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

我做了個夢,抑或是回想起了什麼。好像是做了很多次的夢,抑或者本就是回憶所以才會讓我感到如此的熟悉。夢的裡面,或者說回憶中——這樣一次次的重複說明實在是有些麻煩,因此就讓我們先假定這就是夢吧。總之,在夢裡面的我處於一片黑暗之中。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邊界也沒有光芒,而我就身處其中漂浮着。漂浮這個詞或許不太恰當,但我並沒有感到沒有任何知覺,僅僅是處於黑暗的中央。就好像在深海之中潛水一般,但實際上我並沒有感受到水流的阻力與壓力,所以要是要比喻的話,那大概就是類似宇宙一樣的存在了吧,雖然我沒有穿着宇航服也能呼吸就是了。當然周圍也沒有光,但我卻能清晰地看到我的皮膚,能看見金色的髮絲。這是為什麼呢?說起來這裡究竟是哪裡呢?暫且不理這些。我看到了光,光從遠處的什麼地方緩緩升起,藉著光我漸漸看清遮擋着光芒的物體,是一顆蔚藍的星球。也就是說,此刻我擁有的便是在宇宙中看着太陽升起的視角了吧,但是我卻依舊可以呼吸,真是奇怪。嘛,沒辦法,反正是夢嘛,這點錯誤就原諒你吧。隨後我感到我的身體被溫暖所包圍着,但說不定我的身體一直被溫暖包圍着,只是現在才發現罷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並不是前方的太陽的緣故,而是身後的緣故,我稍稍用力,使身體轉了過去,光射入我的眼中。

我睜開眼睛,由於窗戶的過濾而發紫的晨曦照射進我微張的雙眼。

「...眼睛好痛...」

干啞的喉嚨斷斷續續地發出了聲音,隨後我閉上眼睛,翻了個身。

001

我滑倒了,重重的摔在地上。但我卻顧不得膝蓋上傳來的刺痛,快速回過頭,確認那個追趕我的生物是否依舊存在。

「啊...啊...」

可能讓人誤會了,這並不是我的聲音,而是那個不明生物——直白的說就是怪物的聲音。黑色的它從它那八顆紅色眼睛下方那微微張開的、流着口水的大嘴中發出夾雜在口水滴落在地面的滴答伴奏聲的低沉的聲音。

「啊...啊...」

現在這個倒是我因恐懼而發出的聲音。

大概是聽到了我的聲音,怪物的八隻腳快速的上下敲打着地面,一邊發出噁心的聲音,一邊調整方向,將眼睛與身體都對準了我。隨後是一聲尖叫,是我與它聲音重合的尖叫。隨着令人難受的敲打與爬行聲,它朝我快速爬了過來。腳已失去力氣,我只能抱着自己頭,捂着耳朵以逃避那噁心的接近聲,開始在心裡對父母與弟弟懺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下輩子姐姐不會再偷喝你買的飲料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也不會偷偷躲在廁所用媽媽你的化妝品再對着鏡子傻笑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一邊捂着自己的耳朵,一邊的飛快的嘀咕着。隨後,在由於我緊閉着的眼睛而被製造出的黑暗視線中,閃過一道光芒。

誒?人在瀕死之際會因為瞳孔放大而看到光我是聽說過,但就算閉上眼睛也能看到光的嗎?雖然我這麼想,但是屬於流血過度的致死傷口所應該傳來的痛感卻始終沒有傳來。

於是我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稍稍檢查自己的身體——除了膝蓋沒有一絲受損。隨後我抬起頭,打算檢查怪物,映入我眼帘的是——冒着黑煙的,彷佛被燒焦一般的,倒在地面的,剛剛追趕我的怪物。

以及,站在它上方的,背着月光的人影。

「你沒事吧?」

身穿紅白色巫女服的,我的同班同學,靈御御子。她站在已被燒焦黑色的怪物上對說道,並向我伸出手。

002

華衣留真夜衣(Kaeru Mayoi)在大家的眼中是一名普通的女高中生——當然實際她就是普通的高中生。但實際上直到昨天,她還依舊是即將成為高中生的初中生而已。沒錯,今天是便是九月一日,開學日。

這天,真夜衣早早便起了床。受到小時候看的各種漫畫的影響,真夜衣對高中生這個頭銜擁有異常的嚮往。就算真夜衣早已知道漫畫里所講述的故事並不會發生在現實中,也因繁忙的學業早已被迫脫離被稱為『宅女』的團體,但長年來的期待也早已深深刻在真夜衣的體內。但主要的想法其實並不是這些埋藏在心裡的要素,並不是期待少女漫畫中的偶遇發展,只是有了類似覺得自己成長了,成為了『大人』的感覺。作為『大人』的責任感促使她在這天早早的起床,將自己從今天開始培養成自己所嚮往的『大姐姐』的形象。

一邊抱着這樣的想法,真夜衣對着鏡子綁起了短短的雙馬尾。

「姐啊,你已經是高中生了誒,你還要扎着這樣的髮型嗎?」

帶著有些迷糊的語氣對着剛剛對着早餐雙手合十說完「我開動了」的真夜衣說到的是她的弟弟,華衣留軒城(Kaeru Kenjo)。由於身為初三生的軒城的新學校與姐姐真夜衣所上的高中一樣是二學期制,並且除了面試外基本都沒怎麼去,為了防止自己走錯路或不習慣而遲到,軒城也早在這清晨六點半便已起床了。

「誒?這髮型有問題嗎?媽媽!幫我看看!」

真夜衣向廚房正在煮味增湯的媽媽說到。

「...啊這......蠻好的啊,很有活力的感覺呢。」

「為什麼要停頓啊!倒不如說你這樣不就是說我看起來像個活潑的像個猴子一樣的小朋友一樣嗎!?」

「不,依理(Yori)也沒說的這麼過分吧。」

插話的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真夜衣的父親,華衣留檁桁(Kaeru Rinkeda)。

「那爸爸你覺得怎麼樣啊?」

檁桁將視線移開了報紙,看向了真夜衣的頭髮,看了幾秒後轉過了頭,拿起了報紙。

「蠻好的啊,很有活力的感覺呢。」

提了提眼鏡。

「吶——!這不是一樣嗎!!」

「但是,初中的時候我不也這麼說過你的髮型像小學生嗎?你那個時候咋沒反應啊?」

軒城一邊咬着嘴裡的米飯,一邊將電視打開,對着扯下兩邊橡皮筋使髮型變回散發的,正在用手拍着頭髮整理髮型的真夜衣問到。

「哼!」

真夜衣發出了有點自豪不屑的聲音,挺起了胸脯。

「因為我今天開始就是大人了啊!」

「不對還有吧。你今年十六歲...也就是說,至少還得四年吧?」

「不對不對不對,高中生就已經可以算是大人了啊,我的弟弟喔。」

「嘿——那可真是厲害。那麼順帶一問,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因為高中生可以工作了啊。」

「......吼,我倒是記得你的高中禁止學生打工來着。」

「......誒...?是這樣嗎?誒?誒誒誒?!?」

軒城加快速度,不顧飛快的在手機上尋找校規的真夜衣,將碗里剩下的幾口飯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順帶一提,今天起的這麼早也是大人的象徵喔!」

看起來是擺脫了不能打工的打擊,起死回生了呢。

「可是,就結果來看,你不是最後一個起床的嗎?」

「......誒...?是這樣嗎?誒?誒誒誒?」

和剛剛一樣的台詞。

「姐姐喔,你還差得遠啊。」

軒城拿起吃完的碗,裝作師傅感嘆徒弟的修為還不夠的教誨的預期,拍了拍真夜衣的肩膀,隨後懶洋洋的喊着「媽——我要味增湯——」之類的話走進了廚房。

「哼。」

真夜衣是個樂觀的孩子。再加上身為『大人』的責任感告訴了她屬於『大人』的寬容,於是她很快便拋開了軒城的話,轉過頭觀看電視內播放的早間新聞。

『昨夜,警方逮捕了一位藏有攻擊性武器並在街上遊盪的女子,現行蹤不明,懷疑是襲擊警察逃出了拘留所,以下為基本信息與圖片,佐藤御御,16歲......』

棕發碧眼的少女相片展現於電視的大熒幕之上。大概是在警察局裡拍的吧,背景中也刻着以黑白條組成的身高測量表。順帶一提,雖然不是重點,但身高是160cm,比157cm的華衣留高了一點。

『......若有發現,請各位市民通報警方......隨後是天氣預報......』

九月一日,晴天,大致無雲,氣溫25度至29度——不過這同樣並不是重點。

「嘿——真可怕吶——」

真夜衣一邊針對著有關那名16歲少女的報導嘀咕着,一邊毫無察覺到衣服早已滿是殘渣的吃着炸蝦。

「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不懂事啊...你可不要半夜出去遊盪喔。」

檁桁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對着自己的女兒說到。

「嗯,我知道的。大人要學會自律嘛。」

於是在真夜衣自豪地說完這句話的兩個小時后——

「我覺得,我還是放棄做大人比較好。果然我還差的遠啊,我還是乖乖地等多四年吧。」

真夜衣無精打採的趴在桌子上,對着和她同一個小學,同一個初中的,剛好又進了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的發小——御坂寺並(Osaka Jinami),突然這麼說到。

沒錯,不當大人了,放棄了。

並不是三分鐘熱度,而是深刻體會到了『大人』有多麼的辛苦。

為了省下零花錢去買自己喜歡的零食,真夜衣是依靠步行的方式上學的。若是往常倒也沒什麼,但由於真夜衣將頭髮放了下來的緣故,兩邊的頭髮給真夜衣造成了不少的困擾,雖然只要將頭髮紮起來就好了,但真夜衣『大人』的標準卻時刻在她身邊環繞,因此今天到校的真夜衣已是大汗淋漓,比平時耗費了更多的能量。原來頭髮是這麼麻煩的東西,活了十六年,真夜衣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但這並不結束。本想着會因為這個消耗而使自己趕走身上的瞌睡蟲,使自己更加精神一點,但真夜衣再次失算了,或者說,她輕敵了。她沒能想到校長的催眠魔咒能強勁到如此,以至於可以將本在路邊就甩開的瞌睡蟲再次撿回來放在真夜衣的身上。經過漫長的講話,好不容易捱過去的真夜衣已經筋疲力盡,遍體鱗傷了。

