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冬裝配合著車內的暖氣,讓人可以放鬆到可以忘記周遭一切,冰華緊緊地抱着手中的書,頭輕輕靠在霽月的肩膀上,睡着時平穩的鼻息輕輕撩動着霽月的發梢,霽月看着身旁熟睡的冰華,不經有些走神。然而另一側,卻又傳來微微的鼾聲,霽月這才發現之前看着窗外的哀辰此時也已經入眠。霽月輕輕抬起右手,用指尖輕輕觸碰了自己的臉頰確保指尖不冰涼后準備叫醒哀辰,雖然看着熟睡的哀辰不忍叫醒,但是考慮到之前對方囑咐過自己,還是按照哀辰的意願叫醒了對方。哀辰眨了幾下眼睛,隨後伸手微微揉了揉眼角,將眼鏡扶正後看到了一旁盯着他看的霽月。“如果哀辰你困的話就睡會吧,等到地方了我會叫醒你們的,好好休息一下。”哀辰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又輕輕順時針揉了揉太陽穴,“沒事,我還是時刻保持清醒比較好,只不過做完千層酥的開酥工作有點晚了。”“唔,以前沒了解過.......開酥很麻煩嗎......”“還好啦,現將面和黃油一起凍好,隨後將黃油包裹在面中間,然後冷凍一小時后將其擀開再疊起,再重複直到層數夠多,這樣子放入烤箱加熱后就會分層,今天早上的千層酥好吃嗎?感覺如何。”“嗯嗯,挺好吃的,就是......我來之前還擔心以後可能要天天吃外賣和速凍水餃之類的,現在這點倒不用擔心,就是害怕自己會在長胖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不會的,之後幾天我稍微調整一下餐點裡的熱量,加一點日常運動就能控制住,不用擔心哦~不過冰華靠在別人身上熟睡的樣子,到真的難得一見啊。”“嗯嗯,她昨天晚上聽說可以見到喜歡的作家,開心了好久,一直在選今天讓作家來簽名的書,就算關燈上床后也是翻來覆去沒睡着,激動了好一會呢。所以現在才會這麼困叭。”“這倒也是,能和自己崇拜的作家見面,也是件難得的事。等等,你低一些頭......”哀辰從懷中抽出手,輕輕將霽月頭髮上的落葉殘片剝落,然而看着手中那片乾枯破碎的黃葉,哀辰卻不禁呢喃低語着,“一起出來玩,和朋友們待在一起,這種看似平凡無常的每一天,卻是如這枯葉一般的脆弱生命中最偉大的奇迹。”“怎麼了?”看着突然走神的哀辰,霽月略帶擔心地問道,“沒事沒事,想起過去的事稍微走神了一下,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呢?”“唔......我都可以啦,只要熱量低一點就好了,還是擔心發胖.......”“家裡還有之前剩下的紫米,要不就加點雞胸肉和素菜,做點紫米飯糰好了。”“嗯嗯,辛苦哀辰你啦~”

一周后臨近入夜的時分,總感覺有着抓不住的絲絲寒意從身邊悄然而過,霽月早早洗完澡換好睡衣坐在床上等待着頭髮自然干,而一旁的冰華則是點亮床頭的檯燈細細品味着之前拿到的簽名書。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夜的平靜,隨着哀辰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卻讓本來略帶困意的霽月內心閃過一絲恐懼。她靜靜咬住嘴唇,手下意識抓緊了手旁的被褥,而瞳孔略帶顫抖地凝視那扇被敲響的門。彷彿命運的捉弄一般,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彷彿那扇門一旦被打開,門后的惡意就將吞併掉這個溫馨家裡的一切。她不自覺地抓住了冰華的手臂,直到對方的手臂起了絲絲烏青都不自知。“怎麼了,霽月,身體不舒服嗎?”接連幾聲的呼喚才叫醒了走神的霽月,“沒什麼......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憶,一些曾經可怕的事。”霽月看着身旁近在咫尺的冰華,才緩緩鬆手,嘗試恢復平靜,而冰華則是立刻假裝抱臂,用另一隻手遮住右臂的瘀傷,不讓霽月看到。“沒事的啦,我在你身邊的,如果有過去害怕的事,就不要去想啦,靠在我身上放鬆一會,不要去想就好了。”“嗯嗯!”霽月緊緊靠在對方身上,依靠着讓自己感覺安心的對方,嘗試讓內心不再回憶過去,嘗試平靜下來,哪怕再害怕,身邊也有可以依靠的人。

片刻之後房間外的大門傳來了碰撞在門框上的聲音,隨後則是冰華霽月的卧室傳來的幾聲敲擊聲,從習慣能看出是門外的人是哀辰,然而得到允許門后出現的哀辰則是一反家中的常態,面容嚴肅地凝視着兩人,“剛剛警方告知了一個不幸的消息,作家Chrisdoy,被人發現死在家中,已經確認死亡了,而那棟房子周圍的監控顯示,我們是最後一批前往過他家的人,警方希望明天我們前往警局,需要詢問我們一些問題......”

