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定时的视频通话被取消了，一方面因为自己沉睡和醒来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频繁不规律，另一方面随着第二阶段的推进身为计划主任的母亲变得更为忙碌。甚至连续数周数周个月都不能见到母亲一面。
一成不变的房间还有惨白的天花板，空洞无味的调整与反复的醒来，与此相比更丰盛的食物并不能起到什么好的效果。
而诺伊斯自己也能察觉到自己沉睡的时间变得变得越来越长，最开始只是一两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周以上。随着实验的延续少女时间的观念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一整天甚至好几天她都会处于培养仓进入沉睡状态。每次醒来都会感觉莫名的疲惫和空虚，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这意味着什么诺伊斯不是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是“扩散型固有化领域”的载体，也能自己需要不断的训练和适应才能和它毫无排斥的融合在一起。但为此需要做些什么，付出什么代价灰发少女并不清楚。
有的时候诺伊斯心理会时不时冒出这样的想法，进入培养仓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会不会终有一天自己将彻底陷入沉眠不再醒来......
不安会渐渐的累计下来，从一开始微小的裂痕最终扩大成让整个大坝决堤的巨大危机。这是人类这种感情动物特有的情绪化，即使是诺伊斯这样的“人工适应者”也免除不了。
母亲的存在可以让她感觉到安心，会明确她的目标，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忍耐住。“人工适应者”虽然有着十岁以上的身体年龄和丰富的知识以及能力，但在心智和感情上诺伊斯无疑是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孩子，需要母亲的关怀。
即使伊万送了自己非常多的衣服，安娜也会时不时和自己玩并教一些打扮上的技巧，但每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少女仍然会脱掉身上所有的体服，换上一身反复经过水洗的普通白色衣裤，既不华丽也没有保暖效果，它只是一件普通的陈旧病号服而已，但诺伊斯却将其视为自己最为珍贵的物品。
“妈妈......”
原因只有一个，这是母亲送给自己的唯一一件物品，它甚至连礼物都算不上，但这也是诺伊斯唯一能让诺伊斯说服自己确实有妈妈这样存在的证据了。
虽然安娜和伊万承担了所有父母老师和朋友应该承担的职责，但血缘上的纽带是代替不了的。伊万曾经想说服自己丢掉这件衣服，因为过了这么久它已经失去了作为衣物能有的功能，很多地方都有难以修补的磨损。
这是诺伊斯第一次违背他的意志，伊万当时那种混杂着惊讶和隐忍的表情诺伊斯记忆犹新。那是她不曾在母亲、安娜以及伊万脸上见到过的，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诺伊斯伊万身上看到了研究所其他员工和安保人员对自己的影子......
当然少女那之后仍然原来一样任伊万的摆布不论做什么，她很清楚那一次自己触及了这个年轻的研究员的某根隐藏的线，这是不明智的，所以诺伊斯暗下决心尽全力避免暴露自己和伊万的奇怪关系，尤其不能让安娜知道。即使伊万真的越过了最后一条线，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据为己有也没关系。
因为只有他能帮助自己再次见到母亲，毕竟他是母亲的助手，诺伊斯相信自己的情况伊万会传达给母亲，只要静静的成为他理想中的那个所谓的纯洁“圣女”......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时间到了诺伊斯拥有意识的第一个年头，去年的今天正好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安娜以及伊万......破例的没有进行任何实验和调整，诺伊斯获得了一整天的自由。
这多亏了安娜，她表示这是自己诞生的日子，所谓的生日应该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其他琐碎的事情可以放到以后，这个自己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度过。
“生日？”
诺伊斯所学的知识中确实有相关的描述，那是人类特有的一种个人向的节日，对主人公有着非凡的意义。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明明还是个孩子，你奉献得这么多理所应当放一天假的。”
安娜笑着摸了摸灰发少女的头，开朗着笑着，心情似乎和她绯红的发色一样明媚温暖。
“可是我并不知道做什么好......”
诺伊斯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特工，习惯了被安排好日程和行动的少女突然知晓一整天可以自由行动也只是迷茫而已。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诺伊斯你这一年没有什么想法吗？想去什么地方，想知道什么东西？”
“好像......有......”