「誒?你今天身上有大人的元素嗎?」

「誒——明明把頭髮放了下來的說——舉止也成熟了許多對吧——?」

「嘛,我覺得大人首先就不會把每句話的句尾都拉長就是了呢。」

寺並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刀輕輕的敲向真夜衣的頭,使她發出了「嗷嗚」的呻吟聲。

「誒等等,你把頭髮放下來了!?完全沒發現啊!」

隨後寺並叫到。

「好———過———分————!」

依舊趴在桌子上的真夜衣用雙手輪流捶打着桌子前方的空氣,用着小孩子發脾氣的語氣生氣的說到。

「好啦好啦對不起,嘛不過,要是想再不熱的同時有大人感的話......這樣扎不就好了嗎?」

寺並站到真夜衣的身後,一邊說著一邊拿着橡皮筋把弄着真夜衣的頭髮——將其中一邊的一大撮頭髮發質耳後綁起,再做各種調整,這樣便可以在保持涼爽的同時又看起來不那麼小孩子氣了。寺並拿出隨身攜帶的圓形小鏡子放在自己和真夜衣的前面,像是自拍一樣將被重新整理過的髮型顯露給真夜衣看。

「喔,喔喔喔!小並你很會誒!謝謝——」

「哼,那你就好好地感謝我吧。啊,選位子的休息時間結束了,老師來了,快起來快起來。」

像是想掩蓋剛剛的錯過一樣,寺並偷偷的將原本真夜衣對她的氣憤改變為了感謝。隨後上課鈴聲與老師的高跟鞋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於是寺並就坐到屬於自己的座位,也就是位於真夜衣的前面,同時讓沒有力氣,心情鬱悶的真夜衣端正的坐起來,並不是像大人一樣,而是像個普通的高中生一樣。

是一名身穿黑色制服,宛如一般打字樓里的女主任打扮的老師,她走進教室后便把一本大約是點名簿的綠色的文件夾放在身前的講台,發出『咚』的聲響,隨後又拿起身後黑版下方的粉筆,隨着敲擊聲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開始了自我介紹:

「我叫日殿杖鼓(Hidono Joko),是你們的班主任,所教的科目是數學與英文。」

不帶感情,一絲不苟的把應該說的情報簡短,工整,乾脆利落的說了出來。簡直就是真夜衣心裡的『大人』的形象的具現化。

「好,那麼現在開始點名。」

隨後這樣說到。但剛準備從她口中脫出的名字卻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是敲擊的聲音——敲門的是一名與真夜衣身穿相同的學生制服的少女——粽發碧眼的少女。她氣喘吁吁的扶着門、大口喘着氣,隨後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不...不好意思...我...遲...遲到了。」

「嗯?」

由於有着好像在哪見過少女的記憶,真夜衣不自覺得發出疑惑的聲音。在哪見過呢?

「沒關係,你先找個位子坐下吧。」

杖鼓對着少女說到。

「不過,可以先報上你的名字嗎?如果不行的話需要過來在這上面指給我看嗎?」

隨後將拿著書的手往少女——也就是門口的方向移去。

「啊...不用了,名字我還是能好好說的...」

少女將書包放在選好的座位后如此說道。

「我的名字叫靈御御子(Reio Miko)。幽靈的靈,上御的御,畚箕的箕,子嗣的子。請各位多多關照。」

嗯——

御御(Mio)。

箕子(Miko)。

巧吶。

真夜衣如此想到。

003

雖然是開學日,但真夜衣所在的學校還是從第一天開始便開始了課程。經過老師的輪番催眠咒的炮轟,真夜衣在午餐時間異常的精神,並不是因為期待了許久終於等到午餐能和寺並聊天的緣故,而是因為在午餐的前一個小息發生的事。

「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吧。」

這樣對着真夜衣說到的是把她叫上了天台,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這名一頭捲髮的,沒有穿外套,僅是穿着襯衫的,明明是高中生看起來卻像初中生的少年。

「誒?」

這是真夜衣第一次被人告白,因此就算完全不認識對方,臉卻還是自然紅了起來。但出生於一個健全的家庭,不能隨便跟着陌生人走這點道理她還是明白的,因此她依舊鼓起了勇氣,用因緊張和害羞而有些顫抖的聲線問到:

「...請問...你是誰啊?」

「啊,不好意思,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1A班的蛛喰純平(Kumoku Junhei)。」

順帶一提真夜衣位於1C班。

「那...那你喜歡我哪裡啊?!」

或許是緊張,真夜衣的聲音有點大的過頭了。自小學看了少女漫畫后就一直想說很久的台詞的初次登場竟然如此狼狽,真夜衣不免的有些沮喪,因此她的句尾甚至帶了一點哭腔。

「啊,很多啊,比如可愛的地方,扶老婆婆過馬路的地方,會勉強疲倦的自己努力學習的地方之類的...啊還有...」

面對滔滔不絕的純平宛如機關槍一般的熱情告白(雖然是自己挑起的話題),真夜衣的臉頰逐漸變得更加熾熱起來。要是現在在臉上放個生雞蛋一定會被煮熟吧,真夜衣甚至因為腦子過熱而有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雖然腦子在飛快轉動,但為什麼初次見面的人能知道這麼多關於她的事這件事卻完全沒有想過。

「請...請等一下!」

「...誒?啊,好..」

這樣下去腦子會被燒壞的。

原來被陌生人喜歡原來是一件這麼令人興奮的事情。真是開拓了眼界。

順帶一提,真夜衣的不諳世事並沒有過分到不知道生小孩的方法,畢竟是考試要考的。倒不如說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感到害羞。

「請..請讓我再考慮一下!」

真夜衣如此叫出后慌張地逃離了現場。

「那當然不可以在一起吧,畢竟才初次見面,這也太可疑了吧。我覺得這種人八九不離十就一定是那個啊,渣男啊。啊,我要那個炸雞塊。」

為了好友的安全,寺並雖然以隨意的語氣說道,但卻給人一種有些激動的感覺。

「果然是這樣吶——」

真夜衣夾起炸雞塊,將其放入寺並的嘴中後接着埋頭吃着家中的便當。純平的告白依舊還殘留在真夜衣的耳邊。會記得如此清晰,對她造成如此大的困擾並不是因為對純平抱有好感,而僅僅是因為是『第一次』的體驗罷了。

「放學后就去拒絕他吧。」

於是便是放學后。在真夜衣整理書包準備前往1A課室給予純平答覆之時,與敞開大門處傳來的敲門聲卻先行一步來到了真夜衣所在的1C課室。不用說,敲門的人便是純平。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應該是這個班的華衣留真夜...啊,華衣留同學!」

純平帶着陽光的笑容興奮的朝着真夜衣招手。看到這個表情,本在嘴裡的拒絕的話語又被真夜衣咽了回去。真夜衣是個善良的孩子,為了以後不用再一個個的列出真夜衣的好特質還是直接說的概括點比較好,真夜衣是個好孩子。讓自己奪走他人的好心情,這可以算是比一輩子都成不了『大人』還要更加痛苦的事。總而言之,綜於以上理由,她帶著有些尷尬的微笑,朝純平微微揮手示意,隨後扯了扯就在前面的寺並的衣角,讓比自己高一個頭的寺並把身低下來點,將嘴巴放到寺並的耳旁小聲道:

「怎麼辦,我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啊?」

寺並皺起了眉頭,帶着『你這人很莫名其妙啊』的表情轉過頭來看了真夜衣一眼。隨後微微低下身把耳朵放到她的耳旁:

「我可不會幫你拒絕喔。你已經是高中生了啊。」

「誒怎麼這樣——?」

真夜衣壓低聲音小聲喊道。

「嘛,不然你先聽下他要幹嘛吧,我會跟蹤你們的,有事會出來的。」

「嘛...」

真夜衣低着頭,帶着隨時可能會摔倒的小碎步快步走到了純平的跟前。

「那個...我還在考慮...」

「啊。沒事,我是來問你能不能一起放學回家而已。」

「誒?」

真夜衣的身體抖了一下,隨後她快速回過頭看着寺並。寺並點了點頭,隨後用手示意讓他們儘管去。當然,在真夜衣的眼裡這則是「我會好好跟着」的意思。

「喔,哦哦,那,就走一段路吧。」

真夜衣依舊低着通紅髮熱的臉說著。隨後跟着純平走出了課室。

「大小姐喔,你看到了嗎?」

聲音出自御子放在桌面的書包。透過書包的拉鏈與書包內的雜物可以看到一個微微發著光的物體,或許是手機,抑或是生物。

「當然啦,冷夢(Reimu),你把靈御家的長女當什麼了?」

御子對著書包內小聲說道,隨後背上了書包。

「當成千年來第一個被警察懷疑是恐怖分子並被逮捕還得靠我的法術才能逃出來的魔女了喔。」

「吵死了,說起來你要幫倒是把人的記憶清乾淨一點啊。」

「吵死了,你咋不說你為什麼會被抓住。」

「吵死了。」

「吵死了。你要是有了只要在吵架中只要最後一句是自己說的就等於吵贏了的想法的話那我可不能坐視不理喔,這個想法可是大錯特錯喔。」

「吵死了,我沒有,不要搞得好像我是那種人一樣。」

「吵死了,那你倒是閉嘴啊。」

「吵死了,宰了你喔。」

御子跟在真夜衣的身後,走出了教室。

隨着逐漸遠離學校,人流逐漸減少。或許是為了增加氣氛,純平故意選了一條被夕陽所照耀,空氣清新,人煙稀少,並需要更久才能回到家的街道。雖然由於真夜衣一直都低着頭的緣故,她並沒有發現他的心機。於是真夜衣與純平漫步在黃昏輝映下的街道上,右側的是公園,左側則是一棟棟的民居。路上行人不多,偶爾能聽到公園深處里小孩玩耍的嬉戲聲。快到轉角時,純平指着轉角對着真夜衣如此說道:

「我去那裡的便利店買點東西吃,你坐在這裡等我一會吧。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誒?便利店?」

真夜衣抬起了頭,習慣性的墊起了腳尖尋找起了便利店的蹤影,但卻沒有看見,這是自然的。

「就在那個轉角後面啦。」

「喔,哦哦。我不用吃什麼,我和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不用,就坐在這裡等我就好了。」

純平伸出手擋着想往前走的真夜衣,隨後以另一隻手誘導她的視線,將其移到一旁的長椅上。

「誒?那...好吧。」

真夜衣坐了下來。目送純平進了那個轉角。於是躲在不遠處的御坂寺並變加快了腳步從剛剛躲藏的車後走了出來,朝真夜衣跑了過來。

「怎麼樣,能好好地說出拒絕了嗎?」

「倒不如說因為對他的認知更多了導致更不忍心拒絕了啊...」

「吼吼,那對他有一點改觀嗎?」

「也就一起走了十分鐘的路,能有多大的改觀啊。」

真夜衣有些抱怨般的看向寺並,隨後鑽到了她的懷裡,用着哭腔說道:

「嗚啊啊啊,我應該怎麼辦啊,小並你來幫我說一句唄——」

隨後哭了出來。

雖然是假哭。

由於真夜衣將臉埋進了寺並懷裡的緣故,因此在旁人的眼中本就身形矮小的真夜衣基本看起來和一個小學生一樣,這簡直就好像寺並在欺負小孩子一般。打自小時候開始,寺並便一直因為實際上是故意哭泣的真夜衣而遭受各種奇怪的眼光。雖然距離上次發生這種事已過去了半年左右因此讓寺併產生了自己已經習慣了的錯覺,但實際聽到真夜衣的哭嗆與受到這種奇怪眼光還是會讓寺並感到如用指甲在乾燥的紙上劃出聲音的不適感。真是低估了她。寺並如此想到。

「嗚哇!?你怎麼又這樣子啊!?快停下來啊!啊啊真的不要這樣子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會幫你說,會幫你拒絕的啦!所以快停下!」

「真的嗎?!」

真夜衣將頭拔了出來,擦乾了眼淚,展開笑顏大聲問道。

「嗚哇吵死了,小聲點啊。真的啦,真的啦,會幫妳還好好說的啦。等他回來就幫你拒絕吧。」

「好——」

真夜衣像個亂髮脾氣后被滿足被安慰而破涕為笑的孩子般笑着說道。

於是三十分鐘后,蛛喰純平依舊沒有從轉角走出來。

004

為了消磨時間,真夜衣與寺並在等待純平的期間開始平時常做的活動——聊天。俗話說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因此她們兩個在開始的二十分鐘並沒有這麼在意到異常,但在怎麼說,三十分鐘還是太長了,要是三十分鐘都不能發現這種事情,那真夜衣和寺並可能就是已經對時間流逝失去了標準的,擁有無限壽命的人了吧。但要是擁有無限壽命那還能被稱作為人嗎?這個問題依舊有待參考,但並這不是重點,總而言之,過去了這麼久還沒出來,一定有什麼蹊蹺,於是她們走向了那個轉角。或許是因為好奇,抑或是作為好孩子對他人擔心,真夜衣加快了腳步,先行一步進入了轉角,轉進轉角后看到的則是——一面牆。

轉角后是一個死胡同。

死胡同周圍的牆有足足五六米這麼高,牆的下方也沒有井蓋垃圾桶之類的,可以躲藏的地方。也不可能可以惡作劇。要是是遭遇了危險就不妙了,沒有時間害怕和尋找消失的原因了。總之,先報個警吧。抱着這些想法,真夜衣將手機從外套口袋裡掏了出來,快速的打完警察局的號碼后才看到了手機的右上角,寫着『圈外』兩個字的右上角。

「誒,這裡是圈外嗎?」

於是真夜衣便原路返回,打算去人多的地方求救。走出了轉角,在轉角外的轉角她看到的則是同樣的死胡同。

「誒?」

真夜衣覺得自己是走迷糊了或是眼花了,於是又來回進進出出了好幾次,雖然無論是近還是出所看到的都是死胡同所以也不應該用進出就是了。但礙於過於不可思議的緣故,真夜衣又嘗試了一邊看着一面,一邊用手將另一個轉角的畫面拍下來,不出所料,拍下來的畫面依舊是死胡同,與真夜衣眼中外觀一致的死胡同。總之,真夜衣被困在了這個L字型的空間,無法逃脫,無法求救。本在身後的寺並並沒有進來,被困住的只有自己,真夜衣竟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感到一絲喜悅。但很快她便意識到這並不是應該感到開心的情況,於是她便玩起了手機里的遊戲。

倒也不是放棄了逃生,只是這種情況下真夜衣還能做些什麼呢?無論做什麼也不能有改變的話不如讓自己開心一點,真夜衣是這樣想的。於是在手機的電量耗盡的同時,屬於夜晚的涼風吹在了被月光照耀着的真夜衣的身上。

「阿——阿嚏!誒?已經晚上了嗎?」

由於真夜衣是個怕黑的孩子,所以她在一開始便有着先見之明的選擇坐在了街燈下,再加上全神貫注玩遊戲的緣故,真夜衣自然沒有發現夜幕的降臨。

或許是出於憐憫,真夜衣的手機電量耗盡的同時,在各種角度上等候已久的蛛喰純平終於出現了。

他從死胡同的牆的那邊翻了過來,隨後以宛如美漫英雄一般的落地姿勢跳了下來。當然,發出了聲響,落地自然會發出聲響,真夜衣的目光也因此被吸引過去。雖然就算沒聲音蛛喰純平也沒有想隱瞞就是了,畢竟,他落地后在真夜衣反應過來之前便已招着手向她打了個招呼,就好像每天在學校遇到了自己的好朋友一般。

「喲。」

他如此說道。

「啊!蛛喰同學你沒事啊,真是太好了。可是,你是怎麼進到這個地方來的啊?」

雖然聽到了聲音,但卻沒看到畫面,她自然不知道蛛喰純平是怎麼憑空出現的。但這並不是重點,因為這並不是那個無法逃脫的L字型空間,而是下午他們所漫步在的街道前的轉角。

「你看看轉角外面吧,這裡是原來的街道喔。」

「誒?誒!啊!我出來了啊!誒可是這樣的話,你是怎麼知道我在說什麼的啊?」

「哈——我都快搞不清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了。」

簡直就好像動畫中的不諳世事到離譜的程度的女主角一樣,他這樣說道。

「因為是我把困你進這個空間里的啊。」

「誒?」

先拋開蛛喰的性格和語氣的轉變,讓真夜衣感到不解的是蛛喰話語的內容。

「...困進?誒?是關於惡作劇的話題嗎?」

「嘛,解釋也很麻煩,還是直接讓你看吧。」

蛛喰用牙齒咬破了大拇指,鮮血從中溢出。隨後蛛喰的傷口開始不斷延伸擴大,包住了他的身體,或者說,有東西從蛛喰的傷口中鑽了出來,是黑色的物體,先是一根,隨後則是一整塊。簡潔明了的說結論吧,從蛛喰的傷口中,爬出了一隻類似蜘蛛一樣的黑色生物,之所以說是類似並不是因為外觀不夠相似,畢竟真夜衣並不是什麼昆蟲愛好者,就算有區別有分不清楚,因此她會覺得像的原因則是因為大小。這隻黑色生物有一隻大象這麼大。雖然真夜衣沒有見過現實的大象,但若要比喻的話,第一時間出現在真夜衣腦中的便是這個生物,啊啊,真夜衣又開始產生莫名其妙,不看氣氛的思想了,但當然,這次並不是因為害羞而感到混亂,而是純粹的,視覺上的衝擊,因此,雖然眼前的黑色生物——也就是她所認識的蛛喰純平說了話,但她也沒能好好理解,甚至更本沒能聽到。

「吾乃巷之惡魔,是來吃你的。」

蛛喰純平,不,應該說巷之惡魔如此不帶感情,一絲不苟的把應該說的情報工整的說了出來。但真夜衣可不想成為這種生物。

005

真夜衣逃跑了。這是當然的,看到這種怪物,只要是正常人,無論是誰都會逃跑的。

於是根據一邊追趕着真夜衣,一邊想讓她死得明明白白的巷之惡魔的解釋,他之所以會向真夜衣告白只是因為想吃掉讓他感到特殊感覺的真夜衣。至於特殊的感覺具體是什麼他也不大清楚,硬要說的話應該是接近一見鍾情之類的感覺。

「誒?那不就是喜歡我嗎?討厭啦怎麼這個時候還來告白啊。」

即使正在逃跑途中,真夜衣依舊以雙手捂住露出些許笑意的臉頰。

「你這人絕對不正常啊。」

以冷冷的吐槽回覆真夜衣的插話后,巷之惡魔接着開始解釋起了自己的能力。將人困進巷子里的能力,也就是將人困入他人無法進入的異次元空間的能力。聽起來是很方便的能力,但實際上限制也很多,比如一次只能關住一個人,自身無法進入異次元空間,同時不能離開異次元空間超過一千米之類的,這也是為什麼只有真夜衣進入了異次元空間和為什麼巷之惡魔並沒有將真夜衣一直困在異次元空間直到她耗盡體力的緣故——為了維持正常的生活,不讓他人發現自己的真面目——自己身為惡魔的身分,身為殺人犯的身分。

