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来说说由觉、段子、库萝丝所组成的梦幻团队在搜寻任务中取得的成果吧。在问答比赛开始至到羽毛球赛开始前的短短一小时内,她们三个便依靠库萝丝的定位能力、段子的推理能力、以及觉的读心能力在茫茫人海中锁定四名雇佣兵全员的身分,将近完美的完成她们给自己订下的任务。在这之后,她们便像其他完成任务后的小组一样就地解散——这倒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毕竟本来就是预定在锁定目标后便全权交给段子处理。不如说,若是有腹痛的觉和显眼的库萝丝在场的话,反而会使段子难以行动,暴露本能够融入人群悄然无踪的娇小的她——所以,在锁定敌人后,觉依照原先的预订回去参加创作部争夺战,库萝丝则在陡然变脸的段子不满的斥责声中离去。

当然,即使受到段子没有由来的恶意,她也依旧没有怨言,只是面带微笑。

虽说锁定了敌人,段子也较梦幻团队中的其馀二人更为不显眼,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将跟在翼和曦身后的雇佣兵就地解决,那样不说会被监控或行人发现,更重要的是会被翼发现——让创作部全员至今为止的努力付之东流——说是解决,也不是要抹杀的意思。要是学园祭发生不明凶手的杀人事件恐怕还是会引起骚动,同样使约会受到干扰吧。所以,段子要做的便是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

带着这种目的,她埋伏在翼和曦的身后。

段子观察周围,只能在周围发现一名敌人——虽然他很努力的想要装作凑巧路过跟在翼深厚,但在知晓他目的的情况下,他的努力可谓是毫无意义——段子看向手中的指引,确认前方的道路。

向上的台阶吗……

在指引上周围环境,将上楼梯的那段路排除作为刺杀地点的可能性后,段子快步登上身侧的楼梯,自二楼朝翼的必经之路前进——将地点名称道出便是『向上的台阶』,不过站在段子的视角该说是『向下的台阶』才对吧。

基于走廊上的行人较其他楼层要更为稀少及段子本身的身形优势,她顺利的赶在翼通过楼梯前便到达台阶口——理所当然的,身为事故高发地带的楼梯口设有摄像头。段子本想拆下头上的皮筋放在手上制作橡皮筋手枪损坏监控,但幸运的是监控下方刚好放着忘记被收起,或只是放在角落暂存的木梯,节省了段子的时间——她走入监控的死角,微调梯子的位置,使其无法看见楼梯的情形。之后她又在楼梯上朝下看,终于看到翼和曦交谈的身影。

也许是因为问答比赛活跃了两人的神经,他们正有说有笑的交谈着。

段子无暇在意这种事。

她躲在下楼行人的身后,与翼和曦擦肩而过。

随后在楼梯的拐角与敌人相撞。

就动作来看,段子与敌人才是真正字面意思上的『擦肩而过』吧。

他们的相撞并非巧合,也不是段子的失误,而是有意为之。

「不好意思。」

敌人向她道歉后便继续朝翼的方向前进,与段子背道而行。

正如段子在脑中编排的那样。

段子看准时机,转过身叫住敌人:

「不好意思——」

她举起手中刚刚自敌人身上顺来的手机,微笑的提醒道。

「你的手机掉了喔——雇佣兵先生。」

「……」

「因为有很多个,所以是雇佣兵先生A?」

雇佣兵先生A转过身,一瞬闪过难以置信的表情,但说到底也是专业人士,他很快便恢复平静,为了不引起周围注意而低声道:

「……你是谁?」

「这是一定得回答的事?」

段子微微侧头。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啦,也就是帮助他人,十金不昧而已吧?怎么了?想向学校送锦旗感谢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手机在自己的指尖旋转。

「…那样的话,就把手机还我。」

「倒也不用你说,我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喔,不过,好不容易帮助了别人,还是想要点回报啊。」

「……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剩下的同伴在哪?」

「……」

「啊,你不用想着用身上的对讲机向同伴汇报喔,我刚刚已经把电线剪断了。」

「…你怎么知道有对讲机?而且,在一瞬间就做出这么多的事……」

「不,说是知道也不太对啦,我只是如此猜测。事实上,直到刚刚与你相撞之前,这个理论都还是如同薛定谔的猫一样未确定——然后是第二句的回应——你觉得五秒也算是一瞬间吗?」

「五秒?」

「哎呀,不要那幅表情嘛,你听过点穴吗?就是那样啦,透过点穴让你的时间差出现些许变化之类的,也可以说是让你看见幻觉吧?不过,再怎么说替换掉整段记忆也不可能,所以五秒就是极限啦。也许让步至此你仍觉得不可能,但刚刚亲身体验过的你也无法反驳吧?——在此对这样的你献上箴言——人体可比你想像的要神奇的多喔。」

「……」

「什么的,也只是我故弄玄虚,为了让翼远离你的胡诌乱道罢了——人体再怎么神奇,这种事也还是太扯了,我只是单纯的手快而已——而且,虽然你说『这么多』,但实际我做的也就只有拿走手机跟剪断电线而已。在顺走手机的同时顺便把你随意塞在身上的电线剪断,仔细想想也不是困难的事吧?在外国的火车站里随意挑一个扒手都能做到。」

「把我拖在这你不也在会停在这吗?你就不怕我的同伴在前面等着他们?」

「不,我其实是想以此套出你同伴的下落。」

「……」

雇佣兵先生A无言。微微挪动双眸,观察四周的环境。对段子来说不幸的是,此刻并没有任何人在周围,也没有人打算朝这移动——不过,他之所以有闲情观察四周,都是基于认为在广播室的同伴能自监控录像中发现异样而获得的底气——实际上,段子正是为了让他保留馀韵,不让其失控暴走才隐瞒监控已被遮挡的事实。

「怎么了?雇佣兵先生A,要在这里对我下手吗?监控可都还看着喔。」

「…你以为我不敢吗?要想让你这种小女生无声无息失去意识,我可花不上三秒。」

「哈哈!雇佣兵先生A也和我一样喜欢胡诌呢——竟然叫我小女生什么的。」

段子保持微笑,微微垂头,向雇佣兵先生A提议。

「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啊。」

话音刚落,雇佣兵先生A便一个箭步踏前,将粗壮的双手伸向段子——即使是段子,若是被这甚至能徒手捏烂榴梿这种反人类的大手握住的话,也会性命难保——反过来说,只要不被抓住,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理由体型差的优势,段子爬上雇佣兵先生A的背部。

等他想将缠上背部的段子拽下时,娇小的段子已然按下他颈部的穴位。

使人昏迷的穴位。

庞大的雇佣兵先生A因此倒地——充满刻意安排的戏剧性——顺势坐在雇佣兵身上的段子听到即将上楼的行人的踪迹,她急忙自雇佣兵身上下来,高声呼救:

「不好了,这里有人中暑昏倒啦!」

于是,不仅是楼下的两位行人,离楼梯就近的人也都闻声而来——眼见人群逐渐聚集,段子便乘着混乱悄然离开,重新步入死角,将梯子移开以混淆广播室,自己则带着雇佣兵先生A的手机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虽说这符合她的预想,但事态发展的还是过于顺利,顺利到简直像被暗中操纵一样。

这难道是受白银昙花之虎能力的影响?

她不禁起疑。

这么说来,铃华同学能阻止第一个雇佣兵也有些顺利过头了……

不过,她很快便摇摇头——那种事怎样都好,要是认定未来已被她决定而做出草率的行动,反而有可能导致翼遭遇不测——只是,会有这种想法或许白银昙花之虎能力的影响。

当然。

那种事怎样都好。

她继续前行。

正如雇佣兵先生A,段子之所以有闲心与雇佣兵先生A在楼梯上原地唠嗑,同样是因为她的心中同样存在底气。

存在知晓翼去处的底气。

据指引标示,这栋教学楼的二楼设有班展规模的鬼屋——只是,由于这所菁英学校的学生们实在过于优秀,一不小心就下手过猛,将本因夹带些许由学生制作而不经意露出的笨拙元素的可爱鬼屋制成了比真正游乐园中的鬼屋还要恐怖的样式,让小朋友,甚至是部分成年人都只要路过就会被吓哭。事实上,也正是因为鬼屋存在,二楼走廊的人数才会较其他楼层更少——不过,这种高规格的制作同样吸引了一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特殊人种。

比如,长年住院,对外界的一切都持有好奇心的犾苓曦。

或者,自称世界的守护神,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佐藤翼。

段子底气的由来正是基于她对他们二人的了解。

可谓是自相识以来的情谊之力。

当然,这并非奇蹟。

毕竟就连她以外的人也已经知晓了翼和曦的去处——比如,自手机对话中得知的,埋藏在鬼屋内的雇佣兵先生B。

段子看到正在鬼屋门口排队的翼和曦——至今为止,之所以段子她们会刻意避开翼和曦都是因为不想暴露跟踪的事,也就是说,只要不是跟踪,即使暴露也不是问题。事实上,不管这学校再怎么大,凑巧撞见这种事也不足为奇,若是连这种巧合也要回绝反而才不自然——段子大摇大摆的越过翼和曦所在的队伍,来到鬼屋的门口。

「不好意思,我是早上来这的客人,我有东西落在里面了,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我会努力不妨碍你们营业的,拜讬了!」

她对坐在鬼屋门前的店员毫不内疚的说着谎,展现焦急的演技——看到这样的她,翼和曦便放弃搭话,只是心想能在这碰上段子真是凑巧——倒不是冷血的他们对遇到麻烦的段子没有丝毫同理心,不想上去帮忙。只是在他们心中,就算段子不受他们帮助也一定能自己解决麻烦。

这也是基于对段子了解做出的行动。

得到店员准许后,段子一边继续演技向其道谢,一边将手放入口袋,走进阴暗的鬼屋。

大概是开了空调,鬼屋内格外凉快。环境整体昏暗,但为了让客人能够看清精心制作的恐怖道具,走道的两旁姑且还是放置一排配色阴森的插地灯照明——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她将手放入口袋——用雇佣兵先生A的电话拨通他同伴的电话。

于是,鬼屋深处传出了电话铃声。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段子确实听见了铃声。

不知背后有什么缘故,或许是他的疏忽,亦或是平时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拨通自己的电话——总之,躲藏在鬼屋内的雇佣兵先生B忘记开启手机的静音功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即使他在瞬间便对其做出反应接起电话,但在那之前,获得情报的段子已然挂断电话——他想起方才在广播室的同伴对他发布『卡普被干掉了』的消息,不禁有些警觉,但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没能料到除掉自己同伴的人是个娇小至此的女生,更没能料到那女生就在自己眼前,已经潜伏进鬼屋,与自己身在同一场所。

