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城市大部分时间的天气都是酷热的,尤其在5月份,正好进入了立夏。

灿烈的阳光正照进我的高中:樟海女子学院。

这是一所高雅、尊贵的女子学校,在这读书的学生基本上都是珠海市当地的乡绅千金,只有极少数外地生会考进来。

这个极少数当中,包括我。

虽然考进来并非我的本意,被父母的半强迫下不情不愿地来到了这所学校,但经过了一个学期,感觉也不算太坏,当然,也好不到哪去。

午休铃声一响,待老师走后,学校里的所有教室里终于热闹起来。

不过,虽然大家都很热闹,但毕竟都是有修养的深闺大小姐,就算饥肠辘辘也是迈着文雅的小步伐,客气地走到食堂,或者去花园吃便当。

除了某个与众不同的家伙...

“噢噢噢噢我是第一!”一个响亮的声音响彻到了其他到食堂的学生,随后一道飒爽的红黄色身影冲到了食堂里的小窗口,那人对着食堂阿姨喊道:“阿姨,来份青椒炒肉饭,多放点肉。”

我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刚刚可被这人跑着拉过来,得让我的手臂缓一缓。

我要了一份煲仔饭后,向静早已坐在一处位置上朝我挥手:“老季老季,这里。”

“老向,那啥,我觉得你不是来吃饭的。”我走过去放好饭碗,坐下说道。

“啥?”向静疑惑地看着我。

“我觉得你像是饿了三天来食堂抢饭的。”我调侃着,拾起一次性筷子吃饭。

“什么啊。”向静有些愤懑地反驳我的玩笑,“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行,你都对。”我敷衍地附和着,百般聊赖地扒了口饭。

这时,我的旁边晃过一道靓丽的身影,惹得我不自觉地抬头,眼神跟着那道背影。

不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美得不似凡人。

“你忽然抬头干啥子哦?”老向不合时宜的叽歪打断我的视线,“我背后有啥吗?”

“没,吃你的饭。”我低下头继续吃着饭,继续刚刚的思考。

嗯,就是刚刚那个晃了我一眼的少女的背影,它的主人——苏洺可是好比闪亮的星星,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小镇姑娘,更不是什么大经理(陶喆《小镇姑娘》)。

不过,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像这种成绩优异得过分、五官端庄得完美、家世庞大得离谱,即使穿着和我们同样的校服,却仍显得如此独树一帜的仙女,怎么会大老远跑到偏远的小城市上一个私立女子高中。

而且半年过去了,也从来没见到她身边有那种关系特别亲近的人。

这就是所谓的“强者的孤独”?

“对了,”老向又一次打断我的空想,“咱学校食堂啥时候能整点川菜,我这天天沾辣油剁椒的可快吃腻了。”

“啊?我看下次你直接吃辣椒炒饭算了。”我不满地说道。

“嗯?好主意。”向静右手的筷子仍往自己嘴里送饭,左手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没再搭理她,直到吃完饭把碗端去洗碗区,仍能看到苏洺独自一人优雅着吃着清汤面,晶莹的脸因为热汤的雾气染上绯红,高雅又带着些许可爱的反差。

为了防止自己因想多看几眼而被人误会,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扭过头走出食堂。

“我打篮球去咯,要不要过来一起?”老向边走边脱掉她的制服外套和白衬衣,露出穿在最里面的篮球服。

“不去,篮球场里又没空调。”我毫不客气的回绝,压根就不会打篮球的我,去了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偶尔帮她加油助威,“还有你老是在外面直接脱衣服也太不文明了吧。”

“No,No,这叫节省时间。”向静得意洋洋地吹嘘她所谓的省事方法,“等下过去直接把裙子换成裤子就行了,多有效率。”

“行,您打您的球去吧,我回教室去了。”

和向静分道扬镳后,我快步走回教室,免得再多忍受一秒钟的炙热之苦。

说实话,我真不是不想当乖学生,当乖学生确实能省去很多麻烦,比如可以避免来自老师的说教和学生会的行操扣分。奈何广东的气候太“烤”验人,我只能无视校规要求的穿着打扮,把外套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衬衣。不过代价就是得时不时忍受其他遵规守矩的乖乖千金们的异样视线。

