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梦吗?

   从床上爬起的我这样问自己,但是想不起来,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记忆仅仅停留在血海把我吞没的那一刻,接下来的事就像被生生截断,一无所知。这感觉很诡异,就好像在你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你身体的另一个人出现,替你运动,替你思考,替你做着一些你根本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黑子怎么样?我很担心,于是简单洗漱吃个面包后,赶去学校。

  到了学校,教室里出奇的安静,但放眼望去座位上基本上都坐满了,见我进来,几个关系好的人向我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果然昨天发生的是梦啊!我心中不由大定。

  我走到座位上坐下,环顾一周,黑子和悠二的座位都空着,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有迟到的习惯,也就没多想。

  百般无聊的我突然发现隔壁桌两个男生不知在谈些什么,很是热闹,便不禁侧耳倾听。

  “呐呐,你知道吗?昨天我们学校似乎发生了一起事故?”

  “事故?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事故就发生在我们班。”

  “啊,在我们班?”

  我心中一惊,难道那不是梦,是真的,于是便认真继续听下去。

  “嗯,这事故其实也不能说事故,但是发生的非常诡异。”

  “诡异?”

  “是的,昨天秋游大家不是都乘大巴车去的嘛,我们班就是最后一辆,而是当时我们的大巴车司机开这条秋游的路线已经开了近20年,按道理这条路线他即使闭上眼睛也知道该怎么开,但非常离奇的他迷路了!”

  “迷路,怎么会这样?”

  “听说那条漆黑的隧道里。”

  “昨天那条感觉非常长的隧道吗?”

  “是的,据司机说那条隧道其实并不长,昨天开的时候却莫名的感到漫长压抑,而就在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开错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那白光似乎能控制人的思维,司机顺着白光开去,不知不觉就开到了昨天的地方。”

  “可是昨天在隧道里,一路黑漆漆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白光。”

  “嗯,昨天随行的我们班的老师也证明没有看见白光。”

  “可你说的这些只是迷路,哪里有什么事故啊?”

  “别急,你听我说下去。这是今天早上才发生的事,听说是我们班的一个人昨天回去后,就像木偶一样,目光呆滞,神情木然,即使大声叫他他也不理不睬,除了有行动能力外,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

  “请问他是谁?”我忍不住大声问道,心中总会股不详的预感。

面对我的突然的插嘴询问,两人一呆,还是说出了答案:“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听我当老师的姐姐说的,谷君你对这个很在意?”

  我没有回答,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嗒嗒嗒…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从门外传来,大家都知道是老师来了,纷纷回位置坐好。

  打开门,走进来的却不是老师,而是一位头发凌乱的中年妇女,她双眼通红,大概是哭肿的,脸上布满泪痕,显得有些邋遢。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人,被她拉着走到讲台边。

  不,这不是真的,我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是黑子!

  只见他呆呆的站在母亲身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眼神空洞而呆滞的面对大家,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然后他母亲向大家鞠躬,用带着无比痛苦无比伤心的哭腔道:“拜托请你们告诉我昨晚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孩子,你们的同学黑子…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拜托…”她哭着询问,嗓音或许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的沙哑。

  这悲伤痛苦的声音在教室里扩散开来,像杜鹃在啼哭,像乌鸦在悲鸣。

  所有人的心头都感到一阵压抑,那种痛苦,悲伤,仿佛如同实质一般,令人感同身受。

  “太可怜了,阿姨你别哭,有谁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你们有谁知道吗?”

  “知道的举个手?”

  “昨晚有见过赤木黑子的吗?”

  ……

  一些人开始七嘴八舌的问,而我却蜷缩在座位上。

  脑海满是黑子最后消失的那个背影,是我害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没有去抓住他,为什么?我痛苦的抱着头,这些声音不停不停在响。咽喉像胃液上涌般灼热痛苦,都怪我,都怪我当时没有去救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头开始晕眩,视线浑浊起来,眼前的人影若隐若现,耳边所有的声音被放慢拉长,讲台上,那个女人依然在大声询问,我看着木偶般的黑子,想要举手,想要把我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但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动,头越来越晕,眼皮也愈发沉重,现在的我连举个手都没力。

  噗…我突然昏倒在地上,其他人一拥过来,纷纷问我怎么了,没事吧,但是我无法回答。

  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门外一直不见踪影的老师突然冲了进来,一边大喊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一边过去把黑子的母亲拉走。

但她似乎根本不想就此离开,双手紧紧抱住讲台边缘,眼睛赤红,犹如恶魔一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师用力的抱住她的腰,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抱起。

  被抱起的她拼命挣扎,双手指甲用力的在老师的皮外套上划出一道道恐怖的口子,但老师只是默默忍受,嘴里说着“对不起”,把她带离了教室。

   而再此过程中,黑子一直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像是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黑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保健室。