寂靜,夜晚再度陷入死一樣的寂靜,黑暗中看不見的黑手悄悄吞吃着少女的美夢,使得她們無法安然入眠,使得一夜寂靜,再無點滴睡前雜談,僅又兩位少女相互抓住對方的手,彼此舔舐着對方心中的傷口。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這種厄運總發生在我周圍,傷害着我在意和重視的人,為什麼總是我,為什麼......”冰華在無眠的夜晚,不知低聲默念了多少次,卻始終無人應答。

早起的三人並未多言,冰華只是默默從哀辰手中拿過沖好的咖啡,平時怕苦的她卻一反常態地一飲而盡,隨後將被子緊緊握住,放在桌上遲遲未鬆手。前往警局的路上,即使冰華輕輕拉住了霽月的手告誡對方不用擔心,自己沒事,但其餘兩人卻任然看出她並未將心事放下。

這座小小城市的警局並未有想象中的氣派與華麗,而大部分警察也只是幫忙協調鄰里關係和偶爾幫幫平民百姓,並未如動畫劇情里那樣時時刻刻都在因為凶殺案而出警,和門口的警員交代來意之後,不久后便隨着警員來到一件諮詢室中。負責記錄口供的探員詢問了些許基礎信息,隨後不久諮詢室的大門突然打開。身穿風衣的高瘦男子站在門口用目光掃視着面前的眾人,他大步走到對面的椅子前坐下,從大衣中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三位好,我是隸屬於兇殺專案組的警長LeJa,也可以叫我雷嘉,我想知道案發前一周你們前去死者所在的公寓是做什麼事?”“出版社之前有一個活動,由作家和隨機挑選參加活動的粉絲一同完成一部短篇推理小說,粉絲設計謎面而作家負責解答,而我就是被選中的粉絲,當天我和朋友去作家家中拜訪是按照之前的預約給他小說故事的謎面,我們談了一會要了簽名后就離開了。”冰華抬起頭,一邊對視着眼前的警長,一邊緩緩描述道。警長如鷹隼般的眼神掃過眼前的少女,卻未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出一絲一毫的恐懼和緊張,一時之間整個諮詢室彷彿時間靜止,只有記錄員沙沙的筆聲彷彿背景音一樣不斷重複。“當時你們去的時候,對方有明顯的情緒波動嗎?”“並沒有,他的語氣很平淡,並沒有出現情緒激動或者低落的感覺,只是有件事.......不對,應該不重要......”“請說出來,小姐,重不重要我們自然會去思考,你只需要告訴我們就好。”“我和他聊到了他的筆名,他說chridoy取自creator同音,創作者的意思......但是他的小說中有不少的地方在不斷致敬阿加莎克里斯蒂和柯南道爾.......他可能最近壓力有點大,對以前的事記不清......”“記不清?為什麼?難道他以前說過自己筆名的事?”“不......只是推測,chridoy其實分別是克里斯蒂和道爾的一部分,這個筆名和他小說中不斷致敬的情節,當初取這個名字應該是為了致敬這兩位名推理作家......”眼前高瘦的男子沉思片刻,似乎仍有些困解,但依舊讓一旁的記錄員將此點內容全部記錄。“那天他家中有雜亂的異狀嗎,如東西亂髮完全沒有收拾的痕迹。”“並沒有,很整潔,很規律,而且他也談到了接下來自己要去外面旅遊一段時間,還開玩笑的和我說要去一個讓我這樣的讀者沒法催更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所以從這點判斷他並沒有自殺的傾向,對吧警長?”雷嘉警長持筆記錄的手突然間停頓了一下,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快速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女,沉着冷靜,彷彿並未因為當前的環境有所緊張,也未有捲入凶殺案后的擔驚受怕。“你是第一次來警局錄口供嗎?”“是的,怎麼了?”“沒事,你,冷靜得讓我有些驚訝而已,那當天還有什麼事發生嗎?讓你保有影響的事?”“其他的時間只是一些普通的聊天而已,期間他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舉動,不過有一件事,那天去他家中的不止我們一行人,我在離開下樓時曾與一個人擦肩而過,而對方上樓的那層只有作家居住而已,因此推斷也是去找作家的,對方刻意帶了圍巾和帽子,我沒有看清對方的正臉......”“那個人是個女生吧?我記得當天下樓擦肩而過時,對方轉身時是胸部朝着牆的方向,是一種刻意保護自己的方式,應該是女生才對。”一旁沉默不言的哀辰突然間接過了冰華的話,彷彿兩人正在討論一般,“不,我和對方相向而行時還是留有一些距離的,那個只要微微側身就不會相遇的情況下,女生也不會刻意保護自己,而是會順從腳步的方向,左腳在前便向右側轉身,右腳在前向左側轉身,如果刻意轉向一個方向和當前步伐起衝突,突然原地換腳或強行轉身都是非常彆扭和不便的,男生更是如此,因此無法通過那側轉身判斷對方的性別。”冰華低着頭看向桌面,彷彿仍在思考事情一般,平靜地打糾正了哀辰的推測。“咳咳。三位可以先回去了,我們會調查你們的證言是否屬實,請在家中不要外出,後續我們隨時會來詢問你們一些問題,如果擾亂了你們的正常生活很是抱歉,不過介於作為此次凶殺案的重要關係人,還請忍耐一下......”隨即雷嘉警長收好了筆記本,起身準備離開,同時吩咐旁邊的警員送對方回去。