他依旧手握消音手枪,躲在幕后的暗处紧盯门口,捕捉翼和曦的身影。

毕竟是鬼屋,哪怕突然想起枪声或女生的尖叫也不奇怪。更何况等到工作人员真正发现事态不对时自己也早已离开现场了——带着这种算盘,他决定在此刺杀翼。

约十分钟后,他看见翼和曦推开门口黑色帘布,与走廊的灯光一同进入鬼屋。

他将枪头对准翼,只等他到达万无一失的地方便会扣下扳机。

为了塑造诡异气氛而进行隔音处理的鬼屋将走廊上的喧嚣外全数消除,针落有声的屋内只能听到刻意制造的怪声与翼两人的脚步声。

眼见翼的身影逐渐放大,他将手指放上扳机。

却提前听见犹如开枪般的响亮声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翼…好吵……」

这声响让不仅让翼尖叫着将毫无波澜的曦护在身后,更让雇佣兵先生B为之一惊。

那听起来像是什么爆裂的声音,要比喻的话,就像是气球的爆炸声——但这些并不是让他感到为之一惊的理由,在平时的战场上,他见到的可都是爆炸的人头,区区气球对他来说根本无所畏惧。所以,让他惊讶并不是声音的由来,而是源头。

声源来自他的上方。

明明挑选了没有设置机关的位置,头上却响起宛如机关般的声音——在他抬头前,机关所持有的内容物便出现在他眼前。像是雨…以雾为喻才更加准确——白色的粉末从天而降。

「这是……」

他以外语自言自语。

「是面粉喔。」

——自觉手中得来的面粉。

缠上他背后的段子在他耳边轻声道。

贴心的使用了他的家乡话,如同为昏昏欲睡的婴儿哼唱安眠曲般——她轻声道。

只可惜,她怀中的婴儿不怎么听话。

也许是想起自己幼时在家乡听过的古老传说,婴儿下意识的因恐惧逃离——在段子按下穴位的前一刻,雇佣兵先生B冲出幕后——他出乎段子意料的行动让她内心稍稍动摇,错过按下穴位的时机。为了不因此被翼察觉自己身在此处,也因为不认为手无寸铁的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徒手刺杀翼,她从男人的背上下来,放任其奔出幕后。

于是,被洒上白色粉末的高大人影突然自走道的间隙冲出,朝翼的方向袭去。

他的目标并非翼,而是鬼屋的入口——这是当然的。去除恐惧这一只有本人知晓的事项,面对真面目不详的敌人,暂时撤退才是正确的选择——由于刚刚接触会大众广庭对自己下手的敌人,段子没有想到这理所当然的发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翼…有这么恐怖吗?」

曦将翼拉向自己,让毫无减速势头的男人得以无阻的通过——双腿发软的翼一个不稳,将曦推至墙壁,又为了不与曦相撞而下意识的将双手撑在墙上。

只用文字描述的话,也就是被称为『壁咚』的这一行为。

不过,这一词语普罗大众,并称为流行语也是之后的事了。

「翼…翼!脸,脸太近了!!」

进入鬼屋以来,曦首次感到惊慌失措——然而,同样惊慌失措的翼却没能听到自己身下曦的叫喊,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摔倒而保持原样支撑墙壁——等他反应过来,已是段子乘翼背对自己的那段时间自幕后走出,快步跑到出口的时候了。

段子装作被吓坏的模样快步跑出,向店员道谢后,她看见雇佣兵先生B光明正大的站在走廊上朝鬼屋的方向观察,却没见他在意自己的事——这是当然的,靠那昏暗与混乱的一瞬间,他不可能由段子低沉的气音猜到对方的真面目——不过,他并不是因此才没有在意段子的事。

而是因为他无暇在意。

由于在那瞬间,他的通讯手段同A一样被段子损毁,他无法联系同伴——尚未察觉这点的他依旧处于恐慌,一边观察鬼屋附近的可疑人士,一边焦急的检查自己的设备。

段子看着他,又看了看身旁的鬼屋。

段子之所以要穿过鬼屋从出口步出,并非担心被翼或曦看见,也不是怕被可能在外的B怀疑——她只是想要知道鬼屋的大小,以此推测翼所需的游玩时间。

十分钟吗……

段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鬼屋本就只能允许一趟进入一行人,只是基于我的特殊性才给予特例,也就是说,敌人不可能在这期间进入鬼屋,虽然也有可能像我一样故技重施的进入鬼屋,但店员总会对如此健壮的人有些印象吧?这么一来,不想引起注意的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才是……那么,鬼屋至少能保障小翼十分钟内的安全…而为了知晓翼的去处,广播室的人应该不会出来才对——那么,只要在十分钟内解决掉B,再去掉在广播室的人,就只剩下一名敌人。

「……」

但是,要是我没能在十分钟内解决B的话,那翼就会在失去受到任何保护——我想没必要担心这种事,但也要以防万一。再怎么顺利,对手也是历经沙场的雇佣兵,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毕竟他们可是会做出要在这广阔的学校中杀人这种毫无逻辑的事的人。说到底,为什么要在校内杀人呢?无论是在校外狙击亦或是在放学后诱拐都行吧?不过,狙击可能透过弹道而被锁定身分,放学后的翼也有可能就这样顺着人流回到那被我隐藏地址的家没法追踪,他们姑且也想了不少吧……不,果然还是有些牵强。

这果然是白银昙花之虎做的好事?

「……」

算了,不管是不是她的影响,我都不会寻求帮助。

因为没有求助的必要。

只要让他们将目标自翼身上转移的话,即使超过十分钟也没关系。

没错。

只要让他们将目标优先转移到我身上就好了。

只要我成为充满威胁性的阻碍,他们一定会为了顺利刺杀小翼而将我视作目标。

段子确认走廊上监控的位置,稀疏平常的走到雇佣兵先生B的跟前。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丢了东西吗?」

「不,没有,只是身上沾了脏东西而已。」

「啊哈哈,说谎可不好喔,这样的话在金银斧头被拿出来前就会出局啦。」

「什么?」

「那么——」

段子无视敌人的疑问,分别自两侧的裙袋中掏出两部手机:

「你丢的是雇佣兵先生A的手机,还是雇佣兵先生B的手机呢?」

观看完绿园追寐在问答比赛上的精彩比赛后,其馀俱乐部成员也被燃起斗志。为了宣传俱乐部,增加会员,以人海战术搜寻小日,他们不约而同的分散到各地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并都在其中获得优异的成绩。其中也有人派发画技精湛的部员绘制的寻人启事,前往广播室准备透过广播发布消息,或是单纯的在校园游荡寻找其下落——他们自由的分散,哪怕就此缺少几人也无法发现。

面对这种由自己一手造就的场面,因各种比赛耗费不少精力而休息的绿园追寐总算有时间冷静下来,发现异样。

「…会长去哪了?」

自小日粉丝俱乐部复活后,他再未见过会长的身姿。

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听过。

就连那时——俱乐部的大家都因复活而高呼时,他也没能听到夹杂其中的声音。

「……」

他心中生疑,依靠身为小日同好的直觉寻找会长。

绿园追寐来到了小日粉丝俱乐部的门前——由于各部员都投身现实,外出寻找小日的缘故,应该没有人待在这理想乡般的人造场所才对,绿园追寐却被牵引至此。

他推开门,便见到正在清理墙上照片的会长。

会长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以往的模样,用早已渡过变声期的老成嗓音提问。

「…绿园!…你怎么在这里?」

简直就像在隐瞒什么,他欲盖弥彰的问到。

「……这是我的台词…会长,你为什么在这里?」

「啊啊…虽然我说这里是小日的粉丝俱乐部,但实际上,那还没正式通过申请呢。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才短短一天嘛。就算情感能创造出奇蹟,也无法创造能改变世界法则的奇蹟——所以,我才会在此收拾照片。要是被没收的话很可惜吧?」

「……是吗。」

「嗯,就是这样。」

谈话的途中,会长也未曾停止收起照片。

目不转睛的,他撕下照片,将其扔进塑料袋。

绿园追寐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反反复复的工作。

「那,我就先去把这些照片收起来,告辞了,同志。」

直到会长清理完房间,即将步出房间时,绿园才终于开口。

「会长!」

说出他根本不想说出的话。

「你已经知道小日的真面目了吧?」

「……我想听听你这么想的理由。」

会长停住脚步,头也不回的问到。

「…可疑的地方有许多,比如突然无声无息的消失来着清理部室,又或是未有响应我方才的口号之类的……但是,让我拥有这种念头的,是回忆中的画面——那个时候,那名为小凛的女仆不是对着我们苦笑了吗?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那时,她并不是在对着我们苦笑,而是只对着提问者,也就是会长你一人苦笑而已。」

「那又怎么了?」

「是仔细想想就能想到的事啦。你昨日拍下的这些照片,那根本就不是能只凭着热情就能拍出的质量,而是需要真实的技术。能拍下这么多精美的照片,你一定不止去了咖啡厅一次,更在那待了很久吧。久到即使不想头脑也会自然而然的冷却的程度——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所以,才能拍下包涵技术的照片。」

「……」

绿园追寐循次渐进的说:

「那样冷静的你,怎么可能会没就小日的身分向他人提问?」

「……」

「那时的苦笑就是这个含义吧——从她那知晓小日身分的你拜讬她和你一起撒下谎言。」

「……」

「不过,我也不觉得你是为了独佔小日才这么做,不然的话,你根本就没必要将我们聚集在一起嘛。或许,你只是在知道小日的真面目后,发现了一些不告诉我们会更好的事——比如,私下的小日并非如此温柔,或者是——小日早已名花有主,你为了保护她,不让我们去干扰她的约会才会做出这种事。」

「…哈哈,你猜对了一半喔。」

事态暴露,会长也没有隐瞒的心思。

「一半?」

「不止是为了保护小日,也是为了保护你们啊——为了不让你们…不让同样热爱小日的你们因知晓小日的真面目而受伤,我才会将你们聚集在一起,叫她配合我演这出戏,让你们失去寻找小日真面目的念头……只是,我低估了你对小日的感情。」

「……」

会长露出笑容,转过身来。

「做得不错啊,绿园。」

「会长……」

绿园无言的看着会长,如鲠在喉。

像是要舒缓气氛,会长故意以轻松的语气向绿园提问:

「那么,在知道了这一切后,你还想知道小日的真面目吗?」

「……我想知道。」

「即使会受伤?」

「即便如此,我也想认真面对我的初恋。而且,不管小日是怎样的女生,我觉得我都继续喜欢她。」

「……好吧。」

会长叹了口气,收起笑容,以严肃的表情看向绿园追寐。

「那我就告诉你吧。」

绿园追寐不自觉的咽下口水。

会长公布答案:

