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曾希望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然而,它与我所希冀的不同,总是充满着最深、也最令我无法原谅的丑恶。
我以为,我能用力量将这个世界变得美好……
但是――
在我试着去做的时候,我发现这个世界真的不配。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真的不配我为之付诸努力。
――它们真的不配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
虽然我同情它们的遭遇,理解它们困苦。
可是……
我还是要说,它们真的不配。
甚至,就不配存活。
――――
每当注视眼前的身影,我的内心深处都会同时升起痛心以及怒火。
那青素的身影背生双翼,一头银发托在后背。除了那对垂于双耳之下的绯色双坠外,她的打扮与其精美的面容相比,实在是过于朴素。
每当我看到她,我都会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有着同样的身姿,同样的面容。
我们曾有过共同的理想,在上一次世界所发生过的圣战之中,我们曾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同协力奋斗过。
我们曾是搭档,也是最要好的同伴。
我们能相互理解彼此,曾是彼此之间最为信任和依赖的人。
她总是处于表界,以自己的行动去贯彻自己的意志。
而我则一直呆在里界,守望在她的身后,为她和我们所前进的方向铺平道路。
我们是曾亲眼目睹过未来的人。
在这个世界开始真正运转以前,我们就一起经历过那些本应是未知的、还未发生过的事情。
那是个糟糕的经历,那是个令人作呕的未来世界。
不过即便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
――但是我们都坚信,我们所要一同去构筑的世界,是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
我们相信,真正的未来绝对不会是那样。
它绝对不会那样丑陋,绝对不会出现那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所以,我们都没有去阻止……
我们什么都没有去改变……
正确来说,我们什么都没能改变。
我们从未有设想过,什么……也没有去做……
所以,那注定的未来,理所当然地顺应了。
直到它真的发生的前一刻为止,我们都坚定的认为,绝对不会发生。
而当它真的发生了之后,我们终于动摇了。
这是我们的过失,也是我们的过错。
而为了弥补这份过失所带来的伤害,同时也为了挽救那个悲怜的命运,我们先后用掉了自己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许愿机会。
时光无法倒流,已经发生了事情不可能消失,也无法改变。
但是,只要将世界重铸,让一切回归到开始,便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除了我和她,以及那个为我们实现心愿的人,还有眼前的她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上一次的世界在被毁灭之前,还经历过两次的重铸。
我们用了三次机会去看清这个世界,用了两次机会尝试将其改变,然而一次也未能成功。
我们都太小看人心的欲望了。
我们都太天真了。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那么地美好,真正美好的不过是我们所憧憬和想象过的理想世界罢了!
历经了两次的努力,我们都对这个世界彻底感到失望,同时也不再对理想的世界抱有任何期待。
因为它们不配,同时我们也不配。
我们明明就已经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然而却还是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未来不会是那样。
如今想来,我们那时候大概是不愿意承认吧!
我们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在我们所构筑地理想世界之中居然会有那样的人,竟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而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没法接受身为这个世界的构筑者的大公,居然会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事后回想,这不过是那时候的我们真的是太过于肤浅罢了……
我们放弃了曾经的理想,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
临到最后,我们之间出现了分歧。
她放弃了理想,彻底地心灰意冷。
至于我,则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
潘多拉尼斯之北,塞米里奥。
走过幽寂的大道,尽头是一处庄园。
不高的院墙,放眼一望入眼尽是直压头顶的一片葱绿。
清晨,贝尔伽德独自一人走在好似林间的小道上。
耳边刮着晨风,晨风不时地从他身边吹过,令他的身体有些微冷。
然而贝尔伽德就像是毫无感觉一样,不只是身体,就连眉宇也没有丝毫的异样。
毕竟,他的内心早已冰冷。
毕竟,他的世界早就已经凝固,已被冻结。
他早已不再能感受到冷,同时也早已不再能感受到温暖。
而感受不到温暖的话,也就自然不会冷了。
他静静地在林间行走,就那么一言不发,默默地独自一人前行。
从身后看,他的身影看上去很是孤独,然而不知为何却并不会令人感到落寞。
