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预见的计划
原艾尔法斯特帝国北部,佛特港外20公里
在由原联军总部扩建而成的一座全新堡垒城市——格但福斯泽
一场设在郊外的盛况空前的庆功宴,还在继续。
“为伟大的新艾尔法斯特干杯!”
一支悠扬动人的舞曲响起,让原本还优雅得端着酒杯,身着常服的各路参加庆功宴的联军中高级将领,不禁挽起自己身边的女伴纷纷进入舞池开始翩翩起舞。
今晚,无论是亚人族,还是精灵矮人等……只要是曾经参与过对魔物围剿战的将士,即使是曾经最粗鲁的海盗威利船长的手下,在这天也表现得惊人得克制,以至于一些原本对海盗敬而远之的侍女和精灵游侠,也愿意不断给他们的酒杯里倒酒并安心接受他们偶尔冒出的“挑逗性”话语。
“舰长,您今天不是自己说要克制的吗?所以请您不要再给这位精灵小姐灌酒了……”
“混……混账!明明是那些精灵先提出和我比酒量的,就凭那些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游侠,还以为她们能喝过矮人吗?我作为岛国海军的最高指挥官还真不信这邪……嗝儿……已经和她们说好了,今晚哪方输了就集体脱光了到海里去裸游一圈回来!你们……你们还不快点给我倒酒!”
……
“没想到在夏季到来前的雨季,这里的月光偶尔也会赏脸。”
同样盛装出席庆功宴的,还有两位前联军总司令——李将军和卡莫尔元帅,此刻也举着酒杯欣赏着窗外久违的胜利后的和平氛围。只是,之前由于空艇坠毁,导致李将军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
“我万万没想到,艾妮芬她为了找到维丁,居然能争取到龙族的支持,早知道她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我也不用费那么多精力部署和顾及教廷方面的支持了。”
一手滚着车轮,一手拖着酒杯的李将军,看起来似乎还很不适应自己这样的移动方式,所以并没有跟着卡莫尔一起站到窗台边。相反,他只是默默注视着桌上那些,原本用来部署联军战略方向的模拟沙盘。上面原本密密麻麻部署着的棋子,也都撤去很久了。
“阿克希多的影响力永远都存在,我的朋友,即使是它的分支艾尔玛派还存有真身神的情况下,人们还是没有勇气以他女儿的名义作而为主神来取代教廷的权威。”
“是啊,看看历史上,连那些原始亚人的拜龙教,精灵的自然之道女神哈鲁娜斯,无亦不例外。说到底,人民只相信武力和权势更大的一方,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常住的原因。
扑通!
不多时,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那个体态臃矮,腿上安装着木腿的舰长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就摔趴在地上,吓得他的手下纷纷前去扶他。
“哦!快看那些海军已经输了,先声明谁要是扶他谁就和他一起下海裸泳吧!”
那些还没喝醉的精灵游侠,此时还在一个劲嘲讽威利舰长的酒量,这让那些试图扶他起来到一半的船员也越发尴尬。
“唔……你们别再管我了,要不然都得一起下……下海……”
“舰长,我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无论今天发生什么,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
“嗷嗷,看来人类里的海军还是很讲义气嘛!来,那我们波塔族也陪你一起去海里转一圈,还有你们几个游侠!难得这么好的月色,不正是你们洗礼的好日子吗?为了让你们那被酒精污染的身心得到净化,你们也得去海里泡一下啊!”
说完,之前和海军同样喝得醉醺醺的亚人和矮人们,纷纷夹着那些同样半醉的精灵和其他人类同伴,不容分说连拖带拽的出城前往不远处的海港。
……
望着那群依然借着酒性愈发举动愈发“出格”的联军首领,李将军端起酒杯接着说道:“可是卡莫尔,难道你从一开始就预测到了这样的局面吗?”