“对吧，我和伊万只是自顾自地给你带我们觉得有趣的东西，你自己对什么感兴趣呢？这个世界很大，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真正了解多少。满足好奇心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书本和知识终归是死的。”
“嗯，安娜说的有道理。”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要说诺伊斯自己真的对理论认知到的东西毫无好奇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少女很清楚自己最大的目标是见到母亲，多余的欲望和情感在别人看来只是奢求和任性。
在这个研究所，身为实验中心的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任性。
“来看看这个是什么？”
安娜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卡片。
“出入调整区和研究所的ID卡？”
诺伊斯很清楚这是什么，研究所员工每人都会配备的身份识别工具，各大安检门和交通要道都需要扫描这个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只是......为什么是这个？
“拿着。”
“安娜？”
诺伊斯歪头不理解她是什么意思，很明显这应该是她的所有物，在这里遗失了这种东西是非常麻烦的，情节严重甚至会受到不小的惩罚。
安娜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ID卡交给自己这样的实验对象？
“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身份认证：诺伊斯
身份：盖尔福斯特堡研究所“人工适应者”计划成员
编号：ID0000—0
计划实行时间：2010.1.1
“这是我的ID卡？”
“2010年？”
这个年份最先吸引了诺伊斯的目光，现在是2013年，也就是说这个计划在自己出现两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吗？没有自己存在的计划......
“对2010年，诺伊斯可能还不清楚吧？在你加入之前的两年这个计划就已经在前辈，也就是你的母亲的倡导下开始了。”
“嗯，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诺伊斯确实不清楚，自己诞生前的“人工适应者”计划究竟是什么状态，不论是妈妈还伊万都没有和自己说过。
2010年，计划已经开始了三年吗，身为成功的自己是在2012年出现的......诺伊斯有些理解伊万为何会如此的看重自己了。
诺伊斯的编号是零，也就意味这花费着巨大人力物力财力的研究所两年来没有取得任何实质上的成果。在这个效率至上绝对不浪费的国家中意味着什么非常明显，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母亲和伊万面对的将不仅仅是特殊委员会的压力。
“想不想知道那时候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两年前的前辈。”
“可以吗？”
灰发少女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当然可以前辈是你的妈妈嘛——这么说的安娜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孩子终于也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了，安娜和一般研究员不同，并没有完全将诺伊斯看成一个道具，毕竟她是敬仰前辈的女儿，可以的话安娜希望她能稍微过上一点点同龄女孩的生活。
接下来她带着诺伊斯一起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慢慢聊起了当年自己身为KGB训练生的时候和前辈的种种往事。那时候真的受到了很多照顾，最终毕业的考核是中东的一个恐怖组织分部的潜入和内部破坏。
安娜和前辈分为一组，几次意外都多亏了前辈的临危不乱得以撑下来，开始融入敌人的伪装潜入、最后剿灭敌人的九死一生，安娜自认为如果没有前辈的多次相救和支持自己是坚持不下来的。
“你的妈妈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最为敬仰的老师，她教会我的东西甚至比当时的教官还要多。和我这种平民出身的一般人不同，她是一位足以称为国家财产的超级天才，虽然当年的时候她就喜欢冷着脸说话毫无抑扬顿挫，你就把她当成是一种对人的习惯吧。你的母亲是天才，能触及到很多我们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她并不擅与人打交道，但这不代表她是一个冷血的人。”
说这些的安娜眼神满是诺伊斯从没有见过的温柔，这个人是真心崇敬着母亲，并用和伊万不同的方式支持着自己的前辈。
“伊万也是，他是前辈最为得力的助手。和我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特工不同，他很细腻也很聪明，我喜欢上他并真的交往正好是你加入前半年的事情。一开始我们还相互看不顺眼，多亏了前辈......”
之后安娜的话匣子彻底打了开来，诺伊斯了解到了很多计划刚刚起步时候的故事，母亲一个人和委员会的对峙的事情，安娜和伊万欢喜冤家相互斗嘴让母亲苦笑的事情，研究所刚刚建成的艰苦时期的事情，迎接第一批同志的事情，初次取得进展和之后举步维艰的事情......以及最终自己的诞生的事情......
