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的工作》与萝莉学教程

作为自认资历比较老的龙王粉，我在龙王刚出台版的时候就写了一篇扫雷，忽悠了几个人一起读这本书。后来龙王渐渐火了起来，我的心情还挺复杂。从去年年底龙王轻厉两连冠到今年一月动画上映，这段时间内相关的评论文章可谓车载斗量。在写作本文的时候，大约不需要再走一遍介绍与吹捧作品的流程了，我们可以直接进入主题。

简单地从龙王里抽要素，龙王的支撑主要在两点，萝莉与将棋。毫无疑问，这两点让龙王变得与众不同，对龙王的分析也必定从这两点入手。

先说的显然是……萝莉。冲着萝莉来看龙王的朋友，可以考虑直接自裁，以免危害社会。这里我们来进行理性分析，考虑一下萝莉属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查萌娘百科，“萝莉”这一萌属性并没有能用一句话准确概括的完美定义，而是被分散到了不同的维度，且在每一个维度下都没有严格的范围。按年龄来划线，最早的提法是9~16岁；后来有以12~16岁为“乙女”、9~16岁为“萝莉”的细分；再往后萝莉的年龄下限又有下降趋势。按体型来划分，则是较低的身高与头身比。甚至还有按画风的提法，所谓“萝莉风格”。如此，概念本身就整得挺复杂的了。

但，落实到今天的话题里，不需要把萝莉的范畴弄得那么复杂，因为轻小说里存在“男主”这样一个标杆，所以不妨从萝莉与男主之间的相对关系来看。所谓萝莉题材轻小说，可以从相对的角度被定义为男女主年龄差距很大的作品，当然，是男主比女主年龄大。而这个“相对”，依据经验来说是25%到50%（以男主为准），远大于其他普通题材的年龄差距。无年龄差距的不必多言，只差一岁的效果我在上篇文章里已经进行了论述，此处也不多说。

我们来算算几部比较著名的萝莉题材作品。《萝球社》和《天使的3P》约35%，《保健体育》约41%，《闪偶》和《龙王》约43%，都在这个范围之内。既然按相对差距来定义，那么一部比较特殊的作品《29与JK》也可以被涵盖进萝莉题材的范畴。而实际上，29与JK读起来的感觉的确跟其他萝莉系作品很神似。

如此大的年龄跨度，若在作品里体现不出来，就会导致萝莉属性写崩，只有萝莉的外形却没有萝莉的内在。这样的作品，其实就是加了个噱头的高中生日常。萝球社就有点“去萝莉化”，几位女主与男主之间的年龄差距其实没表现明白，萝莉的设定光用来造萌点了。要是考虑到萝球社有5位女主，为了服务萝莉属性，会导致萌点偏向一边。而萌点的同质化对后宫文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人本来就多，还整的差不多，不怕读者分不出谁是谁吗？最要命的是苍山为了拖篇幅，又在后面追加了5个更小的小学生，人物形象算是彻底乱套了。于是，这带来了一个启示，萝莉题材女主不要太多，多了容易乱。

到了龙王，这个问题改善了……一点点。龙王摆脱萝莉同质化的方法是降低其他萝莉的存在感。戏份差得很多，那么包括天衣在内的萝莉实际上无法与小爱相提并论，只需要通过让小爱与银子做对比就行了。银子虽然也比男主年纪小，但跟小爱的形象区别还是挺明显的，一个外向暴烈，一个内向温婉。

那么问题来了，“温婉”这种词真的是小学生常见形象吗？轻小说的受众离小学生最远，恐怕已经忘了自己小学的时候究竟啥样，而距离自己生一个小学生也有一定时日。但不管怎么说，我强烈怀疑雏鹤爱的本质并不是一只“萝莉”，而是一位大和抚子。顺便一提，凑智花也是这样的形象。

意识到在萌属性上的偷梁换柱后，进一步分析人物形象就简单了很多。“性格温柔稳重，言谈举止得体，具有高尚美德（萌娘百科：大和抚子）”简直是给雏鹤爱对号入座的。她的背景是传统旅店老板家的女儿，被培养出这种特质是天经地义的；将棋是一种非常日式的活动，配上抚子形象简直浑然天成。而萝莉属性倒是一条修正项，反作用于抚子属性，让小爱显得不那么成熟，以便于被男主指导。

