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麻的部屋》談今敏

各位好，我是長弓手地鼠。

今 敏（假名：こん さとし），男，和族，日本漫畫家、動畫家，1963年10月12日出生於日本北海道札幌市，2010年8月24日上午6時20分因胰腺癌逝世於日本東京都，享年46歲。

                              （今敏 1963-2010）

可能這是我在欣賞電影《未麻的部屋》之前對他的最大印象，因為之前涉獵動畫電影的時候，《未麻的部屋》一直是被當做“驚悚懸疑片”來做定義的。但當有人跟我再一次推薦的時候，我才明白了推薦人的真正意思——驚悚應該來說是對今敏在動畫電影中的表現手法和對劇情把控上的一種曲解。

       （這是豆瓣上的《未麻的部屋》的定義）

《未麻的部屋》作為今敏的現象級作品，從現在看來可能手法有些平常或者說沒那麼出色。但在1997年，這部作品不論從鏡頭運用還是劇情把控都是相當的前衛的。總所周知，動畫電影相比起真實電影來說缺少了現實的限制，也降低了拍攝的難度。這也意味着動畫電影的導演能夠運用更多超現實主義的手法來營造一個角色或者幾個鏡頭畫面，給觀眾帶來不一樣的體驗。《未麻的部屋》就很好利用了這一點，不論是高潮部分的三次房間場景，還是未麻在轉型的階段上慢慢背負起來的那種迷失，亦或是最後那段留美的真相給觀眾帶來的那種“當頭一棒”的反轉感，都讓參與觀影的人們大呼過癮，我想這也就是今敏這位動畫導演所做到的，專門屬於他的那種電影敘事風格。

   

（作為動畫電影史上最經典的三次閃回鏡頭，今敏在未麻的部屋高潮部分展現的女主人未麻的精神世界崩潰的高潮部分也是從這裡開始。）

關於未麻這個角色，我想在看完電影到看解析之前都是一個相當迷茫的過程。究竟為什麼未麻的情緒是這樣轉變的？為什麼全片其實在寫未麻和那個神秘人，而最後表現出來這種近似病態的粉絲傾向的卻是留美？到底最後對準後視鏡下的那句“我才是真正的未麻”究竟意味着什麼？《未麻的部屋》這個說法到底是否含有更多地隱喻部分。這都是我們在觀影結束之後值得思考的地方，這也是今敏乃至整個日本懸疑動畫值得我們花時間品味和欣賞的部分。

    （未麻的部屋另一版的海報，深刻體現出了本片的另一層含義——精神分裂）

未麻這個角色曾經是CHAM組合的一員，而“cham”這個詞在英語中的意思是“可汗“，也就是韃靼王的意思。值得留意的是，當電影剛開始的時候，一個看上去像是五色戰隊的組合正在上演一出擊敗King Bug的舞台劇，今敏本人在之後的訪談中提到的內容如下。

【被這幾位戰士打倒的角色叫king bug，這個名字是從bug（程式錯誤）來的，意思是程式錯誤之王，也就是說他們的戰鬥，是為了維護網路的和平與秩序。也就是說，活在閃光燈下的主角，因為錯誤的出現，即惡劣的歌迷，因為不正常的歌迷害得主角的人格產生許多錯誤，這就是我想表達的意涵。】

正是這一種說法，奠定了未麻這個角色在之後的電影發展上的主基調，這種錯誤的出現，導致角色本身產生人格錯誤，甚至是對自己產生一定的認知障礙，而在這種認知障礙之中，主角往往會把周圍發生的事情與自己產生類同，甚至是認為自己就是這些事件的始作俑者。而剛好，五色戰隊的人們都頭戴面具，而面具的英文名除了Mask，也有persona這一個叫法，關於這點，請允許我再引入關於今敏本人的解釋。

【今敏：沒注意到也沒關係，這種地方，會表現出製作者在拍攝時採取的是什麼態度，對觀眾來說，只要在看第二次的時候覺察到就可以了。面具也叫persona，你知道persona是什麼嗎？

助手：有“角色”的意思。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今敏：是的。那是拉丁文，原本是拉丁文。英文叫person，personality。這個字是從persona過來的，語源是persona。也就是除了有面具的意思外，還有從中流露出的個性與人格。想要強調這些意思，也就是要告訴觀眾，perfert blue這部電影，故事是在描述關於人所戴的面具，將這種複雜的意涵，透過這給小孩看的特攝片傳達。】