「那小並去哪裡了?她不可能就這樣扔下我吧?啊,難道她一直都很討厭我只是可憐我才在我旁邊的嗎?那還真是悲傷啊,嗚嗚嗚。」

「你這人是依靠製造槽點來增加速度的嗎?」

於是他接著說到了惡魔的特質與習性,普通人的眼睛是無法看到惡魔的,也無法觸碰到惡魔。並不是說看到蛛喰純平的人都不是正常人,他所說的惡魔並不是內在——也就是身為『惡魔』的身分,而是『惡魔』這一物種原本的姿態。蛛喰純平僅是一個軀殼,自然能讓他人看見,但這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於是他稍微概括後補充了下去。普通人是無法看到或觸摸惡魔的,但若是感知到了惡魔的存在,便能看到並碰到惡魔了。

也就是說,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感知或知曉惡魔的存在,便能看到惡魔,便能觸碰惡魔。或許會讓人誤會,但其實這並不是說只要知曉『惡魔』這個詞彙便能看到惡魔,重點是在感知。而讓普通人看到惡魔的方法也有很多種,例如惡魔自己發出聲音對人表明身分、例如被能看到惡魔的人告知身邊有惡魔的存在、例如在普通人的面前變身......應該說還原為惡魔——這也是為什麼真夜衣可以看到此刻正追在她身後的黑色生物。

而為何在夜晚才開始覓食也只是為了不讓他人發現自己惡魔的身分——另外惡魔的皮膚若是暴露在日光下會感到灼燒般的疼痛也是一個要點,雖然不是不可以忍受,但還是不想感受到,它這樣說道。

「也就是說,只要在人煙稀少,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在日間無傷魔化也可以做到的。」

真是說了多餘的話呢,明明正常來講在這種情況正常人根本不會仔細聽他那冗長的說明,難不成他是個話嘮嗎?說起來他剛剛說魔化?說了魔化是嗎?明明蛛喰純平只是一個軀殼,實際上一直都是惡魔,更本就沒有變化,只是脫下為什麼要叫做『化』呢?真夜衣的接着逃避般的胡亂思考到,雖然被追趕的恐懼也是一個因素,但真夜衣此刻的胡亂思考更多的因素則是對巷之惡魔的下一句話產生了恐懼。不想聽到,所以要逃避。

「為了阻止想要報警的那個,好像叫什麼波的小姑娘,我已經把她殺了。」

當然人是不可以單靠思想的逃避就能變聾子的生物。

一個黑影從真夜衣的頭頂略過,進入了她的餘光,隨後掉落在了她的面前。

噠,噠,噠。

在街燈的照耀下,真夜衣看清了那個物體——是女性的頭部。

「看吧。」

但停下來準備駐足聆聽預期中屬於真夜衣的悲鳴的巷之惡魔卻沒有聽到預想中的聲音。

「這是啥東西啊?」

真夜衣看了一眼那個人頭后便接着拋下人頭接着朝前狂奔了。此時的真夜衣才發覺到自己並沒有定下目的地,僅是胡亂地奔跑。是時候思考逃跑路線了,她想到。反正擔心的要素——也就是寺並的安危已經消失了。

「誒!???你這人怎麼回事啊!??這可是你摯友的頭喔??看啊看啊,是頭啊!!」

巷之惡魔一時慌亂了起來,用一隻腳插起了那個頭舉了起來不止的搖晃着,隨後一邊快速接着追着真夜衣,一邊大聲的喊道。

「因為那個人並不是小並啊,倒不如說那真的是人嗎?」

「哈?是人啊!我親自冒着被人發現的危險把她的頭砍下來的啊!血的味道也是人的味道啊!倒不如說你到底是怎麼才會覺得這個人頭不是人的啊!?你是因為衝擊導致腦子真的壞掉了嗎?!」

「不是,因為她的臉上沒有痣啊。」

「誒?痣?」

巷之惡魔稍稍放慢了腳步,反正之後也可以追上,它這樣想到,將插着的人頭放到眼前。布滿已經幹掉,變得深紅的血跡的左臉頰與乾淨的右臉頰,確實沒有痣。

「然後因為相似到這個地步,是另一個人的可能性也基本沒有啊。再說了都有惡魔了,能製造假人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才沒有那種能力啊!!誒?等等,那我到底殺了個什麼東西啊??」

巷之惡魔駐足思考,看來巷之惡魔習慣在不動的時候思考呢。

但很快它便放棄了思考。

「算了,現在糾結這個也沒辦法。真是浪費啊,虧我還故意把頭留起來沒有吃下去。不過現在剛好也可以派上用場,這就是所謂的因禍得福吧。」

巷之惡魔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女性頭部腦里的血液向前灑去,血液被灑在了真夜衣的身後、灑在了真夜衣的衣服上、灑在了真夜衣的腳邊、灑在了跟前。血液使真夜衣滑倒在了地上,隨後逐步巷之惡魔便逐步朝她走去。

在真夜衣掙扎的爬起來的同時,她再次看到了巷之惡魔的姿態——依舊是黑色的巨大蜘蛛,這是理所當然的。隨後,她失去了力量。

對沒有下定決心,做好覺悟,也就是對所謂的『普通人』來說,勇氣是有限度的,雖然更具體質與性格每個人所擁有的『勇氣』的量都不同,但始終是會耗盡的,並不能像做好覺悟,下定決心的人一般不斷燃起新的能量,而是只有固定的量度。就以真夜衣的情況——與超自然的惡魔相遇來說,有的人的勇氣只能夠使他直視惡魔的身軀、有的人的勇氣則能讓他不斷與惡魔賽跑、也有的人的勇氣能使他做出與惡魔搏鬥這種以卵擊石的行為、同樣,也有的人的勇氣能使她逃跑,隨後在摔倒后,在遇到疼痛后才徹底反應過來自己所遭遇的事,隨後失去力量。

真夜衣就是這樣。

倒不是說她失去了求生的慾望,只是她失去了站起來的力氣,耗盡了屬於自己的勇氣而已。因此她依舊選擇了放棄般的行為——將頭埋在身體里,像小孩子一般對着不在此處的人對着單方面道歉。就像小孩子一樣。真是不成熟呢。

巷之惡魔並沒有停止前行,當然,它也沒有理由停下,它逐漸接近着真夜衣,在真夜衣消失的倒數前慢慢感受着那股讓他感到奇妙感覺的奇妙氣息。是時候進食了,巷之惡魔這麼想到睜大眼睛,快步向前,舉起黑色的,宛若鐮刀一般的細足,隨後看着自己沉浸在紅色光芒的身軀。

「......」

誒?

這是它沒能說出的話語。

巷之惡魔雖想說出來,但卻無法發出聲音。這是自然的,理所當然的。畢竟就算是惡魔,也擁有生命,也就是生物,也就擁有神經,在喉嚨的神經與頭部分開的情況下,發不出聲音是自然的事情。隨後巷之惡魔便失去了意識。這樣的說法可能會讓人誤會,它並不是因為昏迷而失去意識,而是因為失去了生命。身穿巫女服的少女——靈御御子已經完成了對它...巷之惡魔的討伐。

巷之惡魔倒在了地上,於半空的靈御御子則輕盈的下落,站在了屍體的上面。隨後看向了蹲在屍體前的,抬着頭的真夜衣。

宛如時間靜止了般,宛如世界只有兩人一般。

在月光與火花的照耀下,就連灰塵都顯得晶瑩透剔。伴隨着屍體灼燒的聲音,發著光的粒子隨着空氣流動漂浮,在進入靈御御子背光的黑影后消失了蹤跡。

「你沒事吧。」

她站在巷之惡魔的屍體上,於皎潔的月光之下對真夜衣伸出了手,說道。

006

「嘖!被搶先了啊。」

因不滿而咂嘴道的是於巷之惡魔的屍體...也就是離真夜衣大約400米外左右,在早已沉睡的辦公大樓的柱子的陰影中以望遠鏡觀望巷之惡魔身影的金髮少女。身穿紅色寬鬆衛衣與讓人簡直看不出穿了褲子一樣的極短牛仔褲的,金髮碧眼的西洋少女。

「那...那個...貝...貝瑞...?小姐...發...發生什麼事了嗎...?」

戴着眼鏡的,深藍發的少女鼓起勇氣向她問到。向這個自相遇還沒超過十二個小時的,她的救命恩人問到。

「不要隨便把別人流傳了千年的姓氏改了!是布魯貝瑞!」

姓氏為布魯貝瑞的西洋少女一臉不滿的以手刀擊向深藍發少女的頭部,使深藍發少女發出「嗷嗚」的呻吟聲。不過比起深藍發少女的頭部,西洋少女的手貌似更加柔軟一些,因此西洋少女同樣發出了「嗷嗚」的聲音。

隨後,因疼痛而雙眼含淚的西洋少女捂着擊向深藍發少女的手,一邊想着「這個硬度真的是人類該有的嗎?」這種失禮的事接著說道:

「沒什麼事啦...就是那個襲擊你的惡魔被別人殺死了而已,站在我的角度會像是獵物被別人搶走一樣的感覺所以讓我覺得不爽而已啦...嘛嘛反正也不會有什麼獎勵,就算是我親手殺的也僅僅是滿足我自己的內心而已所以沒什麼關係就是啦......嗯,暫且不說這些,你已經可以回去了喔。畢竟危機已經解除了嘛。那邊那個粉發的女孩子是你朋友嗎?」

西洋少女語畢,將望遠鏡拋給深藍發的少女。

「嗯......啊!是啊!嗯!是啊,是我的朋友啊!謝謝你布魯貝瑞小姐,那我就先去找她了!再見啦!」

深藍發的少女看起來十分的激動,甚至連「再見啦」這種話也說得出來。她說完后,將望遠鏡拋回給西洋少女,快步前往粉發少女...真夜衣的身邊。

「再見...嗎...我覺得還是不要再見面比較好呢......」

目送深藍發少女遠去的背影的西洋少女,小聲地自言自語道。

007

「你沒事吧?」

靈御御子說完,從那被燒的漆黑的物體上跳下。隨後微微彎腰,向真夜衣伸出了手問道。

「...欸...?」

好...好眼熟...真夜衣隨着這個想法開始在腦中尋找關於這張臉的影像。可惜的是並沒有任何收穫,於是她問到:

「...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嗯?嗯...沒有...吧?」

御子歪着腦袋,微微皺眉一陣后如此回應道。這並不是謊言,御子的腦子並沒有與真夜衣相關的記憶,在學校時她僅僅是在意着巷之惡魔的氣息,並沒有注意他身邊的人,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行動,僅是注意着他的存在。

隨後突然間,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不過從真夜衣的視角看起來像是自御子的背後冒出來的,散發著強烈光芒的生物出現在御子的身後——生物擁有淡黃的身軀與宛如動畫中才會存在的深藍的豆豆眼。身體形狀則類似一隻老鷹一般的生物。它將嘴巴...或者說,它將自己的喙放在御子的耳邊,隨後不知嚷嚷了些什麼。

「...嗯?冷夢?怎麼了嗎?嗯?...欸?嗯??是同學嗎!?還是同班的?!??」

「大小姐喔,臉盲就算了,但至少把自己學校的制服的模樣記下來吧。」

或許是因為御子的反應過大,被稱為冷夢的鳥狀生物也放棄了小聲說話。它以正常的聲量向御子勸諫到。不過,御子無視了它。大概是因為羞恥,她無視了冷夢的存在,清了清嗓子以向冷夢表示「剛剛的話題已經結束了,快配合我,閉上你的嘴巴」后,微笑着向依舊愣在原地的真夜衣說到。

「...咳,咳咳。嗯,貌似是的呢。我們似乎真的見過呢......」

御子的笑容開始僵硬了起來,冷夢見狀,再次將喙放在她的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后,御子的表情不自覺變得恍然大悟一般。隨後在發現正在被人看着后快速的再次清了清嗓子擺回了原先的微笑,接著說道。

「......華衣留同學。我叫做靈御御子,是你的同班同學喔。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她再次彎下腰,將手伸了出來。

「...喔,喔喔。」

真夜衣握住了她的手,站了起來。或許是因為剛剛的恐懼,真夜衣的腳微微的顫抖着,也因此一時沒站穩,好在很快便憑自己恢復了平衡。

隨後便是一片寂靜。

由於找不到話題,兩人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由於尷尬的氣氛,兩個人不由得看向了周圍——若是平時的真夜衣或許還能找些無謂的話題活躍氣氛,但由於剛剛的超自然發展,她的腦子還沒恢復原來的狀態,依舊處於晃神中,自我修復的狀態——所以實際上移開視線的只有本來就沒怎麼與人交流過而不擅長找話題的御子而已。藉此,真夜衣便在沒人打擾的情況下繼續自我修復的工程。

正常人無法看見惡魔。

惡魔是這麼說的。雖然真夜衣明白意思,但卻沒有深思——那是因為沒有時間的緣故。可是在靜下來的現在,在大腦正自我修復、自我調整的現在,真夜衣有了時間開始仔細消化惡魔話語的內容——正常人無法看見惡魔,也就是說,也有不正常的人......雖然是這麼說,但真夜衣覺得惡魔指的並不是天生有身體缺陷的人。若是指身體缺陷的話,那根本就不值一提吧。惡魔也早已支配了世界吧,畢竟惡魔所說的是『懼怕陽光帶來的疼痛』,『疼痛』,那就僅有疼痛,消除惡魔的得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比如『不正常』的人之類的——還是說,世界早已被惡魔佔領了?想到這裡真夜衣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雖然還有許多可以深思的地方,但在此之前,真夜衣總算是理解了新發生的衝擊事務了,新的疑問很快便代替了,或者說遮蔽了現在的疑問,於是她向御子問到:

「請問......你是什麼東西?」

「欸?」

「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那個......嗯......你......是什麼東西......?」

真夜衣注意到了用詞的不當,隨後尋找其他的表達方式,不過失敗了。她像是放棄了似的再次以原先的句子問到。

「......」

御子看起來有些為難,眼神不斷躲閃。這是為什麼呢?真夜衣在心中問道。

而打破了這片尷尬氣氛的則是深藍發的少女——御坂寺並激動的聲音。

「喂——真夜衣,你沒事吧——?」

簡直就像是為了給御子台階下而扯開話題一般,她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揮着手,朝真夜衣跑來。看着逐漸接近的寺並,真夜衣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就宛如眼中閃過了一道光一樣,她變回了原本的那個活潑的真夜衣。

「啊!小並!你沒事啊!」

她說著,同樣朝着寺並的方向跑去。兩人先是快速互相檢查對方的身上是否擁有傷口,隨後便擁抱在一起。隨後在這夜風中充分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后鬆開了擁抱。

「嗯!吶吶真夜衣你聽我說啊,那個那個,我遇到了魔法少女喔!就是動畫里的那種魔法少女!嗯...雖然她說自己是魔女就是了,獵殺惡魔的魔女。說起來你知道惡魔是什麼嗎?就是吃人的怪物喔!不過暫且不說這個,那個那個,說到哪裡來着?啊對了!不過呢不過呢,我被她救了一命喔!就在你不見了的時候,我看見了蛛啊不對是那個惡魔的身影,他過來和我說知道你在哪裡,然後他就讓我跟着他,然後我就跟着他啦,然後我就突然被那個魔法少女捂着嘴巴拖進了一旁的小巷裡!然後那個魔法少女就把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扔了出去跟在那個惡魔的身後,然後那個惡魔就變身了,然後我的替身就被吃掉了,然後那個魔法少女就和我說...嗯她和我說了什麼來着...總之我就一直聽她的話跟在她的身後,嗯嗯然後然後啊,那個魔法少女長得很漂亮喔,她......」

寺並兩眼放光的,激動的快速說著。宛如看到了心中憧憬的特攝英雄的小孩一般...雖然寺並並沒有怎麼憧憬魔法少女就是了。不過會覺得興奮依舊是人之常情。隨後,她的聲音被真夜衣「噗嗤」的笑聲打斷了。

「小並,『然後』說太多次了啦。」

真夜衣以飽含着因與好友再度相遇而產生的笑意的聲音說到。兩人面面相覷,一同笑了出來。然後真夜衣說了下去。

「這麼說的話,我也遇到了救了我一命的巫女喔。她還是同班同學呢!你看。」

真夜衣指向站在不遠處,眼中貌似含有些許羨慕之情的御子說到。大概是沒有料到自己會參與進去,御子顯得有些動搖,她有些慌張的微笑着,微微揮了揮手。而在她身邊的冷夢看準時機,在真夜衣與寺並移開對御子的視線再次開始交談的前一刻,在御子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御子也因此可以在真夜衣她們開始御子難以插入的新話題前插入她們的對話。真是優秀的助理呢。

御子一邊快步的接近她們一邊說到:

「那個...不好意思。雖然這樣說有些抱歉,但是那個呢,那個...接下來,我會消除你們的記憶喔。」

「欸——」

首先發出抗議聲音的是真夜衣。

「欸什麼欸啊,稍微用下腦子就能得出這個結論了吧。」

寺並逐漸恢復了冷靜,她以手刀擊向抱怨的真夜衣的頭部,使其發出「嗷嗚」的悲鳴。果然聽到這個聲音就會覺得安心啊,寺並不禁想到。然後,寺並又說到。

「但是,能讓我們聊一會先嗎?雖然最後都會忘記,但至少能讓現在的我們留下開心一會......?聽起來很莫名其妙但是......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

靈御御子低頭沉思。當然也有不擅於複數以上的陌生人對話的特質的緣故,她同時也在思考該如何表達。

隨後靈御御子抬起了頭,轉過了頭,身體與手臂隨其旋轉,像是圓舞曲般,轉動了身體。與此同時,伴隨着轉動,她肩膀上的冷夢的身軀突然開始扭曲,逐漸在她的手中化作宛如木棍一樣的板子。要是問像什麼的話,那大概是像木製短劍吧。總之,靈御御子握住了木劍。她如揮動球棒一樣,帶動全身的揮動木劍。於是,火焰也隨着出現。巨大的火焰自地面升起,遮蔽着了真夜衣她們的視線。一瞬間,真夜衣只能看見火光與靈御御子背光的背影。

「快跑!」

靈御御子叫到。突如其來的,沒有預兆的,莫名其妙的朝真夜衣兩人嘶吼到。

「欸?」

真夜衣還沒反應過來,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身體卻已經行動了——寺並扯住真夜衣,朝着御子面對的相反方向逃跑。當然,寺並也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

被寺並拖着奔跑的真夜衣,目光卻依舊在御子身上。只見御子前方的,由火焰組成的牆壁被一塊黑色的物體撕開了——準確的說,是被黑色的大劍斬斷了。御子也被大劍擊飛,不過應該是即時以木劍擋住了攻擊的緣故,御子並沒有被攔腰斬斷,僅僅是被擊飛在了半空中。而剛剛被火之屏障所擋住的生物也暴露在了真夜衣的眼前。

那是赤目的,深色的,長發的,骯髒的,腐爛的,披着破布的,約五六米高的巨人。

御子在半空翻滾,調整姿勢后輕盈落地,隨後以後跳快速的拉開與巨人的距離,但卻沒有防備的再次飛到了半空中。

是被擊飛的。不過並不是被黑色的巨人系飛,而是被手中的木劍——本在手中的木劍突然變大,撐開了御子緊握着的手,隨後繼續不斷變大,其柄的末端頂飛了御子。重重擊中她的肋骨,沒有東西遮擋,沒有預測到的攻擊,僅僅的重擊與肋骨斷裂的疼痛使御子一時失去了方寸。在半空的她僅僅是放任身體自由落體,在半空畫出漂亮的弧線,隨後重重的摔在地上,再順着慣力在地上翻滾。

