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音月和雪已经来到了樱吹公园的樱花林中占个好位置,等待众人的到来。
“呼…惠美姐也太过热情了啦,你一说去赏樱,她竟然就弄了这么一大个便当出来…”
看着那放在野餐巾上那足有五层的大便当,雪还依稀能够感觉到把这便当拿来而造成的手臂的疲劳。
大概音月是一早已经跟惠美说过了,所以才能够准备这么一大个便当,这令雪不得不重新审视惠美作为母亲的能力。
“因为大家一起肯定会玩得很开心的!玩得开心就自然会饿起来,这点份量是应该的!”
明明音月平常的食量就不多,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出这五层便当的份量是‘应该的’,而且雪自从变成这副身躯以后,食量也随之递减了很多,再算上其他人也会有点什么东西来…
不管再怎么好吃,这便当应该也是吃不完的了。
暗自在心里为惠美的努力感到可惜,为了在漫长的等待时间中找到点什么做,雪便开展了话题。
“话说,想不到音月你还记得那时说的话,老实说,因为之后发生太多事,我都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
“呜~雪真是的!明明都说好了!”
“抱歉抱歉,不过…音月你真的没事吧?毕竟前天才发生那样的事…”
雪有点担心音月,即使是她自己,在听到平野昨天的话后,也不免出现了一丝害怕,而且白的事情对她也造成很大打击,就算音月并不熟悉白,可以她那天的表现,她应该已经感觉到白就是那只白猫。
白是为了保护音月才会受伤的,雪并没有因此责怪音月。即使是她自己也会选择说服白,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太大意,没有注意到深田的行动。
“一开始的时候是有点不开心啦…只不过,消沉过了,肯定要高兴起来的!而且…我相信白她会没事的,之后不是没有见到她吗?”
确实,雪之后怎么也找不到白,昨天放学后也到过神社一趟,然而已经没有看见任何和白有关的线索。
“她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我们肯定会在未来的某天再次与她相会的,我这么相信着哟。”
“!”
音月握住了雪的双手,传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温暖。
颤抖与冰冷,几乎让雪反射性地缩了一下手。这时她才留意到,音月在害怕着,正因为她在害怕着,所以才说些强行让自己能够打起精神的话来。
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音月。
界曾经提到过,音月对于死亡有着极大的恐惧,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所以…相信我,好吗…”
“…嗯,我相信你,白一定没事的。”
雪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向她展现了现在自己所能露出的最大的笑容,尽力去令音月能够安心下来。
“谢谢你,雪…”
这次…绝对不能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绝对。
在心里暗自发了誓雪才轻轻放下音月的手。
“她们应该差不多来了,我们做好准备吧。”
“嗯!”
一如雪所言,瑞穗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来到了,还带着一袋她说的‘赏花时必不可少的’饭团。
之后,静水久、恋、优香、铃月,界则是最后才来到,她们占着的那一块区域亦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和上次来时一样,樱吹公园的樱花依然是那么的美丽,这次和大家一起来赏花,却是又有另一种不同的美。
看着如粉雪般飘落的樱花瓣,雪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疑问。
“话说回来…明明都已经是五月末了,樱花应该差不多都要凋谢了吧?为什么这里的樱花还开得这么灿烂的?”
“啊~你说那个啊,这就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啦,这里的樱花盛开期会比其他地区要长一个月,而且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在一边喝着麦茶的瑞穗回答了雪的问题,不过也由之产生了另一个问题。
“鹤见同学说得没错,地区册上也有记载,好像自古以来这里的樱花就一直都是这样,有人研究过原因,不过不怎样研究也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最后只能归究于奇迹了。”
静水久又更详尽地解释了一遍,既然连科学家们也找不出答案的话,也可能就正如她所说的,只能算作是奇迹了。
“奇迹…吗。”
又是神大人,又是神剧,又是奇迹…这地方还真的与超自然事件有缘啊。
雪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又将视线瞄向了在后方的音月和界。
虽然不觉得界是会因为在场男女比例绝对不平衡而紧张的人,不过看得出来,他确实很不自在,如果不是音月一直在和他聊天,他大概就只会坐在一旁静静地赏樱吧。
“所以你们之前就在找部员,希望成立一个社团,以便之后解决类似的事件是吧?平野老师这个提议确是不错,不过就是在找适合的部员这点,你们必须小心谨慎,一个不小心这种事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你们会有很大麻烦的。”
“谢谢东文前辈你的关心,东文前辈要加入我们吗?”