（片子開頭特寫了一段有關於未麻放棄偶像轉型成為演員的評價，這種看似無害的評價實際上對演員來說是一種莫大的心理壓力。）

在電影開場的這短短的幾分鐘之下，整片的主要劇情和主基調早就完整的展現在了所有觀眾面前，當然，今敏這種手法需要觀眾反覆推敲才能得出來，並不適合現在的動畫電影。但這畢竟是1997年前的動畫電影，可以說，這種手法在當時乃至是現在都是相當前衛的。

（大量類似這一組的蒙太奇手法貫穿於整部電影之中，在加強神秘感的同時也奠定了角色在片中的主要敘事基調）

而就是在這種基調的確定下，最開始的正反組合便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也就是一開始的未麻和內田守，或者叫做Me-Mania。在片中，Me-Mania作為“未麻的部屋”這個網站最早的創始人，可以說從一開始就容易讓觀眾聯想到他應該就是整部片子里最大的反派。可以說，一開始引發未麻出現那些奇怪情緒的，正是他的那些看似“維護偶像“的過激行為。這種看似粉絲向的舉動實際上對偶像的影響正如今敏說的那句”為不正常的歌迷害得主角的人格產生許多錯誤“的最好解釋。

（這種現象在現實生活中可謂比比皆是，粉絲在不斷想知道偶像的平日生活的同時，也是對偶像個人隱私的一種傷害）

而電影也從這裡開始，展現出了一個粉絲瘋狂的維護偶像行為。這種行為觀眾則通過未麻的反應中慢慢體會到那些使得“人格產生錯誤”這句話的由來。但如果單純只是這個傢伙最後毀了未麻，那本片也不可能在1997年獲得亞洲奇幻電影節的最佳影片獎項了。

（偶像在壓力下的人格分裂，被這一種敘事手法表現的淋漓精緻）

其實在未麻第一次出演的時候，導演就很巧妙地在“未麻出演的電影里”插入了關於這個結局的一點提示，就是那位女偵探說出來的那句話——“他是想要成為，一個女人，或者.......”有的人的觀點是這句話映射了著名驚悚片《沉默的羔羊》，但在我的眼裡，這裡的這句話其實是最後留美行兇的一個預告——作為未麻出道的經紀人，留美不願意看到未麻在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希望Me-Mania甚至自己嘗試殺掉現在這個“她認為不是真實的未麻”。可以說，電影在不斷地通過這些細節表現角色情緒本身的變化和過度，也在同時打破那些常規觀眾嚴重“真和假”的界定方式。當觀眾們看到最後留美變成了殺人兇手的時候可能才會恍然大悟這些先前的提示，也自然能夠驚呼導演這樣的安排幾乎是神來之筆。

     （剝人皮的《沉默的羔羊》在片中的被致敬）

關於片子的背景環境，大致是那個時代下的出道偶像的一種悲傷經歷。一方面，他們試圖維護形象，製造熒幕偶像的形象給所有的粉絲看，於是他們十分小心，只要粉絲抓到他們一些問題，他們很可能就會出現類似的人格分裂癥狀。而另一方面，作為演員的本身，向上爬可能並非本意，但作為經紀公司運作的產品，他們如果不尊重公司的選擇，可能面臨他們的就是從此杜絕偶像道路的慘局。在這一番衝突的表述下，未麻成為了這場旋渦爭執中從純潔變為成熟的扭麴生長體。作為歌舞偶像的她看到自己粉絲為她創建的“未麻的部屋”網站上的詳細內容讓她對自己的生活產生了被監視的恐懼，而轉型成為熒幕偶像的受到的則是某個極端粉絲的報復性行為。這種報復性行為在劇情的推動之下轉而成為了未麻雙重人格互相質疑的過程，到底做什麼才是正確的，到底是像以前一樣還是像現在這樣。這種極端的衝突不能表露在外界的粉絲面前，所以自己的房間成為了發泄的唯一渠道。

（這種精神崩潰慢慢地轉化成為另一種人格，而這種人格一定程度上又是諷刺粉絲與偶像這對關係中極端化展現）

在這樣的情況下，精神個體又成為了脆弱的存在，以至於看到自己的魚缸里的魚死了都會開始發瘋。而在自己被迫接了強姦戲甚至是擅長拍暴露照片的攝影師的單子之後，未麻雖然意識到自己作為演員需要好好的成熟起來，但有關於這些“她認為作為成熟標誌的東西“的相關聯繫人接連被殺，導致未麻的另外一個精神個體又開始質問現在的未麻這一切是否真正的值得。在這樣幾乎糾結的關係下，自己的人格也開始分裂。也就出現了電影高潮部分的那令人驚嘆的三重閃回鏡頭。而最後，當留美出現在精神病院，未麻隔着一層玻璃看着她的時候，那種走出過去的影子重新走向成熟的感覺，究竟是好是壞，也只能交給不同角度解讀的觀眾來權重了。