“……”
此时的卡莫尔没有作答,而最后望了一眼外面广场上的热闹氛围,最后将酒杯轻轻放在窗台边。
“现在的局面,恐怕连神自己都无法预测了,当然如果你相信除了艾尔玛外还有其他神能左右的话。”
“……”
李将军同样没有作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依然没有知觉的双腿,突然苦笑起来。
“是啊,要不是为了艾尔法斯特的人民,我恐怕在得知双腿永远无法恢复的消息后,就再也不想出任了。可你为什么还让我……”
“请您慢点,将军……”
略微提高语调说完这句后,李将军居然想要靠自己的力量从轮椅上爬起,但好在指挥室内负责整理的书记员即使发现,帮他实现了站到窗台边的愿望。
“然而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从当初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既然是神都无法预见的未来,我们当然只能相信我们自己了。依许卡看来明天无论如何都将在没有教廷认可下宣布建国,作为老朋友,我只想给你一个忠告,现在还是不要逞强,毕竟宣布一个新国家的诞生,并不能单单依靠你现在所做的,那些人……他们一定还会盘算新的计划。”
“这点我认同不反对,将军。但现在这个国家的命运,早已超出了你我的掌控。同样,她现在的决定,也代表着整个艾尔法斯特,甚至艾尔玛大陆上那些久经战火摧残的,新一代的迫切愿望。”
卡莫尔说这句时,依然没转过身。
“依许卡还真像她的母亲啊……你说的没错,当初的确是我坚持绝对不会浪费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去建国,那现在只要依许卡她还坚持她的理想,那你我就还得帮助她实现这个愿望!是你让我再次想起了我曾经对她母亲发过的誓:即在我长眠于冰冷的地底墓穴前,一定要让艾尔法斯特重归它原本的主人。”
“是吗?老朋友,那么说起来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那就是你从没想过做自己的主人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现在是谁的主人?”直到话说到这份上,卡莫尔才回过身来,但目光却停留在了窗外那群还在欢庆的联军将士身上。
“走啊!”“别跑,你给我站住!把衣服都给我脱了……”
与此同时,在挤满欢庆人群的主街道外,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此时也趁着月色飞速驶入了新造好的城廓内。
“永远别忘了,是谁在这场战争中在起主导作用,是你?还是他们?抱歉,老朋友我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做,请恕我失陪。”
在走廊外发现了那辆马车的踪迹后,卡莫尔立即头也不回得离开了指挥室。
……
“哦,看起来今晚城里似乎很热闹啊。”
“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些受尽了魔军的侵占的善良民众,是付出了无数巨大的牺牲,好不容易才能恢复到往日的宁静之中,又怎么能不为之欢呼雀跃呢?”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那就让我们快点和元帅汇合吧。”
很快,在拉法亚和比利亚斯的引导下,马车稳稳停在了一座靠近城郊的不起眼的二层旅馆小屋前。
“是……是公主殿下,拜客!公主殿下回来了!”
负责看守前台的联军护卫,一见比利亚斯进屋,马上就明白了一切,立即通知内屋守卫。不一会,一个带着如酒瓶底一样厚重的眼镜,身披破旧白色实验长袍,头发看来完全像是遭受过电击的矮个中年男子很快走了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从魔鸣岛之战后一起撤回佛特港的费切尔。
“请问……这位是……”
然而,面对自己眼前的那位长相近乎“疯子”的学者,依许卡公主显然没有心理准备。
“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弗朗德教授就这样穿着旧衣服接见殿下呢?赶快给他去找见干净大衣去!”
“我说过,就穿这件袍子好了,你们就算拿新的来我也不会换的。”
见那位“教授”似乎脾气还很大,依许卡也顾不得繁琐的礼节,直接问道:“那艾妮芬姐她还是没醒过来的迹象……”
“啊……其实,如果我的计算没错,她的灵魂现在应该已经顺着我设计的时空逆流器,找到维丁的所在,毕竟那仪器是我花费一辈子研究能否回家的验真装置,绝对错不了。就在刚才,晶石闪现了了一次蓝光,表示他们已经相遇了。奇怪,照理说相遇后……两人就应该醒过来的才对!”
随后,教授带着依许卡慢慢进入屋内,之间此时的维丁和艾妮芬,就如同平时一样平躺在床上,只是在他们的两张床之间,由一个架设着蓝色晶石的机械,通过两侧的线路分别连接到了两人头顶带着的两个金属帽盔上。
“真能这样的话就好了,希望两人都能平安回来。”
一进屋,依许卡和比利亚斯发现艾妮芬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心理却依然有些不安。只有拉法亚还揪着费切尔的衣领再问个不停。
“什么,难道说那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家伙,真是你的亲生父亲?我怎么看这一点都不像呢?”