“不,我还有学生会的工作,不能加入社团。只是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协助的话,只要是我帮得上的忙,我都会帮忙的。”
“是吗…谢谢你。”
音月看上去有点失落,见状,界马上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部员方面,有明冰院在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她是冲动了一点,同时行事也不够仔细,不过在能力方面,她是有的,你大可以相信她。”
“东文前辈也这么认为吗!”
音月高兴地靠近了界,她大概只听到界称赞雪的后半部份,而自动地把前面部份都省略过了吧。
用食指把音月给推回去后,界才接着说下去。
“本来我只是对于她性格有意见而已,而这也是她最大的缺点,这次她的冲动,几乎害得你连性命也没有了,这是无可否认的。”
“…东文前辈是怎么看待这次事件的结果的?”
音月又变得有点失落起来,她没有怪责雪,即使自己差点失去性命也好。因为雪并不是有意的,单单是这点已经足够音月原谅她。
界也是知道这点,才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甚至连当面指责雪一句也没有。
“你知道我们这个世界是位于三次元的吗?”
“欸…?嗯,这个书本上有提到过,不过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实际上,对蚂蚁来说,它们的世界就只是一个平面,也就是说,虽然有点不同,但广义上,可以说它们是生活于二次元之中。而一个次元的生物几乎是无法反抗更高次元的生物的。”
“…?”
音月已经开始听不明白界在说什么,眼睛开始失神,但界并没有停下,因为那并不是重点。
“某种程度上,大部份动物也是无法反抗人类的,而同样地,大部份的人类也会为了玩乐或者利益而肆意杀害动物,这种情况就有点像两个次元的生物。但…有人提出了假设,对于四次元来说,我们这些三次元生物,只不过是他们的玩物而已。”
“简单而言,就是他们有可能会就像我们对待动物那样对待我们。大概就是这种猜测了。”
“…所以…东文前辈认为这是无可避免的?”
“不…始终,人类也只不过是动物的一种,今次事件更是说明了即使是野兽也一样会拥有心,和人类没有什么分别。”
界回忆起自己那晚的状况,在看到白后,他有一瞬间理解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之后他看到了白的迷茫,又看到了白为音月而受伤,他终于理解到,眼前的白,和人类并无分别。
他和众人并不相熟,但在看过那样的光景后,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更加刻在他心中的,是在他看见了雪在白跌下楼后疯狂地在周围寻找着的样子。
她紧紧抱着怀中那对鞋,尽管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事,身体理应是极度地疲倦,她却坚持不断地寻找着。
如果不是因为要送恋回家的话,她肯定会找到天亮为止。界如此觉得。
“能够无视对方的一切身份,去将对方当作朋友…要我说的话,这绝对不是明智的行为,可是…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像她那样的话,我想我们也不用活得那么辛苦了吧…她确实如自己所言,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说着,界不由得感叹起来。
“东文前辈肯定也能够这样的!”
“我自认做不到她那样…不过,如果只是偶尔这样,也不错呢。”
界没有否认雪的生存方式,反而少见地扬起了嘴角,身心都感到一阵舒畅,顺手拿起了放在身旁的一个饭团。
“好吃…”
另一边厢,雪正被恋缠着,没有留意到界望向自己的眼神。
“这个好好吃!就算是对比起雪的料理也毫不逊色!音月学姐的母亲好厉害!”
此刻,恋彷佛在证明着雪认为那便当绝对吃不完的猜想是错的一样,以高速而又不失优雅的方法让便当不断消失着。
“为什么是用我来当标准…惠美姐当然厉害了,她做出来的料理绝对是有星级水平的。”
即使不是自己被夸赞,雪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自豪,也许是在不知不觉之中,雪已经融入了秋怜家之中。
“当然是因为,啊呜,雪的料理,啊呜,也很好吃了!”