而诺伊斯只是静静地听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说到母亲和伊万的时候安娜面色微微泛红，一个合格的克格勃特工一般和这种充满幸福的表情是毫无关联的，安娜虽然对敌人毫不留情，同时也拥有这个可怕组织成员少有的温柔和感情。
这也是多亏了妈妈吗？诺伊斯感觉自己越来越想见到母亲了......这些方面的母亲灰发少女从来没有体验过，更没有了解过，诺伊斯知道这么想可能是奢求，现在的她只期望可以时隔一年再次投入母亲的怀抱，这样就很满足了。
“今天是诺伊斯的生日，这张ID卡就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
“不是安娜一个人吗？”
讲完过往之后时间不知不觉的到了晚上，所谓的生日也过去了一多半，虽然没有真的做些什么但诺伊斯却觉得今天是一年以来最为充实的一天。
生日礼物的概念少女是明白的，但安娜的意思似乎这并不只是她一个人准备的。
“对，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恭喜你诺伊斯。一直以来的调整和实验很顺利，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实验体零号，而是研究所的正式成员诺伊斯了。”
“正式成员？”
诺伊斯一时间没有理解安娜话语中的意思。
“这是伊万和你妈妈一起商量出来的决定，从今以后你的行动将不会受到过多的限制，可以随意在这个研究所行动。计划将会进入到最后的阶段，你将以配合的协力者身份编入你母亲的研究团队，而不再是实验体。为了这一天他们付出的太多了，你要好好感谢他们哦。”
“也就是说......我可以见到妈妈了？”
“当然，这也是生日礼物的一部分哦。”
诺伊斯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电子ID卡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激动，可以见到妈妈了，不是通过视频，而是真的面对面体验母亲的温暖。单是想想就让少女的双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不是实验体，而是真正伙伴，这是长久以来诺伊斯从来没有奢求，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够真正意义上的站在母亲的身边。
“调整区已经不再是限制你的地方了，快走吧，既然是你的生日，就应该做你想做的不是吗？”
“我的使命是帮助妈妈完成实验，本应该是实验体，不会有任何不当的要求。妈妈应该也很清楚，我真的......不会给他添麻烦吗？”
诺伊斯无助地抬头看着一直以来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安娜，她犹豫了，如果可以少女真的想马上扑到母亲的怀里，这是她长久以来唯一的愿望。渴望母爱，渴望被母亲关心，渴望自己可以像故事中普通少女一样享受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常生活。
不过真的到可以这么做的时候，诺伊斯却踌躇了，究竟这样做真的好吗？她很清楚研究所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自己真的能成为他们的一员吗？
“孩子就应该像个孩子一样！小笨蛋！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偶尔任性撒娇一下不是很可爱吗？”
随之而来的却是安娜略带怒气的斥责，她抬起自己右手对着诺伊斯的头敲了一下，力度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去吧，这里面有注明你妈妈的办公室所在地，有这张卡不会有人拦着你的。”
“谢谢......安娜。”
最终和母亲阔别一年的面对面接触让诺伊斯抛弃了迷茫，也许安娜说的是对的也说不定。
“时间不多了哦，之后我还要和前辈一起向委员会报告计划成果，你可要抓紧。”
......
想念母亲的少女迈开步子，快步离开了调整区，根据ID投影出来的全息地图来到了研究所的二层——研究人员的办公区。而母亲的办公室位于二层的中心区域，那里似乎可以将一楼的实验区于调整区一览无遗。
也许这一年来妈妈一直在注视着我也说不定，欢欣雀跃的会发诺伊斯穿上了之前安娜为自己挑选的最可爱的连衣裙和凉鞋，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动人少女。
不知道这身打扮母亲回觉得如何？也会像安娜和伊万一样夸奖自己可爱吗？
“主任！现在就是处理“lost gluttony（迷失暴食）”唯一的机会，你这样会把整个计划毁了的！”
然而等诺伊斯来到标识着母亲办公的电子门前，却发现它是半敞的状态，从中伊万那独有的声调传了出来。
他好像在和母亲争吵着什么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