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现在这样说很奇怪,也很自私。但,芙蕾多妮卡……”

唯捧起芙蕾多妮卡的脸,替她擦拭着泪痕。

“跟我来,好吗?”

“跟……唯姐姐走?”

只有芙蕾多妮卡一个人吗?洛塔尔呢?莱因哈特呢?

她甚至都不关心是要去哪里,也根本没考虑过其他选项。

这个问题从唯口中说出来的那个瞬间,答案就已经确定了。

无论去哪里,什么样的地方,只要能待在唯姐姐的身边,她就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

所以,除了点头之外,没有其他选项,没有其他分支。

但这并不代表芙蕾多妮卡没有另一种犹豫。

“——!?”

莱因哈特警告的低鸣不适时地介入了二人之间,随之而来的是复数的陌生气息,数量是——

三个。

如此确认之后,芙蕾多妮卡立刻摒弃了之前的软弱外表,以迅雷之势转换到了临战的态势。

“唯姐姐在这里等着,别乱动。”

以不符年龄的沉稳口气嘱咐之后,芙蕾多妮卡转身朝玄关的方向奔去。

“芙蕾多妮卡!等——”

她的举动如同行云流水般顺畅,像是条件反射般自然,反应稍慢了一拍的唯来不及叫住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种时候——

会是谁?

目的是?

芙蕾多妮卡完全没有头绪。但要做的事情她非常清楚:

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好唯姐姐。特别是,洛塔尔不在这里的情况下。

从房间来到玄关,短短不过数秒——长枪巨盾,芙蕾多妮卡已经全副武装。

面对紧闭着的玄关大门,芙蕾多妮卡集中精神戒备着。

莱因哈特的低鸣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

虽然很担心它的情况,但数量上这边是劣势,所以不能就这样冲出去。

比之前在二楼的时候能更清楚地感受到那三个陌生气息的存在。让芙蕾多妮卡疑惑的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要采取任何行动的意思。

不要说突击或是其他什么危险的动作,就如同字面意思那样,根本就是一动不动。

为对方的目的而疑惑的同时,芙蕾多妮卡保持着态势,直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出自下意识地躲避与反击,却在长枪横扫出手之际才发现——

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唯。

知晓这点的瞬间,芙蕾多妮卡立刻想要收回长枪,但已经无法做到了。

就算不惜让自己的手臂折断,长枪也会因为惯性击中她最喜欢的姐姐;

就算解除长枪的存在也来不及,她无法让构筑致密的枪体在那么点的时间里消散。

瞳孔放大,全身战栗,比之前更强烈的寒意侵蚀着她的五感。

即便已经重新开始与魔导兵器融合,此刻的唯依旧是普通人,她根本无法毫发无伤地接下来自魔导兵器的一击。

芙蕾多妮卡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情形,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不,应该说,只有一个念头充斥着她的大脑: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由于一连串冲击,无法像平时一样控制自身的芙蕾多妮卡对自己最亲爱的人发起了攻击——尽管那不是她的本意。

无法停下,没办法停下。

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洛塔尔不在。

谁来……

谁能……

哪怕是将自己拆得四分五裂也好!

快阻止自己!!

处于极度绝望与无助中的芙蕾多妮卡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唯姐姐!

时间仿佛停止了,世界仿佛静止了。

芙蕾多妮卡没有听到惨叫、悲鸣,没有听到房屋被破坏的声音。

最重要的是:

长枪那头没有传来击中任何东西的感觉。

“……?”

疑惑自口中漏出的同时,她睁开了眼。

不是想象中那令人恐惧、不敢面对的画面。

她的长枪停在了距离唯仅仅一两公分的地方,可以说几乎已经贴到唯的身体了。

何等让人庆幸的“几乎”,她没能造成令自己追悔莫及的结果。

松了口气。

在此之后,芙蕾多妮卡才有余力获取其他信息。

阻止黑色长枪的是一把小而精巧的折扇。

被某人轻握在手中的折扇正抵着长枪靠近枪柄这端,在最浪费力量的位置让长枪停了下来。

——

紧接着,沉寂的室内响起了如同金属碎裂般的轻鸣。

声源很近。

以长枪与折扇的接触点为中心向周围扩散。

点逐渐扩张,成为裂纹;

裂纹扩散,成为裂缝;

裂缝贯穿了长枪的主体,像蛛网般散开;

最终,长枪碎裂、断开,在落到地面之前便化为了黑色的液体,被芙蕾多妮卡再次吸收。

“……唯姐姐。”

“没关系、没关系的,芙蕾多妮卡。”

面对一脸自责的芙蕾多妮卡,唯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般露出了她一如既往、令人感到安心的笑容。

一边用语言安抚着芙蕾多妮卡,唯向救了自己的女性颔首致谢。

“谢谢。”

