跟不上,裝備得不到補充。只有把人海戰術貫徹到底的前線軍隊,甚至把新兵都給推上了戰場。

尤其是第四次獸潮衝擊,黑獸們已經衝到了城牆下。這時,負責這條戰線的克雷格上將立刻下令,所有清道夫集合在這一段。

底部大門打開,黑獸沖入,清道夫殺出。兩群野獸相撞,別無二話,當即廝殺起來。現場血肉橫飛,殘肢斷臂就像海洋中時不時泛起的浪花,一閃而過。

清道夫們血戰至死方休,砍刀折斷了,就用四肢。四肢損毀了,就用牙齒。當最後屍體落在地面時,有不少是清道夫與黑獸們之間擁抱的死狀,但他們彼此之間不是原諒和解,而是用盡最後的力氣撕咬對方的要害。

也正是第四次獸潮衝擊下的慘烈勝利,軍隊高層才同意了投入塔納托斯到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