「......餘熱已經消散了嗎......」

靈御御子無法動彈。

準確的說手指或嘴唇這種程度還是可以動的,這也是她可以向不知何處抱怨的理由,但是四肢無法依照想法行動。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無法動彈。黑色的巨人逐步接近,舉起了大劍,隨後揮下。碎石因應衝擊飛起,卻沒有一絲紅色,一絲屬於血液的紅色。這是自然的,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就算是巨人,進行物理攻擊時也需要使武器碰到目標才能傷害到目標,在劍沒有擊中目標的情況下,沒有屬於目標的血跡是自然的事情——身穿黑白哥特蘿莉裝的,金髮碧眼的西洋少女將靈御御子攔腰抱起,連帶其一同躲過了巨人的攻擊。隨後不斷奔跑遠離巨人。但貌似並沒有這個必要——巨人並沒有追趕她們,而是轉向朝真夜衣所在的方向奔跑。

「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我叫凱薩琳·布魯貝瑞(Catherine Blueberry),和你一樣,是魔女喔。然後,你就在這裡等我吧。」

名為凱薩琳的西洋少女奔跑着說到,隨後在發現巨人的前行的路線更改了后將靈御御子輕輕地放在了地面上——本來是想扔出去的,但這麼對待傷員實在是太過分了。總之,在御子被溫柔的放在了地上后,凱薩琳如同巨人一般,一同更改路線,朝真夜衣的方向前進。

然後在踏出幾步后折返,單膝跪在御子的身旁。

「啊對了,你把這個吃了吧。是止痛藥喔。」

說罷,她在層層疊加的裙子中掏出了一瓶灰色的瓶子。這裙子到底是怎樣的構造啊?御子不禁在心中思考。凱薩琳從將瓶子靠在彎起的手掌,抖了抖,隨即從中掉出幾顆灰色藥片。她將藥片塞入了御子的口中后再次起身,卻無法順暢的離去——御子扯住了她的裙角。

由於口中含有藥片,御子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

「唔好意思,我溫不下去。」

「喔喔吞不下去嗎?那也是啊,畢竟沒有水嘛。」

於是凱薩琳再度跪下,迅速縮短臉與地面的距離——當然,她的目標不是地面,而是御子。是御子輕薄的雙唇。

「唔!」

她將自己的嘴唇貼上了微張的御子的嘴唇,隨後無視御子的反抗,以舌頭將藥片送入御子的體內后,以「這樣就沒關係了吧?」的問句作為暫別語,再度離去。僅剩下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御子躺在原地。

凱薩琳以超出常人的速度奔跑,快速縮減與巨人間的距離。

但即使是這種速度,即使距離有所減少,凱薩琳也還是無法馬上追上體積較大的巨人。而同時,在真夜衣那邊,由於一直看着身後沒有注意前方的緣故,真夜衣摔在了地面上,被寺並拉着的手也因此掙脫。

「真夜衣!」

察覺到手中的溫度消失,由於慣力而一時沒停住的寺並急忙折返,就好像沒有看到已屹立在真夜衣身後的巨人一樣,她沒有絲毫的猶豫,沒有絲毫的恐懼,朝倒在地上的真夜衣跑去。

「不要過去!你先給我跑啊!」

寺並順着聲音看去,卻只看到一閃而過的金色髮絲。隨後便在尋找到髮絲的主人前便被推開,掩面朝天——也就是摔倒在了地上。等她爬起身來,便看見正在扛起真夜衣的,凱薩琳的身影。

「還愣着幹嘛?跑啊!你也要我背嗎?」

凱薩琳邊跑邊以煩躁的語氣的吼道。

「啊,是!」

寺並回過神來,加快速度站了起來,隨即奔跑,同時不解的問到。

「那,那個,布魯貝瑞小姐,不理會那個巨人真的沒關係嗎?」

「沒關係啦沒關係,現在只要快點跑開不要被他壓住就好啦。快跑吧快跑。」

「壓住?」

凱薩琳沒有回應,只是帶着得意的咧着嘴巴笑着,看了她一眼。

雖然寺並的心中滿是疑惑,但她還是強忍着好奇心,聽從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話,頭也不回的向前奔跑。於是過了幾秒,她突然感到背後傳來一陣涼意,她本以為是心理因素導致的,但眼角卻又捕捉到了自己隨風飄揚的髮絲。她無法壓抑自己的好奇心了。反正只是稍微看看嘛,有什麼關係嘛,她抱着這個想法微微側過頭,卻在視線能看到後方前聽到了一聲巨響,強烈的風壓也隨着聲響傳來,使寺並一時無法睜開雙眼,並同時因為轉過頭而導致重心不穩,被風壓推倒在了地上。稍稍支撐地面,先後看去——巨人四肢朝地的趴在了地上,就像是失去了意識一般一動不動。

「嘻嘻,這就是我的力量啦。」

站在倒在地上的寺並旁,凱薩琳有些得意的說道。

「我的『魔道具』是泡泡槍的模樣,要是被我的泡泡槍所製造的泡泡觸碰到的話那個物體就會被奪取意識...嗯......實際上也可以理解為是被我的泡泡奪取生命或者靈魂也行啦,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懂,不過只要從更本上失去意識,生命和靈魂也會隨之消失了吧?嗯——總之,在我的泡泡觸碰到物體的時候它不會破掉,而是變像氣球一樣喔,畢竟裡面裝了意識嘛。只要泡泡沒有破掉,那個物體就只會是單純的死物。怎麼樣?聽起來很厲害吧?」

「喔,喔喔......哈,哈哈,蠻厲害的呢。」

也許是看到下午與自己相處時都是一副難以接近的狀態的救命恩人變的如此興奮,像等待誇獎的小孩子般激動造成的反差,寺並有些遲疑地回答道。隨後,她發現了異常。

「那個......布魯貝瑞小姐......」

「沒關係沒關係,叫我凱薩琳就好啦。」

由於暫時擊敗了巨人所造就的成就感,凱薩琳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她隨意的說道。

「那...凱薩琳小姐......或許你會覺得我小看了你,但我先在此保證我絕對沒有喔......雖然也有可能是我的眼鏡度數出了問題,雖然也可能是你的泡泡具有什麼特殊的性質,但以防萬一我還是想問一下......你剛剛所說的泡泡呢?泡泡在哪裡呢?至少我現在沒有在巨人的背後或是空中看到類似泡泡一樣的物體。」

——凱薩琳的泡泡並沒有什麼普通人看不到的特質,唯一的特質就僅是能吸收物體的『某樣東西』。凱薩琳將視線移到巨人的方向,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沒有泡泡的蹤跡。那麼,泡泡會在哪裡呢?凱薩琳回想起了自己的行動,這是她找不到東西時習慣的行為。於是以下,短暫的回想。

追不上巨人的凱薩琳在與巨人還相差幾米的地方向前縱身一躍,再順着慣力在地上翻滾後到達了巨人的前方。同時一手拿着對準巨人的泡泡槍,一手推開了折返的寺並,隨後泡泡隨着空氣流動朝上漂浮。雖然之後凱薩琳便扛着真夜衣轉過身逃跑了,但根據倒下的巨人,泡泡理應是碰到了巨人的。那麼,泡泡去了哪裡呢?根據已有的線索推斷一下吧。倒下的巨人,消失的氣泡——倒下,衝擊,易碎,擠壓,爆破,消失。

原來如此。

凱薩琳被巨人的拳頭擊中,身體撞上了十多米外的小樓梯。衝擊與本就較為嶄新的堅硬樓梯割開了她的皮膚,陷入了她的皮膚。不過,在這種狀況下,身體沒有四分五裂便已是幸運了。在她背上的真夜衣則因為凱薩琳鬆開了手而短暫停留在了離地一米多一些的半空中,隨後掉落。

巨人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即使擁有比起常人更堅硬的皮膚,這麼大的體積無防備的砸在地面上依舊是會受到傷害的吧,再加上他本就腐爛的,顏色黯淡的血液不時的飛出,趕走了圍繞在他腐爛的肉體不停旋轉的蒼蠅們。雖然這看似對他的身體沒什麼影響。

但或許是由於摔倒造成的腦震蕩,他努力維持自己的身體平衡,隨後逐步接近真夜衣。寺並雙腿乏力,跪坐在了地上。與稍前一會的真夜衣一樣,她所謂的勇氣也已經消耗殆盡。唯一能補充勇氣的兩位超乎常理的魔女也失去了戰鬥能力,勇氣霎時間的一併蒸發,比起真夜衣的逐漸消耗,這種減少方法說不定更為致命。總之,她連發抖的膽量都沒有了,能保持意識就已是應當被誇獎的事情了。

巨人繼續接近。隨後屹立在真夜衣身前,微微彎腰,向真夜衣伸出左手——並不是援助的手,而是想要輾碎什麼的手。

即將握住無辜少女的巨人。

無法動彈的兩位魔女。

無法動彈的兩位高中生。

以及,劃破天際的白色光芒。

越過了兩位魔女的頭頂,越過了兩位高中生的頭頂的白色光芒。越過了雙馬尾學姐的頭頂,越過了謊話連篇的欺詐師的頭頂的白色光芒。越過了山頂的紅色鳥居,越過了存放着巨大泰迪熊玩偶的酒店房間的白色光芒。越過了地底下的巨樹,越過了徘徊着的黑色火焰的白色光芒。

來到了真夜衣的身旁。

光芒與巨人擦肩而過,與坐地上的真夜衣擦肩而過,隨後轉彎,或者說是迴旋。在經過了真夜衣背部寬度的那段距離后迴旋,宛如迴旋鏢一般,擊中了巨人,將巨人龐大的身軀推了出去。於是巨人在地上翻滾。隨後那道白色的光芒順着慣力開始轉圈,圍繞着真夜衣與寺並旋轉。隨後旋轉的半徑逐漸縮減,最後包圍着真夜衣旋轉了一圈后,停在了她的手上,化作了白色的光點。

「那個是!不會錯的,那個光芒,那陣魔力,那股氣息——!」

意識本逐漸消散的,迷迷糊糊的御子與凱薩琳的精神像是失去了傷痕般,開始活躍了起來。而隨之活躍的,貌似還有被擊飛的巨人。明明受了那麼大的衝擊,爬起來的速度卻是從真夜衣看到他的為止最快的。巨人連滾帶爬的朝真夜衣進發。