「小日的真面目是1年B班的佐藤翼——是个男生。」

差不多了吧……

段子暼了眼天花板上的监控心想——从刚刚自己一连串举动与雇佣兵先生B紧跟自己身后的反应来看,广播室里敌人应该已经得知我的危险性,竟然目的达成,也就没必要继续上演这种蹩脚的追逐战了。

「这下你就没地方跑了吧。」

段子到达只有死路的顶层,她响应男人声音回头——发现周围没人,男人便边说边逐步朝段子靠近。

正如段子所料。

在监控前晃悠足够时间后将男人引诱至没有监控的角落,这就是段子的计划。

事实上,她至今为止的行动路线无一不是为了诱导男人来到此处。

为了让段子不用束手束脚的也能解决他——虽然同样高大健壮,但雇佣兵先生B的体型可远远不及雇佣兵先生A,这让段子无法故技重施的顺着拳头爬上他的背部按下穴位,在鬼屋之所以能爬上背部,也只是因为他刚好背对自己而已——不过,保存实力也是段子将其引诱至此的原因之一。

广播室中的人虽然知晓段子是威胁性人物,但从未目睹段子出手解决他人。

就算是危险到需要转移目标的人物,他们也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段子是个小女孩。但若是看到瞬间撂倒雇佣兵伙伴的段子,他们戒备的程度一定会大不相同——目睹小女生秒杀雇佣兵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本就认真的他们一定会更加全力以赴,不是抱着与小女孩为敌的觉悟,而是与怪物为敌的觉悟。若真是那样,即使是段子也没有自信能战胜他们。

所以要引诱至此。

引诱至无人的此处。

男人终于走到段子所在的平台——毫无预警的,他冲向段子。

随后被段子坐在身下。

如果这是漫画,上面两行字的中间大概还会加一格全涂黑的分镜吧。

段子叹了口气以抒发无聊的情感,却在此时听见台阶传来声响。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这里怎么会来人!?

在这可不方便说他中暑了啊……

在段子的大脑仍在飞速运转制造谎言时,台阶下的人已走上平台。

「啊。」

西瓜与天妇罗是对肠胃的特攻组合,只是根据食量的不同,对人的影响也各有不同。于觉的情况,仅吃下一件天妇罗的她只是有些腹痛。在被新鲜出炉的热包子热敷后,她腹部的疼痛更舒缓不少。虽然仍不是能够剧烈运动的程度,但比起让看起来连球拍都挥不动的见裳坂上场也要好得多——所以,觉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换上了运动服——在无需变装的现在,她总算可以脱下闷热的假发,重新绑起飘逸的马尾。

漆黑的马尾。

依照身高,要上场的是铃华觉与水彩五三。

『铃华觉&水彩五三VS山田诘&江口据子!』

如果这是擂台比赛,女郎手中的看板就会这么写了吧。

等到换好衣服的觉上场,他们重新走到赛场中央抽卡——以下便是抽卡结果:

铃华觉——『平行世界』——能无视对方的发球,自行发球的能力。

水彩五三——『永无止境』——可以让球出界的能力。

山田诘——『妙手回春』——能接起触地的球的能力。

江口据子——『形影相附』——能一次发射两枚球的能力。

以上能力的使用次数皆为一回合一次。

根据觉与据子猜拳的结果,由觉先行发球——听着诘对据子『为什么输了啊!?』的责骂声,她走回发球区,将球放在身前,正准备发球时,她看到像在挥动电蚊拍般不断挥动球拍的水彩五三。

「啊,五三,不是那样握拍喔,是要侧着拿,球拍的网应该对着侧面才对。」

「嗯?是吗……我试试…这样?」

「嗯,没错。」

「欸嘿嘿…就像握刀一样呢。」

她说着,双手一前一后的握着拍柄,向下挥刀——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挥刀,连忙改变姿势,像是打网球般双手握着球拍。

「啊,五三,不是双手握着球拍喔。」

「欸?不是吗?」

「不,倒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没人这样打而已。」

「是吗?…羽毛球真难啊……」

五三若有所思的感叹。

「真难什么的……难道说,五三你以前没打过羽毛球吗?」

「嗯,对啊。」

这是稍微思考后就能得出的,理所当然的结论——从小孤身一人,因门限而无法与朋友在外玩耍,遭受家暴,遍体鳞伤,动不动就需要家长信免去上体育课机会的水彩五三,即使在至今十五年的人生中都未曾接触过羽毛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也许是看到见裳坂这幅模样,她才会隐瞒此事,硬着头皮上场。

即便如此,铃华觉还是因她的这句话感到惊讶。

或者说是惊吓。

吓得连手中的球都因颤抖而掉落。

由于长年在外玩耍锻鍊出的反射神经,觉马上回过神来,依靠肌肉记忆发球。

她就这么错失提出更换队员请求的时机。

「五三,你先去我后面吧。我来打就行了。」

「欸?好…好吧。」

跃跃欲试的五三感到些许失落,不过她也明白这是为了创作部,她乖乖退下,在后方尽自己所能的练习挥拍。

觉向五三说完重新转向对面,在同时间听见球落地的声音。

短短一瞬,球便落在觉的身后。

觉因球落地条件反射的停下来,随后想起这场比赛的规则,马上将手中因能力的特性而提前备好的球射出——不过,由于觉的迟疑,对方也已经想起这不是正常的比赛,将球击回——觉错失能使对手措手不及的机会。她并没有气馁,再度回击。

于是看见在半空中的黑影。

一跃而起的据子挥下球拍——球掠过觉身侧,扬起她的发丝,而后擦着边界着地。

短短一瞬,球便落在觉的身后。

球技真好!

觉在心中讶异——随即冷静下来。

刚刚那球也是他做的好事吧

如此推断,觉决定朝诘的方位进攻。

第二回合开始,发球的是诘——理所当然的是平平无奇的发球——觉加重手中的力度,逼迫诘需要后退至发球区的边界,随后看准时机,在诘即将击中球时使用能力发出第二发球。

然而,球还是被击回了。

回击的并非据子,而是诘。

击中第一球的诘一瞬便冲上前,连使用自己能力的机会都没有,她击回第二球。

短短一瞬,球便落在觉的身后。

与上一回合的第一球如出一辙。

「欸?」

觉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们二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强……不过,这么说起来…在美容部的那时候也是——正常来说,是不可能在关上剪刀的短短一瞬就拿起一旁的剪刀,冲到我身后,并精准的塞入剪刀之间再撑开的吧。

觉紧握球拍。

也许是腹痛的馀韵和方才一直学园内四处奔波的缘故,她无力思考计谋——即使利用读心能力知晓球的落地点,在两名拥有高度默契的优秀球员前,被消耗大量体力的她也是力不从心,只能期望先前都是对手的超常发挥,照常发球。

事与愿违,球还是无情的被击回。

无论过了几回合,球都无法来回超过三次,只是一味的落地。

就这样,以11比0的分数,他们交换场地。

「怎么了铃华觉?你刚刚的登场不是很帅气吗?看来也就虚有其表啊!」

「呜!」

交换的途中,从羽毛球赛中找回自信的诘夸大其辞的喊话。

面对实力的差距,觉只能咬牙切齿的回以沉默。

想当然而,即使切换场地事态也不会有变化——球一成不变的在来回的第三次落地。

觉一边轻声叹气一边捡起球,在准备发球时,却感到有人在轻敲自己的肩膀。她回过头——是有些扭捏的水彩五三。

「那…那个……觉,能让我试试吗?」

「可以是可以,你会发球吗?」

「嗯…我没试过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

不过,反正都会被击回,让她试试也无妨吧。

早在内心深处绝望的觉将球交给五三,稍稍退后。

只见五三将球抛向高空后,双手握着球拍,像是高尔夫般击中落下的球。

随后,球发出与铁网碰撞的声音。

「「欸?」」

觉与诘都脱口而出,望向被五三击飞的球的去处。

被击中的球高高飞起,击中运动场边缘的铁网。

不,并非击中。

是击穿。

自初中开始加入剑道部,长年锻鍊的臂力让五三得以轻而易举的用羽毛球击穿铁网。

「刚刚那球一定是巧合……据子!」

诘如此叫喊着,据子便使用能力分别朝球场左右两边射出两发球——只要任意一球在场中落地便可以得分,至今为止,若不是依靠觉的能力,她们一定连三个来回都撑不住——只是这次,觉无需发动能力。

球被挥拍的五三击飞。

使用剑道中的步法快速移动的水彩五三横跨球场,将位于球场两侧的极端攻击击回。

不过,也许方才的球真的是巧合,球没有再次撞上铁网。

球飞出运动场外。

「哈——」

绿园追寐深深叹气,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如此,就像出故障的机器人,只会一边发出这种与学园祭愉快气氛不符的声音,一边没有目的地的如无头苍蝇般在走廊中行走,为五彩缤纷的学园祭添上一抹深沉的黑色——这不是因为他收到来自铃木老师的简讯,只是因为自会长那得知资讯而已。

『小日的真面目是1年B班的佐藤翼——是个男生。』

就算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初恋竟然是男生。

而且,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怪不得我会觉得他眼熟……

这么说来…会长确实一直没用『她』指代小日呢…..