“别再拉我的脸了,其实……那家伙也是通过他的什么‘仪器’测试出来的,还说这个世界上和他一样拥有相同空间波段的人只有我了,我一定是他当年在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被那个村姑救下的农庄里,同某个女人生下的孩子。说实在的,我……我真不想认那个老爸……他都离家那么久了……呜呜……”
说完,费切尔便夺门而出,这让同样之前通过费切尔了解了维丁经历的依许卡公主也感到有些为难。
“那么……拉法亚,你怎么看?”
“哈?依许卡……额不,公主问臣下意见?总之,我觉得那个叫康·弗朗德·费切尔的所谓‘科学家’认为拜客是他儿子的想法也是一厢情愿的事。”
“但人家可是当年给联军研制出可靠空艇的功臣啊,另外对于当年完全无法校准的圣法陀螺仪,也是在他的修复下完成持续运转,所以才能让艾尔玛大陆的时钟,不至于在魔军入侵的那次‘空间紊乱’彻底停摆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比利亚斯。可机器总也有犯错的时候吧,要不然他没事还要去人工复检干嘛?好疼!”
似乎是嫌拉法亚对其称呼越发“大胆”,让比利亚斯的脾气突然涌了上来,用手套直接朝着他脑后猛抽了下。
“记得要叫我军团长,你这个新晋的皇家勇者连队长,千万记住我现在可是你的上级,你不能没事对我直呼其名!我决定了,现在除非公主殿下能特别赦免你的无理,否则今晚你就给我去外面岗哨执一晚夜班!”
“怎么能这样……”
拉法亚寄希望于依许卡的同情,然而此时的依许卡却还执着得盯着艾妮芬等人,让他略显失望。
“好吧,我也不用公主殿下赦免,只要是比利亚斯军团长的命令,我这个连队长尊便是。好歹也是和前勇者小队成员一起出生入死的队友,不就是值个夜班,根本不值得一提。我们走……”
随后,他干脆做出了一副“任劳任怨”的坚定模样,带着自己从属卫兵离开小屋。
“你,你给我等……”
结果,拉法亚的突然“男人样”,却让原本故意拿他那样子调侃的比利亚斯有些意想不到。之前对他印象已经完全改观的比利亚斯,此时却觉得面颊微烫,但话到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哦!看来我们的队长,今晚又有活忙了?”
从自己身边鼓着腮帮经过的拉法亚,让一旁还打算进屋的另一个独立勇者团团长看着有些发笑。
“哦,看来今天来看望维丁的人还真多,你又谁?”
比利亚斯在他如若无人之境想要继续进入房间前,拦住了他。
“你连我都不知道吗?”
那个独立的勇者带着身后手提慰问品的妻子,显出一副比拉法亚更嚣张的态度。
“我可是当年维丁好助手,团队的主要进攻力量之一——圣剑士沃特·斯巴。要是艾妮芬知道我来,一定会出来迎接……怎么,艾妮芬她怎么了?”
接着由他拙劣的演技,让他顿时扑倒在艾妮芬的床边,并表现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
“艾妮芬,维丁老大,谁能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了?”
“唔……”
面对那个带着女眷,还在公主面前振振有词的“嚣张勇者”,比利亚斯早就有些安耐不住要想将手套抽过去,但被一旁的依许卡果断制止。
“让他继续说。”
躲在昏暗灯光下的依许卡并没生气,而是看了看一旁法力时钟上的刻度。
“要说我当年在维丁小队里的作用,那可是无人能比。而且维丁队长也十分照顾我呢,一直以来又遇到重大的决战,总让我在后面做他的支援……”
似乎是觉得他的牛吹得过大,让他的妻子——也就是之前维丁一直试图追求的大领主女儿,也不免感到有些害羞而掐了他手臂一下。
“我知道了,那么既然在做的各位都是维丁曾经的朋友,那么我也不方多说了,慰问的礼物我已经让我夫人带来了。等他们醒来后,记得带我向他们问好……”
随后,斯巴夫人便走进了维丁平躺的床铺,当她放下手中的提篮并望着维丁那张安静的面庞时,她刻意仔细端详了一番。
但终究,她还是没说什么,反倒像是和维丁彻底断绝关系一样的表情,神情突然变得愉悦起来,这让在一旁的比利亚斯越看越不顺眼。
“报告公主殿下!卡莫尔元帅前来视察!”
“公……公主殿下?”