“不用客气。”

女性带着微笑的简短回应,那是知性与诱惑兼具的声音。

一袭青色的长发绾成发髻,精致对称的五官,只要看过她一眼,便会将她的容貌深深刻入脑海深处。

再加上被东方联邦特有的服饰——旗袍衬托出的富有魅力的身体曲线。即便是站在唯这样的女孩子的角度,也会自然而然的被其吸引。

“美人这个词,或许正是为她而存在”,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足为奇。

然而,她的双眼却不曾睁开过。

从进门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样面对面地对话,她的双眼一直是闭着的。那双眼睛很自然地保持着闭合的状态,甚至让人无法产生“为什么要闭着眼”的疑惑。

“那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是的。”

没有丝毫迟疑的肯定。

“我们是来迎接你的。当然,还有帝熵。”

这样说着,她侧过身子,让唯能够看到玄关大门另一边。

在那里纹丝不动地站立着,如同雕像般的两个身影。不知怎的,唯竟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这熟悉感与她见到洛塔尔、见到帝熵时的不同,有着明显的区别。甚至——

“诶?”

甚至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留下眼泪。

“……讨厌,怎么回事……奇怪,为什么会……眼泪……好奇怪……”

唯抬起手,想要擦掉满溢而出的泪水,却被人捷足先登。

“一点也不奇怪哦。”

嗓音温柔地说着,同时动作轻柔地拭去唯的泪水。

尽管她的眼睛未曾睁开,唯依然有被注视着的感觉。

“不如说,你的感觉还真是敏锐呢。让人不由得想要——”

“咳咳!!”

一阵不自然的咳嗽没有丝毫征兆地响起,随后是略显轻佻的嗓音:

“青鬼小姐,还是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比较好哦?”

“……”

闻言,女性沉默了数秒。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产生了细微的变化,除了发出咳嗽的那个人,其他人都无法察觉的变化。

“该说是不解风情还是什么,医生(Doctor)还真是喜欢在这种时候打岔呢。”

“并不是我喜欢打岔,而是……我就直说了吧,由着你胡来的话,还不知道会耽误到什么时候去。”

医生也一脚踏进了玄关。

不过与其说是“踏进”,还不如说是“飘浮”。是的,他走路的方式更接近幽灵。

“……我们的时间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呀。”

黑色高礼帽下的白色鸟嘴面具尤为显眼,这个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对于医生的抱怨,青鬼以带有埋怨声调的轻哼回应。

“也并不少吧?”

“你这么说当然也没错啦……嗯。”

“所以你就只是单纯地喜欢打岔,不是吗?”

“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根本不能混为一谈吧!”

……

“那个……”

看着眼前似乎开始打嘴仗的二人,唯有些插不进对话。

好在这个空间中存在可以控制局面的人。

“医生、青鬼,你们并不是特意到这里来表演斗嘴的吧?”

那声音来自唯的胸口,更准确地说,是来自魔导兵器。

“当然不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

“既然你们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就别让我特意提醒——我刚醒来不久,还真分不出太多精神干这种事。”

这是继森罗万象匣内部之后,唯第一次听到帝熵的声音,而且还是在如此近的地方,要说一点都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

“也对,还有东西要回收呢,博士(Doctor)特别拜托过的吧。”

“不要玩这种同音游戏,太容易让人误会了。害我还以为是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出了不少冷汗。”

医生抬手擦了擦鸟嘴面具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面向唯。

“我想,具体的细节,帝熵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吧?”

“嗯。”

“心理准备呢?”

“没问题的。”

少女回答,如同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那样。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让我恭敬地叫你一声:庭主。”

医生欠身行礼。

“我是御建庭十一王庭之一,第九席,叫我医生就好了。”

“同样是王庭,不过这边是第四席,‘青鬼’卓韵。”

短暂的停滞后,众人的目光落到了一言未发,戴着大型兜帽的身影身上。

慢了半拍,少女的声音才缓慢而清晰地响起:

“禁断序列,十席。”

“啊,差点忘了,我的名字是唯·布拉格维奇。这是我的妹妹,芙蕾多妮卡。”

“这些信息我们都知道的哦。”

“对、对啊。也对,不知道才奇怪呢……哈哈……”

卓韵恶作剧般的回答让唯苦笑出声。

“唯姐姐?”

这时,芙蕾多妮卡才终于有机会出声询问了。

即便她并没有将问题完全说出来,唯还是十分清楚她要问的是什么。

“嗯……芙蕾多妮卡,我现在要跟御建庭的各位去一个地方,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起来,你愿意吗?”

跟之前一样,她的答案从未变过。

可现在,芙蕾多妮卡的心中有了一丝犹豫。

因为,她的唯姐姐,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等洛塔尔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