算了,只要不被老师发现,怎么样都行。

还有,你们这些富家女,这么热的天,你们也想像我这样穿但又没那个胆子的对吧?拜托理解一下,别再回头看我啦,饶过我这个平民吧。

我慢慢地爬上教学楼的楼梯,走回自己的教室。

只是进去没多久,我又遇到了一个关卡BOSS。

“季虹同学,你又不规范穿戴校服了哦。”刚坐下座位的我,一道完全感觉不出责备的温柔语气在我前边响起。

不用猜我也知道这个声音是谁,毕竟之前我也因为这件事被说过好几次。

“今天好热啊,你就放过我吧小班长。”我在抽屉里随便拿出一本书,给自己和站在我右边的班长林芷扇风,“这空调温度怎么有26度,不能多降两度吗?”

“别叫我小班长。”林芷的双臂无奈地抱在一起,“温度太低会让其他同学着凉啦,26度就好。”

“即使你现在也很热?”我把旁边向静的椅子拉过来示意小班长坐下,反正老向打球也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就算让她看到了她也不会计较。

林芷坐下来感叹道:“当班长又不能只想着自己,当然要平衡照顾啊。”

我摇着扇子的手也稍微调整过去,阵阵凉风让她稍微眯着眼睛,吹起前额的小斜刘海,像个在夏日午后慵懒地吹着风扇打盹的棕色小猫咪,显得十分惹人怜爱。

“这压根不算平衡照顾吧,我和你都没被“平衡照顾”到啊。”

小班长眯着眼吹了一会儿我扇出的凉风,随后说道:“别计较这个了,倒是你,好好穿校服啊,不然又扣分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边享受我的服务边告诫我的样子,忍住想笑的冲动,对她说道:“那,看在我是你的忠实读者的份上,放过我这一回呗。”

听闻此言,小班长的神情有些挣扎,最后憋出一句话:“别想用这个套近乎,公事公办好吧。”

我没有发声,手里摇着的扇子仍没有停止,只是静静微笑地看着她。

“不过...今天就饶过你一次吧,下次我可就不客气了。”林芷后面冒出的话,果然不出我所料。

“好的好的,感谢班长的宽宏大量,请让小的感恩您吧。”我配合地更用心摇扇子,就像用逗猫棒和小猫玩耍一样。

这里解释下,忠实读者的意思是,在上个学期的时候我不小心撞见过她的“创作现场”。

记得那是去年十二月初,当时因为下午的天气有点升温,以致于我忘记把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带回家而不得不再跑回学校拿。当我气喘吁吁地迎着残留的冷空气留着热汗跑到教室时,除了班长在埋头写着什么,整个教室已经空无一人。

当时的我还和班长不算熟,只想无视她,快点拿了外套快点回家。然而在她桌上的草稿纸忽然被她随手一挥,挥出来的风让纸飘到我的鞋尖前。

与此同时,正在写着东西的班长也意识到了刚刚的动作,随即抬头看到在弯腰捡纸的我,带着一点颤音激动地喊:“别动!”

我本能地停住了动作,但草稿纸已经被我捏在手里了。

被她这么一喊,我的大脑有些愣住,随后,可能是因为我刚刚想着急完事的心态,加上身上这又冷又热的不适感,我的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还没等她过来拿走草稿纸,我刚刚放松的手又拿住了纸的一角,故意把拿住纸的手抬高,抬头看着纸上的内容,有些浮夸的大声照念:“突然,后边的拐角处出现了一名陌生的女人...”