结果,在两人即将俩开之际,从外面传来的通报声,顿时让斯巴夫妇感到诧异。
“啊……难道说,刚才在座的那位是……”
“没错,之前你这个不知名勇者所代为转达的代劳人,正式前艾尔法斯特王国的王女——依许卡·凡·艾尔法思特殿下。”
“原来是……公主殿下亲自驾到,请恕臣下之前有眼无珠冒犯之罪……”
“你们2个先出去迎接下。”
与此同时,卡莫尔也从屋外走了进来,见小旅馆内以及聚集了一群人,他似乎也颇感意外。
“公主殿下回来了吗?”
“报告元帅,公主殿下刚到,现在正在视察艾妮芬和维丁的情况。”
“他们还没醒吗?”
随之而来的,是跟在元帅身后的那几个听闻消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维丁的前队友。一群人匆匆跟着卡莫尔进了艾妮芬的房间,途中他们对于那个这个自称是前勇者得力干将的沃特·斯巴,根本没正眼看一下。
眼看着所有队友都进了屋子,比利亚斯这才用略带嘲讽的口气问道:“哎……那说起来,你这穿着光鲜的家伙,当初到底在维丁的队伍里担任的什么职责呢?”
“我……我总之,有我在队伍里的东西一件都不会弄丢的。要知道,负责一个勇者小队的后勤使命也是很重要的,有时往往会成为和魔军决战致胜的关键!”
“啊……那么说起来,对你我好像有些印象了。”比利亚斯继续用她那标志性的口吻说道:“我记得,在维丁他们还没得到圣剑前,在我的空勤队里,似乎曾有个总照顾不好精龙,最后被它们集体排斥的饲养员。”
比利亚斯随后凑近同样脸上露出不妙预感的斯巴。
“记得他总抱怨那些精龙难伺候,有次清理它们的兽栏居然还让它们溜走了好几头,之后被我发现后当着全体亲卫队的面吊着打了一下午,他背上的伤痕我估计是一辈子都好不了嗯。”
“你……你不是说你背上的伤是在掩护队友时受的吗?”
至此,斯巴的妻子顿时也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开始以一种鄙视和怜悯的眼神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下她认为的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勇者小队一员。
“好吧,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公主殿下现在还有要务处理。请无关人士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二位先回吧。”
之后,比利亚斯将自己的披风一扬,一点没有好气得下了“逐客令”。随后,斯巴夫妇两人,便被周围的守军毫不客气得“请”了出去,不久街上就传来了斯巴被妻子大声质问的攘攘声。
……
“艾妮芬和维丁他们两个……该不会就一直这样睡下去了?”
回过头,一屋人望着那依然陷入沉睡的两人,马克西姆托着下巴眉头紧锁,米亚罗也担心得扑在他们床头,艾鲁娜和哈鲁娜则在和同族的精灵曼提交换着之前的冒险经历。
似乎是无法忍耐漫长的等待,让马克西姆下意识去摸了摸眼袋和烟斗,结果他的手冷不放被一旁伸出的盔甲护手给拦住。
“为了艾妮芬和公主的健康,室内不许抽烟……”
“啊,好吧好吧,给你……”
马克西姆不情不愿地交出了眼袋。之后不多时,原本应该拉法亚也急匆匆回到了屋内,并在比利亚斯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比……军团长。”
“怎么了?拉法亚,你慢点说。”
之后拉法亚用略显急促的语调,将他最新得到的消息分享了出来。
“什么?你确定情报准确吗?”
“是我父亲亲自派人传达给我的,梅林的惩戒团已于午夜从夏安城出发,如果沿途有传送点的话,估计明天晚些时分就能抵达我们的前哨。”
“教廷这时候派她来,会有什么企图呢?”
比利亚斯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将情况告知卡莫尔。而卡莫尔听完情况后,当即向依许卡提议。
“公主殿下,即使现在情况如此严峻,您依然要在明天宣布新艾尔法斯特成立的消息吗?”
依许卡抚摸着艾妮芬那没有任何反应的手背,双眼微微闭合。她身边的烛光,照出她那飘忽不定的身影。
“之前我已经和教廷内线联系过,教廷近期并没出兵干涉的意思,或者说他们似乎在忙于什么更重要的事,所以我相信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明天都按计划照旧执行。”
“既然您也是这个意思,那么在下就按您的吩咐去办。”
卡莫尔听完依许卡的指示后退出内屋,并和守候在屋外正和他再次行礼的拉法亚和比利亚斯点头示意了下后,就坐上马车匆匆消失在了远处街道的拐角。