龙王里登场的其他小学生都挺抚子的。天衣是大家出身，虽然不算什么正经的大家但气质还是有的；贞任也表现了类似的修养。如此看来，龙王里的萝莉还真就不算典型的萝莉形象——可这么说的话又会带来新的麻烦，陷入了真正的苏格兰人困境。龙王不典型的话究竟谁典型呢？《天使的3P》摘了插画之后我实在想不清楚小翅膀跟樱花到底哪边才是女高中生；晓雪笔下的萝莉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碧池味，简直莫名其妙；《保健体育》读着读着你就会忘了那作品居然还有个女主；《闪偶大叔》里的萝莉倒是非常严丝合缝，没什么奇怪的属性做干扰。由此看来，萝莉属性究竟是什么，萝莉属性跟现实中的小学女生究竟是不是一回事，又变成了糊涂账。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像俺妹里的妹妹也不是现实生活中的妹妹，要是从俺妹里扒拉点“不符合实际”的点，恐怕是车载斗量，但这并不影响俺妹好看不好看。轻小说里的这些萌属性，虽然来源于生活，但未必与生活一一对应，而是各种奇怪的映射，映射来映射去，就跟现实生活渐行渐远了。萝莉当然也不例外，萝球和龙王等作品可以说是重新定义萝莉了。所以龙王需要的不是被解构，她自己就是构筑的一个基本单元。如此算来，小爱跟三次元萝莉的本质性联系，大约只剩下插画了。

即便雏鹤爱在人设上走的是大和抚子路线，但她毕竟只有10岁，怎么也不可能跟男主在同一间教室上课。所以，萝莉比起人设上的要求，更多的是剧情构筑上的要求。“萝莉属性”与其说是人物的属性，不如说是作品的属性。《29与JK》被我归类为萝莉题材就是由于这个原因。

萝莉题材对作品构筑有特殊而严格的要求。考虑到较大的年龄差距，男女主往往拥有着各自的日常，两边的日常不太容易合二为一。最常见的高中生+小学生组合，就必须涉及一个高中校园和一个小学校园，跟普通的校园日常比起来难度加倍了。而轻小说写手一般处理不了这种“难度加倍”，所以高中部分很容易出问题。比如说《萝球社》的高中部分就写崩了，女高中生的塑造简直是在逗我，很明显能感觉到她是作品的软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而续作《天使的3P》灵性了很多，在设定上就让樱花和小学生们有着天然的接点，而她们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不依赖于男主，从而避免了男主（与读者）的两线作战。

当然，比起高中，小学部分更加重要，而关键就是要找到一个能跨越年龄障碍、将男女主连结在一起的要素。单纯水日常是绝对NG的，必须要有至少一件正事。萝球和天使在这一点上处理得已经及格了，但并不完美。及格的话，自然是因为男主教小学生打篮球或者搞乐团都算说得过去。篮球与乐团的毛病在于，虽然都应该从小抓起，但小孩跟大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靠年龄填不平。这样，男主跟妹子们虽然可以活在同一个世界，但在实力上终究隔着一道鸿沟。苍山自称“篮球与乐团是轻小说的禁区”，从他在这两部作品上的表现来看还真没说错。

而龙王的选题，将棋，就非常妥当。棋类吃天分、吃童子功的程度比篮球和乐团高太多，龙王里提到过，小爱9岁才正式学将棋的话已经算很晚了。天分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有“十几岁还没成为国手就没戏了”这样的说法（但我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柯洁说的，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原话）。换言之，小爱是有可能达到与男主相仿的实力的（虽然不一定有必要），而这一点则确保了女主有机会给男主的事业带来一定帮助。反观萝球社和天使，女主对男主的帮助充其量也就是“让男主重燃对生活的希望”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心情因素。虽然不能说没用……但其实真的没啥用。

将棋作为核心题材，在龙王里的主要作用是提供“情怀”。情怀的正面效果有二。首先是题材自带Buff，能让所有跟将棋沾一点边的读者心潮澎湃，比如我的几位下围棋的朋友读了这部作品之后就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只要写得不算太差，就可以自带一批固定的粉丝。然后是情怀所带来的实感，有了将棋之后，大家读起来就会感觉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仿佛舞台上的人与事正存在于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而实感这个玩意对于需要实感而又往往缺乏实感的日常情感剧来说是永远不嫌少的。

麻烦之处在于，既不在乎情怀又不看重实感的读者又该怎么对付？天使这种作品给出的答案很简单，放弃掉就好了。从萝球到天使，讲专业（乐团，钓鱼）的篇幅不降反增。不少读者纷纷表示搞得跟教材似的有啥意思，我估计要是去问作者，他会义正辞严地说“你们不是目标受众”。但龙王的志向显然远大的多，冲着顶级作品去的，不会轻易划定什么目标受众。为此需要下的功夫，就是做好叙事与解说的平衡，保证专业性的前提下提供一条外行能看懂的通路。作者既然掌握了相关知识，就完全不怕外行认真看，认真看一定越看越带感，只怕外行不看。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个策略是比较成功的。

总结一下。龙王与萝莉是相互成就的。没有萝莉，龙王这部作品显然只能删号重练；萝莉不是万灵药，龙王示范了萝莉属性的正确应用方式。希望这部作品能为业界注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