我至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啊……

因知晓真相而受到的冲击,因对男性不感兴趣而感到的失恋感情,因自己过往的行动而感到的羞耻——种种因素夹杂在一起,制造出名为绿园追寐的行尸走肉——热闹的学园祭中,格格不入的他只觉得周围喧嚣,依照本能前往人烟稀少,能让自己静下心独处的地方。

明明他的恋心早已静止。

他就这样走上大楼的顶层。

「啊。」

于是,他看见坐在成年男性身上的段子。

「呀,真是的。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绿园同学啊。」

稀疏平常的,坐在倒在地上的健壮男性背上的段子掩嘴笑道。

「欸…欸?这,这——」

接连受到冲击的绿园追寐一时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哎呀,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和你一样——是以翼为目标的敌人啦。」

「…翼……」

停止机能的他只能对这名字起反应。

「怎么了?你看着有些失落呢。」

「……」

绿园追寐默不做声。

段子看着他沉默的脸,灵机一动。

「对了,为了让这样的你打起精神——来帮帮我吧。」

「……哈?」

冲击再度袭来,让当机的绿园追寐回过神来。

「说起来,当初我帮助你后,你还没有报答我吧?在此为你献上箴言——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喔——所以,来帮我一个忙吧。」

「…帮忙?」

绿园追寐的潜意识为了让主人逃避失恋的痛苦,转移视线,驱动他提问。

「没错,帮我一起解决敌人。」

「解,解决?!」

「呀,不是要杀掉他们啦,只要击倒就好,而且,你也不会有风险。」

「……」

顺水推舟的,潜意识把握机会又推了主人一把。

「我知道了,要做些什么?」

在小日的影响下,绿园追寐回答。

「嗯,绿园同学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乖孩子。那么,首先,我要解除你能力的封印。」

「欸?」

在绿园反应过来前,段子便已从男人身上弹起,按下绿园锁骨处的穴位。

「这样就解除了喔。」

「你,你,你干什么啊!?这样我不就要死了吗!?」

「别那么着急嘛,绿园同学真是个操之过蹙的坏孩子。好好想想吧,你是在什么时候决定袭击翼的?」

「发现能力的…第二天。」

「那不就对了吗?离你的性命完结,还有整整五天呢,而你只需要在今天帮助我。」

「这样啊……」

「也就是说,一旦计划失败,我被敌人杀死,你的性命也就只剩五天了——怎么样?打起精神了吧?那么,马上就进行下一步吧。」

段子说着,转身蹲下,在昏厥的雇佣兵先生B身上摸索。

「来,接住这个。」

段子说着,将一块黑色的物体抛向绿园——冰凉坚硬的触感从手中传来,他低头查看。

是黑色的手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吵啊,绿园同学真是个大惊小怪的坏孩子。你至今为止的人生难道没看过手枪吗?无论是在电视或者电影,甚至连书上也没见过?」

「那,那当然见过啦!可,可这是真枪——」

「不不,书上图片里的枪也是真枪吧。」

「还,还是不一样——」

「算了算了,你就当它是模型枪呗。」

「什么『当』啊!你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我这是模型枪呢!」

「这是模型枪哦。」

「太晚了!」

「真麻烦啊。」

段子说着站起身,像是想教训绿园一样,在他头上狠狠的拔下一根头发,紧接着在他因刺痛走神时握住他抓着手枪的手,将其放入他的外套里——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绿园一头雾水,尚未缓神。

「不要管这么多——就保持这个姿态,分身吧。」

段子下令。

「什么跟什么啊…真是的……」

尽管满是怨言,在生杀大权被段子掌握的现在,他也只好照做——现在回想起来,距离能力被封印那天也就过了一个月呢。这么想着,他也不感怀念,只是依照当时的感觉制造出分身。

「呀,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分身呢——看起来就像在用背部拉屎一样!」

「…你是说我是屎吗?」

不管是什么性别都不应该这么轻易挂嘴边吧?

「那么那么,倒数第二步。」

打算蒙混过关啊!

不过,绿园也不想听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亲口说自己是排泄物,所以没有追问。

「假绿园同学就跟我走,真绿园同学就先负责把这男人扛去医务室吧。」

于是,绿园与段子便将绿园抛在原地,光明磊落的自台阶走下,出现在监控中——虽然段子声称要击败敌人,但她倒也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只是在校园游荡而已。反正敌人会自动送上门来——段子走入往常的教学楼,为了舒缓绿园的紧张,她悠哉的向他搭话。

「说起来,我看到你在问答比赛中的活跃喔——怎么样?你知道小日的真面目了吗?」

「……」

「嗯嗯?这表情真奇怪啊,到底是知道还没知道呢?——为了让这样的你露出破绽——其实,推荐小日去当女仆的就是我喔。」

「原来是你啊!」

一瞬,绿园被感情支配,忘记一切事物,双手握着段子肩膀。

「啊哈哈,这个反应,看来是知道了呢。」

波澜不惊的段子露出坏笑——绿园也因此冷静下来,长叹一口气,又回归先前的状态。

「嘛,不也挺好的嘛,对这样的你献上应景的箴言——不可以以貌取人喔。」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不过,愉快的谈话时间总是短暂的……」

「一点也不愉快!」

「嘛嘛别这么说嘛,总之,我想说的是,敌人就在我们的身后。」

「……!」

「喔呀,不要回头喔,就继续走就好啦。」

「继续…去哪?你不是说没有目的地吗?」

「NoNo,是没有确切的目的地而已。」

段子晃动手指。

「目的地还是有的——也就是,没有人的地方。」

段子带着绿园走进前方的拐角。

那之中与走廊截然不同,没有人存在的气息。

正所谓是——无人的拐角。

「现在可以回头了喔。」

绿园与段子一同回头,却见神情紧张的敌人。

「…怎么回事?苏特…你不是说她只有一个人吗?为什么他的身旁还会站着一个男生啊!」

男人对着对讲机说道。

『男生?桑,你在说什么啊?那女生确实是一人在走廊上行走啊?』

「瞎说什么呢!?那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是幻影喔。」

段子笑着擅自回答,同时擅自用绿园的名字玩起文字游戏:

「追逐你直到睡梦中——会出现在你噩梦中的幻影。」

「你在说什么?」

段子无视被称作『桑』的男人的疑问。

「来,绿园同学,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吧。」

绿园没有回应,只是响应段子的命令将手抽出。

将手中黑色的物体对准桑。

「——!」

绿园追寐靠段子方才在离开台阶前教他的姿势,将手枪对准桑。然而,他并没有因此取得优势——就在男人的视线捕捉到枪的瞬间,仅仅差了数分秒,他也自口袋中掏出枪与绿园对峙——真不愧是专业人士。

「喂,苏特…那男生有枪啊……」

桑微微侧头,朝对讲机说到。

『什么?!我知道了,我现在也过去。』

广播室的敌人在耳机对男人喊道。

「唉,能赶上吗?」

段子一边叹气,一边将手放入口袋。

「喂!不要轻举妄动!」

桑朝着段子吼道,当然也保持与绿园对峙的姿势——段子想当然的不为所动,毕竟桑瞄准的不是自己,也无法瞄准自己——这么想着,桑却彷佛绿园追寐不存在一般,将枪口对准段子。

「不,不许动!再动我可就开枪了!」

不顾绿园微颤的警告,桑只是戏谑的回应:

「不,你没法开枪。」

「…欸?」

桑斜眼注视绿园。

「你是第一次拿枪对着人吧?仔细一看,你的手不都还在颤抖嘛。这样的手也想打中我?别开玩笑了。什么噩梦啊?该做噩梦的是你吧?你在小看杀人吗?」

「杀……!」

绿园追寐不发一语,维持着持枪的姿势。

「喂,绿园同学,怎么了吗?」

段子无心的提问成为压垮绿园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办法啊……我没办法杀人啊……」

像是五体投地般,他不像话的,丑陋的,丢人的——泪水自眼眶流下——即便如此,手也不曾动摇,膝也不曾弯曲。

「杀人什么的……我没法做到啊……」

过去,绿园追寐曾计划对佐藤翼痛下杀手,实际上,他确实为此伤害了铃木老师,也在那之后同样将刀刃挥向段子,觉——当然也有翼。但那并非他本人的行动,只是他的『分身』的行动。对绿园来说,那就像是脑中的妄想一样,就像是在观看他人为主角的电影一般没有丝毫实感。况且那时的他也因第一次用刀捅人而感到亢奋状态,根本无暇感知情绪,再加上,当时的他遇上了觉与段子这两个不可跨越的障碍,下意识的在心中认为自己能成功的概率才是小的那一方,所以他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向翼袭击——然而,在发誓负起伤害铃木的责任,与铃木深入交流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的伤害了活生生的人,察觉自己行为的恶劣。于是,在认知杀人的重压后,他此刻手握枪械。

与美工刀之类的短小刀具不同,而是枪械。

只要扣下扳机,必然会贯穿的——枪械。

与刀具的威力天差地别。

重量——截然不同。

「你在说什么啊?谁让你杀人了?你可不能杀人,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段子对这副不像话模样的绿园追寐没有一丝体贴,也不在意桑手中的枪,微掂脚尖,将脸靠近到绿园旁边,不苟言笑的直视绿园。

「你可不能带头杀人啊。」

迫于生命危险,绿园追寐在听到段子这样的话后也没有移动视线——或者只是恐惧使他无法动弹也说不定,总之,他没有动弹。明明有什么想说的,却连嘴唇也没有动弹过。

段子回应绿园的沉默:

「你不会忘了吧?计划的最后一步。」

「欸?」

瞬间,绿园的眼中亮出光芒。

「什么啊?不是说好送完男人之后就依照分身的记忆前往我的所在地吗?」

段子蹙眉,一副失望的表情。

「…关于那个的话……他已经到了喔。」

绿园收起哭腔回应——话音刚落,桑便在身后察觉人的气息。

「什……」

逞桑回头的一瞬间——段子自口袋中掏出一丝黑线。

「嗯?…那是?」

绿园的余光捕捉到段子自口袋中掏出了什么的动作,却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是你的头发喔。」

段子回答。

「那么那么,最后一步——可能会有一点痛喔。」

段子说着,移动到绿园身后。

「喂,喂!你不会……不要啊!」

绿园彻底忘记自己方才的沉重情绪,大声抗议——不顾抗议,段子将发丝放在绿园身上——假绿园的身躯于是被无形之力向身处拐角另一端的本体牵引——夹着站在中间的桑,与本体撞在一起融合。

拐角的入口,躺着两名昏厥的男性。

段子站起身来,舒展筋骨。

「咳咳。」

她走出拐角,清了清嗓——向走廊上的人叫道:

「不好了,这里有人中暑啦!」

被段子赶走后,金发的库萝丝在校园中游荡。这样美丽而显眼的她自然吸引不少目光,不过她丝毫没有在意。对终日只会微笑的她来说,她根本就对他人的目光没有丝毫感想,就连此刻的行动也是,她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去处,只是依靠本能移动。正是因此,她才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今早之所以会前往音乐教室,也是因为那里是『在这所学校首次与段子说上话』的留有回忆的特殊场所。这样不经思考行动的她理所应当的来到了留有『在这所学校首次与觉说上话』的场所——

广播室。

就在她走到门前时,苏特自门内跑出。

他们就此相撞。

由于苏特身为雇佣兵的肉体,只有库萝丝倒在了地上。

「啧。」

急躁使苏特不禁乍舌,瞪了地上的库萝丝一眼后准备离去。

但他无法移动。

他的衣角被从地上爬起的库萝丝扯住。

「喂!你干什——」

「为什么,你撞倒我,不说对不起?」

「哈?!那当然是因为我赶着走没空啊!」

「你在,急什么?」

「还用问吗!?当然是把佐藤翼杀了——不对,我为什么会和你说些!」

苏特对向这位初次见面的金发女生口无遮拦的事感到后悔,但这也都是没办法的,并非急躁的他失去了理智——只是没人能在库萝丝面前装模作样而已——就是这样的道理。

就是这样的规则。

「杀掉?」

库萝丝微微侧头。

「你听到了?」

没法装模作样——所以苏特才会在学校里依照雇佣兵的思考方式行动——他左右观望,在确认没有人看向这里后,他为了封口而将库萝丝扯入一旁的广播室,库萝丝因此摔落地面,在广播室阴暗的角落发现几个昏厥的学生。