   我们学校的保健室和其他学校的差不多,只是要比一般的大一些,它分为两个房间,一间是保健老师的办公室,一间则是放着许多床的用于休息的地方,中间则有一扇门互通。我的床位在最里面,右手边是一扇窗户,从这里能看见操场。午后的阳光晒的人暖洋洋的,我伸了一下腰,觉得舒服多了。

  “你醒了?”一个声音响起,伴随门帘拉开的声音。

  这时我才发现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由于一开始藏在门帘后面我竟没有注意到。她带着眼镜,面容姣好,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发披肩却有些凌乱,穿着白大褂,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赫然就是学校的保健老师。

  “身体好些了吗?”她关切地看着我。

  “好多了,谢谢关心。”

  “你为什么会晕倒?”

  “就是感到头晕然后昏倒了,应该是低血糖吧。”我胡编了个理由。

  “这样啊。”她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棒棒糖,“吃吗?”

  “……”

  见我有些犹豫,她急忙说道:“这个很好吃的,不过老师特别推荐这个,柠檬可乐味,这个味道特别奇妙,很好吃。”

  “没想到老师喜欢吃棒棒糖。”我接过,随口说了一句。

  “伊势谷君难道不喜欢吗?”

  我摇摇头,剥开糖纸,放到嘴里。果然这是非常非常奇妙的味道,先是柠檬的酸味一点点挑逗你的口腔,然后待到时机成熟,一股浓重的可乐味像爆炸一样,简单粗暴瞬间充斥其中,给人十分奇特的愉悦。

  “是不是很好吃。”她问道。

  我立刻点点头。

  她展颜一笑,道:“老师我啊曾经给很多人吃过这种味道,但他们有的说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不肯吃,有的吃了一口,就被柠檬的酸吓怕了也不肯吃,伊势谷君你是第一次承认好吃的,所以老师很高兴。”

  “啊,抱歉,抱歉,我刚刚是不是胡乱说了什么,忘记吧。”

  “老师,这个真的很好吃。”

“哦哦,谢谢。”她的脸莫名一红。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一样,道:“那个,伊势谷君,我听说你们班最近诡异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心中一惊,她问这个干什么。

  见我不回答,她急忙说道:“其实是这样,老师我呢每一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乏味无聊,所以老师总喜欢看书,尤其是怪谈或者恐怖小说之类的。我听说你们班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怎么样,能说来听听吗?”她边说边慢慢靠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确实我注意到在她后面的空床上有一本《闪灵》,那应该是她等我醒来时看的。

  “这个…其他老师没说过吗?”

  “说是说了,但就是个挺普通的事故,不过你是那班的学生,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你肯定知道的更多。”她眼神放光,仿佛我是一个宝藏。

  怎么办,难道要告诉她昨晚发生的事?

  “放心吧老师绝不会告诉别人的。”大概看出我的顾虑,她补充了一句。

  难道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她?我下意识的望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但奇怪的是操场上居然没有一个人,那些棒球社,足球社的怎么没出来练习?我奇怪的多看了几眼。

  等等,那是什么。一簇鲜艳的红色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红色是多么鲜艳,多么夺目,就像人血,并且它还在生长,直到高耸入云,猩红刺目。

  这是昨晚见过的鸟居!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我觉得浑身的毫毛一下子立起,内心的不安恐惧仿佛顷刻间让我回到了昨晚,仿佛黑子就在我面前,大声地质问我为什么没去救他。

  那是假的,一定幻觉。我狠狠地猛掐自己的手,试图用痛觉摆脱这一切。却发现手上无数青筋血管像蚯蚓一样缓慢的钻出,血流不止。

  不不不,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我想要大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巨大的恐惧盖过了痛觉,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一点点被吞噬,化作白骨。然后是大腿,胸腔,大脑,甚至连眼珠里都有一条贪婪的蛆虫破蛋而出。但是我却阻止不了,一点办都没有。

  现在我一定千疮百孔吧。我这样想着,耳边竟听到一个身音,奇怪我应该没有耳朵了呀。

  “伊势谷君,伊势谷君,你怎么了,又不舒服吗?”思绪突然猛地被拉了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完好无损,刚刚的一切难道都是我的幻想?

  望向窗外,操场上依然阳光明媚,根本没有什么鸟居。那些棒球社足球社也在勤奋的练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势谷,伊势谷,你没事吧?”保健老师焦急地大声问道。

我才反应过来,重重点了点头。

“你刚刚到底怎么,一下子一动不动,整个人疯狂的颤抖,吓死我了。”

  “抱歉,我还有事,老师你可以帮我请个假吧,谢谢。”

  说完,便起身走出保健室,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保健老师。

  我要去找黑子,向他家人说出一切,并查出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