我无视在我头下小跳着想抢回草稿纸的班长,不过后边的内容我倒是没再念下去,只是细细端详。

这张纸上写的估计是恋爱小说里的一段内容,看到中间居然还有个三角恋修罗场的狗血片段。

不过作为一个想看热闹的普通人来讲,修罗场内容确实百看不厌。

“把我的科作业纸还给我...”班长放弃了强硬地夺回草稿纸,转变成拉着衣服恳求人的战术。

意识到刚刚的行为确实蛮过分的,我把纸递回给她:“抱歉...是我不好。”

班长快速地拿回草稿纸返回座位,用两条胳膊把纸盖住,不再像刚刚那样继续写作,只是神情复杂地瞪着我。

你这眼神是想干嘛?搞得好像在喝醉后有个渣男乱性夺走了你的第一次,第二天你用单薄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裸体在角落看着侵犯了你的人一样。

“咳咳,”我不得不率先打破沉默,“那啥,写得蛮好,你加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在这种环境下和她沟通,只能抛下这种空洞的鼓励,走到自己的座位拿起外套后快步走出教室。

也不管她现在是什么神情,什么想法,我只想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后来,她一直会来找我聊天,并带来她新鲜出炉的原稿供我拜读。

我倒是挺喜欢阅读文学作品的,只是我的口味似乎总是和当代中学生搭不到一块。

初中时我身边的女同学大部分并不喜欢看书,就算有,偏好基本上是以杨红樱或曹文轩的书为主流。

我问她们有没有看过东野圭吾的作品时,从她们那迷茫的神情就让我清楚地认识到,就算我们都是书迷,也不属于同路人。

回到现实,我问起还在吹着我摇的扇子的班长:“说起来,你有什么喜欢的作家吗?”

“唔...”林芷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出个名字:“顾漫吧。”

“啊?”我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个名字的任何搜索结果。

“《何以笙箫默》和《微微一笑很倾城》。”小班长抛出两个代表作提醒我。

“哦~”

很经典的作品人气大于作者本人的现状。

我们俩就这么闲聊着,直到临近一点时,老向浑身湿淋淋地跑进教室。

“哟,聊天呢?”老向见到我们俩,朝我们打招呼。

小班长见状想起身,但被老向轻轻地按了回去。

“知道的以为你去打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刚去游泳了。”我见着她这副落汤鸡的模样,略带嫌弃地调侃,“话说你冲凉了没?我不想下午老闻你的汗臭味。”

“呿!没闻到我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吗?”老向把已经包好的篮球服塞进书包里,把另一只手上的小瓶沐浴露丢进课桌的柜筒里。

与此同时,苏洺也从教室门外进来,径直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出练习册,似乎是准备在午休时间写今天布置的作业。

“哎呀,差点忘了!”林芷突然猛地跳起来,吓得我收回了视线。

“咋了?”我和老向惊讶地看着小班长。

“我忘了中午有班委会!”班长连忙跑回自己的座位拿出笔记本和笔,随后急匆匆地跑出教室,嘴里还念叨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确实挺像她的作风。

13:00-14:00的这段时间,是全校学生要午睡的时间,不睡的也可以选择看书或者写作业,总之必须要保持安静,否则年级主任一定会跑到某处吵闹的班级大发雷霆,接着开始长达一个小时的说教。

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上个学期我旁边的“向天王”就是因为和别人打牌时赢得胜利而兴奋地怪叫,导致我们的年级主任闻声而来,让当时因为昨晚熬夜看番而第二天精神不振的我困得印象深刻。

这样做几乎相当于占用了我们一半的午休时间,实在是很不划算。也不知道年级主任是不是故意采取这样的强硬措施让我们保持安静,反正自那以后,连老向都不敢在这个时间放肆了。

宁静的午休时间,老向少有的趴在桌上睡午觉,我也学着苏洺拿出练习册,准备多写些作业,让晚上的自己有更多的空闲时间自由支配。

不过,也可以说得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我的注意力大部分在隔着两排的苏洺,连练习册上的选择题都没写完。

我不禁看得入迷,眼前的光景就像是一副沉淀千年历史的江南美女名画,历经了漫长岁月,眼前的少女仍然散发着温婉的气息,永远一副从容的样子写字。

虽然并没有真正地和她接触过,但我完全想象不出她任何激动的样子,这大概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吧。

这样子的她,反倒更想让我去了解,去渗透。

不过,要是我唐突地去搭话,她估计也只会用温和的语气来跟我讲些客套的空话吧。

算了,随缘吧。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会好得形影不离呢?

苦笑地收回自己的妄想,我接着低头计算这令人喜忧参半的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