「糟,糟糕!這樣下去的話,粒子會被吃掉的!」

御子不自覺將自己的想法讀了出來——這是她慌張的證明。

「喂...咳咳...喂———!!!快把那個粒子放到什麼東西上面!什麼東西都好!但最好還是放在只有自己能碰的,珍貴的東西上面!快啊!這樣下去...咳!」

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嘶吼的凱薩琳由於自身的震動,拉扯了傷口,擴大了傷口,使血液不斷湧出。無論是從口中還是傷口中,抑或是內部。但她接着嘶吼到,明明沒有必要的,但她繼續嘶吼到。

「總之放在什麼東西上就好了啊!」

而對此作出的反應的真夜衣——只有自己能碰,珍貴的東西上面?其他人都不能碰,只有我能碰的地方?她回想起了父母對兒時的她的叮囑,弟弟每日早晨對她的叮囑。在日常生活中只有自己能碰——其他的人——不親近的人不能觸碰的地方——自兒時起便一直只有那一處。

真夜衣將手向下揮動,將光芒放入了胯下。

「誒?」

這是複數重合,重疊的聲音。

008

「新的魔女啊......真是麻煩......」

破舊的閑置辦公樓中,在沒有開燈的房間中靠着柱子席地而坐的灰發男子看着手中的白色圓形自言自語道。月光撥開雲霧,自沒有玻璃的窗戶射入房間,光芒射到了牆壁盡頭搖搖欲墜的掛鐘的玻璃碎片,反射進了灰發男子的眼中,他不禁因刺激而閉上雙眼。

「就是說啊,嘻嘻嘻。」

灰發男子因閃光而暫時失去視力,隨後在他抬起頭恢復正常時,一個背光的身影出現在窗戶前——站在窗戶邊的身影,也就是站在高樓邊緣的身影。身影遮擋了月光,也因此,月光給她的輪廓染上了原本便屬於她的顏色,隨風飄動的髮絲也露出了真面目。是金色的。

「真是期待呢...嘔咳咳咳!!呸!呸!」

她的金色髮絲被身後的風吹進了嘴巴。或許這就是長頭髮扎雙馬尾的壞處吧?身影——她——皇京美(Sumeragi Kyomi)不合時宜的想到。

009

僅描寫外表的話,真夜衣將手中放入了裙底,放入了雙腿的中央。準確的說的話則應該是真夜衣將手中的光芒放在了自己內褲上,讓其與光芒合為一體。

於是在未知的光芒與內褲融為一體后,真夜衣的裙底映照出閃耀的光芒與風壓,將真夜衣的裙子掀了起來——雖然由於光芒旁人什麼都看不見,但真夜衣還是按照習慣與常識將裙子按了下去,光芒隨即消失。隨後,真夜衣感到胯下傳來一絲涼意。

「誒?」

這次是真夜衣獨自發出的,充滿疑惑的聲音。

為了確認一些事情,她微微將兩腿朝內靠攏——隨後滿臉通紅的用力將裙子向下拉扯。如同她所料,她的內褲消失不見了——這麼說或許有些武斷,但總之,她的內褲改變了形體。也就是說,真夜衣現在便處於所謂的『真空』狀態。

「誒?這是怎麼回事?誒?怎麼會這樣?我,我的內,內褲呢??」

「不用這麼慌張啦,我不就在這裡嗎?嘛,實際上我也不完全算是你的內褲就是啦,不過比起這個,先幫我取個名字吧?第一次親眼看到這個世界,我想儘可能快點以完整的狀態享受啦。」

那是在真夜衣耳邊,近在咫尺的地方發出的,她從未聽過的聲音。那是聽起來十分輕佻,有些沙啞,富有磁性的男性聲音。因此,在目前處於時刻注意周圍,不想讓陌生人看到自己的真空狀態的警戒狀態的真夜衣理所當然的以為陌生的男人靠在了她最無防備的背後,將頭放在了她的耳邊,因此,她的回應是——

「嗚哇變態啊啊啊啊啊!」

因此害怕而閉上眼睛,將手朝聲音所在的右方用力推去,與此同時朝相反的左方跳去,如此尖叫到。

「嗯?邊太(Henta)嗎?嘛,還不錯嘛。嗯?為什麼要這麼害怕呢?是因為巨人嗎?巨人的話剛剛不是又被你的風壓推開了嗎?你看。」

但是男聲卻沒有因此消失,聲音繼續在她的右耳邊說著。真夜衣短暫壓抑着想轉過頭尋找聲音來源的衝動,暫且看向了巨人的方向——水泥地板被破壞,碎石堆積的中央出現了一跳嶄新的,泥土的道路。而道路的盡頭,則是深陷其中,以臉朝地的姿態趴在地面的,失去意識的巨人。在以視線短暫確認巨人失去意識后,真夜衣側過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散發著白色光芒的,赤目的,一條生物。或者說,那是一條發著光的小蛇。

哇。

好可愛。

真夜衣在心中喊道。

但就算這麼說,實際上那條小蛇也沒什麼特別可愛的地方。僅僅是因為真夜衣喜歡體積小的動物罷了。

「哎呀,剛剛說話的是你嗎?你是誰啊?」

真夜衣剛剛的不安一瞬消散。她溫柔的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伸向他,白色的小蛇便順着纏繞了上去,爬到了真夜衣的手背上,然後說到。

「你在說什麼啊我的主人喔。你剛剛不已經幫我取了名字嗎?邊太啊邊太,我的名字叫邊太喔。」

「啊,那個是不是,那個是...」

真夜衣飽含着歉意慌張道。

「沒關係啦沒關係,我還挺喜歡這個名字的。倒不如說,現在想改也來不及了。一旦被取了名字,我們『魔道具』的狀態便已被決定了喔。名字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改的東西啊。」

「...嗯?『魔道具』?剛剛凱薩琳小姐也說過來着...啊!說到這個——凱薩琳小姐!你沒事吧?」

真夜衣說到一半想起身負重傷的凱薩琳,急忙跑了過去。隨後蹲在了她的身前。

「凱薩琳小姐!沒事吧?沒事吧?」

見到凱薩琳沒什麼反應,真夜衣不斷的對她展開了詢問。凱薩琳則是沒有說話,手指反而在不時地抖動。

「是,是想要舉起手來嗎?!」

真夜衣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的抬起凱薩琳的細嫩白皙的手掌,同時,邊太也識趣的離開了真夜衣的手背,順着她的手臂爬上了她的肩膀。真夜衣遷就着凱薩琳給予的力慢慢移動,最後,凱薩琳的手停在了真夜衣的頭頂。凱薩琳稍稍用力,將真夜衣溫柔的手推開,以手刀擊中了真夜衣的頭部。但卻因乏力而未能讓真夜衣發出熟悉的叫聲。

「......你在幹什麼啊...竟然把自己的內褲變成魔道具......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啊......哈哈...」

她虛弱的說著。

「啊——啊——怎麼辦——怎麼辦啊?」

真夜衣像是快哭出來般說著,實際上,她的眼眶裡已經包含淚水,差一些便會決堤而出了。雖然她們見面才沒多久,但看着與自己有所交集,甚至幫助過自己的陌生人即將死去,會沒有感覺或是感到開心的人反而不正常吧。更何況,真夜衣是個好孩子。

「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的啦。冷靜一點啦,你已經是魔女了喔?就和她們一樣,是魔女了喔?是擁有超出常理的力量的魔女了喔?是能夠清楚惡魔的魔女了喔?總會有辦法的啦,嘛嘛,你試試把手放在她的身上然後想着想治好她試試?」

纏在真夜衣脖子上的邊太將嘴放在她的耳朵旁低聲道。

「...誒?魔...魔女?我?」

雖然真夜衣一直透露出疑惑的情緒,但比起邊太莫名其妙的話語,凱薩琳的生命還是更為重要。總之,即使不明不白,她還是將手放在了凱薩琳的身上,隨後閉上眼,一心祈願着,『治好她的傷吧』這件事。隨着這股強烈的想法,真夜衣黑暗的視野中燃起了些許光芒。於是真夜衣稍稍張開了眼睛,卻又被眼前刺眼的光芒強迫閉上了眼睛,手也習慣性的鬆開,身子也向後傾,刺眼的光芒也隨即消失。於是真夜衣睜開了眼睛,但卻因為重影而什麼都看不清。

「......誒?身體...啊,果然還是沒力氣啊...但是,傷口怎麼?」

凱薩琳的聲音傳入了真夜衣的耳中,讓因眼睛傳來的陣痛而覺得不適的真夜衣一時間也像是沒事人一樣將身體前傾,以四肢移動的方式接近凱薩琳。為了想快些恢復視力,她快速的眨了眨眼,視線總算是逐漸融合成了一個。映入眼帘的則是——坐在樓梯上的凱薩琳。並不是陷入,而僅是坐着,剛剛浸漫樓梯的流動的,鮮熱的,有些許黏稠的血液全都連同身上傷口消失不見的,至少外觀上毫髮無傷的凱薩琳·布魯貝瑞。

「太...太好啦,凱薩琳小姐!你被治好了啊!」

「嗯,嗯...都是多虧了你啊......雖然身體還是不能怎麼用力,不過至少可以緩慢的移動...性命也被抱住了......謝謝你啊...不過說起來...你是怎麼做到的?」

凱薩琳邊說著,邊嘗試將手放在另一手上,撫摸自己的皮膚,檢查是否真的被治好了。

「這,這個...啊,邊太,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哎呀哎呀,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變成了魔女啊,獲得了超常的力量也是正常的啦。凱薩琳小姐你也真是的,明明是你讓她變成魔女的,怎麼還會問這種事呢?」