「没关系,只是像他们那样晕过去而已,很快就会结束的。」

苏特说着,亲手扣上广播室门口的锁。

在群众的帮助下,段子将桑与绿园送进空无一人的保健室。说是空无一人,但保健室内的四个床位其实也已被雇佣兵先生AB霸佔一半。之所以会说空无一人,是因为最应该出现在保健室的人——白发的墨镜的微笑的保健医生,羽朝诗香乃不在而已——当然,她的白发不是因为她有将近六百年的寿命,墨镜下隐藏的也不是金色的瞳孔。

还有一人吗……

段子轻叹,安置好绿园与桑后便打算外出解决最后一人。

一推开门,他们便在门口相遇。

无须寻找,他被送上了门。

维持昏迷的状态,剩下的雇佣兵以公主抱的形式被库萝丝抱在怀中。

「虽然我们才刚见面不久,但看到你,我很高兴。」

「…我可一点也不高兴啊。」

段子对带着笑容的库萝丝恶言相向,折返回保健室,将躺在床上的绿园扯落地面,让位给库萝丝怀中的男人。

「发生什么了?」

「他在广播室前撞倒我,然后要打我,所以我打晕他了。」

「嘿——真惊讶啊,你竟然没有杀了他。」

「嗯,因为,杀人是不好的事,人会伤心,会生气。那些也是,不好的事。」

「……」

「那么,我走了。再见。」

「等等。」

依据昨天的记忆,库萝丝决定就此告退,却被段子叫住。

她不由自主的叫住库萝丝,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嘴巴会擅自动起来,没有理由的叫住她——但可以确信的是这绝不是出于对库萝丝的同情。段子很快便为自己找到理由。她一定是想利用库萝丝。一贯如此的,利用他人——没有人能在库萝丝面前装模作样,一定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习惯性的,不经大脑的开口。所以自己才不晓得理由。

她这么想,命令道:

「给我绳子,我要把他们四个绑起来。」

「我知道了。」

库萝丝回应,段子于是握住麻绳。

「然后,待在我身旁……」

段子的躯壳又擅自说道——她补充后来才跟上的理由。

「…要是他们一起挣脱绳索的话,哪怕是我也难以独自对付四名成年人,所以才要你在我身。而且,问东西的话你在身旁也更方便,就是这样。懂了?」

「我知道了。」

面对语气有些急促的段子,库萝丝仍是一成不变。

一成不变。

她从未有过变化。

段子与库萝丝将两张床合并,后一同搬运昏厥的男人,将他们四人綑在由两张床组成的大床上——用绳索将他们四人綑好在床上后,段子点下穴位,使他们复甦。

「呀,早上好,雇佣兵先生们。」

恢复一如既往的表情,她以活泼可爱的语气向雇佣兵们问好。

「虽然说是早上好,但现在也已经是下午了呢,暂且不论这个——睡得好吗?」

她接着说,雇佣兵们却只是观察四周,默不做声。

「啊,对对,提前说一下吧——想要大喊吸引别人来也不行喔,我刚刚透过点穴阻隔了你们一部分声道——总而言之就是,你们从物理上就无法呼救啦。」

男人们总算明白状况,静下心来——在库萝丝在场的情况下,他们无法默不做声。

「你们是谁?」

「现在的话可以说了吧,我们…我是佐藤翼的同伴喔。」

「……」

「那么,我回答了你们的问题,这次就轮到我了喔——是谁指示你们杀掉佐藤翼的?」

「是我们的主人。」

主人?

不是依赖人也不是高层,是主人?

段子感到似曾相识,却天真的不想相信。

这也是库萝丝在场的缘故。

「你们的主人是谁?」

「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被他命令了。」

「……」

果然…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他们是被洗脑了吧……那个混蛋皇子果然也来到这个世界了啊……

段子摸起下巴。

怎么办?要现在请铃华同学过来读心吗?不…若这是被洗脑的话,恐怕他们自己也因为『不能暴露主人的真面目』这一命令而忘记主人的身分,只是记得这句话而已……而且,也不知道是否隔墙有耳,现在我能安全说不定也是多亏库萝丝与我同行…要是就这样叫铃华同学过来的话,她指不定会在路上遭遇不测……可不能就这样白白浪费战力,还是就这么算了吧……反正也确信了幕后黑手的身分…而且,小翼尚未觉醒的现在追太猛的话导致失败可就不好了……

段子决定今日就到此为止,重新让他们四人陷入昏迷,呼叫救护车。

对了,关于绿园的话题。

由于头部的碰撞,他睡醒也是之后的事。

他就这样被遗忘在角落,在夜晚的学校醒来。

接下来,是时候该说说羽毛球赛的比赛结果了——在水彩五三一人的努力下,创作部成功在第二局追上比分,接着在延长赛中以碾压的姿态战胜诘二人。据本人『很简单喔,只要把球拍当成是形状比较奇怪的刀,再用它砍向球就可以啦。』的言论,她就是以这对羽毛球运动员颇为失礼的说法取下胜利。气急败坏的诘大吵大闹的喊着『这是三局两胜!』要继续比赛,可当禾森向她提问要比什么后,她却支支吾吾的没法说出个所以然。

看来她自己也没想那么多。

真不愧是觉认证的笨蛋。

但为了不让她以这种脾气顺势打扰翼,她们还是像在陪小孩玩耍似的迁就她,待在她的身旁——算是不打不相识,五三,觉还有禾森在经过比赛后都发现诘是个好欺负的笨蛋,失去隔阂,逗她玩耍。在学园祭气氛的影响下,她们甚至就这样暂忘对决的事,四处玩耍直至人潮都开始减退的傍晚——历经奔波后,体力耗尽的见裳坂遥远看着吵闹的她们,与同样在她们后方的据子在活动区上并排而行。

由于疲惫不堪,见裳坂甚至朝前倒下。好在有眼疾手快的据子陪同,她才避免面朝下坠落的结局。

「…谢谢…有你在真是帮大忙了……」

宛如自言自语,见裳坂在嘴里嘟喃着。随后站直整理起皱的服装。

目光捕捉到仍旧精神的诘,见裳坂向据子搭话。

「呐,她一直都这样吗?」

不让声音被环境音盖过,她调高声调。

「嗯,差不多吧。幼儿园的时候还比较安静,小学高年级开始就吵吵闹闹的了。」

据子开口道。

「幼儿园?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是啊,我们是青梅竹马喔,从小到大都在同一个班级一起玩耍,只可惜在今年分开了。」

「青梅竹马啊,确实也给人这种印象……」

「虽然我刚刚说差不多,但小诘貌似只在我在附近时才表现的这么喧嚣,也许我被她讨厌了吧。」

「讨厌的话就不会一直在你身旁了吧?不过,你也挺不容易的嘛。」

「是吗?我倒是不讨厌吵闹的她。」

据子微微垂头,微捲的发尾遮住微红的脸颊。

「嗯?嗯嗯嗯?欸?原来是这样啊——嘿——」

见裳坂情绪莫名高涨,摀嘴坏笑。

「不要捉弄我啦。」

虽然据子这样说,但他倒是没表现出慌张,只是腼腆地笑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发现据子脾气平和后,见裳坂便口无遮拦的追问。

「已经记不清了…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从她开始听我讲故事的那个时候开始吧。」

「讲故事?」

「嗯,我自己创作的故事。或许我不该自己这么说,但我从小开始就没有什么不擅长的事。无论是课业还是运动,对我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什么都能达成,所以我才常常感到无聊,只有读课外书的时候才能让我摆脱无趣,看着一篇篇虚构的世界,我也燃起想要自己创作故事的慾望——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主动拥有慾望——就是那个时候,在大家都还沉迷于玩乐的幼儿园里,只有小诘会静下心听我在课间的大树下讲故事。故事的内容我已经忘了,恐怕也都是些稚嫩的无趣物语吧,不过,我还是记得小诘那时在树荫下的脸。」

也许陷入回忆,据子自顾自的说起来。

看来他很喜欢讲故事。

见裳坂本就喜欢观察人类,知晓他人的故事,所以只是静心聆听。

「那之后,我就和她成为了朋友。也许是受我的影响,小诘也对创作有了兴趣。我们常常窝在一起创作,那真是快乐的日子——渐渐的,我的目光也不自觉的从创作中移开,被小诘努力的身影吸引——这么看来,我一直在黏着她呢。所以她才会觉得我烦才讨厌我吧。」

「啊!?」

见裳坂皱起被刘海遮挡的双眉。

「什么啊?你那时不时出现的自卑倾向,你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吗?都说了,要是真的讨厌的话,以她那吵吵闹闹的性格,早就会对恶言相向让你走开了吧?竟然你现在还能黏着她不就证明她没有讨厌你吗?」

「…是这样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见裳坂像是什么都发生般重用平和的语气转移话题:

「所以,你现在之所以会和她一起做这种蠢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

「嗯,确实是这样,创作对我来说再怎么说也只是普通的兴趣而已。说实话,我只需要她一人当我的听众就行了,根本没有加入社团的必要——不过,如果小诘想做的话,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陪她。」

「嗯——真是甜蜜啊——你没有向她告白过吗?」

「没有喔……我连小诘懂不懂这些东西都不清楚。」

「再怎么说也该懂了吧?毕竟都是高中生了。」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她只是喜欢创作才会和我成为朋友……要是告白,说不定会破坏现在的关系……」

「看来你也考虑了不少啊。嘛,身为局外人的我也就只能八卦到这了,我可不想为你的人生大事出意见。再怎么说,我也没有读心能力呢——话说回来,你原来会好好说话啊?看你一直沉默不语,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说话的人设呢。」

「因为一直没人和我说话嘛——你才是,没想到你也这么会说话。」

「哼哼,你所说的我究竟是不是我呢?」

「什么意思?」

「是创作啦,即兴创作——『我其实有两个人格喔』之类的。」

「那算什么啊。」

据子笑着吐槽,声音却被不远处的鸣笛声盖过。

校门口停着救护车,正让载着健壮男性的病床通过人群。

他们停在一旁探头观望。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警察所以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中暑了吧。在这种密度的人群里面,即使是十月也会中暑吧——啊,快走吧,要被铃华学姐他们丢下了。」

他们说着,快步跟上队伍——才发现队伍正停下等待他们。

「据子!你走得真慢啊!」

据子以笑脸安静回应诘的抱怨。

与方才和见裳坂相处时完全不同。

不发一语。

嗯?嗯嗯?

见裳坂在内心思考。

啊!