（最後那部分，成長的結局，究竟是好是壞，也只能交給不同角度來進行不同解讀）

可以說，今敏大師作為日本動畫大師，其對動畫電影的手法和導演能力作為當時前衛思想的典範，是當時日本“奇怪動畫”領軍人物中更加特殊的存在。甚至我們可以在電影之中發現很多有關致敬今敏的部分存在，比如達倫·阿羅諾夫斯基的《夢之安魂曲》和《黑天鵝》。甚至《夢之安魂曲》中珍妮佛康納利把臉埋在水裡的那個片段的動畫分鏡腳本用的就是《未麻的部屋》中未麻在浴缸里把臉埋在水中之後大聲喊出“混蛋”的那個畫面。在這一點上，今敏老師自己也在訪談中談到過這個內容。

【今敏：那是由達倫諾夫斯基執導的，他的出道作是《π》，我記得《夢之安魂曲》是他第二部作品，他曾說過想要把perfect blue拍成真人電影，他是美國人，他好像很中意這部作品，他為了宣傳《夢之安魂曲》來日本時我們見過了面，有人邀請我們對談。在那之前我當然也看了《夢之安魂曲》。而這一幕，用俯瞰視角拍攝未麻把臉埋進水裡的樣子，感覺快要窒息了，她把臉泡在水裡，然後憋不住了大罵一聲“混蛋”。在《夢之安魂曲》里出現了和這兩個鏡頭完全一樣的角度和姿勢，俯瞰視角，泡在水裡，被《夢之安魂曲》拿去用了。我向他本人確認了這件事，結果他說這是為了致敬，為了向我致敬。在《夢之安魂曲》裡面，把臉埋在水裡的就是珍妮佛康納利，是她演的，按照我畫的分鏡演的。（笑）順便提一下，去年我和珍妮佛康納利坐了同一班飛機，對方是坐頭等艙，我和家人坐在經濟艙，對方比我們先下飛機。】

現如今，日本的動畫電影常青樹系列開始出現一些下滑的趨勢。《你的名字》在敘事上並不符合一部電影所具備的優點，新海誠只是用強有力的畫面手法和角色塑造造就了一部比較成功的商業動畫電影。而《名偵探柯南》劇場版系列更是不斷地脫離主題，從推理本身變成了動畫電影中最不討喜的“戰鬥動作”場面，使得名偵探這一叫法逐漸演變成“特工柯南”。對於現在的日本動畫電影人來說，除了迎合觀眾口味之外，做出自己的選擇而不讓觀眾的觀影水平出現下降趨勢並拉動整個電影產業朝着低俗化發展才是各位導演們應該實現的解決方案。

（褒貶不一的《你的名字》作為一部動畫電影，卻早已經失去了電影所應該擁有的敘事能力和角色塑造能力，僅只是以“如何打動觀眾”和“如何創造好的畫面”作為票房的根本，實在是讓人覺得過譽至極。）

（日益趨向特工化的特工柯南·純黑的噩夢）

在這一點上，我想今敏那個年代的動畫人都相當清楚這個問題。我們能夠在那個時代看到賽博朋克風格的《攻殼機動隊》，同時也能看到不論是從人性角度還是從所謂的情感角度來說都相當“大場面”的《新世紀福音戰士》，亦或是後續時代出現的老虛這一大魔王的《魔法少女小圓》系列等等。

（徒有特效的真人版攻殼機動隊，實際上正是目前日本大多數動畫電影面臨的問題——特效很炫，角色很酷，賣點很足，沒有劇情）

想作為一個獨立影評愛好者，我更希望後續的日本動畫電影能夠出現更加有深度的動畫內容和更加完善的動畫體驗。同時我們也不希望動畫電影人們一味的迎合現在的讀者口味發展，畢竟，今敏作為一個動畫導演，他用自己的風格和永不妥協的態度將他自己的風格表現了出來，同樣獲得觀眾青睞的同時也帶動了一個時代的動畫電影乃至是真人電影的發展。

以上，我是長弓手地鼠，歡迎讀者與我進行討論，或者是在留言區告訴我你們希望我能夠以影評的方式解讀哪一部動畫作品或者哪一位鬼才，我將儘力給大家帶來更好的影片觀賞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