「不,我不是問這種事。我是在問......真夜衣她是什麼魔女這件事。」

凱薩琳停頓了一下,倒不是為了戲劇性,僅僅是一時間忘了名字而已。當然,真夜衣本人並沒有察覺到。

「關於這個嘛...說起來有些奇妙,其實我也不知道啊。她的前綴就像是被熱水糊掉的筆跡一樣模糊,實在是看不出來啊。嗯——雖然你可能不會相信,但確實是這樣喔。」

「這樣啊...那,犧牲呢?她又被奪走了什麼權利?」

「嗯嗯——我看看我看看——喔喔,這條倒是沒被糊掉呢。是『殺死惡魔』的權利喔。」

「......嗯?無法殺死惡魔?那是什麼意思?」

「嗯?就是字面意思喔,怎麼了嗎?」

「嗯?你們在說什麼?」

「等...等等!」

凱薩琳無視微微側頭,不解的真夜衣,用盡目前全身的力氣,將真夜衣推到一邊,看向她身後所遮擋的地方——巨人所躺着的地方。在被開拓道路的盡頭——空無一人,僅有碎石。本應躺在那坑中的巨人,消失不見。凱薩琳頓時覺得眼前的景象黯淡了起來,但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心理所導致的。她費盡的抬起頭,卻只看到遮住了半邊月亮的烏雲。

「誒?那是...跑了嗎?......誒?誒?嗚啊!?」

在凱薩琳剛將巨人消失的理由合理化放下心來的時候,她進入了真夜衣的懷抱。完整的說,是真夜衣將她扯向自己,隨後將她的雙手放在自己腋下,自己的雙臂則環繞着了她,一隻手放在凱薩琳的背上,一隻手則對着凱薩琳身後的,身高五六米的巨人。但是這卻不是出於真夜衣本人意志的行動,她僅僅是抱着了凱薩琳,手臂則是邊太透過纏繞並扭曲身體而伸直,對準的。

不知何時,巨人已經站在了凱薩琳的背後,僅有幾階的小樓梯上面的道路,高舉黑色的大劍。

「走開!」

真夜衣以搖曳的聲線大聲喊道,隨其,周圍亮起劇烈的光芒。但這次不同的則是真夜衣本身並沒有覺得這道光刺眼,雖然依舊因光芒無法看清前路,但眼睛卻沒有感到一絲疼痛。從伸出的手掌為起點,光芒逐漸包圍着她的全身。一陣閃光過後,巨人陷入了他身後矮小的牆,真夜衣則是煥然一新——原本白色的學生制服變成了黑色的制服,外套則是黑色的,帶有裙擺的大衣。

「喔,喔喔!這是什麼!好厲害的樣子啊!」

因突然宛如成為了動漫或特攝中的角色般進行了換裝,真夜衣興奮不已。興奮地就連自己依舊是真空狀態都沒察覺。不過在她察覺之前,在她懷中的凱薩琳說道:

「啊——啊對了。真夜衣,快把我帶到巨人身邊,先不要問問題,帶我去就好了。」

「誒?喔,喔喔。好。」

真夜衣朝前踏了一步,卻感覺自己沒有移動,於是她稍微在腳上加重了一些力度,蹬了蹬地,卻讓整個人都飛了出去。並不是被打飛,也並不是真夜衣擁有飛翔的能力,而是力度。真夜衣給予地面的力使她因反作用力而身處在離地三四米的半空中,同時也朝前了六七米,剛好在巨人的身邊。

「AB,你在嗎?」

凱薩琳對着空氣問到。

「嗯?你在說什...」

「嗨嗨嗨我在喔小凱薩琳。我已經懂你的想法了啦。」

打斷真夜衣疑問的是同樣不知從何處出現的,散發著淡藍色光芒的,黑目的,擁有可愛聲線與飛快語速的小貓咪。明明沒有翅膀,它卻短暫停留在了半空,真是不可思議。

在真夜衣想着這些事的時候,小貓咪開始扭曲,隨後變化成了白色為主色,粉色為輔色的泡泡槍。泡泡槍因應地吸引力而下落,進入了早已準備好的,凱薩琳的手中。凱薩琳接住泡泡槍后,在離巨人僅有十幾厘米的地方扣下了扳機,泡泡也因此自槍口噴出,隨後在其中一個泡泡碰到了巨人的皮膚時,其他的泡泡都隨其消失,僅剩那一個泡泡逐漸朝天空飄浮。

「可以了。真夜衣,你可以對這具屍體進行攻擊嗎?現在的你應該可以做到的。雖然你不可以『殺死惡魔』,但毀滅屍體之類的還是做得到的吧?畢竟殺死他的,將他的生命奪走的是我啦。那麼,你可以做到的嗎?」

「誒?嗯?啊,喔喔,我,我試試看啊。」

真夜衣不擅長接受新事物,因此依舊還處於模模糊糊的狀態,不過她也努力的整合了一下現狀。總之,只要像剛剛那樣就好了吧?隨後光芒再次亮起。不過同方才卻有些不同,並不是一陣光芒,而是一道光芒。自她的手掌,一道粗壯的光線隨即射出,將巨人龐大的身軀籠罩於其中。隨着光芒退去,原本巨人所躺着的地方也空無一物,僅剩些許黑色的痕迹。

「...這,這是怎麼回事?」

真夜衣看着自己的手掌——即使剛剛射出了光芒,但依舊是白皙的,嫩滑的皮膚。完好無缺。甚至連本因摔倒而劃破的傷口也消失不見。於是她這麼想到。但是這句話卻不是出自她的口中——說話的是凱薩琳。

「哎呀哎呀,不就說了嗎?是魔女啦,她已經是魔女啦,擁有超出常理的力量的,魔女喔。這就是魔女的力量啦。」

邊太回答。

010

「嗯——!嗯——!」

緊閉雙眼,緊皺眉間,將手放在靈御御子的身上的真夜衣。可是無論她怎麼注入『想要治好她』的想法,剛剛出現的光芒也沒有再次出現。

依舊身穿剛剛的黑色套裝。

當然也依舊是真空狀態。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嗎?畢竟剛剛你使用了這麼多的魔力。」

躺在地上的御子微微轉動被疊在柔軟衣物上的頭部,看向真夜衣,擔心的問到。

「嗯——就算你說我用了很多魔力我也沒有什麼實感啊...正常來說,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但不應該會感到疲憊的嗎?可是我現在一點疲憊都沒有感覺到啊......不好意思啊小御子,我現在治不好你。」

放棄治療的真夜衣移開了手,邊鬧頭邊有些沮喪,有些不解的說道。

「沒關係啦,反正也不是什麼致命傷。」

御子為了不使真夜衣內疚,報以溫暖的微笑。

「啊啊——真是的,我還以為總算增加了一個可以治療他人的魔女呢。」

凱薩琳有些自言自語的,向著空氣抱怨道。

「對,對不起...」

「啊啊,不要,不要道歉啦,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啦。倒不如說我還很感謝你呢,畢竟你救了我一命嘛。」

凱薩琳聽到道歉的真夜衣後有些慌張的說道,隨後隨着真夜衣的表情一樣逐漸平息下來。

「那,那個。」

說話的是御坂寺並。

「關於我記憶的事...」

「啊啊,嗯——本來為了讓你們安全一點打算是讓你們忘掉這一切,但現在在你的朋友也變成了魔女的情況下,你一無所知反而會有些危險吧,嘛,小心一點吧。」

「這樣啊......」

「啊!」

真夜衣驚叫道。大概是因為聽到了寺並的聲音,她想起了一些事,一些關於日常生活的事。

「我這麼晚還沒回家,軒城還好嗎...」

「不,那個沒關係的。雖然你要是在沒有通知的情況下這麼晚還沒回去你的弟弟會做些什麼我不太敢想像,但是沒關係的喔,我在下午就已經和你的家人們說過了啦,我們要去初中同學的家裡留宿。」

「這樣啊,謝謝你啊......那,那我們今天該去哪裡呢?」

「啊。」

寺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光是應付軒城那堆積如山的質問便已用盡全力了。

「要來我家嗎?雖然實際是我租的酒店房間就是啦。不過大小的話住個四人之類的還是ok的啦。御子的話,雖然有些對不住,但還是明天再去神樹那裡讓別人治吧。畢竟也都這個時間了,去醫院不太好。雖然可以利用特權什麼的處理一下,但還是減少風險比較好吧。」

早已變回原先紅色衛衣裝扮的凱薩琳提議到。

「啊,可以嗎?!」

除了寺並家外,真夜衣還沒試過離開家人的陪同居住在其他人的家裡——雖然實際上是酒店房間就是了。總之真夜衣顯的十分興奮。

「啊,謝謝,凱薩琳小姐。」

寺並畢恭畢敬的微微鞠躬道。

「嗯......對不起啊,雖然一起住沒什麼關係,但是去神樹就不太方便了......我明天還要上學呢。或許你會覺得上學這種事情怎麼樣都沒關係,但是是有一些理由的啦。總之,我明天要去上學。」

御子說道。

甚至有些倔強的,不講理的,強硬的說道。

「喔,這樣啊。嗯——那好吧,那就讓我來幫你處理一下吧。別看我這個樣子,我的父親和姐姐可都是醫生喔。嗯嗯,那就這樣吧。對了,你們還好嗎?會不會很困?」

凱薩琳一邊小心抱起御子,隨後問向寺並與真夜衣。

「嗯...雖然我剛剛說了感覺不到疲憊,但其實也只是沒有改變而已喔。意思就是說......哈——」

真夜衣在說話的途中打了個哈欠,本人卻對此毫無歉意。真是的,大人可不會這樣喔。

「這樣啊,那算了吧,反正時間多的是不是嗎?以後我們再慢慢增加感情吧。後輩。」

凱薩琳咧着嘴巴笑道。明明因微笑而使宛如水晶般的眼睛變小了,反射出的光卻更多了,真是不可思議,真夜衣想到。

「嗯?啊,是!前輩,今後請多多指教。」

真夜衣反射性的待在原地,慌張的立正後回答道。隨後便是九十度的鞠躬,在凱撒琳『你在幹什麼啊』的笑聲中,她們前往凱薩琳所居住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