见裳坂轻戳据子,据子于是弯下腰来。

她无法按耐自己的求知慾,垫起脚尖将脸凑到据子耳旁。

「呐,你一直不说话,不会是因为和山田同学说话会感到害羞吧?」

「!!」

顿时,像是耳边被吹气般,据子急忙弹开与见裳坂的距离——虽然眼神被浏海遮挡,但还是无法遮挡他通红的脸——他一言不发,只是以双手捂脸。

见裳坂对他这出人意料的激烈反应做出反应前——诘冲上前。

「喂!你对据子做了些什么!?」

她揪起见裳坂的衣领——只不过,不愧是自称天才儿童的据子的反射神经——他很快便上前将手放在诘肩膀上劝她放手。

「呀!」

却使诘也发出出人意料的尖叫。

她回过神来,为自己的尖叫羞红了脸,连忙松手,挥开据子。

「你,你突然碰我做什么啊!」

嗯?嗯嗯?

见裳坂在内心思考。

啊!

「嘿——」

见裳坂愣了一下,很快再度露出坏笑。

「你笑什么!?」

像是想转移注意力般,恼羞成怒的诘转头质问见裳坂。

「不——只是突然想起我还没和你比赛过呢。」

「哈?突然说那个干什么?这和你们刚刚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嘛,不要急先听我说完嘛——要比的是推理能力喔。对创作来说,思考和逻辑也很重要吧?所以要比推理能力——我来推理你想夺走创作部名号的原因,你来推理我究竟想说什么,谁先答对就是谁的胜利。然后,根据回答,说不定还与刚刚我在江口同学耳边说的话有关联呢。怎么样?是对你很有利的比赛吧?」

「啊?这根本算不上比赛啊!我不是说过吗?是因为你们的创作实在太过差劲,配不上创作二字,所以才要夺过来。这场比赛根本毫无悬念。」

「不不,这不是正确答案喔——你明白的吧?再怎么说,答案也在你自己心底呢。」

「你在说什么?」

「不,在说白之前我想问个问题,也算是给你争取时间吧——你创造的创作部中会有江口同学吗?」

「当然会有啊…那又怎么了?」

「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嗯,我想问的也就是那个啦——就算我们的创作差劲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真的就这么喜欢创作吗?——你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创作部的名号?创作的名誉?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别人?说到底,创作哪有配不配得上这一说法?你到底是以谁为标准衡量?」

「我……」

「不,其实你不用回答也行啦——在你创造的创作部中,我只认识两名成员,也就是山田诘和江口据子。若是以你为标准的话,江口同学就会因为没能超越你而无法加入了吧。还是你想说你和江口同学是同等的这种话?世界上可是连指纹都不可能相同喔,像创作这种抽象的东西更是不可能一模一样,那么,你心中的标准就会是江口同学。」

「……」

山田诘一言不发。

「你是为了江口据子才想夺下创作部的吧?」

滥竽充数,囫囵吞枣,四舍五入,切换概念——见裳坂做出没有逻辑的推理。

以比赛的角度来看完全失衡的推理。

属于笨蛋的推理。

意外道出真相的推理。

这愚蠢的推理直击同为笨蛋的山口诘。

即使过程漏洞百出,一旦听到这个答案,她便无法应对。

「我赢了。这下就是两胜——是你的败北。」

见裳坂笑到。

尚未看清她的脸——诘扭头就跑。

那是否是因输掉比赛而无地自容,见裳坂根本用不着推理。

「江口同学,你知道要做什么的吧?」

她看向据子,据子于是回过神,朝诘离去的方向追去。

「跑得真快啊…看来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吧。」

见裳坂一边说着一边伸懒腰。

「见裳坂同学,你刚刚为什么会说做出那种推理?」

禾森凑上前询问,见裳坂却只是侧过头。

就像刚睡醒一样。

「那种推理?在说什麽?」

「就是对山田同学的那一串质问啊。」

见裳坂有些迟疑:

「欸……啊,那个啊…欸…哈哈,只是好奇心啦,呃,只是好奇这么说了之后她会怎样?」

「为什么是问句啊?」

「喂——大家——」

禾森感到可疑,在继续提问前被不远处传来的高声打断——就像变身解除的人间体一样,段子挥着手朝见裳坂她们跑来。

「段子,你没事啊!」

面对觉的关怀,段子的目光却是四处游走——她左顾右盼。

「小翼呢?」

段子提问。

说出跟踪小队的目标。

「「「啊!」」」

022

俗话常说『主角总是最后才出场的』,不过说实在的,我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俗话。反正也没人上街针对这句话做问捲调查,也许这句话意外的小众?而且,如果主角次次都在终盘才出场的话,那他的戏份不也会不及他人吗?如果戏份不足,他又能被称为主角吗?所以,我觉得这句话倒也不是非常正确,甚至有些以偏概全。这么一来即使不流行也不奇怪——不过,身为世界的守护神,身为漆黑魔翼之瞳的我会是这世界的主角这点倒是无庸置疑——于是,此刻便是本大人,佐藤翼的堂堂登场!怎么样?久别约四万字的时间,相信大家也都很想念这囉嗦的第一人称吧?或许会有人觉得我如此随意的打破次元壁的行为有违至今为止的行文,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我不如此分散注意力,我一定会目不转睛、目瞪口呆的盯着身侧的曦。即使过去一天,我也依旧没习惯她那一身清凉的特殊打扮。在鬼屋中发生那种事后,我更难以直视她。为了压抑自己的看向她的冲动,也为了不辜负特意前往美容院接发的曦,让她能轻松愉快的度过学园祭,我只能在此靠胡思乱想保持自我。

趁现在习惯自我,等会才好和她一同参加篝火晚会啊。

我们学校有只要两人在篝火晚会中牵手就能喜结连理的传说——与其说是传说,这更是与学园祭同等,属于各大校园漫画的传统吧。

胡思乱想差不多也到极限了,我看向手中的袋子,里面都是我与曦今天购买的东西——看着它们,今日的回忆也慢慢自脑海中浮现——像是在漫研部中一起讨论那发售的漫画、在影视部一同欣赏完全不输奥斯卡大导演的学生自制短片、在手艺部共同挑选打算之后送给部员们的成对挂扣、在角色扮演部里一起拍的照片……这还不是要回想比较好……嗯…接下来是……

就在这么回想的途中,我察觉了。

在今天与曦共同创造的回忆中,几乎没有曦的身影。

「怎么了?翼,袋子很重吗?」

也许是看我打量袋子许久,曦细柔的声音伴随视线一同袭来。

没想到一旦仪表不同,连声音都会给人不同的印象。

「欸?不…不会喔,我只是在回想今天的行程而已。」

「嗯——回想啊——啊,说起这个,又让我想起那个三流的占卜师了!」

三流的占卜师……是在说神秘学部里的那个人吧。记得我在那做了占卜后,她宣称我日后会与儿时玩伴交往,然后分手——不知为何,明明我都尚未发声,曦却对那占卜结果感到十分不满,在占卜师说完话前就气冲冲地拉着我离开——只不过,由于记忆被覆盖的缘故,我对那件事的印象不是很深。那时的曦握住了我的手,我顺着曦无袖的手臂看去……不,这件事也是,和角色扮演部与鬼屋里的事一样,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真是的!竟然浪费我的钱,我都想去告她欺诈了!」

不…是你自己没听完的错吧……

看着气头上的曦,我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是,是吗?嘛,不要再想那种生气的事,想点其他的吧……对了,我们来聊天吧,比如…『刚刚为什么会有救护车到学校来?』这种问题。」

我直视前方劝说。

「只是中暑吧?在那种人潮里也不是很奇怪。」

「欸…欸——真厉害啊曦,这么快就能想出解释。那接下来就到曦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将话题抛给曦。

要用这个只是维持理智就难以运作的脑子思考话题实在太费劲了。

「想说的……我知道了,学园祭也快结束了,想说也就只能趁现在了吧。」

趁现在?

难道曦有什么话一直憋在心里吗?

「翼,你今天为什么一直不看向我?」

曦说到。

「……」

有这么明显吗?

「翼?」

「……一定要说吗?」

「欸?…嗯…也不是一定……」

「那就不说了吧。」

我可不想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出口啊。

也许是对懦弱的我的惩罚,我听到了我最不愿听见的事——说是最不愿,那也只是夸张的比喻手法而已,要较真的话,我果然还是更不愿听到熟人的死讯——不过,抛开这种在现在才能想出的事,我在那时听到了在那一刻最不愿听见的事。

也就是说,那想法一直在我脑中徘徊不去。

「……翼,我期待的学园祭不是这样的。」

决定再也不说谎的曦直白道出我最害怕听到的事。

「……」

「那么多年没有见面…我想像过去那样,在这个学园祭里和你一起制造新的回忆…但是…如果你都不看向我的话,我不会留下与你一同构筑的回忆——毕竟,我都看不到你的脸嘛。」

「……」

曦是这样想的啊。

明明她有那么多期望,我却没有发现……就这样浪费了她整整一天的时间。

明明被小觉那样鼓励,我却如此不像话。

「啊,不…不过,我也不是在强迫你看向我……翼?」

「…对不起。」

我依旧没有看向曦。

「欸?不,不要道歉啦,翼,我也不是在怪你啦…只是在表达自己的期望……什么的……」

曦似乎又补充了什么,但我什么也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又能回到学校参加活动…我却让你留下这种回忆……如果不和我在一起的话…你一定会度过更愉快的一天吧……真是对不起…是我的错。早知道就不邀请你两个人一起逛了。」

「欸?」

曦停住脚步。

我感到疑惑。

为什么曦要在谈话途中停下脚步?

我因担心而看向曦。

在彤云密布的天空下,曦的脸也被阴影复盖。

但是我还是看见了亮光。

那是曦眼角泪珠的反光。

「…你真的这么想吗?」

她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而皱起眉头。

「欸?」

曦哭了。

这让我的大脑停止运转。

「…翼…你这个……大笨蛋!!」

曦喊着,与我擦肩而过——她跑进人群。

「曦…曦!」

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双腿已随曦奔去——不,我才没有反应过来。

我仍旧不清楚曦落泪的理由。

我说错什么了吗?不…按刚刚的发展,怎么看都是我的错吧……虽然不晓得她喊我笨蛋与我惹她哭泣的原因,但找不到曦也就无法发现我的过错了……这下,我才回过神来,在人群中寻找曦的身影。由于即将入夜的缘故,好不容易因游客离去而清净下来的校园又因布置篝火晚会的工程而繁杂起来——在一旁效彷夏日祭制作的露天摊位也陆续开档,照亮昏暗的学园。这方便了我寻人,却也吸引更多人阻碍我的视线——于人群中穿梭,我不断与行人碰撞,我想我这辈子都没过这么多句对不起。终于,我冲破人群,来到一片较为空旷的土地。

「呀!」

于是我倒在地上。

从声音来听,与我相撞的似乎仍然是个女生。

不过实际上,是我自己摔在地上的——至今为止,我已经有与不少人相撞的经验。正所谓事不过三,我无意中学会了遇到碰撞及时弹开的技能。虽然还是有所接触,但好歹没让女生也摔倒在地,只是让她停下而已——于是,作为突然弹开,避免碰撞的代价,我狠狠的摔在地上。

我因疼痛无法动弹——为了确认看向声源——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与我相撞的并非曦。

不是洁白的内向学妹。

也不是一袭白衣的未知少女。

是我从未见过的新角色。

真是的…能不能少来点这种相遇方式啊。

我在心里抱怨,倒也清楚不能把怨气发洩在这名留着披肩双马尾的少女身上。

「你没事——」

「抓到你了!」

男性的声音打断我微薄的话语。

自女生的身后,突然窜出一名比我高上不少的男性——他留着一头捲发,穿着颇为宽松的衣物。他握着女生的手腕说道。

那个女生刚刚在被追赶?