“等等!”冰華突然出聲阻止即將離去的警長,然而面對轉身的雷嘉,冰華卻彷彿仍沒有下定決心般,遲遲沒有說出下句話。“我......”就在冰華仍猶豫不決時,霽月悄悄從桌子下方握住了冰華的手,而另一旁的少年也是側過臉微笑着,“你知道我們間契約的,我可是一直支持你的哦~”這一次冰華不再猶豫,而是抬起頭望向警長,“我想參與這件事的調查,想幫忙找出真相。”短暫的沉默后,旁邊的警員忍不住微微笑出了聲,然而看見中間一臉嚴肅的雷嘉警長時,卻立刻忍住了表情。“你以為?這是一場所謂的偵探遊戲?”雷嘉警長一步一步走向年輕的三人,“你覺得這和你看過的推理小說一樣?你可以當個偵探然後找出兇手?”他俯下身,將滄桑的面容靠近眼前年輕的高中生,“現實中沒有所謂的偵探,好好配合警察辦案就是你們能做的最好貢獻,其他的交給警察就好了......”“進門左側是宣傳欄,放着反詐騙宣傳海報,其中第二張左下角撕破了一部分用膠帶重新黏貼好了,右邊放着公用的消毒液和紙巾,一旁是飲水機和一次性紙杯,正前方的四個辦事窗口中從左往右第二個關閉了,介於該窗口的椅子比起窗口前的椅子明顯矮了一部分以及微微傾斜,所以應該是因為椅子損壞臨時關閉等待新的椅子到達。左方盡頭的過道邊緣處可以看到便攜式伸縮梯的一角,,配合沒有出現的燈光可以猜測出應該是有電力公司的人在維修過道點燈。還要繼續聽下去嗎?”“你想說什麼呢,孩子?”“我想說,我對自己的觀察力和記憶力還是比較自信的,而案發前夕我前往過死者家中,也觀察過對方家中的布局與擺設,死者是獨居並未有其他人可以提供證詞,所以如果能讓我回到現場查看或許能發現與之前不一樣的地方,而這些許的痕迹也許就是找出真相的線索。”“你很聰明,但你要知道我不能讓一個自以為是的高中生去擾亂我們的事,哪怕你再聰明,更何況你們還是這次事件的潛在作案人之一,回去吧。”“不......”冰華下意識地說出來了不,“我不是一個好奇心旺盛到遇到案件就想參與的人,更何況我討厭發生在周圍的事件,或許是捉弄人的命運安排一般,我身邊重要的人和在意的人總是捲入一場又一場事件中,我很討厭看到地上的白線,討厭看到生命逝去前最後的痕迹,而且我也不是一位胸懷天下到要拯救所有受害者,解決所有案件的人,只是這次.......他是我最喜歡的作家,我做不到裝作看不見,不去管。”她的眼中沒有了之前的自信與驕傲,反倒是流露出些許深層的憂傷,“當我得知他逝去的那個晚上,我沒有睡好,和過去幾次一樣彷彿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死者死前的掙扎,那種絕望的情感總是控制不住地往我的腦海中涌動。他是我最喜歡的作家,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讓他瞑目,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幫忙解開真相讓對方受到應有的代價,如果可以我希望之後的夜晚閉上眼睛我能坦然入睡,而不是因為一刻的袖手旁觀而困擾終生。”“因為一刻的袖手旁觀而困擾終生嗎......”哀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彷彿是在說給自己聽,卻又彷彿在說自己。“聽着,孩子,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如果讓我處於私人立場,我一定會幫你如願,可我現在穿着這身警服,也為此宣誓過,我不能無視自己肩上的責任,我不能放任你去調查和出入現場,我不能以警察的身份放任百姓去用自己的方式尋求真相和正義,我不能將審判的權利放到百姓手中而無視法律的存在,回去吧孩子。”滄桑的面容下不再有之前的威嚴,彷彿是一個隔壁年長的鄰居,與冰華面對面訴說著內心深處的想法,訴說著真心話,他緩緩轉身,亦或成功,亦似失敗。然而少女的話,卻還是穿透了層層防線直到深處,即使不去想,那些記憶與情感依然從深處涌動而出。警長終究還是在門口停下來腳步,嘆了口氣,“除非你能接受合作的條件。所有相關資料不允許帶走和記錄,現場必須在我陪同的情況下前去且不能動手,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你們作為嫌疑人可以接觸警方的辦案進展,但是必須每天向我報告發現的情況,且我會派遣警員對你們所居住的位置進行監視,防止你們接觸案件進展后逃跑。如果你們能接受,那我破例允許你們作為我的顧問參與案件,並且會與你們共享部分資料,你願意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