就这样不知道在林中走了多久,忽然道路开阔出现了一处水潭。水潭周围为矮树所环绕,透过矮树间的缝隙,隐约可见池水色深而湛。其难见深浅,好似无底一般。
贝尔伽德从小潭一侧绕过,顺着林间小道继续深入。
没一会儿,视野渐渐开阔。
逐渐走近,渐渐地偶尔能听到几句他人的简短闲谈。
出了小林,眼前的庭院里几名佣人正在忙碌。贝尔伽德向着他们走近,佣人们注意到他的靠近,连忙停止了交谈,纷纷向他行礼。
然而贝尔伽德却将所有人无视,只是从佣人们身边走过,进了内院。
走进内院,忽的遮天蔽日。
一颗高大的巨木枝繁叶茂,盖住了整个院落。
院里院外,光暗差距甚大,这令贝尔伽德多少有些不太适应。好在此时天色已明,虽有些落差,倒也不用过多在意。
贝尔伽德走进庭院,踏在凹凸不平地镶石路面上,他沿着道路向着庭院右侧走去。
“少爷。”
他走进侧院,迎面遇上了几名佣人,佣人们纷纷行礼,为他让出道路。
贝尔伽德从他们面前走过,不做示意地向着更深处而去。
来到更深处的院落,贝尔伽德脚步一停,驻足在了院门之前。
院落里,一大一小两个小孩正挥舞着木剑,进行着剑术的基础训练。大的小孩神情俊朗,一脸地坚毅。明明他看起来才不过五六岁左右,然而他的双眼却已经十分地锐利。
其视眼如刃,双眼紧盯着木剑挥动的轨迹。木剑划空而过,或劈或斩、或挑或刺,每一剑都铿锵有力,干脆而又利落。
而与之相比,在其身边不远处的小孩则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空挥地动作。
在远处静静地注视了片刻,贝尔伽德转身离去。两个孩子专注于练习,并未能察觉到他的注视。而他也像是从未来过般,悄悄地来,也悄悄地去。
贝尔伽德离开侧院,他穿过中庭,径直向着里屋走去。
来到里屋,贝尔伽德走进屋内,沿着楼梯走到楼上。来到一处房门前,房门的两侧镶挂着灯烛,房门光滑平整,透映着光泽。其好似照镜般,清晰地将贝尔伽德地身影倒映在了门上。
贝尔伽德注视着门上的身影,伸手轻轻地在门上敲了两下。门内传来询问的声音,贝尔伽德应了一声,里面的人便准许了他的入内。
贝尔伽德推门而入,里面一名妙龄少女正端坐在梳妆镜前,在女佣的服侍下梳理着修长的秀发。她是卡拉斯蒂亚·维查里特,是这座庄园的主人,也是和贝尔伽德有着亲密却又陌生的奇怪关系的女人。
“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卡拉斯蒂亚背对着贝尔伽德,贝尔伽德来到她的背后,卡拉斯蒂亚头也不回地向他询问。
“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那么……就从这里开始了呢!”
卡拉斯蒂亚似乎是对贝尔伽德地回应十分满意,镜子里的她单手掩笑,看起来似乎相当高兴。
“……”
贝尔伽德对此不做回应,他静静地站在一边,而卡拉斯蒂亚也不再出声搭话。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逝,过了一会儿,女佣终于为卡拉斯蒂亚梳理打扮好了妆容,退到了一边。而卡拉斯蒂亚照了照镜子,也似乎很满意地对女佣小小地夸赞了一下。
卡拉斯蒂亚从凳子上起身,转身来到贝尔伽德的面前。望着贝尔伽德那面无表情的平淡模样,卡拉斯蒂亚提起裙摆,快速地在原地转了一圈。飘逸地长发在空中飞舞,而裙摆也随着卡拉斯蒂亚的突然旋转而一同起舞。
“感觉怎么样?”
卡拉斯蒂亚向着面前的贝尔伽德寻求意见。
“还可以。”
与那无比期待的面容相比,贝尔伽德的回应则冷漠了许多。
“贝尔伽德!你啊……就算是不喜欢我,但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妻子啊!就算是多夸我一点也可以的吧!”
突然间,卡拉斯蒂亚扑进了贝尔伽德的怀里,她轻抚着贝尔伽德的面容,小小地抱怨。
“……”
而对此,贝尔伽德却毫无反应。无论是对卡拉斯蒂亚的抱怨,还是对卡拉斯蒂亚的拥抱,又或者是她的触摸,贝尔伽德全都视若无睹般地,神色丝毫未变,依旧是那么地平淡。
“唉!你就这么对你的女人吗?一点也不解风情,难怪卡……”
他的态度平淡得甚至令人感到冷漠,然而卡拉斯蒂亚尽管抱怨着他的态度,可她自己却主动躺进了贝尔伽德的怀里。她拥抱着贝尔伽德,双眼微闭地将脸贴在贝尔伽德的胸膛。
“我应该说过,不需要你多事。”
贝尔伽德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那似乎总算是表现出了感情般的回应令卡拉斯蒂亚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可是……”
“自己的男人心里总是想着别的女人,无论是作为你的妻子,还是一名女人,我想我都有向你抱怨的权利。不是吗?”
卡拉斯蒂亚放开贝尔伽德,从他的怀里离开。面对她的质问,贝尔伽德也只是沉默。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卡拉斯蒂亚如此说着,驱使着贝尔伽德立即做出回应。然而贝尔伽德默不作声,神色丝毫未变,似乎就连哪怕是一瞬地考虑也未曾有过。
“贝尔伽德!虽然你很辛苦,但我也是有够辛苦的了!”
少有地,卡拉斯蒂亚叹了口气。
“算了!走吧,贝尔伽德!在接受那位大人的审判之前,我可还有各种各样地事情要做呢!”
卡拉斯蒂亚一马当先向着门外走去,贝尔伽德落后两步,紧跟在她身后。
“对了,贝尔伽德!”
“如果我死了话,你会为我流泪吗?”
卡拉斯蒂亚打开房门,她回过头来,一双灵动的眸子笔直地看向贝尔伽德。与贝尔伽德对上视线,卡拉斯蒂亚先是避开了视线,随后又再次主动迎上。此刻她的眼中闪动着晶光,其中隐隐寄宿着的,也不知是期许还是渴望。
“不会。”
然而不论是什么,贝尔伽德都回以了冷漠地拒绝。
“哼嗯~~作为女人,我还真是失败!”
一声惨笑,卡拉斯蒂亚自嘲地回过头去。
“真是的,我到底是哪里缺少魅力呢?”
迈出疑惑地步伐,卡拉斯蒂亚与贝尔伽德一同离开了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