「据,据子!?」

女生却看着男生喊道。

原来是认识的人啊,一瞬还以为遇上被坏人缠上的少女呢,大概是昨日为了今天看太多少女漫画的原因吧——真没想到小觉家里还有这种书——看来我还是应该对这世上的人抱持多一些善意呢。只是,竟然没我事的话,是时候继续去找曦了。

我想站起身,却依旧无法动弹。

「小诘,你为什么要跑?」

「呃…!和,和你没关系吧!放开我!」

面对男生的质问,女生卖力的晃动着手,期望甩开男生。

「难道说,她说对了吗?」

「……」

「你…是为了我才想夺下创作部的吗?」

嗯?

在我还在与四肢对抗时,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出乎意料的熟悉词汇。

创作部?

我听错了?

不管真相如何,姑且听听吧。

「好好和我说吧,小诘。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我…」

女生的声音远不及方才的刺耳。

「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个笨蛋,凭我的水平不配在你身旁……所以,我才想证明自己……透过夺下创作部,将它改造为符合你水平的地方证明自己……然后在这所学校里也创造出我们可以在一起待着的地方,在那里和你一起,像过去那样两人独处创作。」

「哪怕借用我的力量也要向我证明自己?」

「嗯……」

「…真是个笨蛋啊。」

「……」

「首先,想在这所学校组成社团,至少要三个人。」

「欸?是这样吗?」

「你果然不知道…算了,倒也挺有你的风格。接下来就是其次——不要擅自决定什么配不配得上了,什么叫不配在我身旁啊?」

「……你不嫌弃我吗?」

「我们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嫌弃你?」

「哪怕我即是笨蛋,整天吵吵闹闹的,又天天乱发脾气…还是个笨蛋——」

女生一边低头数手指,一边费尽的举例。

「小诘,笨蛋说过了。」

被称作据子的男生打断女生的话语。

「不管你是不是笨蛋,我都喜欢你喔,小诘。」

「…欸?」

女生猛的抬起头。

「据子,你刚刚……」

「诘,我喜欢你。」

男生一脸严肃的说道。

「和我交往吧。」

「…这不是梦?」

「不是。」

「这不是『陪我一起出去吧!』的意思?」

「不是喔。」

「……」

「小诘?」

「……笨蛋…」

由于女生背对着我的缘故,我不晓得她做何反应。

「说得太晚了啦!」

带着哭腔特有的鼻音,女生喊着,冲进男生怀里。

……

…我都听了些什么……

算了…这么一来,那个名为诘的女生也就不会有想要夺取创作部这种想法了吧。关于创作部的危机就此告一段落——可以这么说吧?真是的,真好奇发生了什么啊,小觉她们会知道些什么吗?之后再去问问她们吧,现在还是该先去找曦——我放下心来,撑着地面站起身,却又失足倒下。

来不及以双手遮挡面部,我面朝下坠落。

随后停在半空中。

伴随着香甜的熟悉气味,我被曦接住了。

「没事吧?翼。」

她满脸忧虑的看着我。

「曦!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预警的与变化模样的曦如此近距离接触,这让我挣扎着要从她怀中逃出。

「别乱动!又摔倒怎么办?」

曦似乎有点生气——看来她还没消气——她回答我的问题:

「嘛…我跑着跑着回头发现你没有跟上来…心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才不方便往回折返看看,然后就看到你倒在地上了……对不起…都是我突然跑开的错……」

「不,说到底还是我的原因你才会跑开吧?」

我说着,缓缓离开曦。

但又主动朝曦的方向靠去。

「看吧!我就叫你别乱动了!」

曦扶住再度平地摔的我严厉地喊道。

等等…有点不对劲。

我试着移动脚踝。

「好疼!」

「翼,翼?!我,我抱的太用力了吗?」

曦一慌张就松开手,我于是向后倒去——她马上反应过来,再次将我拥入怀中。

毫不在意自己身体传来的触感。

「……」

看来我崴到脚了。

……

我都在做什么呢……竟然在这种日子崴到脚……

这下该怎么邀请曦参加篝火晚会?

「怎么了?」

「…没事……只是脚有点痛…我去去医务室。」

「啊,翼,别乱动啊,我扶你去吧。」

「不用,也不是很痛,我自己去就好了。」

「可,可是——」

「我一个就够了,曦就在附近逛逛吧。」

让曦不断失望的我没脸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如同逃跑宣言,我无时不刻都渴望从曦身旁逃开。

「……翼…你…」

「怎么了?」

曦摇摇头:

「不,我不想问了。」

不想说的时候隐瞒就好了——身为将这种价值观告诉她的本人,我没有追问。调整好姿势,我一瘸一拐地前往保健室。也许是学校针对学园祭的省电机制,即使是天黑下来的现在,学校也没有点亮校内的灯。我扶着墙,在空无一人的漆黑走廊中前往保健室,只有远处的操场传来的喧嚣声让我感到安心——由于疼痛与心情,我没有在意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我到了保健室。虽然我这么说,但一定没过去多久。

上次来到这里已经是……也没过多久啊。

我放弃感叹,就在即将步入保健室时,自室内走出了一名男生,他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与我擦肩而过,我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动——或许是因为背光,进入黑暗走廊的他让我无法看清他的五官。他似乎察觉我正看着他,也停下脚步——真没想到我没在这门口与他相撞,是因为他是男的吗?

「欸?」

那男生看到我后发出的不可置信的惊叫。

他喃喃自语:

「小日…不对…佐藤翼……?」

「你说什麽?」

「没,没事!」

我因疑惑提问,他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如弹起般朝走廊深处飞奔而去。

什麽跟什麽啊……

虽然困惑不已,但这样的脚也不能就这样追上去啊……

我摇摇头,走入保健室。

「呀,你有什么事吗?」

果不其然,白发的她待在保健室内。

微弱的灯光下,羽朝诗香乃面带微笑。

「我崴到脚了。」

「这样啊,那过来坐着吧。」

她拍了拍床褥后起身自柜子里掏出味道刺鼻的酒精,将其倒在我的脚上,随后用她纤细的手指按压痛楚——热辣辣的触感自脚踝传来,但很快便消失,只留下冰凉的感觉——香乃前辈一边揉搓脚踝,一边向我搭话。

「你看起来有些失落嘛。发生什么了?」

也许是因为她将手放在我痛处,我不由自主的就对她言听计从。

「嗯…我惹喜欢的女生不高兴了——明明她是那么的期待今天,我却一再辜负她的期望,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她两人一起逛的邀约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渡过快乐许多的学园祭。」

「是吗?但是是她先邀约的吧?那不就是她自作自受吗?」

说话真难听!

「所以那个女生就因失望而生气,打伤了你的脚?」

「不对,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这是我自己摔的。曦…我喜欢的女生虽然想陪我来,但我因自责而不想面对她,就让她在操场闲逛了——而且,那样对她来说一定会更开心。」

「为什么?你会读心吗?」

「…欸?」

「明明不会读心却擅自认定她不会高兴,还说出后悔和她两个人一起逛学园祭这种话——真奇怪啊,就这么看,你明明说不想让女生感到不开心,却从刚刚开始就不断在做违背她意愿,让她不高兴的行为呢。」

「……」

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香乃前辈,我想回去见她。」

「嗯——现在还不行喔。」

「欸?!」

「凭现在的脚,可不能与她共舞喔。」

墨镜下,香乃前辈扬起嘴角。

「所以,再等一会吧。」

为了舒缓我的焦躁,香乃前辈在那之后仍不断与我搭话。在她的帮助下,时间过的比想像中要快上不少——我落地活动,脚就像没事一样毫不疼痛——『这可是能抑制疼痛的特效喔,不过也不用担心时间,与灰姑娘的水晶鞋不同,这药效可是可以维持到明天早上的喔』香乃前辈这么说着,向早已按耐不住的我招手。

「加油喔。」

她说道。

「嗯。」

我以此告别——但是,香乃前辈又叫住我,主动破坏这颇有道别韵味的对白。

「对了,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像是得知期待许久的游戏宣布延期一样停下。

「唉。你也差不多该记住自己学生的名字了吧。」

我回过头,理所当然地回答:

「佐藤翼。」

答毕,我跑出保健室。

奔向我喜欢的女生身边。

虽然我煞有其事的特意分行写下这么一句话,但实际上,我并不清楚曦的所在位置。不仅是因为我笼统的给出了『在附近逛逛』的建议,更是因为我不认为在那样惹她不开心后她仍会待在原地——正当我计划就这样以没有效率的方式慢慢在校园内寻找曦时,我收到了电话——是不认识的电话。

「喂?」

「喂什么喂啊!」

是小觉的声音。

她宏亮的声音自喇叭中传出。

她是从哪获得我的手机号码的?

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小觉接着喊道:

「佐藤翼!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曦会一个人在那里哭啊!」

真是的…我又让曦哭了吗……就今年已经是第几次了呢?