恋向雪比了一只大姆指,另一只手的动作完全没有停止,让雪一阵哭笑不得。
明明对于食物极为挑剔,可不知为何,恋总是说雪的料理很好吃。雪自认料理技术只是普通,对恋来说,应该是入不了口的程度才是。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恋一直没有告诉她,雪也只能将这个当作是一个谜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厚脸皮啊,不过如果你到音月家去,惠美姐肯定会欢迎你的。”
“…看来雪已经完全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呢,真好吶~可以那么自由~又有好吃的料理~”
恋看似有点不高兴了,鼓着脸颊背靠向雪,抬起头来看着她。
“…这个我是反驳不了,确实,和音月她们相遇之后,我是改变了很多也说不定…”
“那么,在‘忧人’眼中,音月学姐是个怎样的人?”
被恋这么一问,雪不由得愣了一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称自己作忧人,不过在稍微想了一下,确认音月没有注意这边后,才压低了声音。
“果然,是个纯真又善良的人吧,总会不可思议地感觉到人的心情…温柔的女孩吧。”
“那么,我呢?”
“你吗?我想想…任性,大吃,自我中心,胆小,以为自己很聪明虽然是真的很聪明但总会把事情搞砸,根本就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气的幼稚笨蛋…”
“喝!”
雪还没说完,气得红着脸的恋已经一头撞向了她的下巴,让她痛得掩着自己的下巴,就差没有在地上滚来滚去。
“那就是说我和音月学姐是天差地别对吧!果然雪什么的最讨厌了!”
“等等…我都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没说完的啊?”
待自己下巴的痛楚没那么严重后,雪才反手敲了敲恋的头顶,权当作刚才的报复。
“本来我们就是小孩,说小孩幼稚和孩子气有错的人…头壳坏掉了吧?”
“…雪,果然…”
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看见的,是月亮的另外一面吧…
“什么?”
“没什么,果然,雪与其他人不同呢~”
没有正面回答雪的问题,让雪一脸疑惑的,恋就没有去管她了,指了一下音月的方向。
“比起那些,雪不是应该还有什么要做的吧?”
雪的视线也移向了音月所在的方向,却是刚好与界对上眼来。
“喂。”
“有什么事。”
雪喊了一声界,界也正面地响应道,两人的语气也有点冰冷,一度让音月以为两人又要吵起上来。
“…上次的事,谢了,如果不是因為你,音月可能就要…”
“不用谢,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正确的事而已。”
“下次,如果有什么事情要你帮忙,到时就多多麻烦了啊。”
“以你的性格,还会少出错吗?”
听到界的话,雪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心中再次确认自己的答案,才以坚定的视线回看着界。
“我…不会让那种事再发生。”
“那样的话,就最好了。”
界没有再说什么,淡淡地笑了一下,就转过身去,继续欣赏那飘落的樱瓣。
“果然,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雖然雪嘴上這么說,但她也沒有隱藏自己的笑意,嘴角微微地向上揚了揚。
“…所以?就这样完了吗?”
“啊呀,这样就好,对待讨厌的家伙,不需要多说什么,那家伙也是这样想的吧?”
恋还有点不明白,不过见界也没有再说什么的打算,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男生…真是奇怪的生物。”
最后,恋只是抱怨了一句,便继续解决起音月的便当来了。
“雪!不要呆在那边了!过来一起玩扑克吧!”
“啊!瑞穗姐是想赢了就走对吧?”
“小恋也快点过来吧,以小恋的头脑绝对很轻松能赢的!”
背后传来少女们呼唤的声音,曾几何时连想也没想过,现在却令人感到如此地自然,随意地应了一声,两人站了起来。
在樱花之下,少年少女都沉浸于它带来的迟暮的春之色,因为那樱花飘落的景色,实在是太过地让人为止醉倒。
“哦…那边的,就是之前新来的…”
少年站在了樱花林的入口,将近黑色的深蓝双眼注视着在小山丘上的一行人,好像对于她们很感兴趣似的。
“看上去很欢乐的样子嘛…感觉如果掺一脚,好像也会不错呢~嘛,如果如果。”
自言自语地说着,随着樱花散落于他身上,便踏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了樱花林。
不管是少年还是少女,都没有预料到,少年这一眼,对他们的将来造成多大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