没关系,我今后不会再让她哭了。

从这点出发,这通电话可真是来得及时。

「详细情况之后再和你说。铃华觉,告诉我曦的位置。」

于是,在小觉的帮助下,我找到了曦的位置——她貌似是在路过时远远的看到了曦,由于不晓得详情,她并没有上去搭话。而关于电话号码的问题,她是在昨天交换身体时为了方便联络而从曦那得知的。真是的,不管什么时候关系都这么好。就这么看,小觉没向曦搭话对我来说真是个好消息。要是她搭话的话,这回曦肯定不需要我,而是倒在小觉的怀中了——曦蹲在操场中心的篝火附近,她独自一人远远的看着篝火旁的人欢声笑语。

「曦。」

我自背后叫她——她双肩一颤,似乎急忙拭去眼泪,起身回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故作冷淡的蹩脚语气完全无法掩盖她刚刚还在哭泣的事实。

正如她现在的说话风格,她在哭泣这点也无法骗人。

「也不是很难找啦。」

在此宣称都是小觉的功劳会无谓的给她增加好感度,还是不要提及先吧。

「有什么事吗?」

「与其说是事…我想向你倾诉我此刻的感情。」

「此刻…今天的意思?」

「嗯——曦,我一点也不后悔和你一起逛学园祭。能和你一起逛学园祭,我很高兴。和你一起吃甜品、一起看电影、一起讨论漫画、一起喝茶、一起去鬼屋、一起拍照、一起看魔术、一起听歌、一起玩游戏、一起购物……今天的一切都让我感到高兴。」

想起今日的回忆,我不自觉地展露笑容。

「…骗子……」

虽然曦这么说,但语气明显软化了不少——她从幼儿园开始就这么好哄。

「…明明都不敢看我不是吗?」

「啊……」

由于远处的篝火照耀,我感到面颊发热,也为了将耀眼的火源移开视野而别开视线。

「那…那是因为……曦太可爱了…我怕我一看就停不下来……」

若不是内心的情感支持,我一定现在也会对曦目瞪口呆。

「欸?」

我没看到曦的表情,只是继续道歉。

「刚…刚刚因为太害羞了所以说不出口,真是对不起!」

「欸?不,我本来就没有怪你啦…不过,欸——可,可爱啊——嘿——」

我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再度直视曦。

「然后,曦,关于你那时不想…不敢问的问题——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喔。我只是因为自己没法做得像你心里那么好感到自责,对在这种时候还崴到脚的,没出息的自己感到羞愧——所以我才想要独自一人,急着从你身旁逃开,不是在生你的气。」

「为,为什么会知道我想问什么…?」

「真是的,也不看看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这倒是实话,我并没有借助小觉的力量,而是完完全全的靠自己猜测曦的想法——不如说,在当了十多年职业骗徒的曦面前撒谎,一定不超三秒就会被识破了吧。要是在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候说谎,这次才真的会惹怒她。

「于是,曦。你接下来有空吗?」

「嗯?倒是没什么事——」

「能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吗?」

我学习今日在电影中看到的绅士,故作优雅的向曦伸出手。

「可,可是,翼,你的脚……」

「没事啦,托香乃…羽朝诗老师的福,它已经一点痛楚都没有啦。」

虽然我已经能预料到明早反馈的疼痛。

「而且,没关系,不管我的脚是好是坏都一样——反正我也不会跳舞。」

「噗,那还跳什么呀?」

曦嘴上这样说着,却牵起我的手——我们走向篝火,与其他人一样,以在一旁舞台演唱的轻音部员的歌声为伴奏,随着律动起舞——不过,我不会跳舞这点倒不是谎话。事实上,曦也不会跳舞。也许对于长年住院的她来讲根本就没空接触吧。所以,我们都各自看向对方身后的其他组合,手忙脚乱的跳完了舞,我们两人面面相觑,不禁为这样愚笨的自己笑出声。

「曦。」

「翼。」

笑够以后,我清了清嗓子,向曦说道——却与曦的声音互相重迭。

「「啊,你先吧…好,我先…不,还是你先吧……噗!」」

就这样,我们再度相视而笑。

像儿时那样,跟笨蛋一样。

笑着。

不久后,提前缓过来的曦带着愉快的语调抢先回应。

「怎么了?翼。」

她突然平静下来微笑,反差带来的冲击感让我这才重新意识到曦站在我身前。

我的心跳不禁加快。

不会被听到吧?

不,即便如此,我也不会退缩。

「曦,不管做什么,和你一起的时光总是这么开心呢。」

「我也这么觉得喔。」

笑眯眯的,她莞尔而笑。

她怎么这么漂亮?

「所以…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心跳不住加快,彷彿除此之外这世上就没有声响。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和你分开啊……啊!翼!难道你要去海外留学了?!」

「那是今天电影的内容吧……」

听到曦这么说,我倒是冷静不少——也许我应该把握住这个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

道出被小觉定义的感情。

『曦,我喜欢你,和我结婚吧。』

听到用望远镜看向篝火处的见裳坂这么说,觉毫不留情对她的头顶挥下正义的铁拳。

「好疼!你做什么啊铃华学姐?!」

见裳坂捂头抗议。

「谁叫你到这个时候还要捣乱!?」

「我没有捣乱!前辈他就是这么说的!!」

「…哈!?」

觉又一把夺过见裳坂手中的望远镜,勒着她的脖子望向翼和曦。

「…你自己…不是…也有望远…镜……吗?」

见裳坂艰难的说道——与此同时,觉也因不懂唇语而将望远镜交还给她——见裳坂因此得以苟延残喘。她照觉的要求继续翻译:

『结,结婚?!翼!!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还没有交往吗?!』

『那种事情…我知道啦……所以,是要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啦……』

『那一开始就说交往啊!这样对心脏很不好的!』

『不…要是被误会成「陪我一起出去吧!」的意思的话不就不好了吗……』

『现实里哪有人会有那种误会!』

『那…我重新再说一遍?』

『嗯!再来一遍!』

『好…好吧,咳咳。』

见裳坂也趁机清理因不断切换声线而些许沙哑的嗓子。

『曦,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这是「陪我一起出去吧!」的意思?』

『这不就误会了吗!?』

『没,没办法啊…谁叫你那么认真…我不好意思啦……』

『不要把我鼓起勇气的初次告白说得这么随意啊。』

『不,不好意思啦,那再来一遍吧!这次由我开始!』

『嗯!再来一…由你开始?』

『翼,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欸?』

『翼…翼!回答呢!?』

『啊…嗯!好!交,交往吧!今,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们也吵吵闹闹的呢。」

搭配着见裳坂的配音,觉感叹。

「我想连围观都这么吵的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见裳坂,你说什么了吗?」

「不…什,什么都没有喔。」

「不过…这下他们总算就在一起了啊。」

觉又在望远镜中看着嬉笑打闹的羞涩二人感叹。

『但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好朋友如愿以偿的能与她喜欢的男生交往,我心里的这份感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要是觉得每次这么说都会挨打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喔。」

觉面对在她耳边低语的见裳坂冷言相对。

「欸?什么啊?真失望,我还挺期待——好疼!你做什么啊铃华学姐!?」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

觉收回冒烟的拳头。

「这下,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呢。」

「嗯!能圆满结束真是太好了!」

五三附和正起身舒展筋骨的段子。

「是啊,甚至太过圆满了。一点危机感没有,他们就这样度过一个普通的学园祭——这真的需要我们吗?」

「不也挺好嘛。」

见裳坂继续看向远方的翼和曦。

「让他们普通的渡过学园祭——这不就是我们的目标吗?」

「说的也是——那么,直升机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才来,接下来做点什么好呢?」

「啊,段子。」

觉突然将目光移开望远镜,向段子搭话。

「提到这个啊,我刚刚听到一个心声说想和你跳舞。」

「嗯……跳舞啊…没什么兴趣啊,那我就先躲起来,要是他来了记得和他说我不在喔。」

「是喔?好吧。」

段子说着,背朝她们,挥手离去——她思索自己要去何处,最终决定去人烟稀少的阴暗处。她其实不怎么喜欢热闹的环境,会在知晓邀请自己跳舞的对象并非何处的男生而是巳澄燕之前便回绝也是基于这个理由——为了不靠近热闹的篝火旁。依靠记忆与光影,段子来到活动大楼的背部,却发现此处早已名花有主。

大楼背部的空地上,一道人影孤零零的伫立于此。

段子想就这样转身离去,却又觉得这浪费了难得的安静环境,于是走上前去,地上沙沙的声音使人影回过头——云层随着微风散去,月光射入阴暗的角落,她与人影四目相交,因此骇目惊心。

金发的库萝丝站在仓库前,一言不发。

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可说是银发。

库萝丝面无表情。

如同过去一般。

但这和微笑时也没有区别,她仍像是个洋娃娃——因为面无表情所以微笑,因为面无表情所以面无表情。

「又见面了,尤。」

面无表情的她说道。

或许只是单纯的忘记脱下,她仍好好地穿着外套。

不是吧…怎么这样都能撞上?

如果这也是能力影响的话,那白银昙花之虎可真是恶趣味——段子在心里抱怨。

「…你在这做什么呢?」

段子问到。

「没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

「不知不觉。」

「是吗……」

似乎是用尽了话题,又或是难以自众多的话题中抽选理想的方案,段子也陷入沉默,而库萝丝只是呆呆的注视着她,眼神中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解——段子像是无法忍受似的轻轻叹气:

「你为什么没有笑?」

「不知道。」

库萝丝边回答边缓缓触碰自己的脸颊,貌似自身没有自己表情的自觉——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无法由此判断自己是否面带笑容。

段子又叹了口气——和她一起总觉得运气都会走光了——随后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反正也是闲着,你要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吗?」

「跳一支,舞?」

「……」

这实在算不上自然的对话。

段子又一次被身体背叛——果然和她一起就会倒霉!她心想——在心中苦思冥想『跳舞』与『利用他人』间该如何联系,但迟迟没能让自己满意——段子换了个说法。

「嗯,大家都在操场那跳舞喔。无论是别人还是小翼。所以,就当融入一下学校,顺应气氛,你也来跳一支舞吧——唉,看你孤身一人的样子,想必也没有舞伴吧?没关系,我来陪你一会吧。就当你今天帮我找小翼的谢礼,怎么样?」

她勉为其难的向库萝丝伸出手。

「我知道了。」

一如既往的,库萝丝微笑回答。

月光下,她们将双手重叠。

即使与曦确立恋人关系,生活也不会即刻发生巨变。人不可能只因一件事就轻易地发生改变。不,我倒不是觉得『与曦交往』是一件小事啦…这不重要——在大多恋爱作品中,男女主角都会在确立关系后就毫无过渡的跳到其他戏份了吧?但现实可无法这样。该度过的时间还是得度过。我们在篝火晚会宣布结束后依依不舍的道别,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回家。没有多余的感想,照常的吃晚饭,照常的洗澡……唯一的改变可能就只有我在失眠了吧——于是翌日早晨,我与脚踝的疼痛一同复甦,只是与此同时,我的胃也传出毫不逊色的痛感。我无可奈何的扶着墙,以单脚跳来到客厅,在冰箱中拿出妈妈煮好的早餐放入微波炉。为了消磨时间,我打开了电视。电视正播放着今日的头条。四名被确定为海外雇佣兵身分的男性在医院治疗时被捕,而电视上报导的就是他们的死讯。

无一倖免。

他们自杀身亡。

「嘿——真可怕。」

我感叹。

也就只有感叹。

反正,这种远在天边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